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新主亲自为百姓舍粮,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百姓们刚开始不信邪,后来真是不得不信,很多难民闻讯赶来。
魏满正在舍粮,就听到有吵闹的声音,朗声说:何事喧哗?
林让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说:是有城外的难民,听说城中在舍粮,所以想要进城来取粮食。
跟随舍粮的官员一听,难民想要进京城?那还了得?
皇上,万万不可放难民进京啊!
就是啊,京师重地,岂容这些难民撒野?
这些难民若是进了京城那还了得?万一有刺客混入其中,不是糟糕了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嫌弃难民的,也有说在点子上的。
魏满想了想,沉吟了一阵,说:把难民放进来,全都组织起来,一同发放粮食。
皇上!皇上不可啊!
皇上,这些肮脏难民怎么可以进入京城呢?
万一有刺客
魏满已经抬起手来,打断了他们的话,说:朕的百姓,一视同仁,没有什么肮脏与高贵之分另外朕已经说过了,把这些难民组织起来发放粮食,不要和城中百姓混淆,若有意外也能区分,等发放了粮食之后,再让他们原路返回。
臣子们虽有异议,但是这下子没话好说了。
很快大批难民便进入了玄阳,魏满亲自过去舍粮。
难民们许久没有吃粮食,尤其是玄阳周边的难民,这些军队驻扎在玄阳周边,都是需要物资的,他们舍不得花自己的辎重,就去烧杀抢掠百姓的东西。
玄阳周边的百姓可以说是重灾区,以前不是难民的,也有很多变成了难民。
如此一来,魏满这次开仓放粮,简直就是及时雨,这些难民们吃了粮食,一边食一边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叫人心生不忍。
魏满有些感叹,果然做将军,和做天子是不一样的。
众人舍粮一上午,人流量非常大,魏满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习惯了,因此不觉得什么,林让则是肩背生疼,酸的不行。
魏满低声说:去旁边儿歇一歇,别太辛苦了。
林让活动了一下肩背,眼看着舍粮按部就班的进行,也不需要自己太操心,便走到角落,准备自己歇一歇。
林让到了角落,找了个箱子随便坐下来,给自己扇了扇风,就在此时,啪!一声,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林让下意识回头,却没有看到对方的模样,一把被人捂住了口鼻,直接拖入了拐角的地方。
唔!
林让发不出一丝声息,对方绝对是个练家子,动作敏捷的犹如一只猎豹,瞬间便将人拖走。
魏满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林让的身影。
魏满左右找了找,奇怪的说:看到丞相了么?
众人全都摇头,说:没有,方才是去后面歇息了么?
魏满朝后又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林让,便说:朕去歇一会儿,你们继续。
是,皇上。
魏满说罢了,便朝着林让方才走过去的方向去了。
林让被人直接拖走,拽进了拐角的地方,没有拖走多远,那人便放开了林让,松开了桎梏。
嘘
对方嘘了一声,林让被松开,这才看清楚了对方。
林让稍微睁大了一丝眼目,说:脩儿?
是魏子脩!
魏子脩随同小皇帝一同赶赴灾区赈灾,结果被大水冲走,后来传来了小皇帝和魏子脩的死讯。
时隔这么久,没成想魏子脩却突然出现了。
魏子脩扮作了难民的模样,脸上抹着黑色,但是林让还是一眼便能认出对方。
林让赶紧站起来,说:真的是你
魏子脩面容没有多少改变,但是比之前显得更刚毅了,身材也变得高大起来,已经从少年人,出落成了青年。
魏子脩声音压得很低,说:长话短说,我是逃出来的,为了不让人起疑心,还要立刻回去。
逃?
林让似乎抓住了关键点。
魏子脩说:请帮我转达义父,皇上没有死。
小皇帝没有死。
武氏的血脉还在
魏满刚刚即位,还没来得及登基,如果这个时候小皇帝回来了,那么魏满的地位肯定不稳固。
魏子脩又说:人主现在楚州刺史武德的手中。
武德!
林让心中有些恍然,怪不得武德不进京朝拜,因为他手里有更大的底牌。
魏子脩说:人主听说了义父即位的消息,所以已经与武德合作,大军就在路上,正悄悄赶路,不日便会达到京城,想要将义父拉下马来。
魏子脩顿了顿,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因此就拜托丞相了,以免人主与武德起疑,我还要回去。
林让点点头,说:万事小心。
魏子脩说:我会的。
他说着,已经听到了脚步声逼近,赶紧闪身越过墙头,直接纵身消失了踪影。
林让!
林让随即便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刚一回头就被人狠狠箍在怀中。
是魏满。
魏满紧紧搂着他,说:你去哪里?为何在这里呆着,吓死朕了,朕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林让说:让无事,有事的应该是人主。
朕?
魏满有些奇怪,说:朕能有什么事儿?
林让看着魏满,语气很平静,说:让方才见过了脩儿。
脩儿还活着?!魏满当即欣喜若狂,说:太好了,太好了!当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魏满这般说着,笑容渐渐凝固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魏子脩还活着,却神神秘秘不肯见自己,这是为何?
原因可能非常简单
果不其然,林让说:驾崩的先皇也还活着。
武德营地。
楚州军带领精锐部队,已经偷偷上路,先锋部队逼近玄阳,低调扎营在不远的地方。
魏子脩小心翼翼的从外面回来,换下难民的衣裳,穿回了自己的介胄,消无声息的踏入营地。
他走入营地,匆匆往自己的营帐走进去。
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刚走进去,便听到一丝呼吸声。
营帐里有些昏暗,没有点灯火,一个不怎么高壮,显得有些单薄的人影儿,便坐在营帐中的席上。
魏子脩定眼一看,是小皇帝武孝。
武孝坐在席上,手中晃着一只羽觞耳杯,羽毛随着轻微晃动着,杯中的水声发出哗啦啦的声息。
魏子脩看到武孝,心头下意识一紧,面上很是镇定的拱手说:拜见人主。
武孝淡淡的说:子脩,你去何处了?
