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小醋包醉酒。◎
她愣了愣,下意识的,心中浮现怯意,眨巴着眸子,看向叶蓁。
忽而,容昀从房里走出来,看到楚婳被他母亲抱在怀里,扬了扬眉,笑道:“阿娘,你这么喜欢楚姑娘啊?”
今儿是他生辰,特地被母亲唤来念叨着,褪去了平日里月牙锦袍,袭身赤红仙鹤官服礼炮,衬得唇红齿白容颜明艳,端得一副翩翩浊世贵公子姿态。
容夫人抱了一会小姑娘,微微放开。
楚婳松了口气,福身礼,温声道:“国公夫人安康。”
容夫人扶住她,眼里含着笑意,“姑娘不必多礼,跟我进去吃茶吧。”
楚婳点点头,被领进了屋。
容夫人坐于主位,吩咐身边的婆子们,“上茶,还有新做的糕点,都拿来给姑娘尝尝。”
楚婳端坐左位美人塌上,闻言忙又浅笑道谢。
她解下面纱,团扇半掩着,心中怯怯,不知容夫人何故待寻她。
容夫人秉着茶盖,细细打量着楚婳。
小姑娘生得肌骨莹润,飞仙髻下娇颜酡美,体态娇纤,静若春风,动若秋水。
一身气质矜贵不似民间长大,举止可谓是娴雅闺秀,讲起话来温温柔柔。这身赴宴的衣裙选的也是极有品味,抹胸上绣着雍容典雅的牡丹,福身拜礼之时,她的袖口处只是微微露出一点葱白玉指。
真真是笔墨难容的倾城。
容夫人愈看愈满意,笑意更深了。
“姑娘就当是在家里,不必拘束着,容昀这小子大了,我便也是闲着,都没有个能说话的人,今儿是昀儿的生辰,听说姑娘也来了,我就想找姑娘解解闷,昀儿这孩子性子顽劣,还请姑娘多担待着点,先前你们出去游玩,他没怠慢着姑娘吧?男孩儿长大了皮就痒,只学会了斗蛐蛐打山雀,纨绔得很,对女孩也没个体贴,若是这小子哪里有做得不周,尽管和我提,就该收拾收拾。”
容昀闻言,不乐意了,清秀的俊脸上一片羞臊,耳尖微红,“阿娘,您怎么能这样说孩儿。”
说着,他偷偷看了眼安静吃茶的叶蓁,抿唇羞赧,母亲怎么能当众接他的短呢,况且他现下早已改邪归正了。
楚婳抿嘴一笑,“夫人、说笑了,世子殿下、温润如玉,待人春风和煦,没有、怠慢着我。”
“那便好,那便好。你们好些相处着,都是同龄人,我们容府与霍家也是世代相交,孩子们互相也有着照应。”
容夫人愈发喜爱小姑娘,拉着她吃茶用点心,絮絮叨叨了许多家长里短,好不热情。
“令尊近来可好?身子可安康?”
楚婳规规矩矩答:“家父、尚好,劳、夫人挂念。”
她能感觉到容夫人对她的友好,情绪和语气都含着真诚和欢喜,就是有些热情过头了,令她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姑娘可是年芳十六了?”
楚婳颔首。
容夫人眯了眯眼睛,试探道:“可曾定亲?”
