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陈坚先开?口, 对儿子说:“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你?钟阿姨这个女婿有点……不?靠谱。”
话到嘴边,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 最后说了比较委婉的三个字‘不?靠谱’。好在陈国伟明白他的意思, 点了点头。
“那个人……不?是很脚踏实地。”
陈坚认同,为自己之前?借钱给高伟一事解释道:“其实之前?我给了他一笔钱, 主要是觉得你?钟阿姨太?不?容易……”
陈国伟笑,制止父亲往下说:“爸, 我懂, 不?用解释, 你?借钱也是人之常情。”
陈坚也跟着一笑,但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老实对儿子承认:“我对你?钟阿姨的女儿女婿其实不?了解,之前?我一直觉得, 我和?你?钟阿姨的事是两个人的事。高伟第一次通过你?钟阿姨跟我借钱时, 我也没想太?多,想着人家有困难想到我也很正常。”
但第二?次借钱,他心?里其实就隐约不?悦。不?是因为借钱金额高, 而是高伟理所当?然为难钟静的态度。今天吃了这顿饭,他忽然觉得, 自己和?钟静的事, 不?是只关?乎两个人那么?简单,那是两个家庭。
其实如果只考虑自己,他根本不?把高伟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但想到儿子和?儿媳妇,他不?得不?认真思索, 和?高伟这样牛皮膏药一样的人做亲戚,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也是在这个念头产生后, 他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对钟静的喜欢原来是有限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对钟静有些愧疚。而钟静,应该多少有些察觉。
陈坚以?为自己活了半辈子,见过那么?多风浪,遇到再棘手的事也能慢慢想到解决的办法。但是这一次,他确实不?知道怎么?破这个局。
这是第一次,陈坚如此?对儿子袒露心?声。
陈国伟听完也陷入短暂沉默,其实他听明白了父亲没说出口的另一层意思。因为他,父亲重?新审视了自己和?钟阿姨的关?系。
这个年代?对女性的包容可不?比男人,钟静守寡再找,本就已承受了很大压力,如果和?父亲不?成,陈国伟不?敢想象她能否承受得起这样的结果。他了解父亲,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决定和?钟静一起前?必然想过这些,确定自己能对钟静负责,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现在因为他,父亲甚至在考虑和?钟静分手。别的陈国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父亲真向钟静阿姨提出分说,下半辈子必然会活在愧疚中。
陈国伟喊了声爸,告诉他:“我和?娇娇是怎样的人,你?应该了解的。虽然高伟这人人品确实不?怎么?样,甚至有点贪得无厌,但是如果你?看?在钟静阿姨份上想帮助他,我们真的不?会有意见的。而且……”
“我当?然知道你?和?娇娇不?看?重?钱。”说到这点,陈坚就憋屈。他赚那么?多钱,结果自己儿子和?儿媳妇不?肯花,买个房子还要贷款,如果不?是感情好,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他对儿子说:“其实我也不?是真把这几万块钱看?的那么?重?,只是高伟这种人,爸见过不?少。这种人就是祸害,一旦被粘上,不?知道会带来隐患。”
“怎么?会呢。”陈国伟笑,把钟阿姨的处境和?父亲分析了一番。这件事不?管什么?结果,其实最难的是她。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是自己血肉孕育的女儿。正应了那局,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边都痛。而且守寡再找对象,本就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如果分开?,他担心?钟静阿姨承受不?住。
陈坚重?重?叹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
他不?是怕高伟向自己借钱,他是怕高伟这样的人,如果自己跟钟静结婚,自己就是他岳父,时间一久就不?是借钱那么?简单,而是惦记着这份自己辛苦攒下的家产。
要知道,借钱和?惦记家产,那差别可大了。
借钱,至少心?里还知道,这钱是别人的。图谋家产,搞不?好还会动害命的心?思。
陈坚就陈国伟一个儿子,如果儿子儿媳妇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而且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亡妻。
听了父亲说的顾虑,陈国伟再次笑了,说:“我觉得这不?大可能,就算高伟生了谋财害命的心?思,我和?娇娇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由着他来呢。再说现在是法制社会,干了犯法的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俗话说宁可的罪君子不?可去惹小人,你?怎么?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也许他不?要你?姓名,但折腾出一堆事也够闹心?的。”
“放心?吧爸,到时候我和?娇娇肯定有办法应付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陈坚开?玩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爸我是正直之人,可不?一定是高伟这类人的对手。”
“没事,有句话这么?说的,父子连心?,其利断金。我们父子联手,害怕他区区高伟。”
陈坚被逗乐了,哈哈笑起来。
任娇娇下楼,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好奇问:“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陈国伟看?到妻子,笑容下意识就深了几分,说:“没什么?,在聊高伟呢。”
说到高伟,任娇娇连忙走过来坐下,看?看?公公,又看?看?丈夫,好一会才问:“你?们是在商量借不?借钱给他吗?”
