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的笑了:“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实在是...”
高文轩捉住了她的手,也跟着笑:“怎么不说完,实在是什么?”
见她没有说话,他又继续道:“我们两个是顶顶自私的人,不是那些为了主义,为了高尚的情操而奉献自己的人,锦华,你想说的是这个,我都知道,我们两个人最相似不过,都不是什么上等人。战争来了,人们都四处逃,可逃来逃去,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呢?我留下来,只想要保护你。”
锦华隔着被子看他轮廓分明的眉眼,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色的布帘自她身后不断的被风吹起、落下,发出布匹震动的摩擦声,窗外有鸟雀飞过,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空间异常静谧。
数日笼罩着灰雾的天空在这一瞬间放了亮,又变成了外国孩童瞳色的蓝,蓝汪汪的是大块头的蓝宝石。
高文轩起身将她身后的布帘打了一个结,这时,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筛进了病房里,织密如网的金线,自窗外罩在了两人身上。
锦华看着这样的好天气,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高文轩看着她笑,脸上也跟着添了喜色,他痛苦了两年,思索了两年,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他不能没有她。
“文轩。”看着合在手掌的那双白手,高文轩有些惊讶的抬起脸。
她笑眼深深的看着他,那样的专注,她说:“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高文轩几乎陷入了疯一般的狂喜之中,他的眼从来没有这般的明亮,明亮的像是两轮燃烧的小太阳。
“锦华,锦华,锦华。”他直喊她,像是卡了碟的留声机。
锦华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她半生都在做选择,选择来选择去,推动着命运齿轮,又被命运所碾压而过,看着他,她知道,他是真的高兴。
“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现在上海打着仗,办婚礼有些委屈你了。”
锦华没有说话,握住了他的手。将脸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尽管她已经听了许多年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急速的跳动着,因为欢喜,因为她。
心情很复杂,复杂交织中又满是甜蜜,锦华从高文轩身边坐了起来,磨牙霍霍道:“老三说你送了裴小凤一座小楼?”
高文轩怔了一怔,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锦华看着他紧张的脸,装着板脸,吩咐道:“要回来。”
高文轩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恩,一定要回来。”
锦华终于被他的面部表情逗笑,嗤的笑出了声,在被他拥住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的想,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婚后的风波(一)
在锦华出院后,高文轩从一位急于得钱的遗老子弟手上购进了一座小公馆,宅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家具基本得全。
唯一令人不满的,是宅院里先前住的姨奶奶不愿搬,同房屋介绍人好一场闹。
因此,在面对锦华时,高文轩深感心中有愧。
因为战事缘故,租界里的房价水涨船高。要么漫天要价,要么坐地起价,有不少人甚至还为了住房打架。
老三的反目使得高文轩陷入了财政的窘境里,这个公馆几乎花干了他的私房,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为屋子小了些,不够华美,不够衬得上一位美丽的新娘子。
不过,虽有不足,但好在房子问题解决了。
高文轩捏着烟卷,在阳台上朝屋里瞧,看着锦华忙东忙西,拾掇家务的情景,他感到非常的快乐,非常的幸福。这样的场景他许久前就开始梦想了,如今得偿所愿,自感到了幸福的巅峰。
但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依然堵在欢乐的缝罅中。
因为老三的反目,租界里的生意和财富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得荡然无存,不但如此,同他一直有所联系的唐家兄妹也断了消息。武汉、湘西、北平、河南,四地的生意都掌握在老三的手上,堂子里甚至有消息传来,说老三被推上了大爷的位置。这是直接架空了他的权力。
对于此,高文轩不确定与老三的博弈究竟会谁输谁赢。老三跟他多年,是心腹,也是左膀右臂,甚至老三远比他要更了解他自己。
“文轩,来吃饭了。”
目光落在那道倩影之上,高文轩展平了皱起的眉头,起身,嗅着味道来到了餐桌旁。
锦华瞧了高文轩一眼,她正喜滋滋的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见高文轩眼光溜在红烧肉上,抄着筷子就夹了去,忍不住拿筷子敲了他的手:“洗干净手再过来。”
高文轩早已将红烧肉祭了五脏庙,对上她的脸,笑嘻嘻的将油嘴凑到了她的眼前:“遵命,太太。”
锦华薄脸一红,当没听见,扭过身,又去小厨房里端米饭。
高文轩在她身后笑,也起了身,用胰子将手洗了干净。
再坐到饭桌前,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突然之间就是夫妻了,锦华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匆匆吃了饭食,正打算洗碗,高文轩突然从她手上接来了碗筷:“我去洗,过几天我们找个帮佣来吧。”
他同她商量这些事情,锦华有些意想不到。一般家事方面,大多是女人做主。男人是主外的。不过,她想了想,权做是高文轩的关心了。
看着高文轩在厨房里洗涮的背影,锦华将目光转到了桌上的小报上,他们两个在报上登了结婚的消息,在一个小小的方栏里,印着一排小小的字,虽然并不引人注目,但她确实为此,前所未有的欢喜着。
只是,她还是有些许的不安。
因为,小宽依然没有消息。
高文轩将碗抹干了之后,便欢欣的来到了锦华身边,两个人拥坐在红木小沙发上,你望我,我望你,怎么也瞧不够。
高文轩这些时日少有同锦华提起时事,一方面是因为她待在医院里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与四行仓库的激战有关,大场虽然失陷,四行仓库谢晋元团的奋战着实令人看到了曙光,这是四行仓库战事的第二天,他依然在等着消息,因为仓库的东边是西藏路,是公共租界的地盘,而其以西的地界则全数落入了日军之手。四行仓库是中国军队在苏州河北岸唯一仅剩的据点。
高文轩知道自己留下来是在赌博,上海的明天会怎样,他们的命运会怎样,生或者死?谁都不知道,个人的小命运在国家、在民族的大命运中是无力反抗的,小命运只能屈从于大命运,上海陷落与否,是他们这些人都无力抵抗的。
偏偏这个时候,老三背信弃义...
高文轩想到了这件事,忍不住皱了皱眉,现在往香港去也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