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后?, 陈二丽还是忍痛点了三菜一汤,花了她五十多块钱。
回到酒店,她忍不住和?丈夫抱怨:“你那个弟媳, 可真是个嘴馋的, 一盘肉她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任大锤笑道:“一盘肉就?那么几块,你就?由?着她吧。他们日子苦, 估计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机会下馆子。”
“那是他们活该,大陆虽说穷, 但也有人先富起来的。就?你弟夫妻, 到现在还住着你爸妈那个时候盖的泥砖房, 丢不丢人。”
妻子这话任大锤无法反驳,他弟夫妻两确实太不争气了。
要说孩子多吧, 村里大把多三四?个孩子的,人家?日子也过的不差。
当然, 这不差只是和?同?村人比, 和?港城那边的生活是没得比的。大陆这边,再努力发展个一百年,经济水平也赶不上港城。
想到这些, 任大锤不得不服妻子当时的眼光和?魄力。
如果他们还留在这边,也许已经下岗了, 都不敢想象那日子会苦成?什么样子。
在县城酒店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吃过早餐,四?人再次坐上大巴。
早饭吃的是肉丸米粉,王润娣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个人硬是要了两大碗, 看得陈二丽目瞪口呆,在心里暗暗骂她, 仗着不用自?己出钱,肚子都不怕撑破。两大碗米粉,大老爷们都吃不了那么多。
大巴驶出县城后?的路又开?始不好走?,比昨天那段路更甚。
陈二丽被颠簸吐了,如果不是他们事先私下确认过,会怀疑女儿是不是真嫁到了很好的人家?,日子过的很好。而且随着越来越近目的地,她发现这个县城比老家?那个还要偏,说是被大山包围着也不为过。
一大早出门,几近傍晚才终于下车,这段路程漫长的,比陈二丽夫妻当年偷渡去港城还甚。
也许是因为到了女儿生活的城市,即将要见?到十几年没见?的女儿,陈二丽忽然开?始紧张。
任大锤看出来了,趁着弟弟夫妻没注意,小声?安抚妻子:“别紧张,我们先去酒店安顿好,联系上后?才见?。”
“我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陈二丽都想笑自?己,她清楚知道自?己自?私凉薄,做什么都先考虑自?己。十几年前抛下女儿离开?,她从来没后?悔过。
不想了,也许不是紧张,而是忐忑女儿对他们的态度不是如自?己预期,担心这一趟白回来吧。
这一晚,四?人住在当地比较好的一家?酒店。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王润娣夫妻来到大哥大嫂房间,用客房电话给任娇娇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们已经到了。
电话那头任娇娇为他们的速度惊叹,没控制住脱口而出:“这么快?”
王润娣很会说话:“你爸妈想你呢,听到你让他们过来,当天就?动身了。”
任娇娇再心里呵呵冷笑,要不是这中间隔了十几年,她还真信了这话。
王润娣问:“娇娇,你还没说你家?在哪呢,我们怎去你那?还是说你来酒店接我们?”
任娇娇说:“我去酒店找你们吧。”
她说的是找,而非接。不过王润娣私人并没听出来,尴尬聊了几句后?开?开?心心挂了电话。
王润娣讨好道:“我就?说吧,娇娇这孩子是有孝心的,亲自?来酒店接。”
任大锤和?王润娣颇为欣慰点了点头,特别是陈二丽,和?女儿聊了几句,听她说话语气平静,放心不少。
当晚,王润娣夫妻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床,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大天亮。倒是陈二丽,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就?没再睡着过。
第二天,四?人早早洗漱收拾好自?己来到酒店大堂。
他们和?任娇娇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只是到时间后?仍然不见?她来。
几人想可能是小县城交通不便,迟到一点也正常。
时间来到九点半,还是不见?人。
王润娣心里开?始担心了,任娇娇不会是玩他们吧。
不安之际,陈二丽也问出了差不多意思的话。
王润娣只得硬着头皮安抚:“不会的,娇娇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
时间来到上午十点,王润娣担心的后?背直流冷汗,心里开?始骂任娇娇。
如果她真敢玩弄他们,她一定豁出去闹到陈国伟单位,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怎样不孝之人。
时间来到十一点,陈二丽已经发了不止一次火,数次让王润娣给任娇娇打电话,但是一直没人听。
她开?始质问弟弟夫妻,问他们之前在信里说的,还有见?面之后?说的,是不是都是在骗她。
王润娣夫妻被质问的狂飙冷汗,好在十一点钟左右,任娇娇终于出现了。
王润娣看到任娇娇的时候,激动到猛掐丈夫手臂,比去年自?家?的母猪生了是只猪崽还激动。
“来了,娇娇来了!”
