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京城星祠(1)
◎在黑暗的地下◎
事情的脉络, 云乘月已经大致搞清楚了。
庄梦柳拿走了太清剑,凭借太清剑的能力给自己续命。
然后,他不知道抽了哪根筋, 决定养神鬼。于是,为了长久活下去, 也为了饲养神鬼,他制作了许多太清剑的分身,散布天下,不断吸取他人的生命力。
今日的大梁也好, 以前灭亡的朝代也好, 都只是庄梦柳生存下去的工具。
云乘月的梅花簪也被他拿走。她有些怀疑,梅花簪是被他做成了太清剑的分身, 就像那些护身蝉一样。那支簪子是她常年佩戴,被生机灵气浸润,不仅是一件难得的法器, 还和太清剑天然亲近。也许, 他就是利用梅花簪来控制太清剑?
可他为什么要把梅花簪赐予王妃这样的普通人?
信息太少,没有答案。
云乘月暂时放下疑问。
总之,想办法杀了庄梦柳就行,这才是核心。杀了庄梦柳,一切好办;不杀庄梦柳,就算千辛万苦找出了证据、扔在阳光底下,也无法可想。
接下来的几天,她照常白天练字、出门闲逛、收集情感之力, 抽空和杜敏等人联络, 晚上休息, 养精蓄锐。
直到这一天晚上, 云雾重重,遮蔽了岁星网的无数“眼睛”。
云乘月知道,时间到了。
……
“云前辈,该起床了。”
云乘月一睁眼,就见到一团瑰丽缥缈的雾气。是“梦”字的尾巴。
要不是“生”字坐在旁边,牢牢拽住了它,它能扑到她脸上。
“文”字化成的小童坐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从下午开始睡觉,叮嘱他准时叫她起床,现在他果然一分不差。
他不是云乘月见过的最有灵性的书文,却是最喜欢保持人型的。通常来说,书文都更喜欢保持本身的样子,因为形状就是法度,而法度也是书文的一部分力量。
她撑起身,看了一眼天色,顺便把“梦”字抓回了识海。“生”字来往她脸颊蹭了蹭,也回去了。
她问:“什么时候了?”
“刚敲过酉时的鼓。”小童乖巧地回答。
差不多了。
“你到《云舟帖》里藏着。”云乘月嘱咐道,“等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
小童点点头,化为一道嫩绿的光,倏然消失。
【获得黄色情感,“文”字的崇拜】
【他觉得你很厉害的样子,说话干干脆脆的也很厉害,因此有些崇拜你。】
【虽然是黄色情感,但没什么大用。可以给其他情感当高级养料。】
云乘月:……
这孩子有点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罢?
她拿上剑,对着通讯玉简点了点,又等了一会儿,收到确认的讯息后,她才出门。
是冬天,夜色已经铺开,远远能看见灯光亮起,还有喧闹乘风而来。
邻居家正好也在锁门,看样子要出去。一照面,两边都愣了愣。
那是一对老年夫妻,手里牵着两个小孩儿,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是龙凤胎,穿得一模一样,只有帽子是不同颜色。
这是她在朝暮巷的邻居,时常碰面,也时常打招呼。
“江婆婆,赵爷爷。”云乘月笑道,还冲小孩子挥挥手,“琴儿,明儿,你们好。”
那对老年夫妻也连忙一笑。其中的老奶奶很热情地问:“云姑娘,吃晚饭了吗?也出门逛呢?”
“是啊,看热闹去,也买些点心,就当晚饭了。”云乘月说。
两个孩子听见了“点心”两个字,连忙拍手:“买点心,买点心!”
“买,买——你们两个小馋猫!”老俩口笑呵呵地哄孩子。江婆婆又回头叮嘱她:“云姑娘,也不好总拿点心当晚饭的。你一个人住吧?要不今后来家里一起吃饭!”
