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却不知为何并没做到。
“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原来让彦达来做这个皇帝,不过是利用他宗室的身份罢了。”她的脸上浮起恼意,“既然如此,那这皇帝不做也罢!”
说着她转身欲走。
司马子如一把拉住了她,“你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带他离开!”她气呼呼地将头扭到一边。
“带他离开?然后呢?继续被胡太后的人追杀?或是不慎丧命于盗匪难民争斗中?再或者有一天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地方?”司马子如的目光微冷,“英娥,这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一点大意都可能让你们万劫不复。你明明知道的,对于他来说,这是唯一的选择。”
英娥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自然也明白现在离开根本不是明智的选择,那只是气话而已,否则也不会就这么对着他喊出来了。但心里的那股郁结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除了生死无大事。这不是你说的吗?”他弯了弯唇,“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在这个乱世中,多的是死如蝼蚁的人,他能有这个机会已是比很多人都幸运。”
英娥沉默了片刻,“我爹……会杀了他吗?”
司马子如有一瞬间的迟疑,“洛阳朝廷树大根深,世家门阀势力盘根错节,将军必须借助长乐王的血统和宗室地位。只要长乐王安分守己,将军并非无情之人……”
“好了!”英娥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真是后悔劝彦达来做这个皇帝,从皇宫逃出来时他为了救我差点身死,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
司马子如的脸色一白,心脏陡然一坠,疼痛,酸楚和失落夹杂在一起齐齐扑面而来。
那个记忆中任性骄傲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也开始知道保护别人了,可是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说完了想说的话,英娥转过身快步朝前走去,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惨淡月色下,司马子如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投射下的影子如同一团黑色的云,掩藏于最深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倒是个晴朗的日子。准备登基典礼一切事务的元天穆等人一早就等在了行礼的高台下,守在两边的皆是铮铮胡骑,气势非凡。
不一会儿,一驾由四匹高头大马相拉的戎车徐徐而来,车身披着十二道彩旗,另有象征身份的金鼓和弩驾等相饰,一看就不是等闲座驾。
马车停下后,立刻有人上前撩开帘子。下一刻,一位身穿帝皇冕服的青年姿态优雅又不失敏捷地下了马。但见他头戴黑色通天冠,垂到前额的白玉十二旒微微略晃,遮住了所有眼神。冕服上绣画着日月星辰,山龙花虫等图案,腰间佩挂着秦皇以来象征着皇权的鹿卢剑,脚蹬赤舄,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两边的人就纷纷跪了下来,恭迎着他的到来。英娥也跪倒在人群中,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朝他那个方向望了过去。正好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也转到这边,两人的视线在一瞬有短暂的相交,英娥像往常那样轻眨下眼,他紧握着的双手微微放松,唇边的笑容更真切了一些,走向高台的脚步也越来越坚定。
当他最终登上高台,俯瞰着远处的树林山脉,以及远处汹涌奔流的黄河时,不由心神激荡,无语哽咽,眼里蒙上了一阵温热的湿意。
他的祖先拓跋氏,和汉人同为黄帝后裔,放弃了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付出了多少鲜血和代价才得以入主中原。自文帝开始力求革新,开创盛世……可如今,江山依然如此多娇,天下却是叛乱四起,分奔离析……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借助异族的力量残喘苟存……
恍然间,跪倒在地的上万士兵齐呼万岁,声势惊天动地。
苍茫穹庐,唯他一人独立。他看起来面色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涌起了从未有过的雄心壮志。
他不甘心,不甘心将先祖基业就这样拱手相让。
既然命运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为何不牢牢抓住?
英娥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年轻新帝,想起了昨夜听见的那些话,心口猛然一阵紧缩。
一直留意着英娥的司马子如忽然发现有一道阴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他冷冷回望过去,只见是个相貌阴柔的青年男子。他记得这男子是随元子攸的两兄弟一起前来的,好像是元子攸的表兄李彧。
如果没记错,他就是英娥亲手射杀的李楚的嫡亲兄长。
司马子如微蹙起了眉,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人恐怕会给英娥带来不小的麻烦。
武泰元年四月十一,尔朱荣奉立长乐王元子攸为帝,于河阳登基,即为孝庄帝。元子攸册封兄长元劭为无上王,弟弟元子正为始平王,以尔朱荣为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尚书、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
74 溃败
长乐王登基为帝的消息连着千百份讨伐太后的檄文很快就传到了洛阳。朝廷内自皇帝暴毙后就人心涣散,如今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不少贵族大臣趁此机会纷纷逃离洛阳,前来投奔新帝。河桥守将郑先护和元子攸是相识许久的挚友,听得此消息当下就欣然打开城门迎接尔朱荣的契胡大军。而驻守孟津渡口的费穆将军出身武将之家性子刚直,对世家贵族的奢靡无度早已深恶痛绝,在高欢的劝说下也很快率军投降。
胡太后费尽心力才建立起来的强大势力竟是在朝夕间土崩瓦解。
黄昏时分,昭阳殿。
身穿华服的胡太后背对着门跪坐于铜镜前仔细地描画着黛眉,明净镜面里映出一张美丽却憔悴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显得阴晴不定。她那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软软披散下来,如华丽的锦帛在夜风中荡漾。
就在这时,郑俨神色紧张地直冲了进来,急切道,“太后!这洛阳是守不住了,您还是快离开吧!”
胡太后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咬牙道,“李神轨呢?他可是立下了军令状,要死守城门!城在人在!”
郑俨一脸的鄙夷,“什么死守城门,他根本就没和尔朱荣的军队交手,一早就弃军逃得不知踪影!”
“啪嗒!”胡太后手里的画笔一下子掉落在地,断成了两截。
“是孤看错人了。”她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最后一丝希望,“那么徐纥呢?”
郑俨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徐纥他……昨晚假传了圣旨,牵了养在骅骝厩中的十几匹御马也逃得不知去向……”
胡太后沉默了一瞬,忽然低低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