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而这些暴徒,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无知和愚蠢会毁掉多少人。
比如说游龙骑。
颜许盯着手机,游龙骑在帖子里讲完了剧情,就开始大肆发表意见,说那些村民嘴碎,又说那姑娘应该把计划告知自己母亲,否则就不会酿成人间惨剧了。
这种故事贴由不得他发挥琼瑶式言情,但粉丝很捧场,还是有很多人点进去给他顶贴,把他往天上吹,有的粉丝有眼力,直接把这剧情定义为舆论暴力,嘲讽了一波跟风黑的人有多垃圾,顺便还把吴悦他们拉出来批判了一顿,指责他们正是在利用舆论给他们家大大施加暴力。
这个转移重点的能力非常6,有吃瓜的人艾特了吴悦,吴悦也很快就对此做出了回复。
吴悦
第489楼
嗯?你们还知道你们对我家小许进行了舆论暴力啊?先撩者贱哦弟弟们,话说楼主啊,养疯狗可以,但得拴好啊,放出来乱咬人可就不太好了。
颜许围观了一下这层楼,吴悦也是真的闲,居然真的跟这帮人撕了个风生水起,几百楼几百楼地撕,来多少骂多少,不愧是玩墨水的万花。
即使如此,吴悦这层楼也没上神评,毕竟撕逼,舆论暴力,剧情,这些东西都是比较虚的,比不上杀人案这个瓜来得实在,尤其是手里似乎有实锤的。
一开始游龙骑的粉丝对昙华的回复也是一通乱骂,但游龙骑却在昙华出现后停止了更新,再也不曾露面,连个解释都没有。
昙华悠闲地继续回复了下去。
昙华
第528楼
对了,情和昨晚肋骨折了三根,是你带他走的,附近的医院你都没去,那你应该清楚他命不久矣了吧?
失去了他的你,还能剩下什么呢?
这可就玩大了。
这料爆得也太惊悚了,即使是游龙骑的粉丝也隐约觉得这其中藏了个非常沉重的瓜,很可能还是他们吃不起的那种,比什么开挂嘴臭之类的黑点严重一百倍的那种。但当事人纷纷沉默,连一直在跟他们杠的吴悦也开始不回复了。
他们逐渐觉得,自己粉的游龙骑大大,似乎真的摊上事儿了。
而且是大事。
颜许关掉贴吧,默默地爬起来找人。
这种事直接挂出来真的没问题吗,师兄你也太直接了!
虽然我喜欢直接点的,但此时打草惊蛇有点冒险,你丫到底是不是人我都没弄清楚,而且沾上这事儿对你的修行真的没啥影响吗???
梦里那位甘元道长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这种事儿搞不好会生心魔的!
还有景行,如此先例在前,我可是知道你们修道的只要有心魔都活不长的迷之设定的!!!
然而他刚一开门,手机就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想都没想就拒接了,然而对方比骚扰电话还不屈不挠,颜许眼皮跳了跳,按下接听键。
颜先生早,贫道今日算了一卦,发现你有一劫,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声音颜许皱眉回忆了一下,虽然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毫不客气地对着手机一顿嘲讽:你谁啊,我认识你吗?还算卦?骗人新套路?能换个听起来不封建迷信的吗?
对方沉默片刻,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提醒他:贫道是吴悦亲友,我们还一起打过本呢,上过YY的那种,我是那个被你们喊去下镇山河的气纯啊!你不记得了?
这要是打过竞技场颜许或许还记得,只是打过本不好意思,这个真不记得了。颜许不耐烦地说:哦,知道了,我回头再找吴悦算账。好好的干嘛把我信息给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当真是损友,根本靠不住。
对方幽幽地说:别急着挂断啊,贫道直说了吧,你家是不是有个叫谭雨的?
颜许准备摁挂断的手指顿了顿。
他昨日向我们提交了一份诉讼请求,是有关游龙骑和情和的。
颜许下意识捏紧手机,沉声问:你们?
对方颇为自豪地把事儿全给倒了出来:年轻人,有关部门听说过不?不问私情,只循法理因果判之,巧了这不是,贫道正是此案主审。
这么轻易就交代了,颜许觉得这个主审有点过于傻白甜,敷衍地说,哦,是吗,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贫道景棉!
☆、落凤
颜先生!