云乘月婉拒了老人的好意,但老人很坚持,她只好说“下次一定”。江婆婆才满意地点头。
临走前,云乘月瞧了他们两眼,没在他们身上看见护身蝉,也没感觉到类似的气息,就放下心来,又客气了几句,就此分别。
江婆婆还在她背后挥手:“哪天有空,云姑娘来家里做客呀,我叫孩子表演背书给你看!”
两个孩子双双一愣,再双双扁了嘴。
“好的,好的。”云乘月只能点头。
江婆婆殷勤道:“一定来啊!还能叫老头子做炸酱面,他做这个可好吃!”
“好的好的。”
云乘月一边点头,一边走开,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江婆婆长长地“哎”了一声,又叮嘱一句:“云姑娘一定来啊!”
等云乘月终于上了车、离开朝暮巷,赵爷爷才挠了挠脸颊,问:“阿秀啊,你干什么对云姑娘这样热情?”
她对其他邻居也不见这么好啊——对他都没这么热情!赵爷爷有点心酸。
却见江婆婆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当了两个月邻居,你还没看出来吗?”
“啊?看出来啥?”
江婆婆语重心长:“你看,她腰间挂了两把剑,必定是修士,对不对?”
赵爷爷点头:“是啊,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江婆婆又道:“我呀,可是专门托人问了!能用两把兵器的修士,水平都不差!”
赵爷爷有些怀疑:“真的?可云姑娘看着年纪轻轻……”
“年轻怎么了?据说那些大修士,一个个修行几十年、上百年,看着也还是年轻呢!我悄悄问过芳草街的老赵——老赵那姑姑知道吧?第二境的修士!”
赵爷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江婆婆就继续说:“我送了他一串粽子,专门让他姑姑来看了一眼,你猜怎么?赵姑姑说,云姑娘修为高深,她一点看不透呢!”
赵爷爷瞪大了眼睛:“哦!”
江婆婆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还听说,上个月,城东一户当官的人家出殡,有人打起来了,其中一个还是来头很大的朝廷命官。你猜是谁阻止他们的?”
赵爷爷倒抽一口气:“难道是……”
江婆婆郑重地、缓缓地点点头。
赵爷爷将抽的那口冷气长长吐出。
“那可真是,那可真是……”他砸了半天嘴,突然反应过来,“那,云姑娘住我们隔壁,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吧?”
“能有什么麻烦?和朝廷命官都对上了,一个月了,你看云姑娘有事不?我看,云姑娘不光修为高,来头更大!”
赵爷爷迟疑起来:“这听上去不怎么可信……就算是真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傻呀?”
江婆婆恨铁不成钢:“你想,咱们的琴儿、明儿正读书认字,要是能有厉害的修士指点着,将来还怕没出息?咱们要是能和云姑娘处好关系,得她照拂,还用担心什么?”
赵爷爷那谨小慎微的性格,让他本能地抗拒:“可……”
江婆婆却很有决心。
“你啊你!不去拼一拼当个修士,一辈子难安稳呀!你想,井水街的牛家一样,当哥哥的读了书、有了修为,去当个守城兵,做妹妹的就不读书、沉迷什么种花……前不久还听她爹娘吹嘘说女儿给贵人做工呢,这下可好,人死了都没个说法!哭瞎了眼有什么用?你说,但凡她那闺女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修士,敢这样草率?所以说,什么都不如自己有本事的好!”
“咱们老了,没指望了,可琴儿和明儿这样小,你忍心让他们一辈子没出息?”
江婆婆的嘴像个炒豆子的锅,“噼噼啪啪”往外倒,倒出一些不忿和唏嘘,也倒出无尽的庆幸,还有些优越——还是自己有见识呀。
“——也是这个道理!”
赵爷爷也明白过来,并且感到佩服:妻子真是一辈子聪明能干,是他比不了的!他咋就看不出这许多细节,也想不到这许多?
“奶奶,爷爷——看灯去,看灯去呀!”
他们两人说了太久,两个孩子都等急了,拉着他们要走。老夫妻俩赶忙哄着宝贝疙瘩,暂时也忘了刚才的盘算,和乐融融地往外走。
“是该走快点儿,走快点儿。”
江婆婆嘟囔着。
“听说晚上有人在私下卖铜蝉,只要七成价格呢——七成!多么划算!我们买两个,给琴儿、明儿一人一个,就再也不怕什么死灵、半死灵啦!”