顺着王润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任大锤和?陈二丽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像,太像了,他们生的女儿,和?陈二丽年轻那会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是这穿着……有点过于随意。不过身上散发的那股气质,没钱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陈二丽开?始酝酿情?绪,打算女儿一靠近就?开?始表演一个过度思念女儿的母亲。然而任娇娇的态度,硬是让她的表演无法开?展。
任娇娇走?近后?,淡淡为自?己的迟到解释:“不好意思,上午睡过头了。”
陈二丽那到嘴边的一声?‘女儿’硬是说不出口,如此冷淡的语气,如此满不在乎的态度,哪里是王润娣说的,对他们思念的很?
她恼怒看向?王润娣,捕捉到了对方脸上强掩的惊慌。
王润娣打圆场说:“肯定是昨晚写小说太累了吧,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那么努力。”
说完,看向?大哥和?大嫂,硬着头皮装出很激动的语气说:“你还认得出他们是谁吗?”
任娇娇:“……”
她有时候真佩服像王润娣这样的人,脸皮厚起来,什么话都敢说。她都已经知道原主亲生父母要过来,还能不知道这两人是谁?
小不忍则乱大谋,任娇娇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忘了见?他们的目的。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却没如王润娣所期许的那样,喊一声?爸妈。
陈二丽有些失望,虽然当年是他们抛弃了孩子,但是再见?到孩子,还是很希望女儿能理解他们当年也是没办法,日子太苦了。女儿这样的态度,她有些不抱希望了。但既然已经回来了,总要努力一下的,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能修复呢。
王润娣只得继续打圆场,说他们已经在酒店的餐厅定好了包厢,给十几年没见?面的他们好好聊聊。
任娇娇嗯了声?,包厢不错,他们确实需要好好聊聊。
十一点多,这个也是可以吃午饭的了。
坐下后?,陈二丽为了缓和?母女之间的关系,亲切问任娇娇想吃什么。
任娇娇翻着服务员递过来的餐牌,眨巴着眼睛问:“是你们付钱吗?”
这问题让陈二丽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但仍维持这笑容,道:“傻孩子,当然是爸爸妈妈付钱啦,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好咧,那我就?不客气了。”任娇娇本?就?没打算客气,点了几样酒店的招牌菜。
只听名字陈二丽就?肉疼,连忙翻餐牌去找,看了价格后?,心脏抽痛。
她这个女儿可真敢吃啊,这一顿饭,比他们夫妻回来这几天的开?支加起来都要大。
但是出了忍着心痛接受,还能怎么样?
也许是女儿嫁人后?生活条件好,自?己又是著名作家?,能赚钱,习惯了花钱大手笔吧。
这么想,陈二丽心里好受许多。
点完菜,王润娣又开?始做那个缓和?气氛的人,一会和?大哥大嫂说着任娇娇八岁以后?的生活日常,一会和?任娇娇说大哥大嫂千里迢迢从港城回来有多么不容易。
只是任娇娇又怎么会那么轻易随她说,说到自?己八岁以后?的生活,当然要拆台了,适时补一句,感慨那会日子真苦之类的话,逼得王润娣最后?不得不闭嘴。
好在菜也陆陆续续上齐了,看见?任娇娇点的那几样菜,王润娣和?任大柱眼睛都快直了。
他们吃过的好东西太有限,可以说基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猪肉都已经算的上是奢侈。所以他们不知道那端上来的是什么,只是闻着那香味,诱人的卖相,看着都能猜到肯定很好很好吃。
菜来了,陈二丽也收起心里的不愉快,对任娇娇说:“别客气,快趁热吃吧。”
任娇娇当然不会客气,她早餐吃的少,就?是为了给中午这一顿腾胃。
而王润娣和?任大柱呢,吃的舌头都快打结了。如果不是托任娇娇的福,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吃到。
食物太美味,王润娣心思全在吃上面,根本?没看到陈二丽给自?己打了几次眼色,想让她缓和?一下气氛,让他们母女聊天内容不至于这么干。
陈二丽快气炸了,一个个只知道吃,她真有一种花钱买罪受的感觉。
眼看吃的差不多了,陈二丽忍不下去了,说道:“听你婶婶说,国伟经常出差,而且一出差就?很久,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吗?”
