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坦率
艾伦.斯顿租的房子一共有三层半,和这里的其他房子一样,每层都只有两米多高,而且地基小,一层最多只能有三个房间,和左右的房子共用两堵墙。
如果和山庄比,艾伦.斯顿的这个住处真是差远了。
不过在格蕾丝看来,这幢房子也有优点。首先,外墙和窗户都是浅色的,墙面是浅黄色,窗户是奶油色,搭配得很和谐;窗户也开得十分大方,屋里的阳光一定是充足的,空气也可以流通。
其次,艾伦.斯顿告诉他,这幢房子底下有两层地下室,可以储存很多食物,最下面那层还可以在夏天储存冰块。格蕾丝很看重这种实用性,整体来说,他觉得艾伦.斯顿这幢房子选得很聪明。
屋里的装饰比外观高了好几个档次:所有的家具和烛台都是新的,地毯和墙壁的挂毯也都是新的,格蕾丝甚至觉得它们和王宫里的一些好东西比都不差。
楼梯也是新换的,散发出新木头和棕榈油的味道。格蕾丝很喜欢这些气味,一进屋就被吸引了,忍不住趴在楼梯扶手上闻了闻。
伊娃偷偷拽他的胳膊,格蕾丝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来,看见艾伦.斯顿正看着他笑,但自己一回头,他就立刻将笑容收起来了,指着楼梯下方,说:“那里面是藏衣室,请便。”
艾伦.斯顿请他们先进去,自己则去客厅生火。
藏衣室里挂着男士的衣物,其中有一件军大衣,地上还有几双靴子,显然都属于艾伦.斯顿。有些靴子的鞋底没有擦泥就放在那儿了,看起来也没打算过后再擦,完全就是独居单身汉的生活习性。
安娜喜欢这间藏衣室里的新式家具,打开柜门看里面。
“安娜,不能随便翻别人家的柜子,可能会翻出别人藏在柜子里的骷髅。”格蕾丝告诉她。
安娜害羞地缩了下脖子,但是忍不住好奇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双软底鞋:“就看一眼……格蕾丝,你说艾伦少爷有女友了吗?”
这是一双浅粉色缎面的软底鞋,安娜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给哪位女士准备的。倒不是说没有男人穿这种花哨的颜色,只是对于艾伦.斯顿来说不太可能,所以这应该就是双女鞋。
格蕾丝刚还教育安娜,这会儿自己倒将鞋子从安娜手里拿过来,里里外外地端详起来。
安娜从不质疑格蕾丝的行为,她觉得格蕾丝做什么都是对的,还问他:“这是艾伦少爷藏在衣柜里的骷髅吗?”
“算是吧……”格蕾丝拿着鞋子看了几眼,然后蹲下来把自己的硬底高跟鞋脱了下来。
伊娃不赞同地摇头。
“我就是试一下。”格蕾丝小声道,他只是好奇艾伦.斯顿的眼力怎么样。
他踩进那双软底鞋里——稍微有点儿小,但还算合适,比他之前穿的高跟鞋舒服很多。
“格蕾丝……”伊娃喊了他一声。
“好了我知道了。”格蕾丝敷衍着,穿着这双鞋在屋里踱起步,并顺手摸了摸一件挂在墙上的大衣的袖子,觉得面料不错。
“格蕾丝,如果被艾伦少爷看到……”
“伊娃,你才二十岁呀,就这么唠叨。”格蕾丝遗憾地将双脚从柔软的鞋子里拿出来,又穿回到那双不舒服的高跟鞋里。伊娃忙用围裙擦了擦那双鞋的鞋底,然后放回到柜子里。
他们从藏衣室里出来时,艾伦.斯顿已经在客厅的壁炉里生起火。格蕾丝立刻判断出这房子盖得很结实,墙足够厚,因为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他再次觉得艾伦.斯顿这个住处选得不错。
艾伦.斯顿往他这边含糊地瞟了一眼,说:“我去烧热水,你们先坐。”
格蕾丝忙追上他,跟着他一起向厨房走去。艾伦.斯顿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格蕾丝跟在后面问他:“你会烧水吗?以前可没见过你干这些活。我记得你喝茶都是要布朗太太亲自端到你跟前,还得提醒你小心别烫着嘴。”
艾伦.斯顿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格蕾丝又问他:“为什么不雇两个仆人?首都的仆人贵吗?起码得有个男仆给你看家,还要看着炉火。还好现在没有那么冷了,要不然到了冬天每次回到家里还得先生火,多受罪……还得有个洗衣服和洗碗的女工,这些活都是需要经验和诀窍的,你自己肯定洗不干净。顺便提醒你一下,做这两样活的女工你得对她好,她的手会间接碰到你的嘴和皮肤,想让你生病很容易……哦对了,你的衬衣现在都是自己熨吗?熨衣领和袖口的时候得仔细,不能把花边给烫变形……”
艾伦.斯顿无奈地转过身,“你去客厅坐一会儿不行吗?”
