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是!
嬴子云带着士兵走过来,直接将攸远摘掉官帽,押送起来,带出府署大堂去了。
攸远被带入牢房,关押起来,起初还挺提心吊胆的,不过后来
后来攸远发现,魏满可能真的不舍得杀了自己。
因为魏满好几天都没有动自己,牢卒天天来送饭,好吃好喝的,也没什么刻薄相待,一切都平静的很。
如果自己真的贪赃了这么多钱,而且还诋毁天子,不是应该早就被灭口了么?
攸远这么一想,突然觉得魏满就是小惩大诫,不可能把自己如何的。
攸远瞬间便猖狂了起来,歪在牢房里,十分悠闲的说:牢卒!牢卒!牢卒你过来!
攸远喊着人,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牢卒果然过来了,不过是给攸远送膳食的牢卒。
那牢卒不耐烦的说:喊什么喊?
他说着,把饭菜放在地上,推给攸远。
攸远便说:我不食这些。
牢卒奇怪的说:你不吃这些,吃什么?!
攸远瞧着二郎腿,说:我实话告诉你罢,本大人可是魏营之中的谋主。
那牢卒说:我只听过段肃先生是谋主,从未听说过你是谋主,这一个营中能有几个谋主?
攸远瞬间被打了脸,气的脸色铁青,说:我是将来的谋主!魏公想要成就大业,全都要靠我攸远!还能靠你们什么人!?我是魏公的得力干将,不过是贪了两个钱儿,不多不少的,小小不言的,魏公至于查我么?!现在魏公正在气头上,因此将我关在这里,待日后气儿消了,必然会将我放出去,委以重任,不是还要器重与我?你自己掂量掂量罢!
那牢卒给他说的都懵了,不敬天子,还能放出去?
但
攸远的话又太过自信,说的旁人不得不信,牢卒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攸远又说:这是给人食的么?重新换来,还有,我要饮酒,弄些好酒来下饭,没有酒肉,如何食饭?!
牢卒更是有点子懵,难道真的如同攸远说的,魏满会放他出去?
可是这
牢卒一时也决定不好,说:你等着。
他说着,便转身离开了牢房。
魏满与林让下榻在小城的府署之内,放了攸远三天,没去找茬儿。
这时候牢卒便找来了,十分恭恭敬敬的求见。
魏满让人进来,牢卒行礼之后说:魏公,牢房中的攸远,一直在求酒肉,不知这
酒肉?
魏满一听便笑了,面容不见生气,反而觉得十分有趣儿说:酒肉?攸远真的这么说?
那牢卒不敢隐瞒,赶紧把攸远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什么他是谋主,完成魏满的霸业还是要靠他等等。
魏满忍不住更是笑,说:有趣儿!当真是有趣儿!
林让淡淡的说:能如此自信,攸远也是人才。
魏满便对那牢卒说:好,他要吃什么,你就给他吃什么。
牢卒有些懵,真的给攸远吃?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牢卒也不敢多问,既然魏公都发话了,那就赶紧扣头退了下去。
魏满等那牢卒走了,这才幽幽的说:毕竟是断头饭了,不食好点儿,怎么行?
攸远在牢中,好吃好喝,就差招/妓来了,过的像是大爷一样。
攸远躺着,翘着腿,正在剔牙,这时候就听到吱呀一声,是牢房外面的大门打开了,单听踏踏踏的脚步声,有人款款而来,不急不缓。
攸远还以为是魏满来了,终于要放自己走了,结果抬头一看
林让。
是你这个嬖宠!?
攸远从地上站起来,扒着老房门看着林让。
林让走到牢房门前,淡淡的注视着攸远。
攸远见到林让,似乎十分生气,说:是不是你在主公面前进谗言,说我贪赃枉法,是也不是?!
林让淡淡的说:如果是栽赃,那才叫做进谗言,如果不是栽赃,如何是谗言呢?
攸远说:别说那么多废话,你今日过来,是不是魏公打算放了我?
放了你
林让说话声音很平静,所以攸远没有听出是疑问语气,还以为是肯定语气。
攸远笑着说:我就知道,魏公一定会放了我,毕竟我才是那个真正有才华的,日后辅佐魏公大业,全都要看我了。
林让奇怪的看了一眼攸远,说:你误会了。
误会?!