其实不?是,但陈国伟还是顺着这话说:“是啊,爸正苦恼呢。”
任娇娇以?为是中午自己在饭桌上的态度带给公公的困惑,连忙解释说:“爸,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你?要借钱给他,我也是支持的。”
“支持?你?不?是很不?喜欢高伟这人吗?”陈坚很意外?,他看?的出来,儿媳妇很反感高伟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的骗钱行为,中午怼高伟的态度,还以?为她肯定会反对自己借钱的,没想到竟然支持。他很不?理解,很好奇儿媳妇怎么?想的。
任娇娇轻咳了声,没忽略丈夫和?公公殷切看?着自己的目光。
“我当?然不?喜欢这人,如果可以?也不?想借钱给这样的人。中午那番试探我就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想做的事根本就没下心?思,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但谁让他是钟阿姨女婿呢,所以?借不?借钱给他,不?在我们而是在钟阿姨的态度。如果钟阿姨选择靠向我们,坚决不?纵容这个女婿,其实他根本耐不?了任何?人的。”
“你?钟阿姨只有郑蔓一个女儿,这不?是不?想女儿为难。”同是为人父母,陈坚也不?是不?理解钟静。
“我知道,只是退让就能让高伟对郑蔓好?不?顺着他意,他又能对郑蔓怎么?样?”
“上次借他钱的时候听你?中阿姨说过高伟闹过离婚。”
“离婚?”任娇娇忍不?住嗤笑出声:“他这样的男人能娶到老婆就偷笑了,绝对不?可能离婚的。离婚了谁赚钱养家?谁每天做好饭菜给他吃?谁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谁替他对自己父母尽孝?说真的,如果郑蔓有离婚的念头,我们大家还应该极力支持。”任娇娇越说越不?屑,高伟这种典型在婚姻里的纯获利者,是不?可能离婚的。同时又对钟静母女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样付出牺牲都被拿捏住。
陈坚这段日子以?来的混沌,在听到任娇娇这些话后,一点点变得清明。只是他还需要时间捋捋,他必须要好好捋捋,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大家好的。
只是陈坚没想到,任娇娇和?陈国伟也没想到,钟静竟然会那么?突然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
那是任娇娇和?陈国伟回到家属大院后的第三天,接到了陈坚的电话。
电话那头,陈坚语气颓废,告诉他们,钟静向他提出了辞职,并且走的很快,已经不?来家里了。
任娇娇知道,如果只是辞职不?干家政这份工作,公公语气不?至于这么?颓废,她担心?两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谁料,这并不?是社么?不?愉快,而是钟静提出了分手,态度决绝,不?容挽回。
任娇娇小心?问:“是因为高伟?”
陈坚嗯了声,喉咙忽然堵的厉害,电话那头停顿了许久才和?儿子和?儿媳妇说清楚整件事。
其实就是钟静不?想卡在中间为难了,更不?想让陈坚为难。觉得和?陈坚分手是最好的,没有他这个有钱的对象,高伟也就不?敢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儿一家的日子也能回到从前?。
听完任娇娇也沉默了,其实钟静母女和?他们都明白,借钱给高伟就是个无底洞。
这次借了钱给他,他也许会看?在这点得利上对她们好一点,但能好多久?难道以?后都这样拿钱去买他对她们短暂的好?