魏子脩嗓子有些堵塞,一时没发出声音。
武孝又说:有半天不见你的人影儿,去何处了?
魏子脩低垂着头,说:卑将只是在四周走走,勘探一番地势。
啪!一声脆响,武孝把耳杯放在案几上,转头看向魏子脩,说:随便走走?
是。
魏子脩刚回答完,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随即帐帘子被狠狠掀起,两队士兵涌入营帐,瞬间将魏子脩包围在中间。
魏子脩眸光晃动,并没有动,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的看着武孝。
啪啪啪!
随着抚掌之声,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那人身材高大,身披黑甲,腰挎宝剑,说:好一个四周走走,走走竟然走到了玄阳京城去,魏公子不愧是能人。
魏子脩眯了眯眼睛,看向说话之人,正是这个营地的主公,武德。
武德抚掌走进来,说:魏子脩,你还不承认么?你是去玄阳,给你谋反的义父,报信去了罢!?
魏子脩眼神有些凛然,说:义父并非谋反,是人主驾崩的消息先出,各地太守涌入京城,义父不但没有谋反,反而镇压了谋反。
武德淡淡的说:说的真好听,但你敢肯定,魏满便没有谋反称帝的心思?
魏子脩刚要说话,武孝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说:魏子脩,朕对你太失望了。
魏子脩心头一颤。
武孝又说:经历过这么多,你舍命救朕,朕感激你还来不及,朕本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但是没成想
魏子脩看向武孝,眸光已经不在晃动,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说:卑将可以为人主去死,但卑将的这条命,是义父给的
武孝冷笑说:好的很,朕到头来,还是比不过魏满。
无错。
哪知道武孝刚说完,魏子脩便开始添油加醋起来。
武孝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子脩,怒火冲击着他的胸腔,说:你说什么!?
魏子脩坦然的说:人主说得对,人主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义父但并非是在子脩心中,而是在天下百姓心中。
魏子脩继续说:人主在位这么多年,地方军无能镇压,百姓无法安抚,国库存粮空虚。而义父刚刚即位,还未登基,控制了地方军滋生,国库已经充盈,还能拿出钱财接济百姓,人主扪心自问,哪一点比得上义父?
你!!
武孝一张白皙的面皮气得通红,眼睛充血,说:好!好得很,不愧是魏满的义子!就知道给魏满面上贴金!朕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唯恐有一丝怠慢,难道你看不到么?!不是朕,是先皇们,先皇们给朕留下了这一堆的烂摊子!!!朕还能怎么办?!
魏子脩说:人主的努力,子脩都看在眼中,但人主无力回天,而这个天下,在义父的手里,已经开始恢复了,不是么?
武孝一时哑口无言,目光阴狠,却微微有些波动的看着他。
武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人主,魏子脩始终是魏满的义子,唯恐他给魏满通风报信,还是将魏子脩扣押起来,好生看管才是。
武孝抿了抿嘴唇,最后又看了一眼魏子脩,摆了摆手,颓然的说:押起来。
是!
武德立刻说:带走,好生看管。
士兵们很快上前,魏子脩根本没有挣扎,让士兵给自己套上了枷锁,随着哗啦!哗啦的铁链声,慢慢走出了营帐,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武孝似乎头疼的厉害,武德便说:人主不必为了这些苦恼,魏满再怎么算,都是个乱臣贼子,只要人主首肯,卑将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人主夺回这个天下!
武孝揉着额头,说:如今怎么办?
武德说:魏子脩坏事儿,恐怕他已经见过了京城之人,咱们必须速战速决。
如何速战速决?
武德说:人主乃皇室正宗,只要能出现在百官面前,魏满必然下马,因此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人主顺利进京。
武孝看向武德,说:想必你已经有法子了?
武德点点头,拱手说:的确如此,德有一法子,可以顺利送人主进京。
快讲。
武德说:魏满为了笼络民心,正在大肆舍粮,不但是玄阳城中的百姓可以得到粮食,就连城外的难民也可以,只要人主肯屈尊降贵,放下身段,扮作难民混入京城,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武孝想了想,的确是个办法,魏满刚刚即位,根基不稳,而且他不姓武,一旦自己出现,他绝对会被拉下马去。
武孝说:就这样办罢。
武德立刻拱手说:是,人主!
武孝想了想,又说:先不要动魏子脩。
武德迟疑了一下,说:是,人主。
魏满震惊不已的看着林让,说:他还活着?!
武孝还活着
林让说:估计已经离京城不远了,马上就会入京。
魏满眯了眯眼目,他已经成为了皇帝,就不可能让位,已经尝过的甜头,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魏满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隐若现,不过并没有立刻说话。
林让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都不需要他开口,说:人主切不可动杀心,如今朝堂不服人主者,皆以为人主并非宗亲贵族,不是正统血脉,如果稍有差池,传出弑君的丑闻,将无力回天。
魏满觉得林让说的也对,如今正是如履薄冰之际,切不可传出任何丑闻,但这节骨眼儿上武孝突然杀出来,魏满如何甘心?
魏满说:你以为该如何?
林让十分淡定吐露了四个字,说: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