王润娣正吃着菜呢,听到这话抬起头,心说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不过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她开?不了口,而且大嫂一眼瞥过来,她更加不敢开?口,干脆更加努力吃东西。
任娇娇看了王润娣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可没跟叔叔深深说过丈夫‘经常’出差,而且‘一出差就?很久’。
所以陈二丽是哪里知道的呢?她不知道。
任娇娇笑道:“怎么会害怕呢,现在是法制社会,太平着呢。”
陈二丽也笑了,其实她记忆中在大陆生活的日子,除了苦,倒也确实没什么安全问题。家?门虚掩可能都不会有人进?去偷东西。
那会穷,就?算进?去也偷不到什么东西。
陈二丽很会把握机会,由?现在的太平盛世说到当年的苦日子,说他们当年上班多辛苦,不管男女都是两班倒,没人会因为你是女性而多加照顾。还说那会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发工资经常不准时,她和?任大锤每日诚惶诚恐工厂会不会停产。
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任娇娇,他们是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的。
“孩子,希望你能原谅我们,当年我们是真的没办法。”终于把话题带到这里,陈二丽终于可以把强忍着得两行热泪流下来。
这顿饭花了她那么多钱,她真的好心痛。
任娇娇说:“我理解,我非常理解。”
“真的?你不怪我们?”女儿说的泰国干脆,陈二丽都有点不敢相信。她说完,看向?丈夫,同?样在他那里看到不敢相信。
“为什么要怪你们?”任娇娇勾了勾唇,不过是一对抛弃亲生女儿自?私自?利的父母,为什么要浪费感情?去责怪?喜怒哀乐皆是人宝贵的情?绪,她才不会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被反问陈二丽这下是真的激动了,心说王润娣也不全是满嘴胡话。
不责怪就?好,不责怪他们就?能相认,她就?依然还是他们的女儿。
放心下来的陈二丽关心问起女儿结婚后?的生活,任娇娇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他们自?己的公公是开?公司的,家?里特别有钱,而自?己呢无意中走?上了写小说的道路,没想到还写出了名堂。
话里话外,透露着老娘家?庭幸福还巨有钱。
听到任娇娇过的这么好,王润娣是最震惊的,然后?愤怒。
他们夫妻那么辛苦把她养大,说是她再生父母也不为过,这么有钱竟然不想着他们。
也不说多的,一年大小节日给点钱总不过分吧。
不亏是大哥大嫂的亲生女儿。父母和?孩子都一个样,忘恩负义,薄情?寡义。
相比王润娣的震惊和?愤怒,通过私家?侦探已经对女儿情?况掌握的差不多的陈二丽则是激动。
太好了,女儿的夫家?条件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好,女儿本?人比她以为的还要成?功。
此刻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陈二丽觉得那不是她女儿,是珍贵的金疙瘩。
她激动道:“好孩子,你可真是太争气了,有我年轻那会的魄力。”
任娇娇羞涩一笑,说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遗传。”
说完她立刻在心里呸了声?,什么狗屁遗传,不稀罕。
这一顿饭开?头虽然闹心,吃的也贵,但陈二丽认为总体还是值得的。至少他们和?女儿聊的还不错,虽然还没开?口叫他们爸妈,但是态度比刚见?面时松了许多。而且在离开?时,几人还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逛超市。
想到逛超市,陈二丽就?有些担心,女儿会不会想要他们给她买东西?