楚婳摇头,“未曾。”
容夫人点点头,没再问些别的了,神情意味深长,笑容甚为和蔼,只是叫她吃茶,微笑不语。
边上婆子暗暗观察着夫人的脸色,堆起了笑,好似不经意间聊起来:“奴前日里听到蔡家小姐又被某家公子提亲了。她都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还有人家要已是万福,但没想到她却拒了人家。唉,奴看着可真是着急啊,姑娘家矜持是好,但到了适合成亲的年龄,也要放下那些固执己见,寻觅一个好郎君才是妙方呀。”
容夫人轻叹摇头,睨了一眼婆子,笑骂道:“你管蔡校尉的千金作甚,蔡小姐有自己的思量处。何况她又是天下第一美人,父亲又是霍家军麾下校尉,何愁嫁不出去。”
婆子闻言,福身笑道:“夫人说得是,可奴觉得,若是见着眼缘的郎君了,早些成亲,便能早些育儿孕女,也是好的。”
容夫人这回倒是点头了,“你说的倒也未尝没有道理。”
楚婳看着这俩主仆之间一唱一和地谈论婚嫁,茫然地眨眨眼。
阿娘没这样教过她,她觉得容夫人和婆子这番话也不是自己感兴趣的,索性就吃起了茶,没有给什么反应。
而楚婳这厢安安分分地吃茶,容昀却不干了。
众人只见容小世子抬手一拍桌案,倏然起身,语气厌恶,“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庸俗之物!”
屋内丫鬟们一惊,婆子们连忙去给他顺气,倒茶,安抚。
这混世小魔王发起火来可不得了,全府上下得惯着。
容昀撇着头,状似闹脾气,眼睛却转了转。
他机灵的很,母亲和婆子这番话里里外外都是在给他提醒。
容世子喜欢叶蓁副将的事情,大抵全京城都知道了,容夫人也一直持反对态度,现下又暗戳戳地想撮合他和楚婳。
容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眼母亲,又气又不知道如何发泄。
容夫人似乎习惯了这闹腾的场面,闲闲放下茶杯,冷笑道:“天下第一美人怎么得罪你了?”
容昀挑眉,挑衅他娘,“试问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能美得过楚学士?”
容夫人:“……”
屋内众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容昀趁机推开婆子们,拉着楚婳的手腕走了。
众人又是一惊,“哎!小殿下!您拉着楚姑娘去哪?”
“你们不用拦着。”容夫人摆摆手,莞尔一笑,她没有责备容昀没大没小的,反而打趣道:“昀儿,照顾好楚姑娘,好好相处。”
容昀:“……”
楚婳茫然地被容昀带出了正房大院。
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现下不用再应对那些贵妇,也算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自在了许多,她是真的不怎么擅长与人交谈寒暄。
容昀出了垂花门就很快送开了她的手腕,“让楚姑娘见笑了。”
楚婳摇摇头,担心道:“我、无碍,但总觉得你、是真的生气了,怎、怎么了吗?”
容昀摸了摸后颈,正想说什么。忽然院门口探出一个小厮的头,唤了声“世子殿下”,走过来附在他在耳边偷偷说了几句话。
他目光一喜,偷偷看了一眼叶蓁,“真的?”
小厮点头。
容昀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哇你。”
他侧头看向楚婳,抱歉一笑,道:“本来想带你们逛一逛的国公府邸的,但我现下还有要是在身,恐怕不方便了。”
楚婳点点头,“没、没事。”
叶蓁面色平静,抱剑沉默不语,抬头去看天色。
容昀没得到她的回应,神情失落了一瞬,但很快又扬起笑容,“那我先走了,府中花园处有个诗会,你们可以去逛逛,不参加也行。先别急着回去,等我!”
楚婳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下了。
叶蓁给小姑娘重新蒙上面纱,两人闲来无趣,便去了花园假山后的小溪边钓鱼,打发时间。
此处冬暖夏凉,又有竹林相依,偶有世家子弟们欢笑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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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在此处特地给容世子举办的诗会。”吟诗亭内有人问:“都这会了,他怎么还不来?”
