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杨樾这才明白,原来林让所说的火攻,其实是用湿柴吓唬那些寇匪,并不是这真正的火攻。
杨樾拱手说:是,我这就去做。
潜岳山被包围,山上竟然没有任何动静,黄昏的时候还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显然赵斓有恃无恐,笃定他们粮草充沛,也是看林让不起,根本不打算正面与林让对抗,想让林让的军队知难而退。
林让站在山下,负手而立,眯着眼目说:不要着急点火,入夜之后再点火,令点一万人,负责摇旗呐喊。
是!
入夜。
隆冬挣扎着最后一丝寒冷,初春乍暖还寒,山林的空中弥漫着一股说不说不出来的死寂和苍凉。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
杀!!!
冲天的大吼从山下蔓延上来,赵斓从梦中惊醒,立刻翻身而起,大吼着:什么情况?!
主公!主公!
麾下从外面冲进来,屁滚尿流的大喊着:是是山下,山下有好多光火,疑似放火烧山了!听喊声,突袭而来的人至少有一两万之多!
怕什么?!
赵斓一脸怒容的说:咱们兄弟三万人,还怕他们一两万人?!抄家伙,跟他们顽抗到底!!快,找水源救火!
是,是!
一时间山寨里乱七八糟,所有的士兵全都倾巢出动,有的去找水救火,有的则是拿起兵刃,匆忙穿上介胄,跨上战马,准备出战。
赵斓急匆匆的套上介胄,带领着精锐部队,浩浩荡荡已经开出了寨门,浩浩荡荡的开到半山腰,就在此时,派出去的探子折返了回来。
报!!!
探子冲过来,跪在地上。
赵斓说:可探看到了,山下到底出兵多少人!?火势如何?
那探子说:回禀主公,山下山下没有出兵。
没有出兵?!
赵斓都给说懵了:没有出兵是什么意思?那火势呢?火势如何?
探子又说:这山下也没有放火。
没有放火?!
一连两次,赵斓彻底迷茫了。
探子说:主公,山下的火光并非是放火,而是火把,呐喊声也并非是敌军偷袭上来,而是敌军在在练嗓子,他们根本没有动静。
赵斓一听,气的拔剑去砍旁边的树干,他的臂力无穷,啪!!一声巨响,直接将树干劈成两段。
庸狗耍我?!
林让并没有真正出兵,而是入夜之后让一万人齐声呐喊,另外再让一堆人手举火把,不停摇晃,制造出放火烧山的模样。
赵斓知道被耍了,但是如今他们被包围,也不好突围,物资如此丰富,地形易守难攻,因此还是应该采取保守手段才是最佳。
赵斓这个人性子比较油滑,能贪小便宜绝对不会下苦功,因此在受此大辱之后,还是决定返回山上,不做攻势。
杨樾亲自前去探看,很快骑马归来,笑着说:刺史所料非虚,赵斓他们忙活了一晚上,如今已经回去了,并没有下山与咱们硬碰硬。
林让微微一笑,淡淡的说:今夜兄弟们辛苦了,传令下去,全军休整,白日歇息,入夜继续点火呐喊。
杨樾一听,挑唇笑了起来,说:刺史,您这是想与赵斓顽到底啊?
林让语气很是平静的说:要顽,自然奉陪到底。
赵斓忙乎了一个晚上,带兵又撤回了山寨,第二天白日呼呼大睡,入了夜之后,又听到杀!!!的声音。
震天的呼喝声,直冲云霄,山林中的动物都被惊动了,这次可不只是一万人马的声音,喊声铺天盖地。
无错,这次林让特意让杨樾点了一万五的人马,比昨日多加了一半,齐声大喝,不停的摇旗呐喊,同时点起火把。
不好了不好了!
麾下又跑进寨中,一路飞奔,大喊着:主公!!主公!山下似乎要放火进军了!
赵斓昨日里虽然被耍了,但是心有余悸,生怕林让真的禁军,于是立刻招手说:点清人马,随我迎战!