回到房间,她把这个担心说给丈夫听。
任大锤听后?想了又想,对妻子说:“我觉得就?算明天她不要我们付钱,我们也要抢着付钱。”
“为什么?”陈二丽不理解,他们在港城的日子其实并不是和?弟弟弟媳说的那样风光,赚的每一分钱也都是血汗钱。
任大锤笑妻子鼠目寸光:“这叫前期投入,懂不懂?十几年啊,如果能买点东西就?弥补,实则是我们赚了。”
陈二丽不否认丈夫说的有道理,但是她还是不舍得。
任大锤干脆直接问她:“你还想不想你这个女儿拿钱孝顺你?”
“当然想,不然我们回来干什么?”回来当然是想认回这个有钱的亲生女儿,然后?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的钱。谁真信为亲情?,谁就?傻。亲情?能值几个钱?
“对啊,既然想,明天就?必须得给她买东西。”任大锤看的很清楚,这个女儿对他们是有怨恨的,不然刚见?面就?绝不会态度那样冷冰。但是一顿饭的功夫,因为他们由?着她点最贵的菜,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态度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觉得应该和?饭菜贵不贵没关系,而是这行为让女儿觉得他们对她的疼爱。
这一晚上,陈二丽一直想着明天逛商场要不要给女儿付钱东西的事,又没睡好。
连着两天没睡好,她脸色很难看。
几人约好了十点在本?县城最大的上长门口等,这次任娇娇没迟到。
逛起来后?,陈二丽发现,这个商场规模虽然没得和?港城的那些大商场比,但品类也挺丰富的。虽然没有世界级的奢侈品牌,但有些东西也挺贵的。
比如有间卖包包的专柜,虽然不是大牌子,但人家?主打手工制作,一个包也要一百多块。
任娇娇每拿起一个包端详,陈二丽心跳就?加速,生怕她看中。
好在最后?,任娇娇并没有后?看上任何一个。
从包箱区逛到衣服区,几人驻足在一家?卖旗袍的专卖店。
陈二丽不经意翻看了几件旗袍的挂牌,顿时被那上面的金额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牌子,价格竟然都快赶得上国际上一些中低端的品牌了。
她的嘀咕被服务员听到,服务员忙解释:“我们的旗袍都是收工做的,你看一些旗袍边上的绣花,那都是人工绣的,特别精致。”
陈二丽尴尬笑了笑,真么想到啊,曾经在七十年代最不值钱的人工,这会这么值钱。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因为任娇娇想试一下一件旗袍。
陈二丽眼睁睁看着任娇娇拿了一件看上去就?特别贵的旗袍进?了试衣间,无声?问丈夫怎么办。
任大锤显然也没想到,大陆小县城的物价这么贵。昨天他豪言万丈说要付钱的时候,代入的还是七十年代那会的物价,想着就?算是现在,应该也只是贵一点。哪里知道,城市看起来变化不大,东西却是贵了这么多。
任娇娇身材好,模样又好看,简单的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就?很好看,更何况是经过裁缝精心裁剪的旗袍。等她穿着旗袍从试衣室走?出来,可把在场的人给经验了。
卖衣服的售货员本?来就?会夸人,看到真的穿的非常好看的,夸赞起来更是五花八门,妙语连珠
任娇娇被夸的心花怒放,不断对着试衣镜子转身子,也觉得这套旗袍确实很适合自?己。
售货员显然也从任娇娇的反应力看出她的喜爱,心想这笔买卖应该成?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夸的越厉害,有人就?越紧张。
任娇娇看着紧张不已的任大锤夫妻,故意问:“好看吗?是不是很适合?”
陈二丽嘴角抽了抽,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得说了句挺适合的,但为了不让任娇娇买,还是连忙补充道:“不过旗袍这种衣服都是穿着好看,干活不方便。而且大小刚刚好,吃饱一点点或者长胖一点点就?不合身。”
任娇娇听了这话,面露苦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似是在衡量。
陈二丽看出她的动摇,于是更加卖劲洗脑道:“而且旗袍这种衣服太隆重?了,不适合日常穿。这么贵一件衣服买回去,能穿的时候不多,有点浪费。”
售货员本?来以为都能卖出去了,听了陈二丽这话非常不高?兴,如果不是职业素养,肯定早黑脸了。
她不甘心,她真的觉得这位年轻女客人穿的很好看,好看到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于是压下心中的不悦,说:“旗袍毕竟不是便服,可有句话不是说嘛,有钱难买心头好,女人的衣柜里总得有那么一两件压箱底的。”
任娇娇觉得售货员说的也有道理,连连点头。
陈二丽急了,吼道:“你们售货员为了衣服能卖出去,是不是什么话都敢说?”
