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
容宛月架不住姬星河的哀求,尤其是他拽住自己的衣衫下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被这样漂亮的人求着,任谁都抵不住。
容宛月投降,不过她道:“真的只能喝一杯。”
姬星河高兴了:“好。”
容宛月从柜子里拿出梅子酒,顺便又拿出两个刻有青梅花纹的小杯子来。
她给两个杯子里倒上酒,酒色暗红,香气淡淡,但是十分好闻。
“真的就只能喝这一杯。”
姬星河看着杯子里的酒,他并没有喝,只是问道:“罗宣,听说人死了就不会难过,是不是?”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容宛月想了想以为他今天受到皇帝的斥责,心里难受。
她想了想道:“其实一般活着的人都不会想死去,你想想你才刚从冷宫出来,好东西都没吃到多少,见到的东西也不多,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多可惜,你愿意吗?”
姬星河当真低头想了想,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他望向容宛月,突然笑了:不,他还有罗宣。
他的视线扫向桌边的琥珀,金色的琥珀在烛光中透着淡淡的莹润光芒。
里面的细腰蜂抱着蜘蛛,翅膀、触角甚至腿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容宛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琥珀道:“对啊,就比如这个琥珀吧,你以后还会看到比这个更好的,所以活着最好了。”
姬星河乖巧点头,容宛月笑笑,她刚想伸手去拿起杯子,姬星河道:“我突然想喝杯茶。”
容宛月不疑有他,去外面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
姬星河接过,但是他并没有喝,只是将刚刚的酒推给容宛月:“罗宣,我们一起喝酒。”
容宛月闻着酒味不错,这会儿也有点馋了。
她端起酒杯,准备喝下。
“等一下,”姬星河捂住她的酒杯,他注视着容宛月,“罗宣,你说过我是最重要的人,是吗?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对吗?”
“当然,你最重要。”姬星河经常这么问她,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心虚到现在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肯定答复他。
她又补了一句:“这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他又骗我。
姬星眼中极快地蔓延上泪水,可他忍住,松手将酒杯推向容宛月道:“给你。”
回答问题才给喝吗?
容宛月想笑,她低头抿一口,味道甜甜的,带一点儿酒味,的确不错。
她一口饮尽,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姬星河一直在盯着容宛月,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动作。
他看着罗宣抿唇细品酒液,他的心也跟着提起。
罗宣眉头抬了抬,嘴角微弯,喝完杯中酒。
他的心也跟着酒坠入了无底洞一般,慌乱但是却又有尘埃落定的踏实。
容宛月喝完,她见姬星河一直痴痴地盯着自己瞧,想哭又想笑的模样,她奇怪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喝?”
她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像被人用手攥住了五脏六腑,然后狠狠地抓住拽了出来。
她疼得倒在桌子上,余光看到姬星河眼泪掉了下来。
他眼睛红红,一手端着酒杯,青梅花纹在她的眼中逐渐糊成一团。
耳边传来姬星河委屈哽咽的声音:“罗宣,你骗我。”
容宛月痛得发抖,可她还是十分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骗了他?
她努力地朝姬星河看过去,姬星河杯子里的酒溅到案上,黄梨木的案上居然急速冒出细小的泡沫。
这酒有毒。
是姬星河。
容宛月倒在了桌子上,嘴角溢出鲜血。
姬星河慌忙给容宛月去擦血,他哽咽地道:“对不起,对不起罗宣,我不知道这药会让你流血,我马上给你擦干。”
他用帕子去擦,可容宛月的血越来越多,他怎么也擦不完。
他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砸在容宛月的手上。
“对不起,罗宣,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像它们一样。”
他握紧琥珀,然后喝下杯子里的梅子酒。
酒杯落地,他抓住容宛月的手,一脸满足。
天空远处绚丽的烟花炸开,不知道是京城中哪家在办喜事。
他多看几眼,想到之前曾与罗宣说过,夏日的时候他们要一起看星河,以后还可以出宫去逛庙会。
罗宣说,星河璀璨,他见了一定会喜欢。
庙会十分热闹,与宫中截然不同,那里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去了就舍不得回来。
可惜,他没办法与罗宣一起观星河、赏庙会。
腹中微痛,姬星河知道这是毒药开始发作了。
很快他也要同罗宣一样死掉,他贪婪地看着罗宣的脸,手攥得更紧。
没关系,只要他能同罗宣在一处,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罗宣说,无功无过的人会再次投胎成人,他们一起死的,肯定能一起投胎。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嘴角露出笑意,等待着毒药彻底发作,要了他的性命。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姬星河猛然睁开眼睛。
他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手摸摸嘴角,想象中腹痛如绞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他也未如罗宣一样吐血。
他仔细感受一下,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适的地方。
姬星河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倒在桌子上的罗宣,他的身子已经开始渐渐发凉。
罗宣真的死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明明他也同罗宣一样喝了毒酒。
“罗宣,罗宣。”他拼命摇晃罗宣,想要将他唤醒。
可罗宣身体绵软无力倒在地上,姬星河连忙起身,扑向罗宣,他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抱住罗宣的身体想要将他扶起来。
可他力气太小,根本扶不起来,反倒是被罗宣带得一起摔倒在地。
姬星河泪如泉涌,崩溃大哭:“罗宣,罗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活着?”
