第七十三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
霍时洲低笑一声,“嗯,长肥了点。”
楚婳手里捧着毛绒绒的幼鸭,淡黄的鸭绒贴着她白嫩的脸蛋,能感受到小黄鸭肉嘟嘟的肚子,她眼儿弯弯,眸中亮晶晶,“好像、有点。”
小娘子笑靥甜丝丝,小表情鲜明可爱。
霍时洲心尖一动,语气很轻,“那日,它钻进了地窖里,躲过一劫,后来我找到它时,睡得很沉。”
楚婳张了张嘴,喉间一涩,胸口微疼。
她紧紧抱住小黄鸭,垂下长睫,纤细的肩膀轻轻颤抖,嗓音微哑:“谢、谢。”
也许,小黄鸭在别人看来只是普通的家养之禽。
但它曾在山塘镇生活,承载着她对山塘镇的留念,也是她唯一能从那亡魂废墟中找回的活物了,抱着它便能触动她的泪弦。
忽然,眼前阴影罩下来。
楚婳一怔,缓缓抬眸。
霍时洲倾过身子,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婳婳,人间很好,阳光灿烂,你笑起来很明媚。”
他骑在马上,微微俯身凝睇她,抬手用指腹抹掉她眼角晶莹的泪珠,动作轻柔,“莫哭。”
楚婳一呆,眼角处被他触摸的皮肤又烫又热。
她那双杏眸柔软清澈,泛着点点涟漪,惹人怜爱疼惜,目光宛若小钩子一般勾在心口。
霍时洲动作顿了顿,与小娘子对视片刻,缓缓收回手,哑声道:“抱歉,手下意识就……”
楚婳猛地回神,忙一拉窗绳,放下帘子,挡住了外边的小郎君。
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抱着小黄鸭,迅速缩回了马车里。
车厢内,楚元默坐在书桌边,抬眸静静看着她。
楚婳想起适才她和霍时洲离得那般近,墨先生一定看到了,她羞赧地抱着小黄鸭坐回位置,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
楚元默从桌案边拿起一只笼子,若有所思道:“适才它便是从这里跑出来,笼子没关紧。”
楚婳点点头,小心地将小黄鸭放进笼子里,这样也好带它出去,因为她的裙摆有些长,待会不方便抱着它走路。
小黄鸭乖乖躺进笼中,缩着脖子神情困倦,鸭头耷拉,快要睡着了。
楚元默将笼子放到桌案上。
楚婳托腮瞧着小黄鸭,又想起另外三只不见的肥鸭,神情渐渐黯然。
那三只,怕是没能在战场中活下来。
有些人和事成了回忆,最后为了变得坚强,回忆成了伤疤,她努力藏起来,可不经意间想起,还是会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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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的万景山庄分光宜人,有姑苏以为老员外经管,打理得仅仅有条,湖光山色伴着云岩寺的塔影,恬美如画。
有一天然的荷花池塘甚是辽阔,状比一般的小湖泊,碧波荡漾,潺潺流入姑苏的各支河川中,再往东便是平江古镇。
许是今个儿天气极好,加上霍家军管辖的姑苏府逐渐太平安宁,是以游人众多,车水马龙,一不小心便会踩着前面人的鞋跟。
楚婳走在霍时洲和楚元默的中间,被两个身姿修长的男人护着,倒是没有被挤着。
十里回廊凌空架在池塘之上,人工雕琢建造的红木廊回,露天的板桥间每走一里便是一座遮荫蔽日的凉亭。
楚婳走在这架长长的回廊上,侧眸便可观赏荷花池的一半之貌,接天莲叶无穷碧。
荷花株株挺立,荷叶碧绿篷大宛若玉盘。未开的含苞欲放,粉白无暇,小荷才露尖尖角。盛开的千姿百态,花瓣映日别样红。缕缕花香飘散在回廊里,芳气沁人心脾。
而回廊曲折环绕,走到尽头却还未到池子中央,是以那最美的荷花就要乘着小舟去观赏了。
迎面来来往往的游人,公子哥成群结伴,小姐们被丫鬟扶着,亦有夫人老爷带着孩子游玩。
楚婳总觉得有许多目光落在她这里,有些羞怯地往霍时洲和楚元默身后躲了躲。、
奈何小娘子生的粉雕玉琢,玲珑娇俏,齐胸襦裙包裹着曼妙的身姿,容颜近些日子长开了些,青涩中带着妩媚,就像那池中嫣然绽放的荷花,青涩淡雅却又娇艳欲滴。
霍时洲眸色一厉,侧身挡住那些看向小娘子目光。
楚元默撑起一把竹骨伞,将楚婳护在伞下,挡住了外头的烈日。
但因霍时洲和楚元默的风姿太过卓越,气质独特,贵而矜,一个墨衣痞戾,一个白衣清冷,倒是又吸引了不少小姐夫人的目光。