格蕾丝去拉他的袖子,“你有没有把衬衣袖口洗黄——”
艾伦.斯顿受惊地抽回手,颇为无措地转过身,在炉子前忙活起来。
他是会烧水的,甚至还挺熟练。趁水热起来的功夫,他努力使自己忙起来,一会儿打开柜子找茶叶,一会儿又摆弄茶杯。
茶杯被他摆得像等待阅兵的方阵,又被格蕾丝调换位置,改成圆形。艾伦.斯顿煮茶的时候,格蕾丝又凑过去纠正他滤茶的手法,教给他怎样倒才能把渣子都滤出去。
这期间,艾伦.斯顿好几次对格蕾丝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站到一边,看着格蕾丝麻利地把剩下的工作做完。
“走吧!”格蕾丝稳稳地端起装了四套茶杯和一只茶壶的托盘,冲他扬了下下巴。
艾伦.斯顿看着他的背影,好像曾经在山庄时一样,他现在才知道端着托盘还能走那么快是多么了不起的技巧。他又忽然想起格蕾丝爱吃糖,赶紧从柜子里拿了一罐糖果,然后追了出去。
喝茶的时候,格蕾丝没再为难他,几人只是聊了聊天气,又对昨晚那场乎降的小雪发了阵牢骚。
等喝完茶,格蕾丝对两个女孩子说:“你们去帽子店街待会儿吧,两个小时以后回来接我。”
伊娃想说什么,被格蕾丝制止了,从糖罐里拿了几颗糖放到碟子上,把糖罐交给她,说:“和孩子们说,这是斯顿上尉给他们的礼物。”
两个女孩子离开后,客厅里安静下来,格蕾丝给艾伦.斯顿添了一次茶,自己则把一颗糖丢进嘴里。
艾伦.斯顿将杯子握在手里,说:“威廉的事你不要管,他自己能解决。”
格蕾丝将嘴里的糖从左腮顶到右腮,抬眼看向他,“可是你都被停职了。”
“只是暂时的。拿破仑大显身手之前也受过冷遇,这对于军人而言很常见。军队里的新机会总是来得很快。”
格蕾丝含着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拿破仑也打残过陆军财政部长的亲侄子的手吗?”
艾伦.斯顿扬了下眉毛,然后自嘲地低下头,将茶杯放到桌上,“我明白了,你是怪我给威廉惹了麻烦?”
格蕾丝腮上鼓着一个包,眼睛睁圆了:“我可没这么说!”
“是吗?那如果是威廉受到挑战呢?就算他把那个傻侄子的脑袋打下来你都要赞美他勇敢吧?”
他俩又互相瞪起对方来。
这样可不成。格蕾丝垂下眼帘将那颗糖嚼碎了——有些惊喜,糖里面还裹了一颗杏仁。他将带甜味的杏仁咽进肚里,重新换上温和的表情,“刚才那段对话作废,我们退回到聊天气那里,重新开始——”
他拎起自己的杯盖,另一只手拎起艾伦.斯顿的。他先把自己的杯盖拎高,假装是杯盖在说话:“刚才我说,‘昨晚那场雨夹雪真讨厌,弄得街上全是泥。’”
然后他把艾伦.斯顿的杯盖拎到高一些的位置,“然后你说,‘是啊,往年这个时候,首都早就已经暖和起来了……’”
艾伦.斯顿坐在对面,一开始真的震惊了,但他很快就成为一个冷脸的观众。不过观众的不捧场并不影响格蕾丝的表演,想让格蕾丝觉得害臊可不容易,何况他每天跟着陛下排练那些戏剧,和杯盖聊天气总比说那些做作的台词强。
艾伦.斯顿干脆将双臂抱在胸前,倚进沙发里看他表演。
轮到格蕾丝的杯盖了,“我说,‘去年春天来得也很迟,但没想到首都也会这样。’”
然后是艾伦.斯顿的杯盖,“你说,‘这两年气候都不好,全国都这样。农民的收成连年不好,暴动越来越多。’”
格蕾丝终于停止和杯盖交谈,抬头看向艾伦.斯顿:“阿伦德尔伯爵也这样说。他还说,今年恐怕是个更严重的歉收年,秋天过后,一定会有更大的暴动,到时候敌国一定会趁机入侵。可如今军队里净是些窝囊废,宫廷里还有保守派拖后腿,他说,之前那些战役能赢简直是侥幸,全靠维里克将军和威廉出人意料的配合,他不希望这个国家最会打仗的年轻军官会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而流放到国外。”
艾伦.斯顿坐直了,甚至还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恳切地劝说道:“格蕾丝,你是女人,不应该操心这些事。”
“这和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格蕾丝忽而陷入失落,“你说的对,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这些。我闹不懂为什么真正的好军官要受排挤,而本该在教堂里敲钟的主教却在军队里指手画脚。”
“阿伦德尔伯爵一直想拉拢我,他说想帮你和威廉很简单,只要让陛下知道种牛痘有用就行了,剩下的事他会完成。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让我这么做,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能帮到你们……我分不清他是单纯想利用我,还是真像他说的,你们都是一派的,他做的事对你和威廉都有利。”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他说得那么可怕,秋天过后就一定会打仗,而我们一定打不赢;就算威廉没被流放,你们也一定会上战场,去打一场必输的仗……”
“在山庄的时候,你说过你会帮我。因为你和我说了王后的事,我才没有接受她的示好,也因为你的提醒,我才宁可去偷酒都没有接受任何人的贿赂……现在我又感到害怕了,不知道该不该信阿伦德尔伯爵的话,可要是没人告诉我,我就只能听他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格蕾丝?”