他们应该一起死,应该在一起的。
可是罗宣永远不会回应他了。
姬星河只觉万念俱灰,与罗宣阴阳两隔的事就发生在眼前,他的心就像锋利的刀子插进去,不停地在里面绞,最后又将心狠狠地剜出来。
胸口的位置空了,只余下空荡荡的血窟窿,正不停汩汩流血。
姬星河抱住罗宣不停地哭泣,突然他看到了那碗长寿面。
对了,那碗面,那碗有毒的长寿面。
姬星河小心地放下罗宣,上前抱住那碗面就往嘴里塞。
那面早凉了,此刻软得快成一碗粥。
姬星河不管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吃面,吃面,吃了面他就可以死了。
他将所有的面往里塞,噎得伸长脖子,呛得一个劲咳嗽。
他艰难地将面吃完,反而松了口气。
他抱住罗宣,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会死。
他睁着眼睛,一直看着罗宣,给他擦掉嘴角的血。
可他再次发现,自己没事。
他没事,为什么,为什么?
姬星河只觉荒诞,他对着空碗,情不自禁地再次痛哭出声。
以前他不想死,可是几次差点死掉。
现在他想跟罗宣一起走,为什么反而难了。
不行,他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他起身找出柜子里的一把匕首,这把崭新的匕首还是皇帝赐给他的礼物。
他抽出剑鞘,烈烈寒光反射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摸刀身,手指顿时被割破。
他欣喜如狂,坐在容宛月身边道:“罗宣,你看,这把匕首多锋利,毒药杀不死我,那我就用这匕首,你马上就能看到我了。”
罗宣不说话,姬星河只想赶快解决自己。
他用力朝自己的胸口猛然一刺,鲜血顺着匕首流到他的手上。
他闻到血腥气,感受到手上温热的濡湿,他笑得开怀,忍着胸口的疼痛,他慢慢朝容宛月移动。
终于爬到她身边,他躺在容宛月的身边,抓紧她的衣角,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
景初十年,邀月宫内。
两个身着粉色宫装的侍女正在伺候容妃卸下钗环,准备就寝。
外面传出几声闷响,容宛月看过去,发现夜幕半边被照亮,不知道京城那家在放烟花。
她想起来,那天她做长寿面的时候,好像天上也有烟花绽放。
她扭过头透过铜镜看到面前的女子长了一副好相貌,肤色白如牛乳,双目明澈,五官宛如冰雕玉琢,天然恬淡,眼睛轻轻一眨,便如莲花台上的玉女,慈悲怜悯地俯瞰众人。
这淡然出尘的模样,如夜幕中的冰轮,凌然不可犯。
容宛月感叹,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女配的确长得好看。
只是,与她长相不符的是她的性子。
别看她长得如雪莲般高洁,她性子却是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在小说里,她就是一个恶毒女配,专门来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
她本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她不愿进宫,与表哥私奔,被父亲发现之后,怒斥请了家法。
母亲以泪洗面,卧床不起,她无法最后只得进宫。
可是进宫之后她又看上了男主周元白,为了多看男主几眼,她没少做出格的事。
姬星河把女主云皎皎召进宫里,女配处处为难她,最后被姬星河赐毒酒死于宫中。
又是毒酒。
容宛月现在对酒有阴影。
那股钻心的疼痛她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不过,更让她想不通得是,为什么姬星河会给自己下毒。
明明一切看上去很好,她做了长寿面,姬星河也很欢喜,还提出要喝酒,这个要求她也答应了。
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快要达到百分之百,结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毒,也不清楚他哪里来的毒药,他就那么正常地端给自己喝,而且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喝下去那杯毒酒。
这感觉不亚于自己亲手养大的娃猛然变成一个白眼狼,被背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当初她缓了好久,她的魂魄被弹回虚空中,半天都是茫然的。
直到系统略带同情地提醒她说,她输了。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输了,输得彻底。
她问系统明明就在刚刚,姬星河的好感度又涨了百分之三,为什么这么突然,他又杀了自己。
会不会是她弄错了,其实根本不是姬星河下的毒,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这毒其实是罗莹下的,她误喝了?
