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独白
轮到唐玉的时候，试镜已经过去了一半，不过会议室里依旧有很多人。
稳稳架起的摄像机，正对着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椅子，以椅子为中心，向外辐射，到了一定距离后又被其他试镜的人包围住，这个真空的地带就像另外一个世界。
就像独自在异国闯荡的自己，身边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都不过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忍受寂寞，孤立无援。
唐玉坐在椅子上之后，心里那么想着。
没有对戏的演员，他直接就将面前的摄像机当做了那个听他述说心中痛症的医生。
开始，唐玉的脸色很平淡，没有忧郁，没有歇斯底里。
有好几个参加试镜的演员看到唐玉的表情就笑了，那是丢了梦的年轻人怎么会那么平静，梦想都快破灭了，连伤心都没有的吗？
“您好，医生，我想如果再不找个人倾诉，我也许会崩溃，您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唐玉开口的语气很平静，再加上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演技练习，甚至连发音和停顿，听起来都好像不对地方。
不少人都已经在心里表现了对他的不屑。
整一个两分钟，唐玉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嘴里的台词也没有问题，只不过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起伏。
只有在最后，叙述完所有的年轻人，突然昂首向面前的女医生提问，“医生，您说我还应该继续下去吗，为了一个大家都说是不且实际的梦？”
唐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笑了，向上扬起的嘴角，变得轻松的语调，没有丝毫颓废。
这家伙是疯了吧。
现场的人震惊了。
台词说的一塌煳涂不说，到底有没有看剧本。
哪个看精神科医生的家伙，会笑的一脸光明，积极向上的。
唐玉将剧本上的内容全部表演完了，站起来朝面前坐的三人微微示意，就直接起身离开。
当然他完全不知道现场的人，为什么会用如此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他。
这个小小的片段，从一开始就是他用自己的心去演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投入，就算慢慢被现实磨光了棱角，但是只要还有一丝热情就不会放弃。
“走吧。”唐玉身后在似乎有些呆愣的安迪面前晃了晃，虽然之后没有什么行程，但是他并没有留下来的打算。
“不看？”
“恩。”唐玉点点头。
“好吧。”安迪的回答有些慢，他还没有从刚才唐玉的演技中出来。
安迪不懂演技，也不会从自家模特的表演中挑刺，所以他不会用特别专业的眼光去看唐玉的吐词或者其他的什么。
他是在时尚生态圈看尽生死的经纪人，他只知道自家模特刚刚表演的样子，就像那些数年如一日，永远红不起来的模特一样。
言辞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热情的语调，只不过自家模特最后却又好像来了一个惊天大反转，让他突然有些疑问，那些还在底层坚持着的人，究竟是为了混口饭吃还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唐，你以前真的没有经历过什么？”
“恩？”唐玉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经纪人，“经历过什么？”
安迪挠挠头，“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唐知道吗，很多时候，我总是忘记你其实才刚刚二十岁。”
“呵呵。”唐玉微笑着没有说话，实际算起来，他大概快三十了吧。
比自家经纪人还大了呢，对了，还有某位冰山大贵族。
唐玉呆愣了一下，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比那位金发贵族大了几岁，然后随即在自家经纪人诧异的眼光下笑出了声音。
“什么情况？”安迪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家模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唐自从完全接受和公爵之间的关系之后，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没有，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被占便宜了。”被一个比自家小的家伙压的不敢动弹，这不是被占便宜了是什么。
“占便宜？！”安迪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嘿嘿。”
……
林以墨见到唐纳德的时候，这个号称鬼才的家伙，就笑得极其猥琐的看着自己。
“今天不是试镜的日子吗？”话刚说完随即就看到某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暧昧。
“你对我的行程还真是清楚，怎么，对我有兴趣？”
“怎么会？”林以墨脸上温柔的笑容未变，显然是习惯了唐纳德这种在熟人面前的抽风，“你找我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估计试镜肯定是刚结束没有多久，林以墨猜想着好友约自己出来，难道是小孩有什么事情？
“你对那个小朋友做过什么？”一看林以墨对自己的玩笑没有兴趣，唐纳德也不纠缠，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林以墨眼神闪了闪，“唐玉今天的表现不好？”
唐纳德看着林以墨，想起不久前唐玉的表演，不得不说，关于唐玉的表现他和彼得都相当满意。
毕竟整个试镜，真正理解了那个剧本的人，算上唐玉，也不过几个而已。
而最后，露出那惊艳一笑的只有唐玉一个人。
只不过对于唐玉的表现，唐纳德不敢肯定，这究竟是演技，还是其他的什么。
所以他来问林以墨，唐玉那种好像历经千帆，淡然坚定的模样究竟是怎么来的。
“没发生什么，只是你叫我帮忙，现在我觉得那个小朋友有意思，所以想了解了解。”
“其实我也想知道。”林以墨到是没有隐瞒的打算，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和那个孩子，算是有过一段感情。”林以墨有些不习惯的喝了一口咖啡，这件事情在他心里放了挺久了，“然后莫名其妙的，某一天，那个孩子突然就告诉我要分手。”
“他没有告诉你原因？”唐纳德问道。
林以墨点点头。
“那你就同意了？”
“恩。”
“你啊，还真是。”唐纳德也算是了解林以墨，这家伙看着一片深情，但是对于感情，还真是冷的要死，“那你现在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叫我帮忙？后悔？想要追回来？”
唐纳德来劲了，他当然知道好友显然是放不下，不过他就是想听他说出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莱斯利·林栽了。
“我放不下啊。”林以墨倒是真的诚实的说出来了。不过追回来，就算之前有想过，但是自从和小孩那一通电话，他就没有想过了……
“放不下为什么不行动？你让我帮忙的事情，没有打算要告诉那个孩子是吧。”
“那孩子看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况且这种事情没必要告诉他。”
“……”唐纳德不说话了，坐在对面的好友依旧笑着，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莱斯利还有这种表情。
“那个孩子，很不错。”空气凝滞了一会儿，唐纳德又开口说道，“我原本还以为又是一个满眼利益功名的家伙呢。这么干净的孩子，我已经好久没有在这个圈子里面见过了。”
“我也这么觉得。”林以墨笑笑，小孩陪在身边时候，他总是觉得特别平静，“你知道，我不喜欢把工作和私生活搅在一起。可是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想着怎么样能够帮他一把，至少，不能让他被这个圈子给染黑了。”
“那孩子的心坚定着呢，哪那么容易就黑了。”唐纳德笑笑，“你叫我帮忙，可我布置的任务，要换个人，绝对得跳起来，那么厚的剧本，那孩子还真的每天都给我表演出来了。”
断章取义，很容易就会让演技走偏，而唐玉每一次在他面前的表演，却时时刻刻都在体现剧本真正的含义。
“是吗。”林以墨失笑。
是呢，小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明明带着哭音，但是那时说出来的话，可是狠着呢。
明明他没有做什么，却硬生生让他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在小孩心上剐了一块肉的事情呢。
林以墨忽然想起某部电影中，那个名字长长的家伙所说的——令我恐惧的不是我所见，而是我所未见。
于他，同个句式，换两个词语，令我忧伤的，不是我所明白，而是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