她们心?里明明比谁都清楚高伟是怎样的人,却也只是为难自己,而非果断和?这样的人割裂。
只是现在任娇娇没办法去想钟静如何?,而是很担心?公公。
公公孤独了那么?多年,很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彼此?合心?意的,不?曾想却是这样的结果。
有些东西,如果没有拥有过也就算了,拥有再失去,不?管多成熟的人都难受。
“爸,要不?我明天回家陪你?吧。”任娇娇知道,这时候有家人陪伴在身边会好很多。
谁知陈坚却说:“不?用,后天我要去一趟京城,得在那边待上好几天。”他反过来安慰儿子两口子:“没事的,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虽然有些难过,但很快能好起来的。倒是你?们钟阿姨……”
想到钟静,陈坚心?又沉了下去。
钟静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而且因为和?自己处过对象,左邻右舍多少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受得住这些眼色吗?
因为想着这些,陈坚一晚上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本来要去公司得,他却开?车去了银行,取了一笔钱出来。
钟静是他在这世上喜欢得第二?个女人,就算两人分开?了,他也希望她能过好。
这是这钱万万不?能给女儿女婿知道,得自己存着防身。
对于陈坚的突然到来,钟静显得很慌张。
她局促看?着自己狭小的家,问陈坚怎么?突然来了。
陈坚也不?迂回,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信封递过去:“这给你?。”
“这是什么??”钟静没有接,她虽然这么?问,却也想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坚直接告诉她是钱,并且说:“你?在我们家干了几年,这是你?应得的。”
钟静摇头,坚决不?肯手:“你?有给我工资,我不?拿不?属于我的东西。”
陈坚哪里会听她的,硬把信封往她手里塞,但是钟静就是不?接。
“你?怎么?那么?倔。”陈坚给逼急了,说话声音有些大,钟静立刻眼红了。
他傻眼了,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钟静擦干眼泪,止住喷涌的泪意,冲陈坚摇了摇头,语气带了点哀求道:“求求你?了,如果你?对我们过去那场情分是认真的,就给我留一点尊严吧。”
‘尊严重?’二?字像一把利剑,一下子划破了陈坚本也摇摇欲坠的心?房。他急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呢?他急的也想不?到词来表达,钟静却替他说了出来。
“觉得我可怜,想用钱补偿,是不?是?”钟静问是不?是的时候,神情凄然。
陈坚看?的心?一痛,他想说不?是,但又骗的了谁呢。
钟静笑了笑,说:“你?又没对不?起我,分开?是我提出来的,为什么?想要给我补偿?”
陈坚老实回答:“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过得好。”
‘过得好’三个字,钟静听到不?免戚戚然。
她生于一个贫穷的家庭,小时候从来没吃饱过肚子。长大后嫁人,才过了几年好日子丈夫就离开?了,一个人艰难将女儿拉扯长大。本以?为女儿长大就好,谁知道中年遭遇下岗。没钱供女儿上学,逼得女儿早早选择嫁人。也许当?初就是太?草率,才嫁了高伟这么?一个烂人。
每每想到女儿要和?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钟静心?就痛。
她其实幻想过,和?陈坚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但是高伟的贪念像无底洞,知道她和?陈坚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逐渐暴露出来。而她也越来越深刻认识到,自己家和?陈家的差距。
人常说门当?户对,这话也许是对的。像她这样普通的人家,是不?应该奢想找陈坚这样的人家的。既弄得自家家无宁日,也让别人家为难。
那天两家人一起吃饭回来,她每天都做梦,梦到高伟伸手向自己要钱,不?给就打女儿。
多少次,她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久久不?能再入眠。而陈坚的苦难,她也尽数看?在眼里。
她想,两人分开?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她们家能恢复到从前?,虽然苦,虽然小吵小闹不?断,但日子也能过下去。陈坚也不?需要再因为高伟的事为难。
想清楚后,钟静果决向陈坚提出了分手。
下这个决定虽然很难,但一旦做出,再痛她也不?会回头。
她们这样的人家,是只适合过自己小日子的。大富大贵,也许只会是祸害。
钟静无力朝陈坚摆了摆手,语气淡淡说:“你?走吧,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的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会过的不?好。这么?多年,我不?是这么?过来了吗?”
陈坚从这话里听出不?对,忙问:“你?要离开??”