“是,是。”
赵爷爷是很相信妻子这包打听的本领的。他连连点头,也笑呵呵的。
而两个孩子一无所知,只顾着看晚上的风景。多么好看哪!从前晚上连门都不许出,可现在竟然能看这样漂亮的景色,要是爷爷奶奶心情好,还能买上两块糖,就更让人开心了。
日子是这样好,一定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吧……
在这个灯火流动的夜晚里,在无数笑声或吵闹声里,白玉京中的每一个人,确实都是这么想的。
……
每个人都这样想——除了云乘月。
她现在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
【获得蓝色情感,江秀秀的算计】
【这名一生精明的女人,现在看中了你。她觉得你是很好的邻居,如果能多指点一下她心爱的小孙孙,那你可以晋升为最好的邻居。她准备和你搞好关系。】
【没什么用的情感,可以作为其他情感的养料】
这江婆婆还怪可爱的。
她在巷子口站着,等云清容的马车。今晚的计划要用到云清容的车。
可是云清容迟迟没有露面。
奇怪,云清容很看重她的工作,向来准时,今天怎么迟到了?
云乘月看了好几次天色,这才等来熟悉的“哒哒”声。
“到了,到了……这里!”
驾着马车的云清容向她招手,声音有些沙哑,提也提不上去,反而漏了几声气音。
等她离得近了,面容被灯笼照亮,就能看见她有些焦黄的脸。不过几日不见,她竟清减不少,面颊也凹陷了点。
这幅样子……
云清容驾车到了她跟前,竭力做出精神的样子,说:“上车吧。”
这么明显,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不能不管。云乘月叹了口气,伸手摊开:“拿来吧。”
云清容一愣:“什么?”
“蝉。拿来。”见云清容还不动,云乘月以为她没听明白,又增加描述:“就是三清阁拿来卖的,铜蝉三十两一只,另外还有银蝉、金蝉的那个护身符。”
云清容总算有反应了:“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个……可你怎么知道我有?”
怎么知道?看你眼窝发黑、面颊消瘦、脸色发黄,一副熬夜大半个月的模样,猜也猜得到了。
可云清容却露出喜色:“是不是你也看出来,我修为增加了?”
云乘月:“……什么修为增加,我只看出你气色不好,你自己没发现?别带着那蝉了。”
云清容笑起来:“当然发现了,可这是因为我修为增加,身体一时不适应。等适应了,就好了!我专门去询问过的。和蝉没关系,你别误会。那确实是个好东西。”
云乘月蹙眉。她也看出来,云清容的修为确实增加了。短短两三天,她就从第一境后阶到了第二境初阶,周身气息凝练,算是个很不错的凝神修士了。
可是哪儿来的免费午餐?大部分人拿了蝉,会慢慢地、隐蔽地衰弱,但也有一部分人十分倒霉,会被大量抽取生命力,暴毙而亡。而像云清容这样,短时间内被给予了大好处的……不会死得格外凄惨吧?
云乘月劝她:“祸福相依,别信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
云清容敷衍地应了,显然没往心里去。
明明受了损,却只瞧着自己得利的方面,坚信这是利大于弊……她想要去问问陆莹,是不是骗子之所以屡屡得手,就在于被骗的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云乘月看出来,云清容现在不会交出蝉。就算她硬抢,她也会想办法再弄一个回来。
算了,悄悄改造吧。
云清容的蝉里倒没有藏着什么书文,而云乘月已经把“斩死为生”用熟练了,很轻松就完成了改造。
但没想到,云清容又有些炫耀地说:“商行买了好些蝉备着,我们不必自己花钱,就可以轮流佩戴。我才戴了几天,就有这样的效果,我琢磨着自己去买一个。”
轮流?那如果云清容戴了别的蝉……
云乘月扶额。
她只能说:“这样好了,如果你之后有什么不舒服,需要求助,可以找我。”
云清容一怔,下意识反驳:“有护身蝉在,我可不会有事……”
“我是说假如。”云乘月打断她,上了马车。在交错的瞬间,她心血来潮,又侧过头,在云清容耳边低声说:“等灾难降临时,你可以寻求照天教的指导。”
“照……?”
