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锐利的刀尖。
她凝目望去,只见手持环首刀的男子俊眉修眼,眼神狠厉,不是宇文泰是谁?
眼看着那刀尖就要刺进她的胸口,高欢离得较远援救不及,司马子如心胆俱裂地大喊了一声,“英娥!”
听到这个名字,宇文泰的刀尖立时一顿,定睛看了看英娥露出的面容,眼中闪过震惊,
脱口道,“英娥?”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宇文护好奇的目光也落在英娥身上的一瞬间,司马子如突然发力重重撞开他,接着就朝着英娥飞扑而去,一个就地滚抱起英娥避开了那把令人窒息的环首刀!
直到这时,司马子如才稍稍松了口气。幸好他及时想起英娥和宇文泰也算有渊源,才故意这么大叫一声,果然宇文泰的反应为他争取到极为宝贵的时间。
他来不及和英娥说些什么,迅速翻身而起,砍落了快袭过来的一名士兵。英娥也敏捷地抢过身边尸体的弓箭和弓袋,不断射落马上的骑兵。她箭无虚发,每落地一个,司马子如便补上一刀,配合的天衣无缝。
宇文泰灰色的眼眸中涌动着令人无法分辨的情绪,宇文护也看出了叔父的轻微不妥,正待要说什么,只见宇文泰已然恢复了常色。
高欢亦是出了一身冷汗,见英娥被司马子如救下时心里的妒嫉早已被只有庆幸代替。
雪,下得益发大了。
双方的厮杀却不曾停止片刻,浓稠暗红的鲜血,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如泼墨般绽开……
“大将军,照此下去,恐怕胜负难分……”宇文泰身边的将领忍不住相劝,却被宇文护一下子顶了回去,“万万不可!对方也俱人疲马乏,再坚持下去孰知谁胜谁负!”
宇文泰抬起头,目光飞快地在一片混乱中寻觅到了英娥的踪影,恍然间竟有种斑驳迷离的漠漠空无之感。他低下头,看到了从胸口掉出的青玉鸮形佩。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那个失去了兄长的夜晚。那个女子走到他的面前,目光明亮温暖,将这块青玉鸮形佩交还到了他的手里。
她的话似乎还在自己耳边回响着,“在这个乱世中,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不由自己决定。你的,我的,你兄长的,甚至我阿爹的……”
宇文护有些担心地问道,“叔父,你还好吧?”
宇文泰伸手握了握那块青玉鸮形佩,不容旁人置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退兵。”
他知道,和高欢之间的争战恐怕要至死方休,但就是这一刻,就是在这里,他忽然不想再继续下去……
宇文泰的军队撤退速度也相当快,高欢这方反应过来后显然是松了口气。这一战双方损失都不小,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才能再度对决。
正如宇文泰所想,高欢也明白双方的争斗不会休止。
雪花纷飞,如万千翩翩飞舞的白蝶,一点,一点,将修罗战场覆盖,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英娥望向司马子如,眼眸比星辰还要明亮,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他亦是含笑凝望着她,素日平静无波的面容如此柔和,仿佛连月光都要融化。
她的泪,蓦的流了下来。
再无迟疑,再无犹豫,她拔足径直奔向他。
他用劫后余生的残余力气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拥抱着他最珍贵的所有,无限欢喜。
彼时她和他,身上面上尽是血污,却对着彼此绽开最动人的笑容。
那是当时满目苍夷中最美的一幕。
高欢和其他人一起,目睹了这一切。他以为自己的心依然会麻木,但真正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抽筋剔骨般的痛楚,就好像,他身上的某一部分被生生剥离……在这痛楚中,他却格外清醒过来……原来世上诸人皆由冥冥命运操纵,只消命运手指一动,人生的河流就会荡起波纹,谁也无法预料最后的结局。
216 不离不弃
朱日光素冰,朝花映白雪。
冬季晴朗的碧空如水青色的琉璃,几缕云丝缥缈,看上去更似氤氲淡彩织锦一般。
位于晋阳的尚书大行台府中,年轻女郎对镜而坐,白衣如雪,长发直垂,面容因阳光的照射笼上了一层特别的光彩。若不是左边面颊上那条长长疤痕太过醒目,毋庸置疑这是一个绝色的美人。
门外的郎君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女郎面上的伤疤,眼中闪过一抹心痛,快步走了进来。
“英娥,昨晚睡得可好?”他微微一笑,在女郎身边坐了下来,亲昵地侧过身靠近她。
英娥在上次的大战中从马上跌下摔伤了左脸颊,这三个月经过太医悉心治疗虽然好转,却还是留下了消不去的疤痕。
英娥转过脸,露出欣喜的神情,“遵业,你这么早就来了?一想到今天就要和你离开晋阳了,我哪里睡得着啊!”
她的笑容明晃晃映入他的视线之内,那是发自肺腑的,充满着喜悦的笑容。那是自她离开北秀容他再未见过的明媚夺目。
从上洛回来后,高欢和他有过一次长谈。
那一次,他们两个男人,整整谈了一夜。
不久之后,高欢就委任他为南岐州刺史,让他尽快带着英娥离开晋阳。
而今天,就是他带她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的日子。
这对他和她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神思恍惚间,他的指尖已经轻抚上她的面颊,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救我……”
英娥自然知道他的心结,伸手回握住他的指尖,“难道遵业会因为这道伤疤就不喜欢我了吗?”
司马子如心神微震,忙回道,“怎么会,就算你满脸伤疤,我心中也只有你。”
英娥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斜睨了他一眼,“什么叫满脸伤疤,难道你嫌我一道还不够多?”
司马子如一时语塞。
英娥弯起嘴角,“想不到平日里最是狡猾的遵业也会这样犯傻?”
司马子如忽的回过神来,凑得更近了一些,“只要与你在一起,就算再傻一些又有何妨。”
英娥脸上微热,嗔道,“看来是真傻了。”接着她又眨了眨眼,“其实你不用安慰我,就算脸上多了这条伤疤,我还是那个我,并没有改变啊。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很爱很爱自己的。”
司马子如忍俊不禁,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郎。她说得没错,她并没有任何改变,就像以前那样,从不轻易放弃自己。这才是他爱的英娥啊。她依然那么美丽,那么光耀璀璨,吸引着自己如飞蛾般舍身扑去,只为更近距离地,感受她的温暖和美好。
他俯下头,用额角轻轻碰了碰她的额角,呢喃道,“你还活着,还在我身边,这就是佛祖对我最大的恩赐。”
两人光润的额头轻触,世间一切仿佛静止,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