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属下不敢 茶榷 274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0章

  一间两柱的金色琉璃牌楼,在日光的映衬下耀耀生辉,巍峨壮丽,气势如虹。

  然而在晁子轩眼里,却是平淡无奇,不过尔尔。陵皓阁的建筑,可比这华美贵气,雄伟张扬得多。

  开阳派虽然功法以阳刚凌厉闻名江湖,却比不上刚硬遒劲之最的陵皓阁。在陵皓阁面前,开阳派可谓是班门弄斧。

  也因此,晁子轩自然有高傲的资本,他一副少年模样,却负手背后,故作老成地大步踏上牌楼后的青石砖面。

  只可惜还没走几步,路就被一个年迈的身影挡住——

  晁子轩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下颔白胡须,尖嘴猴腮模样的长老利索地凑到自己面前,面上堆砌伪善的假笑,“阁主……阁主好啊!”

  晁子轩稍加判断,此人约莫是位长老,于是他颔首,上前一步道,“敢问这位老先生,我想见见你们掌门,你可知徐掌门在何处?”

  白胡须长老被逼得退后半步,“我……我也不知。”

  晁子轩又道:“我见你衣着打扮不凡,脚步轻快,毫无年迈的迹象,想来内功深厚,是个大角色,你在开阳派中是何许身份?”

  白胡须长老:“……我是长老。”

  晁子轩闻言微微蹙眉,“你身为长老,竟然也不知掌门的行踪,那敢问贵派还有何人知晓徐掌门此刻身在何处?”

  见晁子轩话里藏锋,语气隐约凌厉,有咄咄逼人之态,白胡须长老一时没了底气,随之壮大心虚也在脸上显露出几分,他吞吞吐吐,目光躲闪,“我们掌门平日里随性惯了,有时游山玩水,有时流连集市人间,有时则自行闭关,也不提前告知我们几位长老一声,于是我们也常常不见其踪影……”

  见晁子轩面色似乎深沉,白胡须长老顿了一瞬,吞咽口水,才壮胆继续道:“我方才来迎接阁主时,正巧从掌门书斋的窗旁路过,往里看了一眼,空无一人,才出此言,阁主说的是,是我口不择言了……”

  典型的说多错多。

  汴清予神色微变,嘴角轻轻挑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悯不太聪明,他身旁的长老比他还要愚笨,这谎言未免过于拙劣,白胡须长老说话时也没有气势,目光游离,一副掂量踌躇的作态,如此,反而欲盖弥彰,让晁子轩生出疑心。

  另一边,蔚楚歌心中想的却是,开阳派长老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难不成,开阳派真的有猫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胡须长老话音刚落,晁子轩脸上的笑意褪了个干净,他微微挑眉,面色郑重,话语间是不容商量的决然,“既然长老也一无所知,那我也不麻烦您了,有天权,天枢两派掌门带路,长老也不必担心我会乱闯。”

  什么叫,有天枢,天权两派掌门带路,就不会在开阳派的地盘乱闯了?

  白胡须长老就算再迟钝,也明白晁子轩话外之音,他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尽可能拖住前来的三人,为徐悯争取时间,可眼下反而弄巧成拙,倘若真如晁子轩所说,陵皓阁阁主亲自替他找人,那岂不是等于,他陵皓阁借找人的名义,想怎么搜开阳派就怎么搜了吗?

  如此一来,开阳派怕是要被陵皓阁的人翻个底朝天。

  白胡须长老登时心中暗叫大事不妙,必须想个完全的对策,只可惜他本就不善于玩弄婉转话术,更不懂如何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僵局,但凡他要是稍微懂一些,也不会让场面陷入如此境地了。

  一时间想不到应对的说辞,白胡须长老站在原地,支支吾吾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面的晁子轩反倒是眉毛越蹙越紧,眼看忍耐就快要到达极限。

  蔚楚歌察言观色,先一步替晁子轩唱了丑角,他厉声呵斥白胡须长老道,“阁主不远万里,风餐露宿赶来北圻宗,就是为了替你们开阳派洗清嫌疑,还江湖一个真相,你们开阳派如今还要拦住阁主,简直是不知好歹!”