云清容愣住了。
云乘月却已经说:“走吧。”
“哦,哦……好。走了。”
云清容转回头,暂时放下疑虑。
不知不觉,她又咳嗽了两声。应该是风邪入体吧?冬天着凉,确实有些难受……她晃神了片刻,只依靠本能举起了马鞭,驱赶马车前进。
不行,要集中精神……
她使劲眨眨眼,再晃晃头,试图将精力集中在道路上。
这时候,她听见云乘月说:“等到了星祠之后,不要停车,围着城中心慢慢走,我要多逛一逛。等差不多了,我会说一声,我们再回来。”
这个要求着实有些奇怪。她不是去星祠么,怎么又成了到处闲逛?
但云清容没有多问。身体的疲惫传染到了精神,令她思维凝滞;她现在还能驾车,没有将车赶到两边的沟渠里,已经很努力了。
有些难受……
不过,过几天就好了……三清阁的官员说过,过几天,等身体适应了新的修为,就好了。
带着这样的憧憬和信任,云清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驾着马车,往这座城市的中心驶去。
……
马车内。
云乘月最后看了一眼云清容的背影,摇摇头。她吹出一口生机灵气;那白气悠悠而飞,附着到了云清容身上。
这算是一道保命符,能暂时护住云清容,不让她生机流失。
就算不看血缘,她也是个很称职、很努力的驾车娘子呢。
做完了这些,云乘月才关上车帘。车窗也没开。车厢里剩了一豆烛光,随着震动而颤抖。
她的影子投映在车厢壁上,也一晃一晃。
晃着晃着,她的影子一分为二,成了两个她。
也确实有两个云乘月坐在车厢里。她们相对而坐,有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挽发,连眉目间一点疏懒也完全相同。
但随即,其中一个“云乘月”就面露幽怨。她缓缓眨动眼睛,长长睫毛映着无数忧郁,又掩映着些许期盼;她就这样面带哀求地坐着。
云乘月扶额:“你不要用我的脸做这样的表情,我会以为是自己负心薄幸,抛弃了我自己。”
另一个“云乘月”更加哀怨:难道不是?
这是“梦”字幻化而出的人。
“梦”字是千年古文,早就有了灵识,能自由幻化人形。它今晚原本很想凑热闹,很想跟着主人,去京城星祠内部一探究竟。它可好奇“文”字的主人了!多好呀,还能见到自己死去的主人……它就见不到自己的前主人。
可现在,它竟然要被单独留在这辆马车上,呆呆坐着,坐好久好久,还不能下去逛逛!
那还不如待在主人识海里,至少那里广阔又漂亮,还有其他书文小伙伴作陪……
“梦”字越想越伤心,简直要哭出来了。它扁起嘴,身形边缘虚化,变作薄薄的彩色霞光,恍如仙子,非常好看。
云乘月无奈,哄了它半天,又许诺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并夸奖它如何能干、这任务只有它能胜任、没有它她可怎么办……
才算把“梦”字哄开心,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车里了。
云乘月又拿出几本话本,还有很久没听的说书玉简,说:“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你慢慢看,当消遣。”
“梦”字好奇起来。它是见过主人看这些的,不过自己没怎么瞧过。它拎起一枚说书玉简晃了晃,放在耳边。它是书文,不需要逐字逐句听,靠近了就能接收信息。
很快,它眼睛亮起来,喜滋滋将其余说书玉简收拢在怀里,再望着云乘月,冲她挥挥手,意思是:好了,快去吧,我要听书了!