是
赵斓带着麾下飞奔下山,走到半山腰,结果那摇旗大喊的声音就断了,山下的火光也零零星星的消失,赵斓不用派人去探看都知道,一定又是林让的诡计,让他们白忙活。
赵斓怒不可遏,但是又不敢直面下山去找林让拼命,只得忍气吞声的再次回到寨中。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脸喊了七天,天天儿的晚上,林让都组织兄弟们练号子。
杨樾骑马站在林让身边,眼看着前五天赵斓带着士兵往下冲,冲到一半往回走,第六天,赵斓已经不带着士兵往下冲,而是让人前来探看,第七天无论是赵斓还是探子,竟然都没有出现。
杨樾便对林让说:刺史,咱们都喊了这么多天,什么时候真正进攻?难不成一直这么喊下去?咱们点火把点烟,也烧不死他们啊。
林让十足冷静,目光淡淡的,眼眸却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清澈。
林让淡淡的说:杨公可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狼来了?
杨樾自然没听说过,毕竟狼来了是伊索寓言故事,乃是古希腊奴隶所著。
林让淡淡的说:从前有一个放羊娃,他没天上山放羊,觉得很无聊,无所事事,便向附近的农夫大喊狼来了,救命啊,农夫们听到呼救,着急忙慌的跑上山来,准备搭救孩子。但是放羊娃看到农夫们,却哈哈大笑,说他们被骗了第二天,放羊娃如法炮制,再一次大喊着狼来了,戏弄了农夫们,放羊娃一而再再三的说谎,农夫们每一次跑上山,都没有看到恶狼,直到有一天,恶狼真的来了,孩子大喊着狼来了救命啊,山下的农夫们虽然听见了,但没人理会,都觉是孩子在说谎,最后孩子的羊都被恶狼咬死了。
杨樾一听,啪!的拍手,说:我知道了,此时你就是放羊娃,而那赵斓就是农夫?
林让淡淡一笑,说:杨公说错了。
杨樾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感觉没说错,林让一直在喊狼来了,而赵斓则是那个越来越麻木的农夫。
林让笑起来,在昏暗的夜色下,衬托着他偏白偏冷的肤色,冷淡的轻声说:我并非那个放羊娃,而是准备吃羊的狼。
林让说罢了,勒马回身,准备回营地,淡淡的说:狼来的还不够多,让狼路过半月以上。
杨樾笑着说:是!
第八天,又着火了。
第九天,又又着火了。
第十天,又又又着火了。
赵斓已经麻木,根本不相信林让会放火烧山,在听到摇旗呐喊的声音,在看到火光,在闻到焦糊的烟熏味儿,赵斓都没什么感觉,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杀!!!
杀
这日里赵斓已经歇下,还在好梦之中,隐约又听到杀声冲天,根本懒得起身,翻个身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儿,那杀声变得越来越大,赵斓有些奇怪,但架不住困意,还以为是做梦,昏昏沉沉的沉浮在梦醒之中。
嘭!!一声巨响,舍门被冲开,麾下从外面撞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主公!
主公!快醒醒!
杀上来了!杀上来了!敌军杀来了!
赵斓睡得正香,被麾下吵醒,睁开眼睛,啪!就是一掌,反手打在那麾下的脸上,给了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吵什么!?没看见老子在正在歇息么?
麾下捂着被打肿的面颊,顾不得疼痛,说:主公!真的打上来了,敌军!是敌军!鲁州刺史带着人杀上来了!
什么?赵斓还没睡醒,坐起身来,说:又来了?不必理会,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过家家而已,天天儿如此,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竟还这般慌乱,成何体统?
麾下见赵斓不信,急得使劲跺脚,说:主公!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不是顽笑,杀上来了!!是敌军,鲁州刺史和吴邗太守杨樾,杀上、上来了!
赵斓不信,就在说话这个节骨眼儿,就听到嘭!!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倾塌了一般,就从他们舍门外面传过来。
紧跟着便是守住寨门!快快守住寨门的声音。
赵斓听到巨大的响动声,这才一惊,说:怎么回事儿?!
他说着,连滚带爬的下了榻,飞快的往外跑,衣衫都没穿整齐,更别说什么介胄了。
冲出房舍,便看到山寨中火光冲天,山寨的棚子全都着火了,四面八方都是火把的光辉,将山寨点的犹如白昼一般。
杀!!
守住寨门!
寨门失守了!寨门失守了!
快去通知主公!
怎么办?!杀上来了!