攸远正沉浸在自己的奇才之中,诧异的说:误会什么!?
林让淡淡的说:我只是来看看阶下囚过的还好不好,并没有放你出去的意思。
什么!?
攸远一听,愤怒的厉害,觉得林让是来看自己难堪的,指着林让的鼻子,说:你这个嬖宠,以色侍人,你是什么狗东西!竟然还来嘲笑我!我告诉你,你这种以色侍人之人,早晚有一天颜色凋零,被魏公遗弃!不像我,才是真正的谋士!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嘭!!!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踹翻了。
紧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外面走进了牢房,是魏满!
这回才是魏满。
魏满黑着脸从外面走进来,显然听到了攸远大骂林让的话,阴沉的踢开老房门,来到攸远面前。
主公!
攸远一看,赶紧冲过来,死死抓住牢房的栅栏,说:主公!主公,这个嬖宠他嗬!!
他的话还未说完,魏满已经一把抓住攸远的衣领子,嘭!一声,将人拽在栅栏上,攸远的门牙撞到了栅栏,登时只觉得一酸,口腔中弥漫起强烈的血腥气,呸!一声,竟然吐掉了一颗门牙!
攸远吓坏了,筛糠一样看着魏满。
魏满拽着他的衣领子,不松手,眼神阴沉,眼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一样。
魏满嗓音沙哑到了极点,说:攸远,谁给你胆量,说他一个字儿的不是?
攸远是个文人,挣扎不了,说:主主公主公饶命啊。
魏满又眯起眼目,阴测测的说:还有,孤来这里,不是为了饶你的命,而是来告诉你,安心上路罢,毕竟断头酒都已经饮过了。
断断头
断头酒?!
攸远下意识的看向牢房中的酒水,这是断头酒?!
魏满冷冷一笑,十分邪佞的模样,说:怎么,还没喝够,那你还是可劲儿的饮罢,毕竟过了今天,你可没机会再喝酒吃肉了。
魏满一声冷笑,随即拉着林让的手,说:咱们走。
林让倒是乖巧的厉害,被魏满拉着,两个人手拉手的走出了牢房,留攸远一个人失魂落魄。
饶命啊!
魏公!饶命啊
主公,您就饶了卑臣这一次罢
但无论他怎么喊,魏满与林让就是不理会他,施施然的离开了牢房。
两个人走出来,魏满脸色还是不快,冷冷的说:那个攸远,真恨不能亲手杀了他!竟如此羞辱于你,最少孤也要打掉他一口的牙!
林让倒是淡然,说:这也没什么,让都没有生气,主公也不必放在心上。
魏满说:自然要放在心上,旁人怎么说孤,孤都不理会,但说你一个字儿便不行,谁让你是孤的心头宝呢?
魏满的情话已经满点,不过林让天生没有什么羞耻心,很是冷静淡然的看着魏满。
魏满说完,挠了挠自己下巴,说:孤这么说,你不感动么?
林让淡淡的说:感动。
魏满:怎么没看出来?
魏满准备离开小城,回到汉东郡坐镇,毕竟他过来只是为了弄死攸远,如今已经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去,还要继续指挥攻打陈仲路的事情。
众人准备回城,已经到了小城门口,这时候一个将领火速跑过来,咕咚便跪在了地上,悲切的说:主公攸远先生日前在牢房病逝了。
魏满一脸吃惊的表情,惊讶的说:什么?病逝?怎么好端端的,就这样走了?
那将领仍然悲切的说:攸远先生年纪有些长了,牢房阴冷,本只是普通的伤寒,没成想没成想竟一发不可收拾,就这么去了。
将领说的悲切,魏满听的也悲切,竟然突然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眼睛,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林让骑在无影马上,惊讶的看着魏满垂泪,真的说哭就能哭出来。
其实林让以为武德才是那个最虚伪的人,毕竟武德才是最擅长哭的人,有很多人都说武德的天下是哭出来的,其实林让觉得还挺贴切,当然有一定的戏说意味。
一来是因为武德的处境相对于其他两个政权来说,实在太苦了,这个哭当真是心酸。
二来也是因为武德心机深沉,他的哭十分虚伪。
不过如今一看,魏满与武德真是不分伯仲啊
魏满正在哭攸远,就见林让一直盯着自己看,看得自己直心虚,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魏满咳嗽了一声,说:罢了,让他好生去罢,记得厚葬便是了。
是!