【获得蓝色情感,“梦”字的兴奋】
【古老的文字第一次接触今天的故事,它觉得好听极了、精彩极了,甚至有些怪你,怎么不早点拿出这样的好东西!】
【没什么用的情感,应用之后可以作为其他情感的养料】
云乘月:……
早知道直接塞给它玉简就好了。
她没好气地拍拍“梦”字的头,下手却很轻。她说:“拿来。”
“梦”字正翻一册话本,头也不抬,只有一层彩色灵光从她身上泛起。那光如一层绸缎,泛着天青、石绿、瑰粉、娇红……
如同将世上所有美好的颜色都涂抹上去。可再看两眼,却又会感觉这些色彩都是虚幻、都如流水,总归是空。
这是“梦”字的意趣——如梦似幻,繁华若梦,最后都是空。
这层“绸缎”覆盖到了云乘月身上。
霎时,她整个人消失了。
但她还在车中。她张开双手,向下沉去。
她已经走过一次白玉京的下水道,并花了点时间摸清主要道路。现在,她裹着梦幻的纱衣,化为一道轻柔缥缈的雾气,再次沉入了底下。
天空中群星烁烁。那是岁星网,也是无数只眼睛;他们当年修筑的防御工事,而今早已成为皇帝的耳目。
飞鱼卫一直在监视她,但那只是表面把戏。真正的监控,来自天空,来自群星,来自那密密麻麻的璀璨的凝视。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她也就装作不知道,甚至还打晕了飞鱼卫,仿佛她真的很在意这些暗哨。
而在地下,是星星的盲区。
白玉京的下水道修筑得极其宏大。尤其主城区的底下,道路纵横交错,阴冷潮湿,并不如西城那般脏乱。
“梦”字给了她隐身,也给了她一定的变化身形的能力。但本质上,她还是一个人,而不是真正的雾气,所以她保持谨慎小心,没有碰到任何一处墙壁。这里到处都埋藏着阵法,不能轻易触动。
她在往星祠的方向而去。
老鼠、蟑螂……这些生物也在这里生存。甚至还有不少人类。她惊讶地发现,这里并不冷清,反而挺热闹。
角落里有人在做交易。她疾飞而过时,听见他们的碎语:
——市面抽税真是太凶狠了……
——最近税又加上了……
——朝廷又不打仗,做什么这样掏我们的钱?
他们在抱怨最近的税费。
云乘月知道那些钱去了哪里。多半是用来铸造三清阁的护身蝉。资源又不是凭空生出,这里突然多了,那里就必定少了。
如果她能等,也许会等来一个王朝的缓慢衰亡——可是,她不能等。薛无晦也不能等。还有如徐冰花一家、如云清容……如许许多多为庄梦柳的生命买单的人们,他们不能等。
她要抓紧时间。快一些,再快一些……
就是这里!
她来到了京城星祠的正下方。
在黑暗中,她抬起了头。穿过沉沉黑暗,她听见了钟声和鼓声。那从地面传来的声响,让地下的世界也微微震颤;她还听见了人们的欢呼,听见了白玉京星祠隆隆上飞的声音,听见了朱雀星官高亢的嗓音——
就是现在。
足尖点地。那里有一潭积水,也正好是阵法的死角。
她眼里有书文陈列,识海中也有书文如燃烧般发着光。《云舟帖》里情感共鸣,沉睡的新剑再次醒来。
全部的力量,都聚集在她脚下,聚集在那足尖一点。
然后,一跃而起!
先亮起的是“光”字,光耀如矢,刺破黑暗;
继而是“刺”字,穿透冰凉而坚硬的泥土,穿透人造的青石砖;
生机书文则浸润她的血肉,也笼罩在每一枚书文上,保证形神不散,让力量如水生生不息;
而“梦”字借给她的光辉,则掩盖了每一丝力量的痕迹,和每一缕声音。
她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白玉京核心之地的土地,却仿佛一只幽灵,连一粒沙都未曾惊动。
她仅仅是穿过这一切。
穿过黑暗,穿过土地,穿过无数灯火;群星在闪烁,一只又一只眼睛在闪烁,但白玉京星祠的阴影完完全全笼罩了她,也遮蔽了星光的窥探。
她藏在阴影之下。
然后——倏然没入了那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