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欺欺人

　　因这突如其来的来电，两人被迫回到了车子里，转眼间，他们已经在回医院的路上了。

　　下午并不是宋承然值班的时间，值班的医生已经有一台手术了。救护车接来一个心脏出现严重问题的高龄老人，情况十分危急。

　　这个年龄阶段的病人谁也不敢轻易上手，手术的风险很大，只有经验丰富的宋承然才能动刀子。

　　谁知道几乎日日在医院的宋承然会突然缺席？

　　还不是因为林安？

　　因为她的一己私欲和不理智的想法，将宋承然带出医院，仅仅是为了陪她在游乐园里玩闹。

　　林安一想到这个念头，抓着衣服下摆的手就忍不住用力。心里莫名其妙地冷下来，后悔自己不应该向宋承然提出这个要求。

　　偏偏自己还帮不上忙，只能在脑子里胡乱猜测。

　　也许自己只能给宋承然帮倒忙吧。

　　林安起初还能够忍住自责的情绪，等过了几个红绿灯路口时，她就泄了气似的，眼泪不断地夺出眼眶，大颗大颗地往下流。

　　为了不让宋承然发现，还特地将头转向窗边偷偷地哭。

　　宋承然身体的异样并没有完全消退，额头泌出薄薄的一层细汗。

　　他因为几乎接近超速的行驶，一直留心着路上的车辆，一时没有注意到林安。

　　等面前的路口转为红灯时，他停下车，这才发觉林安一路上都安静得出奇。

　　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背着他了，肩膀在小幅度地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宋承然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并狠狠捏紧，又酸又疼。

　　“林安？”

　　林安颤抖的肩膀忽地停了下来，像是惊弓之鸟似的再也不敢挪动分毫，缓缓才憋出一句：“承然，对不起。”

　　宋承然沉默不语，脸上浮起一丝阴沉神色。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想抛弃掉一切，只想跟林安待在一起。

　　“我不该要求你陪我出来的，如果不是我，医院那边也不会急乱套了，我对不起你。”

　　“林安。”宋承然的声音打断了林安的话，这声音比刚才的要急切得多。

　　林安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他竟一下子就堵住了她的唇，舌头有些粗鲁地闯入。

　　仿佛想要将身体里的怒火都泄出来似的，肆意亲吻，牙印将她的嘴唇磨得更红了。

　　林安的哭泣声弱了下去，只可惜这亲吻只有短暂的几秒钟，就离开了。

　　红灯转为绿灯，还未平复好呼吸节奏的宋承然已经重新发动了车子。

　　宋承然不会说甜言蜜语，只会用行动证明一切。林安起起落落的情绪被他给治愈了，迷迷糊糊地又想向他靠近。

　　等到了医院停车场，宋承然的身体几乎完全恢复常态，他匆匆地跟林安告了别，就上楼消毒换手术服了。

　　林安故作轻松地道别，内心却满是无奈与不舍。可碍于宋承然的紧急任务，她是不可能挽留他的。

　　她擦干了眼泪，唯独留下眼尾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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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希望宋承然到达手术室的时候，一切都来得及。

　　林安的思绪乱成一片，从停车场走到了医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忽然觉得自己彷徨失措得厉害。

　　渐渐的，林安发觉到了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后知后觉地摘下头上的小熊发箍，一股脑塞进了包里。

　　她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明明宋承然叫她先回家里去的。

　　她几乎抑制不住懊悔的情绪，只能在医院门口的休息椅坐下，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你以后就要当爸爸啦。”

　　面前，一对新婚夫妻模样的男女走了过去，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平凡而幸福的笑容。

　　女方的肚子还没有明显地隆起，男方却亲昵地摸着她的肚子，呢喃道：“要快快长大。”

　　林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二人，直到他们走出医院，心头不知不觉变得柔软下来。

　　在年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生孩子。

　　因为生孩子实在过于痛苦，她没办法想象自己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去经历犹如断肋骨般疼痛的分娩过程。

　　自从她遇到了宋承然，一切的想法都变了。

　　如果她和宋承然能有孩子多好。

　　等宋承然的工作清闲下来，她一定要和他生好几个孩子。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已经接近凌晨的光景，等到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围在外边的病人家属就焦急地凑上前。

　　一个年轻的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说着令家属放下心的话：“手术成功了。”

　　家属立即激动地抓着小白医生的手，一阵道谢。

　　小白医生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只在手术中负责“拉钩”的工作而已，真正动刀子的是他的师傅。

　　宋承然不喜与人过多交涉，连病人家属的感谢也不愿意多听。所以他每次都被宋承然推出来当“挡箭牌”，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在人群围着的另一侧，一道高大身影悄悄地走了出去。

　　他已经换下了手术服，身上却仍旧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他看着医院走廊墙上贴的医疗宣传图，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有了歇息的空档。

　　在路过某个敞开的窗子，凛冽的风刮开他的衣角，黑发被吹得撩撩浮动。

　　宋承然驻足，望着眼前浓浓夜色中的星点灯火，脑子里的思绪不禁渐渐清晰。

　　一切又回到了白日当中，眼前似乎又晃过林安明艳的笑容。闭上眼，她的声音又清楚地浮现在耳边。

　　他绷紧的眉眼变得柔和，在想到某些事情之后，又暗自伤神地垂下眸子。

　　他在乎林安，就是因为太在乎了，今日才会因为她，几乎被欲望占了所有的神智。

　　林安对他的影响越大，他的自控力就越来越低，以后也难保不会有今天如此狼狈的事情出现。

　　连需要凝聚精神的手术过程当中，也会时不时想起林安。

　　这对于一个需要专注力的外科医生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他没有肌肤饥渴症的话，他会相信自己是对林安有感情的。

　　可惜他不是。

　　被欲望所支配的自己，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他深深地明白，当探索未来的手伸得越深，潜藏的危险就越发蠢蠢欲动。

　　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拿着手术刀数小时的手已经变得僵硬，身体是接连麻痹的酸痛。

　　他临走时看到林安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更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愿意再看到那样的眼神了。

　　可是……

　　他该怎么做？

　　凉风袭来，吹得他的双臂有些发冷。

　　转身走在笔直的走廊上，地上的影子被灯光拉扯得很长。

　　他该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平衡好一切。

　　在视线里出现某一个在乎的身影之后，宋承然倏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办公室是锁着的，林安没办法进去，她只能缩着坐在门口的地板上。

　　她的怀里抱着家里带过来的保温盒，想也不用想是给谁的。

　　宋承然的心忽然有一种很扭曲的感觉，似乎再次被迷茫搅乱了理智。

　　他轻声走了过去，发现她已经因为漫长的等待睡着了。

　　他开了门，将林安抱进内室的床上。看着她不太宁静的睡颜，心底的决定越来越清晰。

　　他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