售货员被吓到了,反应过来后?无比委屈。
任娇娇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受委屈,也没心情?戏弄任大锤夫妻了,进?试衣间把旗袍换下,在拿给售货员的时候小声?和?她道歉,并说了:“明天还是你上班吗?如果是,我自?己再回来把这衣服买了?”
售货员懂了她的‘无奈’,小声?应了个好。
出了旗袍专卖店,一行人又逛了几个地方,无一例外,东西都非常贵。利索当然的,什么都没买。
光了近两个小时,结果什么都没买到,王润娣都多少看出来他们的大哥大嫂有点小气。
从商场出来,陈二丽提出想去任娇娇现在的家?看看。
任娇娇早有心里准备他们会提这个要求,当然没意见?,只是说:“我们的房子买在新区,里这比较远,可能要打车。”
因为没买到什么东西,陈二丽有一种省下了许多钱的错觉,难得大方道:“那就?打车,方便快捷。”
心想县城菜多大,打车能废几个钱。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女儿说的新区,和?他们现在身处的老城区之间隔了一条江,需要穿过一条差不多三公里的大桥。这个点吧,车多人多,车子过桥的速度还比不过人走?路。但的士打标可不是你听着不前进?就?不跳的。
看着那不断跳动的价格表,陈二丽心不由?痛起来。
因为塞车,短短几公里,硬是花了几十块钱,都够他们四?人吃一顿晚饭了。
车子在任娇娇小区门口停下,王润娣看着这样好的环境,一下车就?赞叹:“娇娇,你住的地方好漂亮啊。这里的房子得不少钱吧?”
任娇娇笑笑:“其实还好,我是借银行钱买的,现在每个月都得还银行钱呢。”
听到借钱,王润娣就?哎哟了一声?,忙问:“欠的多吗?”
任娇娇嗯了声?。
“万一还不起怎么办?”
“银行就?会吧房子收走?。”
“那……银行把房子收走?了,之前还的钱会给回你吗?”
任娇娇笑了:“怎么可能。”
她这个婶婶可真是异想天开?,连银行的便宜都想占。
“你公公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让他给你们买个房子呀?”
任娇娇叹了口气,说:“国伟妈妈去的早,公公他后?来又找了个女朋友……”
她只是陈述情?况,但其他人已经联想开?了。
亲妈不在了,父亲找了个后?妈,可不得紧着钱。看来任娇娇的老公,也是徒有一个有钱的父亲,半点好处也沾不到。
王润娣不说话了,给她十个胆都不敢借钱买房。万一还不起,房子被银行收走?,前面那些不是白还了。
进?到小区里面,几人看到那么漂亮的花园,再次感慨这个小区漂亮。
来到任娇娇的新房,看了里面的装修摆设,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先说陈二丽和?任大锤,他们在港城住的是公屋,租金很便宜,交通很便利,而且可以住一辈子,不用担心被赶走?。但是公屋的缺点也很明显,又旧又小。
他们住了快十年,不可避免越堆越多东西。本?来就?小的房子,几乎没有什么转身空间。可即便这样,很多人扔申请不到公屋,需要付高?额的房租租房子住。
所以看到亲生女儿住的房子,干净整洁宽敞,对比之下他们在港城住的真太不像样子了。
她发自?内心道:“你这房子真不错。”
“可不是,城里的房子真好啊。”王润娣也下意识附和?,这一趟出来,她甚至觉得土门村那地方不是人能生活的,自?己那个泥砖房的家?不是人住的。
不怪大儿子南下打工后?就?不愿意回家?,见?识过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一到晚上就?乌漆嘛黑的山村哪里住的惯。
“也不是所有城里的房子都那么好。”陈二丽叹气,忍不住说起他们在港城的家?,越说越激动,一个没注意,说道:“两个房间住四?个人,多不方便。”
四?个人?王润娣夫妻和?任娇娇都有些意外。
王润娣问:“怎么会住四?个人?大嫂,你们跟别人一起住吗?”