颜许刚从三星望月下来,就看见那边杵着一个纯阳弟子,他眯着眼辨认片刻,这才想起来这人是谁,随后假装没听到,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景棉丝毫看人脸色的觉悟都没有,他提起轻功就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兴高采烈地自顾自聊了起来:
哎!颜先生,昨日承蒙你的照顾,贫道今日算了一卦,发现你有一劫,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当不当那就别讲啊!颜许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别动手,吴悦信里特别关照过了,尽量少欺负这傻孩子,作为优雅端庄的芳主门下,他们要对这样活泼可爱的少年人予以宽怀。
即使此人身份存疑。
颜许被他追着聊了半天的天,走到落星湖边都没能甩掉他,终于认命了。他木着脸站定,面无表情地敷衍:哦,什么劫来着?
景棉与他一同站定在石桥上,笑盈盈地说道:贫道游历在外已有三载,倒是头一次见识到先生这般奇特的命格。
颜许按上自己腰间那只白玉烟斗,冷淡地说:说话直接点。
他往常用的判官笔不知放去了哪里,景棉目光在那只烟斗上停留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先生已经接了命,贫道怕是改不了了。
那只白玉烟斗,是前燕冶铸大师丁烛所制,玲珑剔透,其身刻有凤落阿房 胡不归的字样,正是名满天下的神兵之一落凤。
花间游武学以点脉截穴为核心,颜许平时也并不十分注重武器品质如何,几乎不可能会专门求得此物。倒是听说此物被存放在心上万花谷主那里景棉心里有些怅然,知道自己怕是白来一趟,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先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家国有难,你既然已经做出选择,那贫道无话可说。只有一问不解,想请教于你。
颜许心不在焉地盯着桥下肥硕的游鱼,嗯了一声表示你继续。
贫道曾问过吴悦,但他并未回答。景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湖水,语调中有些迷茫,是有关善恶之辩的。
他停顿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是非对错自然是有界限的,哪怕有时候这界限不太明白。他拜别山门后见了这世间许多不平,方知浩气盟大义,所以他有些不解,为何世上竟有人会去恶人谷?万花又何必多此一举设下赏善罚恶剑?恶人谷新晋极道魔尊府君,既是为了罚恶,为何非要将自己置身于恶人谷?以及
谭先生本有佛缘。景棉说,他受佛经供奉多年,已有慧心,后有大儒开智,又经我道门点化,尽得三家神髓,为何偏偏去做府君?
颜许心里盘算等会用熬鱼汤要放些什么佐料进去,闻言挑眉,事关赏善罚恶剑和他的谭师兄,这两者搁在一起,总算让他回过了神。
吴悦没与你讲过他的答案?
没。
难怪。你一直把自己师父的遗物那枚浩气身份牌佩戴在身边,他向来不喜欢与道不同的朋友废话,除非你是他敌人。
天上又开始零零星星地落雨,颜许伸手接了几滴雨,也不打算请他进屋子里坐着说话,干脆把背上背着的伞撑开,施施然走过石桥,停留在刻着卷耳的石碑前。
我长话短说。颜许看着碑上的字,像是在回忆什么,你师父跟我们谷里那位陆判之师兄的事儿,你都清楚吧?
景棉抿唇,微微垂下眼帘,答道:清楚的,贫道游历南疆,正是为了达成师尊遗愿,为他完成牵魂香。
那好。我直说了,善恶对错,正邪是非,这些东西对我和吴悦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颜许抚摸着碑铭上的字,因果,是非,善恶,法理,要当这个判官,这些缺一不可。
他没把话说得更清楚,但景棉已经大致猜出他的意思了。
因果是许多人都忽略的东西,正如当初陆判之屠村案一般,哪怕有一人能及时为他的所作所为提供因,那他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果。
人总是不在意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反而常常乐于将浮于表面的果当做因。
浩气盟终究只是江湖上的一个组织罢了,是江湖,就免不了情义和利益大于法理的时候。韩非子曾言,侠以武犯禁,浩气盟终究不是衙门,他们没有查案的习惯,做事当然不具备严格的因果,陆判之的案子被搞得不明不白就是最好的例子。
从这方面来说,浩气盟恶人谷区别真的很大吗?同样的快意恩仇,一个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另一个干脆撕破脸誓不为正道,一个比一个能蹦跶。
至于伪君子与真小人颜许还是觉得真小人坦荡点,也许浩气恶人里确实有真君子和伪小人,但那必然只是少数罢了。
都是江湖人,他们自己对自己没点数吗?
至于万花赏善罚恶剑不常出倒是真的,且每位剑主向来都是独自行动,就算犯蠢也不至于一堆人一起犯蠢。
景棉心思转得快,这么一想又有了新的不解:那,朝堂可不就是个好去处吗?
