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暴风雨夜的第二日是个晴天。
我和钟林云的状态却都不怎么明朗,眼角微肿,鼻塞嗓子疼,黑眼圈和熊猫有得一拼。
其实我这样还好,毕竟我天生瓷娃娃似的脆弱的不行,感冒发烧是常态,哭鼻子也不让人意外。
但刮风下雨不掉泪的钟林云哭了,就是很稀有的事。
一大早,我指着他的红肿的眼睛笑了老半天,最后把人惹急了,把我拽过来,一头闷在外套里才罢休。
我在他的外套里闷闷笑着,身侧是洗衣机翻转的声响,额头抵着心脏的跳动。
钟林云的身旁是乌托邦,我舍不得逃离,只想永久沉浸其中。
或许是分别的倒计时无声在头顶悬浮,我和钟林云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莫名的多,有时话题都没有,事也没什么好做,就只沉默的坐在沙发上,我玩手机,钟林云看书,我的头枕在他大腿上,夕阳从歪斜的阳台照进来。
我曾一直觉得自己是闲不下来的人,热闹和新鲜是我血液里必不可少的因素。
但现在我躺在钟林云大腿上,忽地觉得生活就这么继续下去也不赖。
破烂的出租屋,还算凑合的夕阳,我喜欢的男生在我身旁,直起身子就能和他接一个莫名其妙的吻。
躺、看夕阳、接吻,这些都是难度系数不高的动作,我有信心在八十岁仍能进行。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在钟林云身边,和他一起活到八十岁就好。
不过虽然我和钟林云在这段时间闲出屁来,但我们始终没能如我所愿的滚上床去。
“我是婚后性行为拥护者。”钟林云原则性解释。
我倒在床上翻白眼,吐槽:“你不如说你是禁欲主义向往者。”
我告知钟林云人要学会及时享乐,钟林云思考些许,诚实的说算了,怕我享乐后拍拍屁股跑了。
我气得翻身起来掐他的脸,被反制后不得不承认。
这确实是我能做出来的事。
我最擅长始乱终弃,童年的玩具拿了就扔,破损的娃娃摆满杂物间,身边朋友来来往往,也和捡了芝麻丢西瓜一般,一个都没留下。
唯独钟林云是个例外,分别数年还让我念念不忘,飞蛾扑火般过来守着。
我严肃思考下,觉得这是因为钟林云太会吊人。
就像他现在想睡我,但又对我那么好。
按照狐朋狗友的话来说,这种情况不是不举就是真的好男人啦。
可以托付终身的那种。
我认真考虑下钟林云不举的可能性,又充分思考这个可能性的结果。
后来惊恐的发现内心给出的答案居然是。
不举就不举吧,和钟林云柏拉图一辈子我也挺满意的了。
当然,当我自我感动的把这个结论告诉钟林云时,他将我压在床上把我嘴唇咬到红肿。
疼痛换来的信息是钟林云并非不举,但同样沮丧的是他宁愿把自己锁在洗手间也不愿和我上床。
我愤怒的抱着被子毅然决然决定今晚分房,却在第二天早上看到厨房里系着旧围裙的钟林云时软了心肠。
我想算了,不急这一时。
因为钟林云好像真的很有信心要和我结婚。
我和钟林云的相处很愉快,那个狭窄的出租屋被我任性赋予“家”的名称。
但离别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钟林云要去专业的复读学校,学校不给带手机,全封闭管理,我联系不上他。
学校在山里,有专门的校车接送。
我送他去的集合地点,早做好的准备在分别时崩塌的彻底。
我的泪腺爆发,抱着钟林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未来的同学扒着车窗往外窥视,像劳改犯偷窥动物世界情感生活似的。
司机看不下去摁两下喇叭,说,同学,注意一点,咱们学校不给早恋。
他被钟林云很凶的看了一眼,识趣的闭嘴了。
“你会不会……又消失好几年啊。”我打着哭嗝问,眼泪鼻涕全抹在钟林云新校服上。
“不会。”钟林云说,“我会去北京,不是约好了吗,去北京了我就找你。”
“上次也约好了。”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伤心,放声大哭,“你骗人——”
我哭诉着他的骗人案例,转头又盯住他去学校要和同学好好相处,这种封闭空间别得罪老师,也别惹同学……下了晚自习多出去逛逛,密闭的校园容易弄出心理问题……不要在吃饭上省钱,营养不良不是好事,而且我不喜欢瘦子。
钟林云一一应着,很耐心的。
莫约几分钟后,我没话说了,哭唧唧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钟林云很轻的拍了两下我的头,说,我也爱你。
他浪漫主义的回话让巴士里的劳改犯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和掌声,也让我好不容易缓和的泪腺再次崩塌。