这个对她来说很重?要,如果大哥大嫂在港城那边连住都是跟别人合租,那所谓的赚了很多钱就?是假的。所以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任娇娇却很快反应过来,原主的亲生父母肯定是又生了两个孩子。
果然,陈二丽支支吾吾不想说,但王润娣紧追不舍,最后?真问出了,他们到了港城之后?又生了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任大柱语气满是惊喜,连忙恭喜大哥大嫂,一脸欣喜道:“当初计划生育,你们一直都很遗憾不能生多一个儿子,这下不仅如愿,还多了一个。爸妈在天有灵,知道他们还有两个亲孙子,肯定非常高?兴。”
陈二丽非常懊恼自?己一时语快把生了两个儿子的事捅了出来,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但她更像想抽的还是任大柱夫妻。她已经不愿意再多说,却非要追着她问个清楚。也不知道女儿会不会觉得他们只在乎儿子。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亡羊补牢,道:“其实我们也没想再要孩子的,都是意外。”
说这话的时候,她瞥了眼任娇娇,好在女儿脸上除了笑容淡了点,并没有太多的不愉快。
岂不知,任娇娇才不信她这鬼话。
意外?还能意外两次!
呵呵,真是骗鬼都不信。
“诶,娇娇,这是什么?”王润娣东张西望打量客厅的时候,发现一本?搁在茶几下方病例,但她不知道这是病例,只以为是什么本?子掉在地上,俯身捡起。
“没什么没什么。”任娇娇忙夺过王润娣手中的病历本?,神色慌张。
这举动有些反常,陈二丽不由?留了个心眼。
她好歹也在这边生活了三十年,一眼就?看出这是正规医院的病历本?。
这病历本?很新,应该是最近的。
为什么女儿会这么紧张?难道得了什么不能给别人知道的病?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
任娇娇接起喂了声?,不一会眼睛就?红了。
初始大家?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随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越来越大声?,在客厅的人都听到了。
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语气很凶。断断续续中,他们听到了生病,治不起,不管她,不会出一分钱之类的关键字眼,不约而同?在心里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应该是任娇娇得了很重?的病,陈家?那边不耐烦了,不愿意管她,不出钱给她治病。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陈二丽四?人中,只有任大柱面上露出几分担心。
任娇娇眼红红挂了电话后?,任大柱关心问:“娇娇,你生病了吗?”
任娇娇笑了笑,笑容充满了苦涩。
任大柱又问:“病的严重?吗?”
任娇娇抿唇不语,只是仅仅抓住那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卷成?桶的病历本?。
任大柱大概猜到了,叹了口气。
她这个侄女也许就?是天生命苦,小时候被父母丢弃,长大后?好不容易嫁了个好人家?,却得了重?病。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连自?己亲生孩子都不耐烦久病的父母,何况丈夫。
任娇娇嘴上说着没事,脸上的表情?却是绝望的让人心疼。
任大柱愈发肯定这个侄女就?是病的很严重?,苦口婆心劝道:“现在和?你爸妈联系上了,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他们一定会榜你的。”
“我……”任娇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医生也说治疗费太高?了,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的起。”
不过短短几分钟,陈二丽心都快沉到谷底了。
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女儿竟然会得了重?病。
侦探竟然没打听到这个这么重?要的消息,她决定不支付另一半侦探费。
陈二丽用关心的语气问:“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生病的?”
“就?前两天,突然莫名其妙发烧,当时吃药打针后?烧是退下来了,但晚上却突然又烧起来。烧的特别厉害,我没办法只得叫救护车。后?来验血结果出来,说我是什么血什么。”任娇娇一脸苦恼,一副想不去那复杂的专业术语的样子。
和?当初任娇娇一样,几人听到和?血液有关的,也下意识认为是重?病,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陈二丽不死心,又问:“既然才检查出来,你丈夫为什么这个态度?”
“我也不知道,之前一直都对我很好的,知道我生病后?突然就?这样了。呜呜。”任娇娇弱小无助,低声?哭啼,还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后?,一点灵感都没,小说根本?写不出来。担心这房子很快要断供,到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办。
哭着哭着,她忽然抬头看着陈二丽,带着几丝希翼问:“你们这次不会再不管我的,对不对?”
