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1)

养匪 苏眠说 151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6节

廊檐之下,笑容优雅的谢家主母抬起头来,看着瓦当上落下的簌簌积雪,目光一时深了。

待到早起拜年的客人渐渐都散去,沈秋帘一路穿庭过院,走到了宅后的那座佛堂里。

谢老夫人正在主堂里念经。

沈秋帘站在抄手游廊的阴影里,耐心地等到她念完了,才笑着开口道:“娘亲,你往后,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谢老夫人闭着眼睛,沙哑着声音道:“这里是我家,我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了……”

“谢随可能已知道了。”沈秋帘虽然是笑着,语气却冷断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虽不知他在何处,但吹金断玉阁的安老板已经被他杀了。”

“安可期?”谢老夫人似乎也吃了一惊,“那小子死了?”

“是呀,便吹金断玉阁也毁了。”沈秋帘拧着眉扬了扬手帕,“安老板原本一直跟谢随在一块的,现在谢随便不见人影了。总之安老板一个做生意的,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再加上武功高强,若不是谢随下的手,他怎么会死呢?而谢随明明一直和安老板称兄道弟的,他若不是知道了什么别的事情,又怎么会对安老板下手呢?”

谢老夫人不再说话了。

沈秋帘静了静,又无辜地笑道:“我也只是听说,具体不甚清楚,还要等侯爷回来再细细商量。”

谢老夫人抬起头看向那金装的如来,喃喃:“吹金断玉阁就在扬州,扬州离这里也不远的。”

“是啊。”沈秋帘柔柔地道,“不远的。”

***

谢随回到客栈,秦念正在一楼吃饭。

他走过去坐下,点了一碗面,便听见秦念道:“你那弟妹,好看么?”

谢随一愣,“什么?”

“你看见她了吧。”秦念的话音平平无奇。

谢随静了静,他不是很想聊这些事,于是道:“我没看清楚。”

秦念不说话了。

“你头痛不痛?”谢随问她,一边伸出手去欲探她额头,却被她避开了。

谢随轻笑,“看来是酒醒了。”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吗?”谢随道。

这话像是打趣,谢随的语气很轻松,但他的眼神却透出一丝微妙的紧张。但是秦念低着头,没有看见。

“记得,我们要去无锡。”她说。

“还记得别的吗?”

“去无锡还不够吗?”她闷闷地道。

“够了够了,再没有多的奢望了。”谢随笑起来。

(四)

谢随与秦念五年前曾住了三个月的那座小房子,原是在无锡的落花桥边。

如今那座桥边竟然还有一座烧焦的废墟在,听来往的行人说,因为这里来过江湖上的恶客,人们嫌它晦气,所以谁也不愿要这块地建房子。

江湖上的……恶客么?

江南微雪,桥下的流水却未结冰,雪花只如飞絮般濛濛地落了人满头。秦念站在这灰黑色之上又沾了泥白的废墟前,仿佛又看见了五年前的那场大火。

那是她自己放的火,她以为可以烧掉自己与谢随的过去。

可是原来这世上,任是多么惨烈的火,都烧不掉过去。

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安慰地按了按,又放开了。

谢随笑道:“我从吹金断玉阁那里顺来的银两,可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

谢随先在客栈租了一个月的房间,每日里他早出晚归,往落花桥边去建房子。他不让秦念帮忙,甚至连看也不让她去看,秦念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留在客栈里练功。

她已经很久没有“练功”了。原本在红崖寨,每月都要闭关一次的,自谢随出现之后便中断了。闭关要求极度的专注,练功中途绝不能受人打扰,然则她自己也没想到,竟会在如今,得到了这样的闲暇。

落花桥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一天天便见着那座废墟上,搭起了木头的房梁,铺上了瓦片的屋顶,烧毁的旧物都清理干净了,甚至还栽上了花花草草。

在那座废墟上,总是有一个着灰白长衫的男人,容貌清俊,身材挺拔,腰间挂一把长刀,时而在锯木头,时而在搬物件,甚至有一次,他还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他那把长刀,在细细地削磨屋门前的石阶。

那石阶新铺上,边边角角总有些不平,他一点点将那些不平处削过去,偶尔俯下身低下头,视线与台阶平齐,微眯着眼再端详一番。细碎的石屑落得到处都是,他又一点点扫拢来,一同扔到外面去。

他的手边总是摆着一只酒葫芦,干活干得累了,他就喝上一口,咂咂嘴,望一圈四周。他看着自己一手建造出来的这个小小的院落,神情似乎很快乐,又似乎很寂寞。

“这房子,你一个人住?”有位路过的老头曾闲得慌地停下脚步来瞧了他半天,发问。

“两个人住。”谢随一边给新栽上的树苗培土,一边随口回答。

老头撇了撇嘴,没兴趣地走开了,口中还在嘟囔:“有钱人,娶个媳妇还恁多花样……”

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谢随将客栈的房间退了租,把秦念给拉了出来。

春风已绿,春水已涨,江南的雪化尽了,温柔的夕晖下,柳条轻舒如发。秦念跟着谢随走过了几个街角,只觉自己好像从没见过无锡这样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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