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来招呼玉夫人一起吃早饭时，两丫头就眼巴巴地盯着他，也不说话，只用眼神表达着羞涩的雀跃之情。

一天的时间，走走停停，也够了。

南浩街的老三味，玄妙观的三清殿，枕河的水巷，飞虹的石桥，两个小姑娘怯怯地跟在玉夫人身边，人少些的时候才会大着胆子摸一摸雕琢成小狮子形象的桥墩子，从害羞渐渐变得开朗；鸡丝馄饨鸭血汤，生煎馒头蟹黄酿，又让众人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沈园的花海只剩了光秃秃的几颗老树，也让她们感叹红颜易逝；宝月坊新出的银貂披风吸引了好几个弟子悄悄地小眼神，莫铁偷偷观察，玉夫人的眼神只是更加隐蔽罢了……

一天的时间，他看到了一群被生活压抑的少女少妇渐渐释放自我，就连平日里孤独的玉夫人也变得可亲可爱。

在谦字房兵器铺为众人挑了一把上好的精钢长剑，又把老铁匠何师傅压箱底的冷霜剑买来送给师姐，莫铁才带着她们走回客栈。

路上，还雇了几个小子跟在后面，帮忙提着宝月坊几件新衣和秦楼的胭脂水粉。

街边的商铺已经把灯点亮，整个苏州城尽处光明之中。

距离惜春阁还有一段路时，为避免尴尬，莫铁带着众人拐弯了，从一条小吃街绕路。

“玲儿珑儿，我们带些糯米莲藕丸子回去当零食吃好不好？”莫铁走在前面，牵着两小姑娘，指着路边的小铺子问道。

玉玲玉珑对视一眼，成熟些的玉珑说道：“不用了师叔，娘说小孩子晚上不能吃东西，牙会坏掉的。”

玉夫人在后面听见，轻轻地笑了。

莫铁还是买了几袋子，他自己也想尝尝。

“哗啦啦……”

前面的一家小楼上摔下来一个男人，把店铺的棚顶都砸坏了。

莫铁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那是沈希仪。

“沈大人！”

他叫了一声便冲了过去。

这是叫给玉夫人听的，传递两个信息，熟人和官人。

待他冲到沈希仪的身边，扶起他时，却看见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在背心，入手处一片粘湿。同时，沈希仪的脸上也有刀剑划过的痕迹，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莫铁抬头看了一眼那小楼，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从窗口闪过，似乎看到有人扶起沈希仪，就没有追下来。

情况紧急，必须赶快把沈希仪送到医馆，半刻不能耽搁。莫铁深吸一口气，记下了四周的味道，便抱起沈希仪向玉夫人走去。

他的力气极大，功夫也好，拖得非常平稳，尽量保证沈希仪不会受到二次伤害。

“师伯，你带师侄们回客栈，我去医馆。”

玉夫人叮嘱宋思带着弟子们回客栈去，自己则提起宝剑追上了莫铁。

等玉夫人赶到医馆时，医馆的大夫们已经把沈希仪放在了门板上，衣衫尽去，露出背心。

莫铁一脸焦急，伤口的位置太靠近心脏了，他不确定沈希仪能不能活下来。

医馆的大夫不敢拔匕首，怕止不住血，他们这里没有上好的伤药。

玉夫人一听，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莫铁，说：“隐湖回春堂的止血散，很有用。”

这种时候，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了，有用就行。

莫铁握住匕首，迅速拔出，伤口的血大股流出，止血散瞬间扑上，和血液混合在一起。

幸好，沈希仪的伤口没有把药粉冲开，不然莫铁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古人没有破伤风之类的说法，但是大夫们对于刀剑伤都有自己的秘方。

等医馆的老师傅包扎完伤口，又开了几服药后，莫铁直接抬着门板把沈希仪带走了。

因为他并不放心把沈希仪放在这个医馆。

凶手敢强杀锦衣卫百户，一定来历不小，找几个亡命之徒来补刀估计也做得出来。

要保证沈希仪的安全，只能把他放到白澜的住处。

至于莫铁自己，则要凭借匕首上的味道，找出这个凶手。

白澜暂住在慕容世家的宅子里，看到莫铁扛着一个人进来很吃惊，听说了沈希仪的身份时就变成震怒了。

“胆大包天！武林茶话会期间都敢杀锦衣卫，我必定不会轻饶此人。”白澜一拍桌子，厉声说道。

“我现在就去找他，你一定要保证沈伯父的安全。”

莫铁脸色铁青，连称呼都没有了，直接给白澜提了要求。

“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

莫铁出了白府，稍微冷静一下，已经有了基本思路了。

那条街本是为了绕开惜春阁而走的，其实相当于走惜春阁的后巷。一楼是小吃铺子，楼上则是姑娘们的住处。

苏州繁华，房屋拥挤，这种下层出租，上层居住的格式非常常见。

现在赶去惜春阁，应该还有打斗的痕迹没有清理掉。

念及此处，莫铁脚步飞快，直接跳上屋顶，从空中抄近路，一个又一个屋顶直接跳过去。

赶到惜春阁时，他直接从天而降，落在大门口，把门口揽客的姑娘和龟公吓了一跳。

莫铁不管旁人的眼光，直接闯进去，敢上来阻拦的全部一手划拉到一边去。

进了大门，有不明所以的老鸨还打算上来招呼一声，却被跟进来的护院吓住了。

护院头子长得一脸凶相，恶狠狠地对莫铁骂道：“小赤佬，敢到你爷爷的场子里来耍威风，我叫你好看。”

一群护院拿着棍棒冲了上来。

其实莫铁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他在观察惜春阁的结构，根据沈希仪出现的地方，分析最有可能的打斗地点在哪里。

找到了！

有一间屋子直通沈希仪摔出的窗口，在那种情势下，沈希仪必定会选择最近的窗子跳出。

抬脚的时候却发现很多护院服饰的汉子往他身上扑来。

------------

第六十四章 苏瑾和大江盟

滚开！

莫铁一脚踢出，面前的几个护院倒着飞回去，撞倒了一连串的桌椅。

停下来看好戏的人们纷纷大惊，胆小怕事的直接搂着姑娘回房了；好奇和胆大的则躲在楼梯后面悄悄看着。

护院头子拔出身边的钢刀就要冲上来，莫铁回头瞪他一眼。

杀气这种东西很奇妙，无形物质，但又能被人切实地感受到。一个普通人面对行凶的杀人犯时就会感到胆气退散，生怕那人突然发狂，波及自己，这其实也是一种杀气的感应。

那护院头子被莫铁一眼瞪得差点猝死，心脏狂跳不止，脑海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发抖，话也说不出来。

老鸨和姑娘们见护院们都是这个耸比样，也远远地躲着。

莫铁上到二楼，直奔那间屋子，踢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一侧的窗子开着，正对沈希仪逃生的方向。

屋内无人，桌上有一些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