边上侍者道:“世子殿下说他有要事在身,忙完了就来。贵人们先开宴罢。”
而等到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和贵女们一场吟诗会结束,容昀依然没来,他们等着无聊,闲来无事便开始畅谈天地了。
一位凌虚髻的贵女笑着恭贺蔡婷婷,“这次又是蔡姐姐拔得吟诗会头筹,妾身恭贺姐姐,姐姐万福。”
边上,有位吃着糕点的胖公子也附和道:“不愧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
这两人开了头,众人也变跟着附和恭贺,一时间亭内欢声笑语,好不和睦。
蔡婷婷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游刃有余地寒暄着。
众人见她气质温婉,脾气又好,也开得起玩笑,便打趣起前些日子有某位富户向蔡家提亲这件事。
一位身穿彩云留仙裙的贵女用帕子掩住唇,含蓄一笑,“哪里来的浑人,蔡姐姐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旁边的贵女拿着团扇掩面,跟着打趣道:“是啊,蔡姐姐可是有了霍少将军那样的竹马郎君,蔡大人又在霍家军任职着,两家关系好着呢,就等霍少将军收复中原后提亲了呢。”
蔡婷婷笑意猛地一僵。
她边上的凌虚髻贵女见状,面色也是一变,张了张嘴,想阻止众人继续说下去,“快别说了。”
团扇贵女声音一顿,疑惑道:“妹妹,怎么了?”
凌虚髻贵女是参加过西苑冬猎的人,而今日来赴容世子生辰宴的世家子弟们大多是没有去过冬猎。因为那些参加冬猎的公子和贵女们都被霍时洲杀人的场面吓得不轻,甚至吓出了梦魇恶疾,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你可去过几日前的西苑冬猎?”
“未曾。”
凌虚髻贵女脸色煞白,眼里有着恐惧,僵硬地摇头,“哎,你若去冬猎了,可不会再认为那霍二是良配了,他真真是人间的邪魔恶鬼,可怕得很……”
蔡婷婷闻言,也不由得回想起那血腥可怖的场面,指尖不由发凉,双手捏紧绣帕,手指轻颤,但她的面容依旧柔和自然,看样子只是在微笑不语,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彩裙贵女见蔡姑娘神色无恙,狐疑地看向凌虚髻贵女,“虽然这几日京城上下都是霍少将军的传言,也有不少质疑的,但应当没有你讲得那般夸张吧。”
凌虚髻贵女有些崩溃,尖锐着嗓音道:“我说得句句属实!你不知道霍二杀人的样子有多冷血,不信你问蔡姐姐啊。”
众人齐齐看向蔡婷婷。
团扇贵女道:“蔡姐姐,你与霍少将军是青梅竹马,你最了解他,你来评评。”
蔡婷婷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恢复一贯的笑容:“霍二公子很好,并不是传言那般可怕。”
她要维护自己往常闺秀的模样,况且她父亲是霍家军麾下校尉,她不帮着霍少将军说话,传到父亲那边可就不好了。
众人又恢复了一片宁静想和,点头有说有笑,适才那一小插曲也便过去了。
彩裙贵女偷偷走到凌虚髻贵女边上,阴阳怪气起来:“妹妹也太脆弱感性了点,京城里想嫁霍少将的姑娘多了去了,你为了少些人去争那霍少夫人的位置,用这般下作的手段,真真不耻。”
凌虚髻贵女闻言,气得脸一白一紫。
权贵们对霍家充斥着敌意,恨不得霍家立刻垮掉,而这些贵女们却争着要进霍家的门,这又是个什么道理。人性百态,而最复杂最难懂的那一批人,往往皆在皇城之中。
团扇贵女给蔡婷婷斟了杯茶,为难道:“姐姐日后若是进了霍家的门,该怎么应对楚学士的千金呢?”
胖公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吃着糕点,正好听见了,问:“就那个乡下女吗?”
