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升调信
侯爵是位好侯爵,姓纳科伦,是与阿伦德尔伯爵截然不同的那类贵族:附加于姓氏的荣耀是凭祖先参与十字军东征获得,而非靠摆弄权术,并且可以世代承袭。
作为纳科伦的后代,侯爵从先祖那里继承了广袤领地,因此在元老院三百席中自动占有一席。但侯爵本人性情温和,与世无争,每次投票都投弃权票,由此在宫廷和首都拥有良好口碑。
只是这种友善的天性只能给纳科伦侯爵带来好的声誉,却无法令他在政治活动中获得利益;而侯爵本人的情人与私生子女众多,家庭花销巨大,使他不得不时时变卖一些祖产来换取家用。
老斯顿与纳科伦侯爵的友谊,最初就是在这样一宗买卖中建立的,之后由于侯爵当时的一位情妇痴迷中国瓷器,而老斯顿的船队正好是做高档货进口生意的,就使得这份友谊逐渐牢固起来。
老斯顿葬身大海之后,斯顿家船队的生意照旧,但由于那位热爱东方艺术品的夫人不再受宠,而纳科伦侯爵的新情妇钟情于法国时尚,就使得两家的友谊渐渐冷了下来。
纳科伦侯爵是在晨起后收到“肯特伯爵夫人”的急信的,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在管家的提醒下才想起这位夫人是谁,然后就看到信中提到的“国王陛下”。
“肯特伯爵夫人”与纳科伦侯爵十八年未通信了,对彼此已经不够了解。夫人严重低估了侯爵大人对陛下的忠诚,而侯爵则大大误解了夫人在信里嘱咐的“请务必做好准备”:侯爵大人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装扮完毕,带上最得意的一双儿女,乘坐府上最轻快的马车,朝距离侯爵府两百公里的“肯特山庄”驰去。
比侯爵先抵达科特山庄的,是陛下的仆人,从宫廷带回一匣珠宝和六条巨大的裙子。
这些东西被一一展示在格蕾丝面前。
路易国王轻轻执着他的手腕,让他的手掌从那些光滑冰凉的布料上滑过,一共有三层荷叶边,比奥多尔小姐的那些裙子华丽多了。陛下还将镶有巨大红宝石的项链围到他的脖子上。
路易国王让他通过镜子看自己,格蕾丝看到自己脖子上的那条华丽的装饰。和他平时在夫人脖子上见到的那些长项链不一样,陛下给他戴的这条项链很短,紧紧缠着他,像是一条勒住脖子的金子做的绳索,而那颗垂下的红宝石红得像从脖子里流出来的血。
但他很快又想到,真正从脖子里流出来的血不是这样,脖子里流出来的血是止不住的。
这就是他不敢接受王后好意的原因:他自己是杀过人的,知道能在卧室里杀死一个男人的人有多可怕。
更何况,他已经上过这一课:别人释放的好意不一定是真的对自己好,也可能只是为了向第三人明确威信。伯爵夫人的侍餐女仆就是这样被替换掉的,他总算想明白了。
路易国王从后面抱住他,打断他的走神,并亲昵地亲吻他耳畔的头发:“被这颗宝石的光芒迷住了吗?”
格蕾丝低下头。
路易国王的吻停下来,通过镜子端详他。国王的手指抚上那颗宝石,不经意地碰触着格蕾丝的脖颈处的皮肤:“我的美人,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破旧拥挤的小山庄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
他们都以为能用这些穿的、戴的东西收买他,格蕾丝厌恶这样,可他自己也得承认,他确实曾受过这些东西的蛊惑。
国王的手指离开宝石,完全落到他的皮肤上,从头发下面钻进去,抚摸他被头发护得热乎乎的后颈和肩膀。
格蕾丝忍不住抬手握住那颗宝石,庆幸这条项链帮他挡住了喉结,然后闭上眼。这样华丽的首饰是在提醒他看起来有多古怪,一个穿裙子、戴项链、长着畸形阴茎的……人。
比起宫廷里那些贵妇们,格蕾丝的衣领实在是太高了,路易国王不再满足于他裸露在衣领外的这点儿皮肤。
胸前交织的绑带只靠一个绳结固定,食指与拇指捏住绳结的一头,向外轻轻一拉,那密布的绑带就松懈下来了,为一只手腾出空间。
整只手掌从衣领伸进去,在平坦的胸部抚摸,然后捏住一枚乳头,像纫线前捻动线头那样轻轻地搓捻。上一次他没有摸这里,格蕾丝觉得陛下可能是觉得那些宝石和裙子足以支付这样的抚摸。他有点儿想吐,但同时没出息地膝盖发软,若是在以前,这种抚摸通常是一场激烈性爱的前奏。
“您这里没有发育过吗?我以前见过一位……他的胸部像女人一样——当然,他远不如您漂亮,穿着裙子就像给一个骑士在盔甲外面套上丝绸,很缺乏美感。”陛下的声调低沉下来,带了情欲,使他略显阴柔的嗓音多了几分男性魅力。
格蕾丝却从热乎乎的情潮中清醒过来,惊诧地意识到,也许类似的畸形不止有一种,而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最讨陛下喜欢的类型。
陛下喜爱地抚摸那几乎没有起伏的胸部,说他会让人把那六条裙子的胸围缩小。格蕾丝的双腿感觉到风,忙睁开眼,看到自己的裙摆正被往上提,外裙和衬裙一起,已经露出整个小腿。
“陛下!”格蕾丝按住那只手,眼里带了请求。
他格外感激国王的宽容。陛下松开手,无奈地问道:“您到底想要什么呢?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打动您?”