毕竟罗莹一直想要给姬星河下毒,自己防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但在系统的沉默中,她又想起来姬星河的那句话:“罗宣,你骗我。”
她痛得趴在桌子上,他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也就是说他知道酒里有毒。
他黑曜石般的璀璨的眸子依旧好看,眼睛红起来像一只纯洁可怜的小白兔,跟他平常向自己倾诉委屈的时候并无二致。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来寻求安慰的,他是来质问自己的。
可明明是他给了自己毒酒,容宛月却看见他的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泪珠反射出昏黄的烛光,看起来温暖而安详。
系统给她第二次机会,不过让她好好思考攻略办法,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失败,她就无法回到家,魂魄也被绞杀。
容宛月这下可不敢再掉以轻心,第一次的好感度已经归零,她必须重新开始。
这一次是她太轻视姬星河,以为自己只要对他好,便可以回家。
可姬星河的毒酒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现在她清醒过来,自己不能再只凭自己心意行事。
她并不觉得姬星河知道她最终的目的,可她也不清楚姬星河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说自己骗了他。
姬星河不喜欢被人欺骗。
原着中并没有说姬星河这么厌恶人骗他,但是她知道成年后的姬星河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行事也无所顾忌,他可比小时候要变态。
面对这样的他,她一定要更加小心。
这次她穿成了同名同姓的女配,因为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有着仙姿佚貌,所以进入宫中后被封为容妃。
她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罗宣”死了之后,大荣朝发生几件大事,一是大将军打败了先太子,二是如霜居发生大火,丽妃、皇帝均丧命于此,二皇子等人不知为何也在如霜居中,殿内走水,二皇子被活活闷死,大皇子腿被砸断,大公主脸被烧毁,举国悲痛。
皇后受不了刺激,当下吐血而亡,朝中不可一日无主,二皇子死了,大皇子残疾,均无法继承大位,最后太后与太傅商讨,推举姬星河为皇帝。
他当年登基,第二年改元景初,是为景初元年。
而今已经过了十个年头。
之前一直是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太傅辅佐姬星河,姬星河十五岁之时,太后还政于朝,现今姬星河已经亲政二年,他的后宫里现在仅有一位贵妃,两个妃子,两个贵人,其他的便没有了。
容宛月就是二妃之一的容妃,另外一个祺妃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名叫霍秋吟,贵妃则是姜阁老的嫡女名唤姜云心。
宫中现在没有皇后,后宫主事人表面是姜云心,实际上是太皇太后。
容宛月穿过来七天,倒是跟着贵妃等人一起去拜见过太皇太后。
那是个看起来和蔼,但一看就不好惹的老婆婆。
太皇太后还特意把她叫上前去说话,说委屈她了,特意送了她一对碧玉簪,还让她如果身子还没好,可以多休息几天,不用来请安。
容宛月知道她为什么送东西,她来的时候,容妃是跟祺妃在桥上赏梅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
原主在湖里淹死,罪魁祸首就是祺妃。
至于原因嘛,容宛月知道原主跟霍秋吟其实一直都不对付,两个人谁都看不起谁,这次也是因为争湖边的梅花才起了争执。
容妃当时带的人少,才中招了。
但是她现在刚穿过来,并不打算闹腾,只是依照原主的性子不会这么忍气吞声,她故意在太后面前明里暗里损了霍秋吟几句,这才作罢。
没办法,系统说了,之前她是个炮灰性格行事也没有限制,但现在她是女配容宛月,必须要按照女配的性子走主要剧情。
容宛月的性格就是典型的恶毒女配,刁蛮任性,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容宛月想要回家,自然按照系统说的做。
不过这个可真的有难度,她记得原主喜欢男主周元白,她的身份是姬星河的妃子,但是她可不管这么多,周元白是侍卫统领,她经常偶遇男主,想尽办法往男主身边凑。
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剧情,攻略姬星河。
难,真难。
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现在的姬星河到底长成什么样了。
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跟书中写的一样,从小变态变成大变态了。
但是,这七天,她没有见过姬星河一面。
可能是近乡情更怯,她这几天没有出宫,姬星河又没有召她侍寝,他们还没有机会见面。
不仅没有见到姬星河,就连罗莹她也没看到。
身边的侍女对她说,没有听过罗莹这个人。
因为皇上不喜,这宫里几乎也没有姓罗的宫女太监。
容宛月吃惊,这个小变态居然这么恨自己吗?