“利用什么威胁你什么?利用你对我的关心,来威胁你帮我不要再上当吗?”
他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虽然看起来温和而真诚,但其实强烈地包含了最隐晦的含义。艾伦.斯顿无法反驳,只能忧愁地将手指抵在额头上。
格蕾丝在对面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他一定不是一直这样笨嘴拙舌的,他只在自己面前这样。在别人那里,他肯定是精于言辞的,能娴熟地掌控一场对话、轻易用谈话挑起别人的兴趣,是社交场上最受欢迎的类型。
从前在山庄的时候,有一多半的芳心属于他,据说这里也有很多贵族小姐爱慕他……说不定这次决斗就是因为哪个女人!
格蕾丝看着艾伦.斯顿躬着身子坐在他对面,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撑着额头,一副沉思的模样……他承认艾伦.斯顿确实有讨人喜欢的优点,也有其迷人的地方——其实他一直承认艾伦.斯顿长得不错,毕竟他和威廉长得那么像,都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和蓝眼睛。他的笑容尤其有魅力,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就经常笑,似乎对什么事都有把握,就弥补了年龄上的不足……连纳科伦小姐都不惜放下自尊向自己打听他呢!还有在宴会碰见他的那天,也有很多夫人留意着他……
格蕾丝对自己产生几分不满,将这些没用的念头从脑袋里赶了出去,又用恳切的口吻打断艾伦.斯顿的思索,“我知道阿伦德尔伯爵不可信,所以才没有一听完他说的就照做;我也不去问威廉,因为我知道他从不和我说不好的事,我只信你说的。”
艾伦.斯顿认输了,慢慢坐直了身子,“阿伦德尔是在吓唬你,如果保守派敢把威廉流放,那就是向我们宣战、要分裂这个国家了。”
“‘我们’?你们和他真是一派的?那他说的办法真的有用吗?”
艾伦.斯顿极为严肃地看着他,“忘了我和你说的玛格丽特王太后的事了吗?陛下厌恶女人参与政治。”
格蕾丝反问他:“只是提牛痘就涉及政治了吗?所以阿伦德尔伯爵的办法是有用的?让陛下知道牛痘的事就能对威廉有利?”他揪着这点不放。
艾伦.斯顿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再次认输,承认道:“确实是个办法。我想,他是打算让陛下在军队中推广疫苗。”
格蕾丝求他细说。
艾伦.斯顿也摆弄起茶杯。
他将将一套茶杯重重地撂到格蕾丝面前,“这是教会,”又将另一套茶杯放到它旁边,“这是贵族。”
他先从“贵族”的那套茶杯里只拿出杯子,“这是从十字军东征时起就发达起来的佩剑贵族,绝大多数军官都出自这些家族——一直提携威廉的维里克将军是这部分出身,缩在堡垒后不敢应战的奥尔良公爵和宴会里那些油头粉面的‘军事青年’也是这部分出身。”
他把“教会”那套茶杯的杯盖盖到“佩剑贵族”的杯子上,“这是在军队中有势力的主教们,他们本身也是大贵族出身,通常是和佩剑贵族相对的那部分‘穿袍贵族’。他们的叔父、侄子和私生子们占据着各种重要职位,不只在军队,在其他部门也一样,是势力最广泛也是利益最复杂的一群人——那个被我打掉手的傻侄子的叔叔就属于这一类,前不久得天花死掉的瓦尔纳公爵不在军队内部,但也属于这一类。”
艾伦.斯顿用“教会”的杯盖轻轻磕动“佩剑贵族”的杯子,“但如果只说在军队里,这两部分人基本是对立立场——能听懂吗?”
格蕾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这半套茶杯,“那你和威廉,还有阿伦德尔,你们属于哪部分?”
艾伦.斯顿把格蕾丝从糖罐里抓出来的那几颗糖果从碟子里拿出来,然后将这只不配套的小碟子垫在“佩剑贵族”和“教会”的下面,“这些人包括买官者——”
“买官?”
