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驱逐阿伦德尔
“……应当效仿古罗马时期的道路……目前在全国范围内都缺少通畅的道路,如果想让粮食和其他商品能够自由交易,首先应当让运货的马车可以自由地行驶……”
这是阿伦德尔伯爵在会议中的提议。
格蕾丝总忍不住假设,如果伯爵大人只是一个单纯的经济学家该多好,那将对所有人都有益。可惜并不是。
他给艾伦.斯顿使了个眼色。
艾伦.斯顿依旧坐在他的对面,全程板着脸,他现在看起来比威廉都严肃。有时候格蕾丝怀疑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可明明自己才是该生气的那个。
那天他的嘴唇和舌头都肿了,不得不靠吃辣椒来掩饰。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迷恋意大利辣酱而弄红了嘴唇,见了他都忍不住笑;陛下也笑他,说不敢亲他,怕被辣到嘴。
只有艾伦.斯顿没有笑,他亲眼看着格蕾丝如何用面包蘸着辣酱吃,呛得满眼是泪,那时他的表情就如此时这般严肃。
似乎也是打那天之后,格蕾丝就没见他笑过。
但幸好在会议室里,艾伦总是顺从他的。
艾伦.斯顿替他说道:“我赞同伯爵大人的提议。我们靠敌国的赔款和没收教会非法土地所获得的财产只能解一时之急,最根本的增加收入的方法还是要增加人民的收入,好为国家增加税收,而修路在这一方面意义重大。”
他又说:“但可惜所有省份在修建公共设施方面都很低效,资金和方案下达下去,总要通过层层审批。一个市镇出城的道路想要修完,恐怕已经是几年以后的事了,而我们现今的财政状况恐怕支撑不了那么久。”
阿伦德尔伯爵建议说可以打破之前的审批规则,重建宫廷政府与外省的联系。
格蕾丝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他都没有等由艾伦替他开口,急切地站起来,说:“看来伯爵是想由宫廷派遣特别监督!这是非常重要的职位,需要精通各方面的知识,我想您本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阿伦德尔伯爵显得有些意外,可能是没想到格蕾丝会这么笨,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妄图将他赶出权力的中心。他这时还认为格蕾丝是不自量力。
他首先看了陛下一眼,但立刻意识到,既然格蕾丝敢这样说,就一定是有陛下撑腰了。于是他先发制人,对陛下说:“有关特别监督的人选,希望也能用这间屋子里的方式决定。”
“当然,民主嘛。”陛下向他做了谦逊的手势。
于是大家开始举手表决。
“别忘记那些陈情书中怎么说的,”格蕾丝提醒众人,“那些有产者如何指责贵族的懒惰无能的?我们一定得选出最恰当的人选,证明贵族在改革后的新规则中依旧值得尊重。”
阿伦德尔伯爵此时才显出真正的惊讶,他终于意识到格蕾丝也学会背后使手段了。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会议桌前的贵族们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格蕾丝赢了。
威廉请会议秘书迅速拟好任命书,呈给陛下。
陛下欣然地拿起笔,蘸了蘸墨,准备在上面签字。
“请稍等,陛下。”阿伦德尔伯爵说。
“伯爵大人对民主方式选出的结果不满意吗?”陛下笑吟吟地问他。
阿伦德尔伯爵的眼神像覆了层雾,使他的眼珠看起来比平时更像阴霾,“我怎么敢有那种想法呢?”他说,“只是我早年在战场上负过伤,我的健康不允许我再东奔西波了。”
“哦,那该怎么办呢?”陛下问格蕾丝。
格蕾丝坐了下来,与阿伦德尔伯爵互相看着对方。他们的座位依旧是挨着的,这使他们的眼睛相互之间离得很近。
他们曾经有过无数次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但从不像现在这样只有冰冷。格蕾丝曾在这双灰色的眼睛里看到超乎寻常的智慧、理解和包容,也曾努力试图从其中找到哪怕只有分毫的爱意和悔恨。
但现在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会从这双灰眸里看到什么了。
“你输了。”他对阿伦德尔伯爵做出这样的嘴型。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所有人说:“既然阿伦德尔伯爵的健康如此令人担忧,那就请伯爵大人回家休养吧,我们所有人都会记得并且万分感激伯爵大人为改革做出的贡献。”
阿伦德尔伯爵站起来了,离开自己的座位,向陛下和所有人行了一个道别的礼,优雅地转身离去。
格蕾丝也站了起来,仍有些不解气地对着阿伦德尔伯爵的背影说:“我个人也要特别感激伯爵大人!感谢您教会我的一切——”
伯爵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格蕾丝感到很惊奇,始终保持体面的伯爵竟被他的这句话激怒了。他事前确实痛快地设想过伯爵失去风度的样子,但他以为那会是因为失去权力而气急败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是因为受到背叛。
阿伦德尔伯爵从未这样直接地表现过愤怒,他问格蕾丝:“你从我这里学到的一切?在你心里只有那些阴谋和虚伪吗?你才学会多少,就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一切了?你才掌握了多少,就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你以为你脱下裙子、穿上裤子就能成为男人吗?我告诉你,格蕾丝,永远不可能,这一切从你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了!”
“各位先生们,环顾周围吧,真是幸事,我们国家的命运竟然被几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掌控了!国家成了玩具,由着天真的人大胆地试验新玩儿法!我真诚地希望未来不会让各位后悔,即使那意味着我将一直受到今日这种不公正的待遇!”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了,格蕾丝坐了下来,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忙将它们藏到桌下。
“我应该治他的罪。”陛下说,“要我惩罚他吗,格蕾丝?管他什么民主,我签一份法令就能砍下他的头。”
格蕾丝抓紧自己裤腿上的布料,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认为自己将阿伦德尔伯爵驱逐出去并非出于私怨,因此不值得为他一个人而损坏他们好不容易获得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