那她更不能让姬星河发现自己就是罗宣了。
只不过她还得去见着他人才能想想下一步如何攻略。
现在是晚上,他该召人侍寝吧。
她坐在窗口朝外望,随口问道:“红袖,今天皇上会去谁的寝宫?”
红袖正在为容宛月梳头,她道:“娘娘,皇上很少到后宫娘娘的宫殿里,就是召人侍寝也是让人去太和宫。但是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姬星河其实不好色。
红袖突然低声道:“娘娘,您忘了之前在宫外听人说皇上十五岁才开始纳妃,之前连侍寝宫女也没有,这两年也甚少召人侍寝,后宫中无人有喜,他们说皇上不近女色,或者是皇上有疾……”
容宛月听出她的未尽之语,这个不可能吧,以前姬星河好好的。
如果他真的不近女色,自己现在穿成妃子,攻略难度岂不是再度增加。
容宛月头疼。
红袖还以为主子在想侍寝的事,她赶紧道:“娘娘,奴婢瞧娘娘也大好了,如果娘娘的牌子递上去,皇上见到会来我们邀月宫。”
容宛月摇头:“先别送牌子,等本宫再休息休息。”
红袖自是应下。
容宛月心道,明日她看看能不能见到姬星河。
洗漱过后她睡下了。
梦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惨叫的声音,她睡得不甚安稳。
等睡醒的时候,眼下略有乌青。
宫女门伺候她洗漱,然后在她眼下扑了一层薄薄的粉。
她问道:“红袖,昨天晚上有事发生吗?”
红袖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昨天听说太和宫那边,皇上处死了两个小太监。”
“为什么?”容宛月疑惑。
红袖摇头:“不知道,听说小太监什么都没做,皇上突然发难,下令各打一百杖,两个太监惨叫不已,当场咽气。”
容宛月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绿蜡道:“好可惜,我曾经见过那两个公公,长得眉清目秀,其中一个眼睛特别好看,像是小鹿的眼睛,就这么被打死了。”
“嘘,只怪他们命不好,谁不知道皇上最讨厌这样的太监,之前已经打死过十几个,太和宫前的那条路都快被染红了。他们如果有心,就不该在太和宫做事,你瞧,现在命没了吧。”
红袖也是惋惜,提到皇上的时候,她瑟缩一下,显然是非常畏惧的。
容宛月皱眉,顿感亚历山大。
就因为罗宣骗了他,他将把气都撒在类似罗宣的小太监身上?