钟静点了点头,也不?介意老实告诉他:“小蔓想去广州,我跟着过去一起给她带孩子。”
但她没说的是,郑蔓的厂效益不?好,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所以?女儿才会做出停薪留职的决定,南下广州打工。
听到钟静要和?女儿一起离开?,陈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忽然挖了个大洞,浓浓的失落和?空洞瞬间将他掩盖。
他从信封里抽出一部分钱,再次把扁了许多的信封递给钟静:“你?我相识一场,就接下我这份心?意吧。你?和?郑蔓去广州,前?期肯定得花不?少钱。为了郑蔓,为了小玉儿,就别拒绝了。”
钟静被捏到了命脉,嘴张了张,拒绝的话到底没成功从嘴里蹦出来。
是啊,这些年她虽然也攒了一点钱,但是去一个新地方生活却是要花好多钱。哪怕郑蔓刚去到就能找一份工作,发工资不?也得一个月后。
陈坚看?出她的松动,再次把信封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也没多少钱了。”
大部分现金已经被他抽出来了,他估摸着厚度,剩下的也就几千块钱吧。
这次钟静终于没再拒绝,接过信封久久不?语。
陈坚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钟静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哭了一会,她擦干眼泪,从信封里抽出那小叠现金,认真数了遍,记住了这金额。
等她和?郑蔓在广州安顿下来,挣到钱了,以?后是肯定要把这笔钱还给陈坚的。
钟静把钱塞回信封,想了想,还是从里面抽了一半出来另外?放好。
傍晚高伟先于郑蔓回来,一进?门就问:“妈,今天陈坚那狗男人是不?是来过?”
他一上楼就有邻居拉着他巴拉,说有个老男人今天来他们家了,他一猜就是陈坚。至于为什么?称陈坚为狗男人,是因为他一直认为分手肯定是陈坚提出来的,不?愿意帮扶他们。
本来他想要去陈坚公司闹的,但向来温驯的丈母娘竟然以?死相逼,说他敢去她就吊死在家里。那狠绝的眼神,让高伟畏惧。
思考了一夜后,他最终没去找陈坚闹。
倒不?是真舍不?得丈母娘死,而是细细分析过后,觉得自己去闹也捞不?到什么?好处。陈坚那人能做那么?大事业,必然也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他很清楚,人家有钱有势,自己只有一张嘴,万一对方发气狠来,吃不?了兜着走的是自己。
无法去收拾陈坚,高伟转而责怪丈母娘。好不?容易抱到这么?棵大树,不?好拉拢着,竟然让他给跑了。完全没有反思,丈母娘和?陈坚会黄是因为自己。
钟静听了高伟的话,心?咯噔了一下,心?道如果给他知道了陈坚有给钱自己,只怕这钱又要被抢走。
她摇了摇头,冷冷道:“不?是,是我那个在东北国营厂上班的表哥,这几天来这边出差,来看?看?我。”
脑子快速转了一圈,钟静把远在东北的表哥拿出来当?挡箭牌。一来离的远,高伟不?可能真去确认。二?来在本市的其他亲戚一个比一个穷,陈坚今天过来穿的光鲜亮丽,说是其他人高伟也不?会信。
可即便如此?,高伟听到后仍满肚子怀疑问:“是吗?真不?是陈坚那狗男人?”
听到女婿动不?动就狗男人狗男人,钟静狠不?高兴,冷着脸说:“我和?他都分开?了,他还来找我干什么??”
高伟心?想也是,将信将疑坐下,又问:“你?那个在东北的表哥是不?是混的不?错?”
钟静警觉心?生起,警惕看?着女婿:“你?想干什么??他们厂现在效益也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岗了。”
听到这样的答复,高伟不?屑笑了,小声嘀咕了句:“一堆穷亲戚。”
再小声,客厅就这么?大,钟静还是听到了。可最终也没说什么?,她确实是一堆穷亲戚,没什么?好辩驳的。穷亲戚好,穷亲戚才不?会被她这个好女婿给盯上。
没多久,郑蔓带着女儿回来了,一回来就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而自己丈夫坐在客厅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还嗑的满地瓜子壳。
她顿时火就上来了,但这段时间两人争吵的实在太?频繁,最终还是忍了下去,让女儿好好做功课,自己则准备进?厨房帮忙。
高伟喊住她:“计划什么?时候去广州?”
妻子的工厂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了,家里都快穷的揭不?开?锅,如果不?是丈母娘还有一份工资顶着,只怕他们一家几口早就饿死了。现在丈母娘这份工作也没了,妻子说想南下广州打工,他也听说那地方遍地黄金,所以?想也没想同意了。不?然一家几口继续待在这里,迟早得饿死。
郑蔓停下脚步,说:“不?是说好这个月20号吗?”