三人神仙般的人物,行走间引起了不少关注。
楚婳被两个男人护着,倒是未曾发觉周围动静。她目光好奇欢喜地四处看,身上被阳光烘得暖洋洋的。
而十里回廊走完,也大致赏完了半池塘的荷花。
楚家父女俩撑着伞,霍时洲一手拎着小黄鸭的笼子,一手拿着折扇轻摇,凉风顺势就吹到了小娘子的脸上。
楚婳心满意足,脸蛋红润,病气褪去了不少。
不过倒也有些累了。
霍时洲提出去凉亭歇息,他包下了一座小凉亭。凉亭内准备好了凉菜甜点,清蒸鲈鱼,甜酒果子酱,茶水也早已布好。
原这片池塘是一位慈祥心善的老员外在培养栽种护理的,池塘上建造木制回廊也是他的主意,老员外开放了山庄荷花池的景点,无论是寻常百姓,或是公子小姐,都可以来赏花。
每个一里就会有一座凉亭,只要花些银子就可以包下。加之风景优美,位于池塘中心,凉风袭来,不失为避暑的好去处。
楚婳坐在凉亭里,可以看到相邻凉亭内公子小姐妹吟诗作画,亲友知己欢聚煮茶吃酒。也有才子佳人泛舟,嬉水躲于荷叶之中,你侬我侬。
她吃了些糕点,恢复些力气,便趴在栏杆上,拿着糕点喂池塘里的鲤鱼。
楚元默正在气态心闲地自己对弈,研究着棋盘。
他落下一子,看向木栏边的小姑娘,叮嘱道:“婳儿小心些。”
楚婳点头回应,“老师、放心。我水性、极好的。”
楚元默无奈道,“沾了水,衣裳一湿便会着凉。”
霍时洲斟茶,颔首表示赞同。
楚婳鼓了鼓脸颊,乖乖听话坐回了位置,只探出个脑袋喂鱼。
喂完雨,她听到岸边有人在叫卖莲蓬,目光不由一亮,回眸问道:“这里、可以摘莲蓬吗?”
霍时洲抬眸看向池中竹制小船,“可以泛舟。”
楚婳眼睛里泛起一丝欢喜,眨巴着杏眸盯着他。
霍时洲眉头微挑,勾唇道:“想去?”
楚婳用力点点头,握着小拳头,目光愈发明亮,眼中的期待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楚元默放下棋子,拂了拂身子,正要起身,“那便去罢。”
霍时洲将一盏茶放在他手边,笑道:“老师在凉亭中休息便好,我与小师姐采完莲蓬就回来,况且棋盘未解,老师此时可不能分心。”
破解棋局时确实不能中途停止,关键时刻分心,之后的算法很难再接上。
楚元默面色犹豫,又看了看小姑娘,不太放心。
楚婳知道墨先生身子不好,阿娘也说过他从前就不喜欢在外走动。
当年在翰林书院里,其他学子在庭院玩耍打闹时,楚元默就坐在树荫下琢磨棋局,或是待在屋内温习功课,似乎从未流过汗,永远干净清冷、文文弱弱的一个人。
现下,墨先生陪着她走了十里荷花回廊,玉面薄汗淋淋,脸上染着绯色,微微气喘,浑身透着一种狼狈脆弱的美。
楚婳心下感动又愧疚。
她走到竹船边,用脚试探地触碰了一下船头,转身看向墨先生,弯了弯杏眸,笑意甜甜,“待会给、老师摘、莲子吃,等我们回来。”
楚元默轻轻一怔。
霍时洲看了看天色,俯下身轻声道:“岳知也该处理完姑苏的公文内务了,约莫一刻钟就过来,他会护着老师,岸上车马备齐,老师想去哪里,都可以与他说。”
话语间似是暗示。
有些夫妻之间的矛盾事情,霍时洲本不会去参与,可一旦涉及到楚婳,他会尽量做些帮衬一助。
楚元默眉间微动。
霍时洲见他神色,有几分了然,“老师似是猜到了。”
楚元默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侧眸看着舟中笑靥明艳的小姑娘,语气很轻,“如今,我能怎么办。”
语罢,他淡淡勾起薄唇,嘴角似有苦涩。
放不下,便只能无可奈何。
楚元默慢慢收回目光,抬手执起棋子,眉间染着愁绪,嗓音清冷而低沉,嘱托道:“早些回来,她身子弱,莫要贪玩。”
霍时洲应了声,转身走上竹船。
楚婳笑盈盈地朝楚元默挥挥手,她拿起木桨,双臂用力摇动,努力划起来。
霍时洲抬臂要帮忙,她摇头拒绝道:“许久、没划了,我想、玩。”
舟儿慢悠悠地漂动起来,拨开团簇的荷叶与荷花,驶向养殖莲蓬最多的池塘中央水域。
池中还有许多公子小姐们也在泛舟,嬉笑打闹,争抢莲蓬,一派热闹景象。
霍时洲靠在船头,看着小姑娘认真划船的样子,轻笑道:“小师姐累么?要不我来。”
楚婳被他这声戏谑的“小师姐”弄得脸蛋发烫。
她撇过脑袋,白嫩的脸蛋映着暖光红日,娇颜似荷花,轻轻一哼,“你们中原人、会摇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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