可她到底没想明白,姬星河发现了什么,难不成他知道自己跟罗莹是奸细,所以他才说自己骗了他?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可能性最大。
容宛月也想跟着红袖一直缩脖子,姬星河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一开始对他的好,只记自己骗了他。
他明显是偏执了,她得再小心点。
她用过早膳,问红袖跟绿蜡姬星河现在的喜好。
根据红袖的说法,姬星河喜欢各种稀奇的玩意,在太仆寺里有一个兽园,那里除了又各种珍稀野兽,还有各种其他的小玩意。
因为他喜欢所谓的奇淫技巧,特意封了一个巡视官,又允许各地民间人想要献宝的人都可以来京城太仆寺找巡视官,所以这个兽园里面的东西特别多。
只要献上的东西他喜欢,他都会给人封官,给银子。
他曾经因为一只通体雪白的鸡给献宝人封个县令,又让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鄙木匠当了国子监的博士,众人哗然。
官员反对,可姬星河一意孤行,还把太傅推出来去面对朝廷众人,最后还是太傅体恤皇上年轻,说服朝臣们同意设立兽园。
容宛月听完这些一言难尽,好像历史上的昏君都是这么干的吧。
算了算了,她其实一早知道他就是被自己作死的。
听说皇帝平时是在太和宫里处理政事,她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参汤,学着电视嫔妃的套路去太和宫送汤。
不过,每次去送参汤总会被侍卫拦下来,她只能伸长脖子往里看,但是也只能看到门前的汝窑白鹤瓶里面插着的几株梅花罢了。
她一边想其他的主意,一边继续送。
今晨她起来戴了一枝桃花簪,红袖要给她挂上香囊,这香太过浓郁,容宛月不喜欢,她闻了闻其他的香料,发现一个香馕有着淡淡的柑橘香味,倒是清新。
她让红袖以后就用这种香,红袖虽不知主子为何改了喜好,但立刻应下。
一行人去了御膳房拿了红豆山药糕来,她知道姬星河喜欢吃甜,这里面已经让人放了许多糖。
她走去太和宫,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姬星河。
她出神地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呦,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容妃娘娘吗?怎么,这病刚好就来见皇上了。不过,真是不巧,皇上怕是不愿意见你呢。”
容宛月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祺妃。
冤家路窄。
容宛月抚了抚发髻上的碧玉簪道:“是啊,这不是太皇太后说过,让我身体好了之后就要常出来走走,倒是祺妃你,女戒女德抄写完了吗?怎么有空到太和宫来?”
祺妃脸色涨红,手拧着帕子,恨恨地盯着容宛月道:“哼,我要去哪里管你什么事,倒是你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了,皇上肯定不愿意见到你。这宫里谁不知道,你进宫一年,皇上一次都没宠幸过你,你来了皇上烦都烦死了。”
祺妃说的是事实,容宛月掸了掸宫装道:“哦,我想比起你,皇上肯定更愿意见我吧。”
“嗯?”
“因为我生得美,而你……”
容宛月掀起眼皮上下这么一打量,嘴里发出啧啧声,惹得祺妃气道:“你什么意思?”
容宛月不说话,只嘴角轻扯,发出一声嗤笑。
祺妃面红耳赤,胸口一起一伏,她咬牙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
“哎,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好生烦恼,到处都有嫉妒你的人,红袖,走,我们去给皇上送点心。”
“是,娘娘。”
眼见容宛月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去,祺妃咬牙,伸出脚来。
容宛月猝不及防差点被绊倒,祺妃夸张地笑道:“哎呀,容妃你怎么了,是不是腿脚不好,腿脚不好就歇着,别丢人。”
红袖急忙扶着容宛月站住,祺妃笑得眉飞色舞:“走,快让皇上尝尝我们的黄金糕,肯定比什么红豆糕好吃。”
她脚步加快,容宛月此时也不服输,一直往前走。
祺妃个子没有容宛月高,走起路来也慢,容宛月三两步就追上了她,还故意挺胸抬头。
祺妃更气,挡在她前面跑起来。
容宛月也是一溜小跑,太后宫的侍卫们就看着不远处的宫道上,两位娘娘你追我赶,都憋着一口气。
平日她们都是斯斯文文,步履轻盈,可现在跑着过来,仪态全无,发髻都散乱了。
侍卫们何时看过这个,均瞪大眼睛。
眼看就要到了太和宫门口,祺妃落后容宛月,心一横,她对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点头,突然哎呦一声撞上红袖。
红袖本来提着食盒,身子猛然往前,手中的食盒脱落,里面的糕点掉出来散落一地,祺妃趁机上前踩。
她还来不及高兴,侍女的食盒被容宛月给劈手躲过,摔在地上,精致的黄金糕变成了一坨一坨的烂泥状。
“我的黄金糕。”
祺妃傻了眼,容宛月不紧不慢地拍拍手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啊啊啊。”祺妃被激怒,上前就要去抓容宛月的衣衫。
容宛月眼疾手快地躲过,隔着两个侍女,她们你抓我躲。
祺妃脚底一滑,整个人趴在了黄金糕里,两手都是黄色的黏黏的膏状物,她狼狈地喊道:“容妃,你太过分了。”
容宛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捶胸顿足,没想到祺妃恶从胆边生,她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容宛月,双手箍住她。
她身上一水的南瓜味,黏黏的黄金糕隔着衣服像鼻涕虫一样恶心。
容宛月用力推开她,可祺妃看着她的脸,眉头一压,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抓——
“啪,啪,啪。”身后传来三声缓慢而沉闷的掌声。
几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往声源处望去,只听那人饶有兴致地道:“好啊,我倒不知道你们还有角斗的喜好,现在谁输谁赢?”