山寨里一片混乱,因为已经足足闹了半个月,所以寨中的士兵们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儿,还只做是日常,并没有任何戒备,一个个如同赵斓一般,方才还沉浸在睡梦中,没有穿着介胄,更别说什么武器兵刃了。
杨樾作为先锋,带着士兵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手中长/枪一挑,直接将一个士兵挑飞出去,喝马大笑着冲进来,说:山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赵斓一看到杨樾,大骂说:他娘的,来的正好儿!
杨樾身材高大,但并不高壮,因为花心挂相的模样,所以并没有魏满的威严,也没有虞子源的雄气,跟山一样的赵斓比起来,远远不够看。
赵斓并不害怕杨樾,觉得他是个绣花枕头,于是便随手抓了一匹马,直接跨上马背,大喊着:老子跟你拼命!!!
他说着,策马冲着杨樾狂奔而去,随即在腰间一掏,本想把自己的武器掏出来,结果低头一看
赵斓还穿着中衣,披在肩膀上的衣衫因着狂奔,早就落在了地上,身上没有介胄,腰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剑鞘,佩剑这时候应该还落在房中。
赵斓脑海中嗡一下,没有兵器,就好像步兵对骑兵一样,这如何是一个档次?
赵斓方才还气势如虹,瞬间便萎靡不振起来,赶忙策马调头就跑,也不让杨樾领教他的厉害了。
杨樾一看,如何能放过赵斓,大笑着说:你别跑啊!
杨樾策马狂追,赵斓一股脑的往前冲,寨中的兄弟们本就混乱,一看到主公被敌军将领追着满地跑的场面,那就更是混乱,军心不稳,涣散异常。
杨樾嗤!的刺出一枪,赵斓看到地上的影子,吓得立刻伏在马背上,使劲扬起马鞭,催马狂奔。
眼看着周围如此多的敌军,赵斓似乎感觉自己不敌,眼睛一转,便想要弃众逃跑。
赵斓往寨外冲出,杨樾冷笑说:跑!!还跑!再跑你必然后悔!
赵斓心说,不跑我才后悔!
他听着杨樾的声音,使劲挥打马鞭,就在他马上要冲出寨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白影,犹如鬼魅一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处。
林让!
这不正是林让?
不同于杨樾的一身戎装,林让穿着一件仙风道骨,犹如谪仙的白衣,在昏暗中十分扎眼,映照着沸腾的火光,看在赵斓的眼中,登时激起巨大的怒火。
啊!!!
赵斓大吼一声,策马冲向林让,眼看着林让落单,似乎想要将他抓住,也好作为人质,要挟敌军。
赵斓发疯一样,好似一头疯狂的野兽,冲向林让,眼目尽裂,眼中赤红充血,大喊着:我今日便与你同
同归于尽!
话还未说完,咕咚!!一声,赵斓的喊声突然啊~!?的一下就变了,打了一个弯儿,竟然直接大头朝下,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原来林让突然出现在赵斓面前,其实是吸引战火来的,根本不是傻到自投罗网。
赵斓被怒火冲翻了头脑,因此根本没有多思虑什么,一心想要抓住林让作为人质,又能泄愤。
再加上天色太黑,因此赵斓根本没注意,地上竟然有一条绊马索!
赵斓瞬间飞了出去,嘭!!一声,大头朝下直接栽在了地上,磕了一个鼻血长流,头晕目眩几乎爬不起来。
就在这空当,后面紧追不舍的杨樾已经飞奔跟前,一个跃身,飞身下马,瞬间欺到赵斓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将人拽起来,唰唰!几下,将他的双手拧在身后捆起来。
赵斓头晕目眩,等醒过梦来,双手已经被捆住,怎么也挣扎不开,怒吼着:你们耍诈!!你们耍诈!
林让坐在马上,气定神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赵斓,冷淡的说:带走。
寨中的麾下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主公已经被擒拿,大家慌乱不已,怔愣的看着大吼大叫的赵斓,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信念。
林让哒哒哒的催马进入寨中,发号施令说:清点人数,清点辎重。
是!
天色灰蒙蒙的,天还没亮,魏满便已经醒了过来,他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山林失火,瞬间便将魏满吓醒了过来。
魏满满身都是冷汗,呼呼的喘着粗气,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挣扎初升的朝阳。
沙哑的低声说:已经开春了。
林让从隆冬最末一个月离开,足足已经经月,如今正是开春的时节,虽又是乍暖还寒,但大抵是越来越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