阿伦德尔伯爵说过,与其扭捏试探,不如直接把想要的说出来。
“我有一个哥哥,是名少校,正在前线打仗……您能把他调去首都吗,他很有才干,一定可以胜任护卫队中的职位……”
陛下的怀抱立刻就疏远了,脸色也冷下来。格蕾丝知道自己搞砸了,却不明白是为什么。他以为这种调遣对国王而言只是小事一桩,起码得比那颗宝石划算。
“哈!”路易国王发出夸张的笑声,看向格蕾丝的眼神也带了恶毒,“原来您崇拜克里奥佩特拉,以为两腿之间藏着权力。”
他的语调过于阴森,吓得格蕾丝直摇头:“我不认识您说的这个人!”他从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的人!
路易国王将格蕾丝用力推到镜子上,压上来,隔着几层布料摸索,然后准确地按住他那个可怜的小器官。国王陛下不再温柔,捏着他那里用力掐,疼得格蕾丝一声惨叫,躬着腰倒在地上。
路易国王压到他身上,手臂用力横在他胸前,压得他喘不过气。比这更可怕的是国王的脸色,极度阴沉,那样冷冷地看着他:“您不知道埃及艳后吗?张开双腿,换取军队和城池……您可以向我要钱,多少钱都可以,但您不该要求这个,我最讨厌那种女人。”
格蕾丝明白自己是真的搞砸了,路易国王竟如此憎恨他的母亲。可是陛下昨晚对他说了那么多“我爱您”,竟没有一句算数吗?
“是因为我的畸形吗?所以您这么羞辱我……”格蕾丝双手捂住脸装哭,“您明知道我不是女人,我只是做不成真正的男人而已。”
起作用了,压在身上的力道轻了许多。
格蕾丝再接再厉,可怜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我不是想用身体向您索取什么,我只是为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无法忍受自己的缺陷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没人知道衣服下面藏着的是怎样的身体,既不是女人,也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上帝造了那么多男人,又用他们的肋骨造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轮到我时出了这种差错,让我承受这种痛苦!……您不会理解的,没有人能理解,没有人知道我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他本来是在装样子,可说着说着,竟真的流出几滴眼泪。他想他昨晚真的哭太多了,给眼睛开了道闸,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合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要伤害您……”国王陛下急切地亲吻他,舔他从指缝溢出来的眼泪,“我理解您!您可能不相信,我能理解您!我怎么会用这个羞辱您呢?您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求您不要再哭了,您相信吗,您说的我都明白!”
相信,格蕾丝当然相信。因为他们挨得这么近,陛下的身体完全趴在他身上,他的一条腿就抵在陛下的双腿间,却丝毫感受不到到陛下的“武器”。
格蕾丝将手放下来,露出哭得可怜巴巴的脸蛋,“您没有看不起我吗?我一直以为……您是在收集……”
路易国王轻柔地亲吻他的湿乎乎的脸颊,“收集什么?”
“……我见过那种马戏团,有长了两只鼻子的猪、一只眼的羊,还有六根手指的人……人们都很爱看那些。”
“您怎么能拿自己和那些东西比!您是最美的!”
“您一定和很多人说过这句话。”
国王陛下微愕,苍白的脸颊竟显出一丝羞赧的红晕,“我以后只会对您一个人说。”他看了格蕾丝一会儿,忽然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次我是真的爱上您了!”
他忽然想起格蕾丝还没有答应他,而他刚刚还对格蕾丝发火了。国王陛下忙从格蕾丝身上爬起来,然后把格蕾丝也从地上拽起来,呼唤守在门外的侍从给自己准备纸笔。
他让格蕾丝站在自己身旁看自己写信,一边蘸墨一边问道:“您的哥哥叫什么?是姓‘斯顿’吗?”
“……是的,威廉.斯顿,斯顿少校,在维纳克将军手下打仗。”
“……斯顿少校在战场上表现出众,特升任上校,调去首都护卫队任副队长一职……”
侍立一旁的侍从忙提醒道:“陛下,首都护卫队只有四个副队长职位,已经都满了。”
“那就把爵位最低的那个调到别的地方去好了。”陛下简洁地命令道。
L开头的华丽签名,带有王室专用紫罗兰图案的印章,折叠,封漆,装着威廉.斯顿大好前程的信件就这样完成了。
路易国王将这封信交给仆人,命令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出去。
“就这么简单吗?”格蕾丝傻傻地问道。
国王陛下在他脸上一边亲了一下,欢快地回道:“就这么简单!您愿意跟我回宫廷了吗?”
格蕾丝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胸口,奇怪自己怎么没有感到高兴呢?他希望威廉收到正式的升调信后能高兴。
陛下还在追问,他只好回道:“我会跟您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