“我们国家有三万多个可以出售的职务。”
“买官的人需要考试吗?”格蕾丝天真地问,“就像卢卡想去军校得先考试那样。”
艾伦.斯顿笑了一下,“钱是唯一的考试,这部分收入在国家收入中有着不小的分量。”
他继续说这只不配套的杯碟,“奥多尔先生如今也在首都,他给自己买了个贵族头衔,也有了职务,和军队庶务有关,他就属于这一类;我和威廉也属于这一类……阿伦德尔也是。”
“他也是买的头衔?”格蕾丝吃惊地问。
艾伦.斯顿冷笑了一声,“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的了吗?他的头衔和采邑不是从父亲那里继承的,而是靠政治阴谋由陛下在几年前才授予的。但在这套茶杯里,起关键作用的不是他买来的这个头衔,而是他在军队中的人脉,还有他的工厂。”
“工厂?”格蕾丝立刻就明白了,“山庄附近的那个军工厂?他卖枪,所以是主战派!”
艾伦.斯顿赞赏地看着格蕾丝,表示他说对了。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阿伦德尔确实和我们是一派的,否则他也不会……不会娶我的母亲,还曾经提拔我和威廉在军队中的地位——”
“我给你们捣乱了是吗?”格蕾丝内疚地问道,要不是因为他,威廉和艾伦.斯顿完全可以借助阿伦德尔的人脉与地位在军队中取得更大的成就。
“那你太小瞧我们了,我和威廉是真正的军人,而阿伦德尔只是个阴谋家。我是很坦诚地和你说这些话的,格蕾丝,他的想法确实不错,牛痘可以打击教会——”
“为什么?”
艾伦.斯顿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如果牛痘就可以治疗天花,谁还会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教会去购买赎罪券呢?”
“说到底牛痘只是个引子,这场争斗本质还是传统贵族想要驱逐军队中的非贵族势力,所以这件事你不要管。这场风暴是刮在军队中的,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打算收买一些医生,秘密地在平民中种牛痘,只需要十几天就可以证明牛痘是安全的。我还会找一些街头艺人,让他们在街头表演幽默剧,再让一些医生在街头做演示,让人们相信牛痘是可以预防天花的。现在城里得天花的人越来越多,能有更多的人愿意接种牛痘,总是件好事。”
格蕾丝明白了,所以说关键还在于牛痘。
“听我的话,好吗,格蕾丝,不要掺和这些事。”
格蕾丝乖乖点头。他来找艾伦.斯顿只是想知道阿伦德尔伯爵有没有骗他,此时他已经有答案了。他看眼座钟,心想伊娃她们也许会比约定的早一点来接他。
“格蕾丝,那天……”
格蕾丝刚松快下来的心脏被猛地抓紧了,汗毛都竖起来。他来找艾伦.斯顿可不是为了聊那件事的!
“你刚才……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刚才总提到以前在山庄发生的事,是不是在暗示应该让那天的事过去,让一切回到之前的模样?”艾伦.斯顿又弯下了腰,两只手在身前紧紧绞在一起,忐忑地看着格蕾丝。
格蕾丝心慌意乱,心想他怎么能提那天的事呢?他仔细回忆究竟是自己的哪句话让艾伦.斯顿产生了这种误会……是因为提到熨衣服吗?然后他想起自己曾把琉璃苣上的毛刺蹭到艾伦.斯顿的衬衣领上,害得他在奥多尔小姐和表亲面前出了丑。据说他那天发了狂似的脱掉衬衣,像光着身子的猴子一样跳着抓痒。
格蕾丝没忍住,哈哈地笑起来。艾伦.斯顿不由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我们曾经的关系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只除了一点:坦诚。格蕾丝,我希望你在我面前能和从前一样坦率,而不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格蕾丝刚刚才骗过他,此时十分心虚,问他:“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想听你说你的心里话,听你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即使是辱骂我也没关系,就像我说的,我们应该如从前那样坦率,你不需要顾忌我的感受。”
“艾伦.斯顿,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怎么可能像以前那样不顾忌你的感受呢?我确实是生你的气,但是过后又后悔打你……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些天里我甚至想过,我们的父亲是不是受过诅咒,所以他的船会遭遇风暴,而流着他的血的孩子们也会遭遇这种不幸……”格蕾丝郁闷地叹了口气,“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该躲着我,明明是你做错事了,你还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你,这样非常讨厌你知道吗?比你那天做的所有的事、说的所有的话都要讨厌!”他说着说着就有点儿生气了。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躲着你。”艾伦.斯顿笑起来。其实他对格蕾丝也没有做到完全的坦率,当格蕾丝说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不顾及他的感受时,他无比强烈地想要亲吻格蕾丝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