容宛月看着来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长身玉立,穿着红黑相间的常服,胸前是金线织就的五爪金龙,玄色腰带上缀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玉,脚踩金龙高靴,本该是威严赫赫,可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倒多了几分亲和。
他金冠束发,乌发垂至窄腰,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带了一抹淡淡的红,在白得过分的皮肤上,宛如冰山雪顶上的一抹胭脂色的霞光,又像映照在春水中的初荷,柔和绮丽。
容宛月看呆了。
他好像是传说中的人鱼,人鱼貌美,擅长蛊惑人心。
他就是妖精的化身,是世间最艳丽的所在,只看一眼就会沦为他的俘虏,再难忘掉他。
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不曾挪开。
姬星河抬眼淡淡扫她一眼,眉心微微拧着。
容宛月与他对视,他双眸宛如琉璃石,干净透明,可那瞳仁却又极黑,黑得深不见底,就像巨大的漩涡勾魂摄魄,只要对视便会不自觉地陷进去。
“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祺妃带着哭腔的喊叫将容宛月喊醒,她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姬星河看了许久。
姬星河,这就是长大的姬星河。
他小时候就玉雪可爱,她想着他长大估计也会很出色,但是没想到现在何止是好看,简直是世间少有的倾城色。
就像传说中的“妖姬”。
难怪他不愿意到后宫来,长成他这样,后宫的妃子还没他好看,他不如天天看自己了。
他脸上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但是个子已经一米八,比那时候高多了。
“皇上,容妃她嫉妒臣妾,打翻了臣妾给皇上做的黄金糕,还欺负臣妾,皇上,你看,你看臣妾这身上……”
祺妃的身上经过刚刚那么一遭黏的都是绵软的黄金糕,在宫装上就像狗皮膏药,冷风一吹,还有泥腥味。
容宛月咯噔一声,她现在不了解姬星河,可不能让祺妃这么恶人先告状。
她立刻道:“皇上明鉴,明明是祺妃先让侍女打翻臣妾的食盒,食盒里装的是臣妾做的红豆山药糕,淑妃就是嫉妒我的糕点好吃,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
姬星河若有所思道:“是吗?”
“是。”
“根本不是。”祺妃大叫。
“嘘。”姬星河突然伸出手,凑近容宛月。
两人距离那么近,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容宛月看着面前姬星河放大的脸,他的眼中倒映着自己,她还闻到姬星河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味。
容宛月看着他,只见他微微一歪头似是好奇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朕看?”
“啊。”容宛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姬星河,他脖子里戴着红色的珠链,颗颗圆润无暇,像是红玉,但又像是烧制的琉璃。
赤红如血的珠子贴在他脖颈,掩藏在他衣袍锁骨之下,白皙的脖颈淡青色的血管情形可见,白与红映衬,透出一抹艳色。
容宛月下意识脱口而出:“看你好看。”
四周顿时一静,姬星河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道:“是吗?”
四方的目光似乎都落在自己身上,容宛月手脚都蜷缩起来,后背起了一层汗意,她硬着头皮道:“是,皇上俊美不凡,臣妾自愧不如。”
“呵。”姬星河发出一声轻笑。
容宛月松口气,又听姬星河道:“既然你们两个送了糕点,又说各自的糕点好吃,朕想到个好办法,不如你们两个比一比?”