陈二丽:“……当、当然。”
天知道她多艰难才说出这两个字。
她还是不甘心,让任娇娇把病例给她看看。
任娇娇不再遮掩,坦坦荡荡把病例递过去。
陈二丽根本?看不懂医生写的字,跟画符一样。但一队看不懂的符号中,白字和?血字确实依稀看出来了。
她心一惊,心说不会是白血病吧。
如果是白血病,那确实是绝症,就?算花很多钱成?功换骨髓,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而且骨髓还得从至亲身上比较容易匹配到。
想到这,她再没之前想认回女儿的迫切心情?。
所以当任娇娇问他们留不留下吃晚饭时,陈二丽以她身体不好需要好好休息为理由?拒绝了。
王润娣当然也不想吃自?家?煮的饭,这几天一直下馆子,她胃口大好。而且任娇娇这种病,谁知道会不会传染。万一会传染,在这吃饭太危险了。
虚情?假意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陈二丽几人离开?了。
门一关上,任娇娇脸上哪还有半点绝望哀伤。
坐下后?,她随手翻了翻那搁在茶几上的病例。
病例是真的,上面满满一页纸都是欧医生写的,只是她看着稍稍改了一下。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病例不足以让原主父母相信,她可以向?欧凡求助,让他的表姐帮自?己演一出戏。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几人应该是彻底相信了。等明天,她再烧一把火,应该就?彻底解决了。
眼看一个大隐患即将被解决,任娇娇心情?大好,拿起话筒,给已经回到家?属大院的丈夫打了个电话。
嘟嘟靓声?后?,那头立刻接通了,传来陈国伟宠溺的声?音:“人都走?了?”
“都走?了。”
“没做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任娇娇嘻嘻笑,说:“你这问题问反了。”
她把自?己今天故意迟到,还带着他们逛县城最贵的商场,一而再再而三挑选贵重?的物品吓唬亲生父母的事告诉丈夫。
任娇娇越说越笑的乐不可支,电话那头的陈国伟事既无奈又心疼,本?来他出差结束,这会应该是在县城的家?陪妻子的。却因为亲生父母要过来寻她,临时改了主意,还让他配合演一出戏。
虽然妻子一直强调现在没事,但得知她发烧,他还是很担心,恨不得立刻去到她身边。
“按你推测,你的丈夫明天可以去看你了吗?”
“再等两天嘛,等我明天下多一剂猛药,彻底把敌人击垮。”
陈国伟无奈叹气,除了答应他还能说什么呢。不过他在这边待的始终不安心,决定明天还是先去县城,哪怕在家?附近的酒店住着,也安心些。但这些他没告诉任娇娇。
第二天,任娇娇如自?己计划的那样,一大早就?打电话到酒店,告诉原主亲生父母,自?己今天又发烧了,恐怕得住院,问他们能不能陪自?己去医院。
电话里头,陈二丽当然说可以。但挂了电话后?,立刻对丈夫说,收拾一下准备回港城。
陈二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对丈夫说:“要是陪她去医院,八成?还要帮着缴住院费。既然不能从这个女儿身上捞到好处,不如赶紧回去吧。一想到多请假一天就?损失一天工钱,我这心啊跟滴血似的。”
任大锤骨子里重?男轻女,当初因为只有任娇娇一个女儿,自?然只能把全部的父爱给她。可是当妻子提出偷渡去港城,去到那边给他生儿子时,他没半点犹豫心动了。
这会听到妻子决定管不管女儿回香港,他也立刻跟着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任大锤说:“我去和?大柱他们说一声?。”
“你傻啊。”陈二丽立刻拦住他:“你弟夫妻就?是吸血鬼,当初把我们女儿说的那么好,从我们这里骗了那么多钱,我还没找他们算账。这几天他们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花了多少钱?你还想和?他们好好告别不成??”
陈二丽知道给了任大柱夫妻的钱是不可能要回来的,她越想越生气,根本?不想再见?到他们。
任大锤向?来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妻子不想说一声?,那就?不说。
两人悄咪咪退房出了酒店直奔车站,买了最早一班车离开?这里。
陈二丽回想这么长时间以来,因为这个亲生女儿花的钱,心里就?无比悔恨。
老天爷这是在教训她,当初既然狠下心丢弃,就?不应该再动了认回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