高伟呸一声把嘴巴里的烂瓜子仁吐出来,才又说:“我这边手头上还有点事,可能要晚一点。这样吧,你?们先去,安顿好后我下个月再过去。”
郑蔓不?可思议转过身,看?着丈夫:“你?让我和?我妈两个没出过远门的人先去广州?高伟,你?是男人吗?”
高伟为自己辩解:“我是有事,这个月没办法过去。不?就是去广州嘛,又不?是出国,说的那么?难似的。”
“你?知道‘安顿下来’四?个子有多难吗?要找地方住,要找工作,这一切的一切,你?以?为那么?容易吗?”郑蔓语气已经不?自觉变得尖锐,她不?指望高伟能安排好,但至少一起面对吧。
“有什么?难的,有手有脚有嘴,还找不?到工作找不?到房子?”
郑蔓讥笑反问:“是啊,有手有脚有嘴,你?怎么?就找不?到工作呢。”
高伟顿时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身:“郑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如果不?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至于一份好好的工作不?干,这么?奔波劳累吗?”
在厨房的钟静眼见女儿女婿又要吵起来了,连忙出来拉住女儿:“好了好了,等下又要吓到玉儿了。”
说到女儿,郑蔓看?过去,已经在她小脸上看?到惊恐,硬生生忍下了对丈夫的所有不?满。
进?到厨房,钟静小声对女儿说:“没事,妈陪着你?。”
简单一句话,让郑蔓红了眼。
她也小声对母亲说:“妈,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当?年没听你?的话,执意嫁给高伟。”
“怎么?会呢。”钟静苦笑,看?着短短几天就憔悴了许多的女儿说:“当?妈的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失望,只是难免会有些懊恼,如果妈能干一些,你?的人生也许会不?一样。”
郑蔓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用手背擦了擦落下的眼泪。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自己活该。当?年母亲下岗,她毕业后又一直工作不?稳定,后来遇到高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将他当?成了人生中的救命稻草。嫁给他后,在他们家人的帮助下,进?了国营厂上班,确实是过了一段时间安稳的日子。谁料女儿出生后,高伟就露出本来的真面目。
他这个人好高骛远,看?不?上一个月几百块钱的工作。辞职下海,却一直干不?出成绩。高家父母对他恨铁不?成钢,干脆躲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还责怪她这个儿媳妇,认为儿子是结婚后被她蛊惑才变得那样不?懂事。再后来小叔子结婚生了儿子,更是成为了二?老的心?肝宝贝,二?老甚至不?怕明说,高家的一切都是要留给这个孙子的,完全任由高伟自生自灭。
一个家庭,没有父母的帮衬本来就很难,丈夫还这样不?争气,如果不?是有母亲一直干家政帮补,她恐怕早已撑不?下去。
郑蔓低头不?语的,看?的钟静心?疼不?已。
她靠近女儿,小声告诉:“不?用担心?,妈妈有钱,够我们去广州过度生活的。”
“哪来的钱?”母亲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拿来贴补他们的生活,所剩不?多,就算全省着不?花,也存不?下多少。但母亲的语气,像是能够支撑他们生活很久似的。
钟静不?敢直说,只说自己攒的。
因为高伟就在客厅,郑蔓也不?敢追着母亲问。不?然给他知道,母亲手里还有钱,只怕又要惦记上了。
只是她们哪里知道,聊这些的时候,高伟刚好想进?厨房看?看?今晚吃什么?,躲在厨房门口把对话都听了去。
*
当?天晚上,郑蔓睡到一半醒了,发现丈夫并没睡在旁边。
初始她以?为他只是起夜,谁知道过去十几分钟都没见人回来,有些担心?,于是起身出了房间。打开?房门,看?到丈夫跟做贼似的缩在客厅沙发上。
“大半夜的不?睡,在干什么??”