“啊?”祺妃傻了眼,“比做糕点?”
“自然。”姬星河道。
“皇上,不如等臣妾去换了衣衫,然后再命人送来一份。”祺妃道。
姬星河兴致勃勃:“不用,就在这比,你们两个亲自做。”
他立刻吩咐人去搬来桌子,到御膳房拿她们需要的东西。
容宛月也没想到姬星河突如其来让她们当众比做点心,这可是在太和宫门口,是皇上与大臣议事的地方。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们两个是妃嫔,怎好在这里做什么点心。
祺妃脸色难看,眼看东西都已经摆好,姬星河一抬下巴示意她们可以开始了。
祺妃急道:“皇上,这不雅。”
“朕说可以,朕是在成全两位爱妃的心意,快些开始吧。”
姬星河让人搬来凳子,而他则坐在凳子上再次催促她们动手。
容宛月倒没什么,她虽然不会做什么点心,但是她下过厨房,点心做法估计也差不多。
祺妃可就惨了,她一看就是从未下过厨的,此刻站在案前,净手之后,对着桌子上的面粉和南瓜束手无策。
容宛月也不管她,她净手之后便开始按照自己回忆做起来。
这里有现成的红豆沙,倒是不用她再特意熬煮。
她洗干净山药,然后干净利落地削掉山药皮,切成块之后,她将山药放在笼屉上蒸熟。
蒸熟之后,她捣碎山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山药是脆的,捣不成绵柔的胶状物。
她捣了好一会儿,然后里面加上红豆沙,又加上满满三大勺白糖,用了糯米粉,面粉搅拌均匀,然后便用磨具在上面压一下,红豆山药糕便大致做成,最后便可以放在锅里蒸熟就可。
她想的不错,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团总是不成型,红豆沙没拌匀,红色斑驳,看起来不是特别好。
但是多亏同行对比,容宛月勉强可以将糕点做出来,可是祺妃一沾面粉就怪叫,她去削南瓜皮差点削到手,眼睛已经兜满泪水。
她眼泪汪汪地望向姬星河叫道:“皇上……”
可姬星河根本不吃这一套,脸上兴色更浓:“继续。”
“可是皇上,臣妾的手好疼,能不能不做了?”祺妃捂住手指,噘着嘴。
姬星河果真低头去看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是吗?”
淑妃立刻夹着嗓子,娇娇地道:“是啊,皇上,臣妾的手刚刚差点被刀划到,痛得快不像是臣妾的手了。”
姬星河叹息一声,他也不去碰,只低头看一眼她的手,然后道:“既然这样的话,不如——”
祺妃立刻眉开眼笑,她朝容宛月投来挑衅的一眼,似乎在说:看吧,皇上最喜欢的是我。
容宛月奇怪,原来姬星河现在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吗?
难道她也要夹着嗓子说话吗?
“皇上……”祺妃娇滴滴地叫道。
“不如剁了吧,剁了以后就不会疼了。”
???
容宛月怀疑自己听错了,祺妃更是大惊失色,她脸色难看道:“皇上在说笑吧。”
姬星河认真地道:“朕说的是真的,你不是说手疼,朕这个办法可以让你以后永远都不会痛了,你不喜欢吗?”
他向左右两边的侍卫示意,侍卫立刻上前,架住祺妃,祺妃吓坏了,惊叫道:“皇上,皇上,臣妾手不疼,手不疼了。”
姬星河皱眉:“不疼了?”
“是,是,是,一点儿也不疼了,臣妾立刻就去做点心,马上就做。”
她吓得身子软得站不住,可她还是爬到案前要去做点心。
姬星河面上似有遗憾,他看着祺妃的手叹息一声,轻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祺妃又是一抖,抱着南瓜头也不敢抬。
容宛月悚然,眼见姬星河又朝她看过来,她急忙低下头。
姬星河怎么变成这样了?
刚刚还笑着跟祺妃说话,转眼就要剁了她的手,关键他神情真诚,好像真的是在诚心诚意地为祺妃解决问题。
好,好变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