魏满的眼泪可谓是收放自如,他的眼睛还红红的,眼角带着一丝丝红晕,看起来特别的悲切真诚,已经收拢了悲戚的嗓音,朗声说:启程!
很快,全军开拔,离开了小城城门,开出郊外。
一走出去,魏满的脸色瞬间变换了,笑了起来,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
林让看着他,说:魏公是如何做到换脸的?
魏满想了想,笑着对林让说:那你又是如何做到脸色一成不变的?
林让听他这么一说,当时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就像自己不容易表露感情一样,魏满则是另外一个极端。
林让与魏满就是两个极端,然而这两个极端竟如此互相吸引,也着实有趣儿。
魏满说:解决了攸远,也不枉孤亲自跑一趟,如今回去,便该安安心心的处置陈仲路了。
魏满与林让快马加鞭回了汉东郡府署,准备指挥前线作战。
今日汉东府署之内,有议会召开。
魏满坐在上手的位置,将一封信拿出来,放在案几上,说:各位,日前陈仲路给陈继写信求救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陈继的回信就在孤的手里,陈继大逆不道,想要撺掇天子之位,僭越之心昭然若揭,孤的意思是如今陈仲路四面楚歌,不若趁这个时候,把此书信公布天下,并且将书信送到京城,交由天子处置,如何?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吴敇与庐瑾瑜在前线,与陈仲路的大军作战,再加之林让之前辅助的战役,可谓是势如破竹,陈仲路损兵折将,如今已经进入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如果这封信一公开,对陈仲路自然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但众人为何还要窃窃私语?
那自然是因为这里面还牵扯了两外一个人
陈继。
林让第一个站起来,拱手说:魏公,卑臣私以为,此举不可。
林让站起来,一口否决了魏满的提议,这简直就是现场打脸的事情。
魏满也觉得脸疼得厉害,早知道应该跟林让事先商量一下,免得林让当场打自己脸面儿。
不过魏满只觉得脸疼,心里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这点子魏满自己其实都挺惊讶的,原来自己爱见林让,已经到了这种不可自拔的地方
林让否定了魏满的提议,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尤其是不知情况的别部司马原文若。
如果是一般人对主公这般说话,早就被拉出去砍了脑袋,就算不砍,也必然会被记恨到了顶点。
哪知道
哪知道魏满脸色不变,没什么记恨,反而说:刺史的意思是?
林让拱手说:公开信件,自然会对陈仲路造成打击,但同样牵连到了陈继,陈继在信件中的说辞已经非常明显,想要黄袍加身,顺利继承陈仲路的假天子之位,如果陈继的脸面被曝光,必然只剩下鱼死网破。而如今陈仲路还未打下,如果陈继狗急跳墙,魏公将面对的便是二陈,陈继的实力不容小觑,还请魏公三思,就算没有书信,如今陈仲路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也会被解决,到那时候,魏公再拿出书信,质问陈继,联军还未解散,也好施压陈继,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让这个惜字如金的面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当真是不容易了。
他这么说完,原文若便站出来,说:刺史所言甚是,文若亦觉如此。
魏满便看向其他人,说:各位以为呢?
林让的分析的确正确,很多人也都赞同林让,魏满便说:好,那书信如今便不拿出来,诸位忠心耿耿,能纠正孤之错误,当真是孤的大幸啊。
魏满不只是同意了林让的法子,而且还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一点子让在场众人异常震惊,尤其是不太了解情况的原文若与原攸,瞬间将二原俘获。
其实说真的,这天底下,有几个君主,能胜过自己的谋士?君主高高在上,凭借的是什么?难道是他们的聪明才智?或者是他们的高超武艺?
很显然,都不是,如果硬要说,当然是凭借着他们的领导能力,还有人格魅力。
说个很简单的例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一齐桓公,如此不可一世,不照样被他的谋臣直言不讳的说,您不能称王,只能称霸,因为您不如您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