和钟林云分别的一周内我眼睛都红肿着,不得不带着墨镜出行,成为了艺考班上最奇特的风景线。
比我小一两岁的姑娘们有时会对我指指点点,毕竟男性、芭蕾、墨镜,这三个元素加在一起实在有些吊诡的奇特。
我对她们探寻的目光熟视无睹,她们中有些则因此觉得我很酷。
艺考前夕,一位舞蹈班的姑娘向我告白,说我是世界上最酷的男生,希望能和我发展超出友谊的情感。
我受宠若惊,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的邀约。
我说姑娘你高看我了,我不是最酷的男生。
且我正在和世界上最酷的酷哥谈恋爱。
姑娘愣了许久,最后憋出一句祝福你们。
我说谢谢,我也祝福我自己。
我和我爸达成了短暂的和解,他以为我终于和那个“纹身的社会小子”分开,并且改邪归正。选择什么专业在这份浪子回头的衬托下也自然显得没那么重要。而我则宽容的想不管他再怎么顽固,血缘上来说他还是我的父亲,且我现在需要他的钱……
我还去医院看了我妈妈,她的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稳定,但是对我找到男朋友的消息感到非常开心,也有些忧虑她的乖乖女儿会不会被坏小子骗走……
我笑着听她絮叨,回答不会,却没回答理由。
不会。
因为我既不是乖乖,也不算女儿。
冬天过去后,我顺利的通过了理想学习的艺考,开始回归校园,恶补文化知识。
文三科的海洋如同风暴时刻的加勒比海域,每个风浪都想把我淹死在其中。我每日挑灯夜战到凌晨,累到无心思念钟林云。
在出租屋的日子与劳累重复的日常不同,如同上辈子的生活,常会在我的梦境里出现。
在一次复习到昏睡在试卷上的深夜,我莫名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某次醉酒,靠在钟林云背上摇晃着走过昏暗的小路。
那个梦格外的真实,醒来后却只有惨白的灯光和成堆的练习册。
我坐在黑夜里,忽地抑制不住对钟林云的想念。
高考后直到开学,我都在盼望着钟林云的电话。
可是和几年前一样,他没有打来。
我开始安慰自己说是他忙,但随着漫长的暑假一点点消磨,我早上化着妆出门,晚上烂醉归家,日复一日……也终究没收到钟林云的电话。
醉得彻底的一个晚上,我和朋友道出我和钟林云的故事。
我朋友一锤定音,说我是被人骗财骗色了。
我迷糊的说,也不算,他没要我钱,长得也比我好看,要真说起来算我占便宜。
我朋友怒我不争,大喝,你还替他说话。
我捂着因为酒精而翻腾的胃,说好好不说了。
可我还想和他在一起。
太想了,想到一提起他就心脏疼,疼到火烧火燎的胃都不算什么了。
开学那天我自己去的,行李箱很沉,我想钟林云在的话一定会帮我拎,虽然一个男生帮另一个男生提行李这件事很傻逼,但我一向是个傻逼人,而钟林云和我在一起也会被我传染成傻逼的人。
傻逼的我布置好宿舍后在门口的保安亭待了一天,也没能等到另一个傻逼。
大学的生活比高三轻松一点,没有太多,但习惯了还算好。
我渐渐适应了作为舞蹈生的生活,早晨九点去练习室,一路猛练到晚上九点,提着酸疼的身子回宿舍,玩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我舍友比我好一点,两个和女朋友你侬我侬,一个和男朋友唧唧我我。
我作为一个单身狗,在各种电话粥中装死,活的心累。
开学将近一个半月后的某一天,气温温凉,一早起来往窗外看,昨日还绿着的叶子一夜间稀稀落落的转红。
我如往常一样准备去练习室,却在出门前接道了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不是黑名单。
莫名的,我心颤动一下,接起电话。
“喂。”我说。
“喂。”
熟悉的声线。
“能来下大门吗,你们学校不让进。”
我沉默了许久,久到电话那侧的人忍不住再次发问。
“……还在吗?”
我依旧没有回答,而他似乎也从我急促的呼吸中意味到什么。
“别哭啊。”钟林云语气中带些无奈,“至少先来见我吧。”
托钟林云的福,我第一次翘掉了早课,甚至是最为严厉老师的那节课。
我沿着枫林校道一路狂奔,引得周围人频频回头。
钟林云的面容出现在红绿黄交杂的校道尽头,隐约的近了。
他似乎看到我,隔着围墙向我挥手。
而我也如十四岁那年雨巷一般,义无反顾的奔向他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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