郑蔓突然开?口,把高伟吓了一跳。
他随便扯了个借口,说:“想到你?和?妈要先去广州,我担心?的睡不?着。”
郑蔓怎么?都没想到丈夫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半夜不?睡,白天的愤怒因为这话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还生出了一些感动。
她放柔声音,劝道:“睡吧,想这些没用,不?如早点处理好事情去广州找我们。”
高伟嗯了声,起身回房。
第二?天,平时都要睡到日晒三杆的高伟难得起了个早出门了。
吃早饭的时候,郑蔓对母亲说:“也许是因为要去广州,他终于有所改变。”
钟静虽然很意外?,但还是很欣慰。
然而这种欣慰还没维持多久,她很快发现,自己藏在抽屉里的钱不?见了。
“什么?钱?多不?多?”郑蔓听到钱不?见了,也急的不?行。
“一个黄色信封装着的,整整一千呢。”
“这么?多?”郑蔓忙走进?母亲房间帮着找,把两个抽屉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最后当?然什么?也没找到,母女二?人脸色惨白,郑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高伟昨晚半夜没睡,这钱丢了会不?会和?他有关?。
“一定是了。”钟静猛的一拍大腿,自责自己昨晚怎么?睡的那么?死。
“妈,这钱是不?是陈叔叔给你?的?”郑蔓问出自己的猜测。
放在信封里,还这么?大笔,除了这个可能,她想不?到别的。
事到如今,钟静也不?再隐瞒,老实向女儿承认。
听了整个来龙去脉,郑蔓更加自责。都是因为她,母亲才错失了这么?个好的人。
她忍不?住再劝母亲:“妈,你?再找回陈叔叔吧,他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钟静苦笑:“傻孩子,我和?你?陈叔叔是不?可能的了。”
她不?可能舍下自己的孩子,他也不?可能委屈自己的孩子。两人现在体面分开?是最好的。
郑蔓没再说话,两人静坐许久,最后郑蔓突然站起身,气呼呼说要去找高伟。
然而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高伟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就是没看?到他身影,不?仅如此?,拿了着这笔巨款的高伟一连几天都没回家,郑蔓又气又伤心?,好几天吃不?下,整个人瘦了一圈。
最后钟静不?忍看?着女儿这样,又告诉她,那天陈坚给的那笔钱,她其实分成了两笔。另外?一笔金额更多的,她本想拿去银行存起来,等以?后他们有钱了再一起还给他。现在看?来,他们只能靠这笔钱过度了。
她安慰女儿:“那一千块钱没了就没了吧,就当?给高伟治病了,不?要再想了。”
其实她何?尝不?想到就心?痛,甚至有掐死高伟的冲动。但钱已经注定拿不?回来了,女儿的身体如果再垮了,这日子也许就彻底没法过了。
郑蔓何?尝不?知道母亲说的对,但想到自己嫁了个这样的人,叫她如何?不?去想。
她痛哭了一场,好在哭过后还是支棱起来,高伟不?回来,就当?他死了吧。
几天后,就在钟静和?郑蔓快要南下去广州的一天,高伟回来了,整个人油光满面,一看?就知道这些日子过得很滋润。
郑蔓看?到他,忽然生出了和?他鱼死网破的冲动,冲上去问他一千块钱在哪里。
高伟一开?始不?承认自己拿了,后来被妻子闹的心?烦,气急败坏说:“是我拿了又怎样?我拿去投资做生意了。”
“投资做生意?”郑蔓呸了声,才不?信丈夫这鬼话,逼问道:“还剩多少?那是我们去广州的生活费,你?怎么?能偷了去。”
“都说拿去投资了,哪还有剩。”高伟说着,下意识把右手伸进?牛子裤的右边口袋。
郑蔓反应也很快,也朝那个口袋下手。两人扭打成一团,最后郑蔓成功从那个口袋拿出一小叠钱。
高伟见钱被抢,吼道:“把钱还给我。”
郑蔓怎么?可能把钱还给他,死死拽在手里,愤愤道:“一千块钱花剩这一点,高伟你?是人吗?这可是我妈辛苦攒下的血汗钱。”
“血汗钱?”高伟嗤笑出声:“说是皮肉钱还差不?多。”
郑蔓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人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钱肯定是陈坚给的。”他虽然没钱,但是认得那装钱的信封,跟上次陈坚借他们钱是用的那信封一样,所以?断定岳母肯定是骗自己,昨天来家里的男人一定是陈坚,而这钱就是陈坚给的分手费。
“你?说你?妈也真廉价,既然要人家分手费,也不?知道多拿点,一千块钱能干什么?。”
郑蔓气疯了,高伟话里话外?都是对母亲的不?屑和?侮辱。没办法再和?这个人待下去了,不?然她怕自己会杀人。