朝廷设立衙门可不就是专管判者当做的事儿吗?府君去恶人谷算什么事儿,真要惩恶完全可以去朝廷里当官啊。
颜许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他:我问你,恶人谷陶寒亭是因为什么性情大变的?这事官府给他公道没?他后来成了那种见不得有情人的扭曲的性子,杀/人都杀出魔障了,这都该怪谁?
类似于陶寒亭的事多了去了,天底下没有新鲜事,世上会出现恶人谷这种存在,大部分都是因为官府无能,不仅没有能力维持公道,而且造成了恶果也没有能力挽回。
景棉噎住,有点不甘心:可是,我师尊他们的事情
颜许嗤笑一声,景棉这话说了一半,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对,景行和陆判之,吴先生和自己的夫人,一生之祸,皆因朝廷而起。
那些村民谋财害命多年,为何迟迟没有官府查询此事?
吴先生不过为人刚直了些,便被排挤至此,连官印公文都被人夺去,排挤他的难道不正是腐朽的朝堂?
论因果,这因果可就太明明白白了。
因为官府无能,造就了恶人谷,而浩气盟成立的初衷,则是为了打压恶人谷。
这种局面,也许是朝廷的人为了制衡江湖才想出来的,但是很明显,分化江湖并不会让江湖更和谐,颜许就觉得恶人浩气互相恨得很深沉,最重要的是,冤假错案也越来越多了。
现在你知道了吧?颜许收回手,确定这石碑上的字并没有因为风吹雨淋被腐蚀后,重新把目光分给了景棉,只有官府才可能做到公正,但大唐的朝廷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这就是盛世倾颓的根源和证明。
早在从失去法理那一刻起,乱世就已经来了。
景棉涩然说道:可可人心都是偏的,世上并不存在先生或者说,你们青岩中人追求的判者应有的公正。
是啊,人心都是偏的,府君自认不可能做得成浩气盟那种真圣人,且他是为了复仇,既然如此当然要接了陆师兄的位子啊,你不也是接了你师父的令牌?
可我
趁着把人给唬住了,颜许风轻云淡地摆摆手,不再废话,撑着伞就走了,心想我还想早点喝上鱼汤呢,谁想陪你在雨里论道一整天啊!
这次景棉倒是没追上去,他没有带伞,就那样背着剑匣和葫芦站在细密的春雨中,一时间道心都有点不稳。
他站在雨中看了那石碑许久,突然冲着颜许的屋子喊:你自己小心!浩气盟那个游将军派了贫道的同门来万花谷想污蔑你,被贫道路上顺手给拦下了,听说可能还会派杀手来,但如今正值战乱,即使是他们也不会一直盯着你,熬过这几日就好!
颜许在屋内切着姜片,静静地听着。
师尊的事,都是前尘,贫道此次拜会,已经了却一桩心事了。景棉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一鼓作气地撂下话,如今家国有难,贫道还有其他事要去寻吴悦,颜先生请多保重,我们今日就此别过!
窗外的雨声中夹杂着剑出鞘的声音。
颜许把葱姜蒜都切好,然后脱下宽大的外衣,准备下水抓鱼。
现在是春天,湖水温度还是有些刺骨的。
他将自己的落凤放到伞下,伸手去探湖水的温度。
很冷。
要是在蒙山,师兄绝对不会让他去下水抓鱼的。
他一时走神,余光瞥到了落凤刻着的字上。
凤落阿房,胡不归?
胡不归,胡不归。
今日他接过落凤时,也允诺了谷主坚守万花,即使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此处沦落狼牙手中。
接下落凤,也就意味着不退,万花谷中珍奇异宝,各种机关图纸和无数客卿心血,随便哪样落到狼牙手中,都足以让这个乱世再延长几年。
守谷不易,北方战事已经迫在眉睫,此时接下这般重任,几乎只能拿命去守。
然而此刻,这些沉重的东西他都不愿去想,他只是看着胡不归那三个字,失落地想,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想吃他做的砂锅鱼了。
☆、因果线
小许?小许?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颜许缓缓地睁开眼,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小许,你没事吧?昙华担忧地看着他,帮他揉着穴位,生怕他缓不过来。
师兄?
颜许迟钝地记起了眼前的人是谁,随后回忆和梦境相继袭来,他有些混乱,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下意识抓住昙华的手,喃喃地说:胡不归师兄,你可回来了,我想吃砂锅鱼,要多加野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