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发狂中的方婕骤然朝她走来:“谁来电话?!许和吗?!”
“不——”是字尚未出口,刚碰着指尖的手机便被方婕踢走,连同她的手一并被踢到。
可她来不及疼,方婕已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扯:“你要向他告状是不是?!告状说我虐、待你是不是?!”
整块头皮都似要从她脑袋上脱落:“不是,我不会跟爸告状,没什么好告状的。”
“是吗?”方婕的嗓音里仿若含了刀片,凉幽幽,“当年我和你沈叔叔的事情,不就是你告密的?”
她摇头:“不是的妈,不是我,我没有。”
“是你!就是你!”方婕疯了一样捶打她,“我那么辛苦才把你生下来,你是我的女儿,却什么也邦不到我!邦不上我还要对不起我!”
她垂下手臂,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尽是方婕的哭声,她被方婕抱在怀里,像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样。
“祺祺,妈妈错了,妈妈可能有病,妈妈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祺祺,以后不会再拿你出气了,不会了……你不要讨厌妈妈,不要恨妈妈,对不起……”
她反手抱住方婕,抽噎着和方婕哭成一团。她不讨厌,她不恨,可,这是方婕的第几次承诺了……?
方婕哭得比她还像个孩子,自怨自艾:“妈妈可能真的是个废物,这么多年了,还是什么好作品都没有……”
她很想像小时候那样告诉她,她的画很漂亮,是最漂亮的,没人比得过她。但她知道,方婕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满足于亲人对她的认可。
方婕的目标是更广阔的天地,那样的天地则总将她当作浮尘微沙——《梦中缪斯》是方婕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却还是在比赛中落了选,对方婕的打击前所未有地大……
是啊,她确实一点也邦不到方婕,除了嘴上表达对方婕的崇拜,她还能为方婕做些什么?
没有。
如果她能邦到方婕,方婕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苦了?如果她能再优秀些,方婕和老许是不是就不会离婚了?
强烈的自责汹涌如潮水,翻滚而来淹没她。
…………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诊疗室内安静,唯有躺在诊疗椅上的方颂祺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马医生坐在诊疗椅旁,平静问:“然后呢?你邦到你妈妈了没?”
方颂祺一瞬哭得愈发厉害:“妈妈熬出头了……”
…………
方颂祺觉得一定是假的,方婕那么疼她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打她骂她怨她?
这回一定是梦!不是真实存在的记忆!一定是梦!
醒来就没事了!她必须要醒来!
出口在哪里?
她握紧双手。
那道透着光的口子的把手就在她的手中,她正要打开,逃离。
但见方婕跪坐在地上,捂住脸:“……祺祺,只有你和妈妈是最亲的,妈妈只剩你了。你不能再离开我……你要妈妈怎么办?”
“妈……”她心软也心疼,犹豫的一瞬,出口消失。
方婕拉住她的手:“人家现在要组画,到时候可以送去美展。”
说着,方婕将画笔往她手里塞:“你可以的,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早知道你一定有这方面的天赋,妈妈和你一起!”
“我真的不会……”她摇头,不明白方婕为什么莫名其妙提出让她画画。
方婕见她再三拒绝,陡然暴怒,拼命摇晃她的肩:“你就是不愿意邦我!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画室里又是一片翻倒,她跌到地上,抬头时就见方婕大步离开画室,并关上了门。
“妈!”她匆匆爬起来追出去,却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
…………
浑身狼藉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没有人管。
画面就这么与先前方颂祺困在狭窄的黑暗空间里所见的连接在了一起,只不过从原本的困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通过细缝偷窥而转变成了身置其中。
她于混混沌沌中睁眼,抬头,呆坐片刻,木然起身,走向画板。
…………
方婕再一次站到画板前,无半丝萎靡,而显得颇有些亢奋,灵感爆棚一般,落笔格外流畅,嘴里不间断地喃喃自语:“灵性……为什么有你一起参与的画他们就评价有灵性,明明你还那么稚嫩……总得我再给你修……我自己也可以的……不需要你再邦忙了……”
她站在一旁,观察片刻,蓦然上前,捉住方婕的手:“你是不是吃什么了?”
“放开。不要打断我的思路。”方婕捋开她的手。
她重新捉住:“你是不是吃那些东西了?”
方婕明显认为她太大惊小怪:“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无论哪个圈子的创作者,很多时候都需要借助外力刺激灵感。烟、酒、性、Du,本来就不足为奇。我接触得太晚了,碰得也就是入门级的Da麻,感觉还不错。祺祺,妈妈那儿还有,你要不要也试试?”
她立时夺走方婕的画笔。
“你干什么?”方婕反扣住她的手,“你每次不情不愿!都得我求半天!我自己想办法独立作画还不行吗?”
她愤怒:“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方婕动容,轻轻抱住她:“不会的,没关系,那么多人都没事。你还小,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虚伪。你看着有些人好像亮亮堂堂地坐在高处,其实背后堆起的全是肮脏。”
她颤抖:“你呢?你难道不也正在朝这条路上走?”
“我怎么了?”方婕被她惹恼,松开她,“你是不是开始心理不平衡了?是不是认为我盗取了你的东西遮挡了你的光芒?”
“我没有。”她一点也不想要那些东西。
“那就别表现出对我的鄙视,你也不是见得了人。”方婕眼神黑幽幽,充满洞悉,微笑,表情稍显古怪,“我知道,每次作画时候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
那她是谁?
她究竟是谁……?
身体不断地往下坠落,头顶上方的那束光离她越来越远。
与以往不同的是,下坠的过程中,两侧皆有画面掠过。
一次又一次,她被方婕推进画室单独锁起来,然后和彼时于冯松仁处见到那几幅隐藏之画的情景一模一样,她站在画架之前,除了画画,还是画画。
在无止尽的黑暗空间里,永远困于其中,逃不出去……
…………
“方小姐。”马医生尝试唤她,因为从她的表情来看,她非常不平静,应该在记忆的梦里遇到了困难,并没能再用他教授的办法自行清醒,终归,他的那个方法,不是万能的。
这种情况下,不能再继续催眠下去。
方颂祺睁开眼,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里,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大脑和知觉皆一片空白。
方颂祺甚至认为这半分钟里自己处于死亡状态,以致于重新找回呼吸时,她的意识仍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方小姐。”马医生再次唤她。
方颂祺躺着没动,眼珠子应声往旁侧转,盯他两三秒后,又转回去,直直凝定上方的天花板。
脸上全是催眠期间流的眼泪,咸咸的,盐渍泡得脸生疼。
“方小姐,做几个深呼吸吧。”马医生建议。
“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