郑蔓默不?作声进?了厨房,再出来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高伟本来也在气头上,看?到妻子拿着菜刀出来,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问:“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郑蔓手提菜刀,慢慢朝丈夫走去。她向前?走一步,他往后退两步。
高伟被吓到脸色惨白,说话都开?始哆嗦:“那钱你?、你?要拿回去就、就拿回去,拿菜刀干什么?。”
然而郑蔓并没有停下脚步,高伟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开?门后飞奔离去,用夺门而跑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口气跑到楼下,高伟大骂郑蔓神经病,为了点钱就想杀亲夫。
他在外?头和?朋友斗了几天地主,整个人累的不?行,本来今天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没办法,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朋友。
郑蔓站在长廊上,看?着远去的丈夫,缓缓闭上眼,压下心?底刚才翻涌而出的绝望。
高伟这一离开?又是几天,在19号那天下午才小心?翼翼回来。
钟静她们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天就要坐火车去广州。高伟一直不?见人影,钟静还一直担心?,夫妻两这次会不?会闹太?厉害了。好在在她们去广州前?,他还是回来了。
高伟回来后,试探了妻子,感觉她怒气消下去不?少,才暗暗松了口气。
结婚这么?多年,这还是郑蔓第一次气到失去理智,可把他吓坏了,几天不?敢回家。当?然了,也是因为朋友拉他玩牌,玩的有些不?亦乐乎。
他问岳母:“妈,你?们明天几点的火车?”
钟静告诉他上午八点,高伟听后下意识说:“这么?早?那不?是得六点左右就出门。”
不?过他关?心?的不?是明天几点出门,而是妻子准备留多少钱给他生活。他也不?求多,上次给她抢去的那几百块钱给回来就行。
郑蔓听到丈夫竟然还有脸问自己要钱,气的拿起放在们后边的扫把指着高伟骂道:“你?再敢提一个钱字,我跟你?没完。”
“郑蔓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成泼妇了。”高伟可不?怕她手里的扫把,只要不?是菜刀,他什么?都不?怕。
“泼妇还不?是被你?逼的。”郑蔓心?里委屈,她也不?想这样,都是被逼的。
“我怎么?逼你?了?”高伟想笑,但看?到挥到眼前?的扫把,顿时又笑不?出来。他看?向丈母娘,希望她能劝一下郑蔓,谁知道她直接当?没看?到。
行啊,既然这样,他也不?忍了。
高伟毕竟是男人,力气要比郑蔓大许多,伸出手一夺,轻而易举就夺下了她手中的扫把,随后扔出门外?。
“郑蔓,你?、你?别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你?们要去广州,我一个人在这边生活,难道不?应该给我留点钱吗?”高伟说的理所当?然,完全不?想想自己这些年没有工作,家里的钱都是丈母娘和?妻子赚的。
郑蔓只甩给他两个字,没钱。
没钱可没办法生活,高伟可不?依,准备去翻她们收拾好的行李,边动手还边说:“妈,你?就别骗我了,那天来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你?在东北的表哥,而是陈坚对不?对?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分手费?不?可能只有一千的。”
被猜中,钟静脸色非常难看?,特别是听到‘分手费’几个字,更是气到胸口上下抖动。
郑蔓怕高伟再扣不?遮拦说出更难听的话刺激母亲,上前?阻拦,并和?高伟吵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郑蔓把昨那天从高伟那夺回的钱给了他一大半才罢休。
第二?天一早,郑蔓母女三人拎着行李出发去火车站。她以?为丈夫至少能送一下,谁知道他嘴里说着好,却是一直躺在擦胡功能上起不?来。郑蔓失望至极,自己拎着行李去坐公交车。
火车票是早让人帮忙买好歹饿,但排队验票,入站,这些郑蔓都是第一次,还好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热情,不?然她真怕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坐在开?往广州的火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郑蔓甚至想,如果下半辈子没有高伟也好,她带着母亲女儿过还更省心?。
就在郑蔓母女三人坐上开?往广州的火车上,任娇娇那边也接到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