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时光,这个木鱼也到了朽烂的边缘,所以他必须敲得很轻。
随着木鱼声传开,他慢慢的闭上眼,然后念起了经。
他已经有太多年没有念经,饶是过目不忘,此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念了。第一遍经文,他念的磕磕碰碰,第二遍经文,还是如此,到了第三遍经文念诵之时,才逐渐顺畅起来,第四遍第五遍,这一篇经文总算是利索且快速的念完了。
若是当年他念经这样,不光要被师父责骂,还会饿肚子。离开了寺庙,就是饿死也很有可能。
没有人会给一个念不会经文的和尚饭吃。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责骂他,也没有人敢责骂他。
至于饿肚子……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却也没有什么饥饿感。
他站在了这个世界金字塔顶端已经太久,久到了自己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缓缓敲着木鱼,枯瘦的和尚念着经文,一遍又一遍,从太阳升起,到日落西山,又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日落西山,如此,直到第四天的太阳升起,山上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看少年打扮,似乎是个离家出走的少公子。
这公子一身锦缎,但却因为奔跑在树林里,不仅脏兮兮的,还破了许多处地方。他见到了枯瘦的和尚,出于好奇,就跑了过来,喊道:“喂,那个和尚,你在这做什么?”
念经文停下了,这个枯瘦的和尚看着这个少公子,忽然出声道:“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听完了吃大餐。”
因为是连夜离家出走,所以少公子早已经饥饿难耐,听到这枯瘦和尚这么说,这少公子连忙点头,说道:“好啊,好啊,和尚你快点讲完,本公子已经饿了。要是本公子吃得开心,等会儿赏你一大笔银子,足够你盖一间寺庙用。”
枯瘦和尚像是没听到这少公子这番话,自顾自的说道:“你觉得,这和尚,有几种?”
这话听着是问这少公子的,但这枯瘦和尚压根就没指望这少公子回答,一问完,便开始自己解答道:“和尚有五种。第一种,是能将色、受、想、行、识五种妨碍见心明性的意识清除干净,不受声、色、香、味、触、法这六尘的污染,这样的僧人,称之为和尚,也只有这样的僧人,才配称之为和尚。”
“这第二种,是虽然参禅打坐,宣扬佛法的,这样的僧人,做不到六根清净,那么是和样,不叫和尚。”
“第三种,是那些四海云游的和尚,每日所思所想,都是我今天吃什么,住哪儿化缘,住在哪儿,时日久了,口舌伶俐,但也说不了真话,这样的僧人,是和撞。”
“这第四种,说的是那些敲钟击鼓,念经文咒语,做道场法事,然而不通佛法的,这样的僧人,叫和唱。”
“这最后一种,是像狗一样钻营产业,像苍蝇一样追逐美貌女子的,这种僧人,叫和障。”
少公子听了枯瘦和尚这番话,不由两眼发亮,这可是他从没听过的,不由抚掌笑道:“和尚你说得好,本公子的老师,要是有和尚你这一份口舌,我就不愁听不懂那些子曰教义了。和尚,你可懂四书五经,不如来我家教我念书吧?本公子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枯瘦和尚不理睬这少公子,他接着说道:“曾经,有那么一个和尚,叫金和尚。这金和尚的父亲,是个无赖小人,为了几个大钱,就把金和尚卖给了寺庙里一个老和尚。这个金和尚从小顽劣,不肯念经坐禅,就像长工一样给庙里干活。之后,老和尚死了,老和尚生前存了一点银子,金和尚就把银子偷走,然后逃出了寺庙,干起了小买卖。”
“金和尚善于钻营,也擅于投机倒把,很快就靠着牟取暴利,金和尚发家致富了,在一个地方购置了大量的田宅。”
“金和尚有了钱,也不吃独食,更善待其他僧人,但凡是肯投靠他,拜入他门下的,一律收入门下,因此靠金和尚吃饭的僧人,有成千上百人。”
“围绕着金和尚田宅的,有大量良田,这些都是被金和尚买下了的。附近有不少的屋子,有些是给投靠金和尚的僧人住的,有些则是靠给金和尚种田的佃户。金和尚的排场无比巨大,手下养着的下人也多,每当他大喊一声,底下数十人打雷一样大声答应。”
308、爹娘食之
“金和尚居住的地方,叫水坡里。在当地是家财万贯,显赫一方。如果有客人到来,只需要一吩咐一声,转眼就能做好十几桌酒席,肥羊、美酒、蒸鸡、熏鱼,应有尽有,一般的大户望族,都没能能耐。”
枯瘦和尚继续讲着金和尚的故事,那少公子听得非常全神贯注。
很明显,这位金和尚是一位奇人。
“金和尚如此威势,却也不敢养蓄唱歌跳舞的妓女,但养了十多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都是聪明狡黠,善于媚人的。这些美少年往日里所唱的,都是艳曲。”
“金和尚如果要出门,必然有十几名弟子骑着马前呼后拥,刀剑弓矢碰撞的‘嘎嘎’声,几乎连成了一片。金和尚的奴仆都叫他老爷,水坡里一带的百姓,则称呼他祖宗,但从来没人叫他禅师上人。”
“金和尚还广泛的交朋友,即使千里之外也可互相通气,因此当地的官员都不敢招惹金和尚。不小心触犯了金和尚,甚至会因此害怕的浑身发抖,瘫倒在地上不起。”
“金和尚的为人,非常粗陋,不通文墨,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风雅的气味,生平更是不读一卷佛经,足不入寺庙之内,他的门人弟子也都没见过,因此纷纷效仿金和尚。”
“租借金和尚屋子住的人又不少,那些人家的女子打扮,浮华程度不比京城里的女子差,而这些胭脂水粉,都是金和尚门下的弟子所供给,那些弟子们从不吝啬钱财,不过那些金和尚的弟子,因为偷情被哪家男人杀了的事情也屡有发生。”
“金和尚听到后,从来不深究,更不管死的是哪个弟子,只是把杀人的那户人家给赶走。因为他生性如此。”
“金和尚后来还没来了一个不沾亲带故的小孩子,当做自己的儿子,请专人教他读书写字。小孩子很聪明,考了功名,于是金和尚出钱,帮他运营了一个官位。从那以后,金和尚在当地的称呼就变成了太老爷,当地人见面纷纷以手垂地行儿孙礼。”
“不久之后,金和尚突然去世。他收养的儿子,披麻戴孝给金和尚守灵,哭的声嘶力竭,哪怕他亲生父母走的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难过伤心。”
“至于金和尚的葬礼,更是声势隆重,比之王侯。沿道跪拜之人,数不胜数。”
“而金和尚的遗产,他儿子得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