  他说的是“你们开阳派”,而不是“你”,蔚楚歌一言,已经让这场推拉没有转圜的余地,当下无论如何,白胡须长老都要放陵皓阁阁主进去,否则,他就是坐实了蔚楚歌口中的开阳派要公然对抗陵皓阁的搜查,与江湖为敌的说法。

  汴清予也听出蔚楚歌用词的巧妙之处,他不由转头去看蔚楚歌,却不想对方正在看他。

  那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两人的视线在须臾间交汇于半空,像是一场轮回命定的无可逃避的重逢。

  汴清予看到蔚楚歌朝自己轻轻勾唇一笑,随后微微挑眉,眉梢眼角似乎都是得意与显摆的意思,又或者是在向自己邀功。

  随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胸膛上。

  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心跳。

  汴清予有片刻的怔愣,随后他从这种猝不及防的体验中惊恐地抽身,落荒而逃,他焦急地移开视线,强行将神思转移到眼前这场无硝烟的口角之战中,他素来清冷到无情的声音也带出几分凌厉,但其实更深处隐藏的,是汹涌的情绪和剧颤的挣扎,只不过他向来善于伪装,精于藏匿自己真实的那一面,所以无人发觉。

  他也跟在蔚楚歌之后,训斥白胡须长老,两人像是一唱一和,“还不速速让开!”

  白胡须长老见局面已经剑拔弩张,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终究还是不愿被蔚楚歌冠上“江湖公敌”的帽子,他审时度势,不情愿地让出一条路。

  晁子轩面色稍愉。

  三人先是心照不宣地去了掌门的书斋,不因为其他,就因为白胡须长老方才特意提到书斋,像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胡须长老垂首,伏低做小,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蔚楚歌心想既然自己已经唱了一句丑角,多唱几句也无妨,于是乎等晁子轩来到徐悯的书斋门前,他也不管什么敲门的礼数,直接一挥衣袖,两袂生风,掌心聚气轻轻一推——

  “砰——”

  门板因蔚楚歌深不可测的功力,蓦然向内转,摇摇欲坠。

  须臾光景,书斋内的布景,一览无余。

  蔚楚歌向其中望去——

  果然,徐悯也在!

  “掌门,您终于回来了?回书房之前您去了哪里,我四处找您,都没有找到!”白胡须长老中气不足的声音从三人身后飘至前方。

  他此刻还在沾沾自喜,沉浸于圆谎的喜悦中,不仅如此,他更是提醒徐悯不要说错话,以免和自己之前的徐悯不知所踪的说辞相悖,被另外三人抓住破绽。

  殊不知,他那点小心思小伎俩,早就被剩下三人看破不说破,暗自鄙夷了。

  即便被蔚楚歌这样无礼地对待,开阳派掌门徐悯也不恼,甚至对此事一言不发,似乎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相反,他急忙起身,忸怩地行至陵皓阁阁主面前,声音微微发抖,动作也是僵硬,或是因为紧张,显得上不了台面,他低声道:“拜……拜见阁主。”

  晁子轩颔首道:“徐掌门万安,想必徐兄也听说,我们陵昭北联盟收到匿名信的事情了吧?”

  “是。”

  “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身在江湖,就要守江湖的规矩,无人能做例外。因此,我就算再相信徐兄一身清白,也要守江湖的规矩,前来查一查。还请徐兄见谅。”

  见晁子轩话说的既和气又客气,徐悯松了一口气,“自然。”

  可是他心中高悬的石头还没落到底,咫尺处的晁子轩陡然话锋一转,暗含锋芒,“可是徐兄派长老却对我阻拦在三,究竟为何?我原本以为,徐兄是清清白白的,这样一来,反倒让我心疑丛生了。”

  徐悯这次反应很快,他立刻往旁边移了半步,对站在最后的白胡须长老叱责道:“陵皓阁阁主不远万里而来,为客,为上宾,你怎敢如此对待阁主?!”

  然后徐悯又恢复初始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对晁子轩陪笑道:“他素来无礼,目中无人,冒犯阁主,我日后会好好教训。”

  白胡须长老也躬身诚恳道,“还请阁主恕罪。”

  暗处,汴清予笑容冰凉,徐悯果然也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他只说白胡须长老不守待客之道,却只字不提长老拦人是为了不让陵皓阁搜查开阳派,反倒用一句“素来无礼,目中无人”糊弄过去,真是会小事化小,小事化了。

  晁子轩闻言不再追问,只挥挥手道:“无妨。原来此事不是徐掌门示意,倒是我错怪徐掌门了,还请徐掌门勿恼。”

  随后,他不给两人插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道:“只因这匿名信,我要搜一搜开阳派,也还请徐掌门见谅。”

  晁子轩的话看似在征求徐悯意见,其实只是知会徐悯一声,走个过场,晁子轩的语调里带着不容否决的铿锵,于是乎话音刚落,他一个手势,身后五十名陵皓阁弟子一拥而上,像是一阵忽如其来的金茶色激流。

  为首的陵皓阁弟子出列,开始分配任务,很快,五十人分成十个队伍,分散到开阳派各地。

  在这期间,众人的视线都被陵皓阁弟子所吸引,因此无人发觉,徐悯从广袖中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动,悄然向白胡须长老做了一个手势。

  白胡须长老见状,心领神会,胸口紧绷的弦这才敢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