边上的瘦公子摇了摇扇子,点头道:“听说这乡下女还养了只野鸭子。”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蔡婷婷看了一眼假山,慢慢收回目光。
她低头柔柔一笑,声音比之前提高了些,“妹妹不用替我担心这些,我与霍少将军青梅竹马,我见过他少年时所有意气风发的样子,楚姑娘可未必见过,即便楚学士和霍二公子交情好,我也有信心赢得少将军的心。但楚姑娘毕竟也是年纪小的妹妹,若是她哪天也入了霍府的门,我们姐妹相称,我自然也要对她好些。”
彩裙贵女笑道:“蔡姐姐真是人美心又善啊。”
众人连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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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后。
叶蓁踢掉鱼竿和水桶,倏然起身。
楚婳连忙拉住她,劝道:“我们、不生事。”
叶蓁蹙了蹙眉,听了一场背后嚼舌根,薄唇紧抿,脸色绷着,眸中充满寒气。
楚婳提起自己的小水桶,里面还钓了一条小鱼,她准备回去喂给鸭鸭吃。
最近小黄鸭长胖了不少,还突然开始吃鱼肉了,那些青菜白菜都不能满足它,口味叼的很。
楚婳知道京城贵族子弟们对她有敌意,但她不在乎他们,所以她觉得无所谓。
但是……
“我见过他少年时所有意气风发的样子,楚姑娘可未必见过。”
楚婳闭上眼睛,心尖涩涩,酸胀难受。
果然这句话,她还是在意的。
霍时洲这个大笨蛋。
楚婳忽然眼眶一热,连忙捂住眼睛。
她不想让叶蓁担心自己,便拎着小水桶,疾步走了出去。
叶蓁见小姑娘离开,也赶忙跟上。
临走前,她抬腿侧踹,接着一个横扫直接将假山踢倒。
“轰隆”一声,石头崩塌,吓得亭中一众世家子弟们尖叫,惊魂未定,乱成了一团。
楚婳和叶蓁出了容国公府,坐上马车直接回了东城的将军府。
一路上,小姑娘皆是沉默无言,只是盯着小水桶发呆。
就连到了将军府后,也是直接回了眠月阁。
“婳儿……”
“叶姐姐、我没事,就是有些、困了,想入寝歇息。”
小姑娘既然这般说了,叶蓁也不好开口再问。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今日之事告知少将军。
叶蓁正准备去书房看看霍时洲可否回来了,却在半路上被管家叫住。
“叶副将安康。”管家躬身一礼,面色忧愁,语气焦急,“容世子现下站在将军府大门前不肯走,说是有要事找您。这街上人来人往,他这样闹腾,被人指指点点的也不好罢。”
叶蓁无奈,只好先随着管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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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楚婳溜进楚元默的书房里,偷了一壶桃花酿。
虽然酒这东西,阿娘爹爹和霍时洲都不让她吃,因她还小。
但都说一醉解千愁,现下她心里闷闷的,又至二八年华,应当是可以吃酒了罢。
小姑娘抱着小酒壶,坐在枯愣愣的桃花树下。
她也要学前人举杯邀明月的风姿,感受那种独饮的忧伤。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扬起小脑袋,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咳咳。”
被辣得,呛到了。
渐渐的,她脑袋变得晕乎乎,白嫩的脸蛋也红润起来,微醺。
小姑娘只吃了一口桃花酿,便醉了。
她茫然地站起来,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歪了歪头,想起来了。
她要去寻人。
楚婳呆呆地眨了眨眸子,慢吞吞地走出眠月阁,在石子小路上看见府中一个小丫鬟,开口叫住。
丫鬟知道这是楚学士的千金,不敢直视容颜,躬身恭敬道:“小姐有何吩咐?”
小姑娘说话断断续续,“霍、时洲,在哪儿?”
丫鬟赶忙答道:“在星池屋。”
星池屋便是将军府中新翻修葺的巨大汤池,是霍时洲仿照西苑十六院温泉围为楚婳建造的。
这会儿,少将军才从操练场练兵回来,正在男子汤池沐浴。
府中众人皆知他向来不喜有人近身服侍,是以从不敢去打扰。
管家也只在浴池边留下了玉盘香料、花苞露水、轻棉毛巾、澡豆、檀梳等沐浴所用的东西,便悄悄离开了。
此刻星池屋内外皆无人看守。
楚婳抱着小酒壶,杏眸醉意朦胧,即便她身形跌跌撞撞、走路东倒西歪,也依旧这么畅通无阻地进了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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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婳婳认识霍时洲更早啊,只是她现在不知道而已~】
【爪爪爪】
【所以为啥那个女的说和男主青梅竹马气死我了】
【撒花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