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父亲身边诸多姬妾也相当理解,只是流言对象是他小时候曾亲近的人,这种感觉未免有些怪异。
“阿惠,你先回房吧。”娄昭君让儿子离开后,又令下人将煮好的茶汤送进来。
热气腾腾的绿釉联珠纹茶瓯被送到了高欢的案几前,煎好的茶汤色泽明亮,碧绿的茶树生叶在汤中上下浮动,如春花般清爽。透过冉冉升起的白雾,可以看到高欢那绝色无双的容颜上,泛起一丝妍丽的色泽。
娄昭君不由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夫君啊,纵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依然风华不减。当初尚为少女的她打那城墙下经过时,不也是一眼就被站在城墙上的他所吸引了吗?
一眼沉沦,义无反顾。
“昭君,相信你也听到宫里的传言了。这次的事确实是我做错了,虽说我也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但或许只要再谨慎一些,就可以避免这件事的发生。英娥就更是无辜,当时她完全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欢也只有面对娄昭君时才有几分难得的窘色。
“大人,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想好如何面对司马子如,又想好如何处理和英娥之间的关系了吗?”娄昭君的语气温和,问出的问题却犀利如刀。
高欢的面色微微发白,“遵业他自然会恼了我,但他素来是个理性的人,给他一些时间,或许他会明白我这样做也是身不由己。至于英娥……”
“大人,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她淡淡问道。
高欢点了点头。
娄昭君轻轻捧起自己面前的茶瓯,轻喝了一口,抿了抿唇才开口道,“我知道这些天你没有见过英娥,不是不想,而是不知如何面对。但与其一直逃避,不如真心面对,唯有坦然面对自己的脆弱,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她顿了顿,“接下来的一切,应该由英娥自己来决定。如果她愿意跟着你,那就堂堂正正将她迎娶进府,就算是要我将正室之位相让也不是不可。如果她不愿意,那么你也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高欢怔了怔,目光微微闪动,“可是,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娄昭君定定看着他,平静的目光竟令他有些莫名的心虚。
“英娥性子素来强韧,绝不是那种为了这种事就寻死觅活的人。”
高欢的指尖扣着发热的茶瓯,茶色的瞳仁映着碧色汤影缕缕缠绕,脑中思绪万千,过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昭君,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待他起身离开之后,随伺在侧的贴身侍女忍不住道,“夫人,为何不阻止大丞相呢?那位殿下身份高贵,又和大丞相有着打小的情谊,若是进了府再生下一子半女,恐怕将会成为夫人和世子的威胁啊。”
娄昭君放下了茶瓯,眼中的神色如灯影般微微晃动,“人的欲望就像是无底洞,若是这次我阻止了,丞相那个欲望的无底洞只会越来越深。与其这样,不如先试着填补上这个洞,等他心愿满足时,这个无底洞也就不足为虑了。”
“夫人思虑果然周全。”侍女不由赞道,“不知夫人会如何对付那位殿下呢?”
娄昭君沉默了一瞬,“这次的事英娥身为女子更是无辜,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善待于她。”
188 决定
天色朦朦亮时,沐浴着晨曦的洛阳城尚未从睡梦中清醒,东升的旭日已悄然躲进了层层绵云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润泽的气味,笼在薄烟般雾气中的世界,带着几分微凉。一辆青蓬马车踏破寂静由轻雾中驶来,缓缓停在了寿丘里的一处住宅之前。
一位风姿绝丽的男子挑起墨绿织锦的车帘,凝目望向那紧闭的大门,茶色双眸里微光流转神色不明。
枝叶上的露珠被风一吹,簌簌而落,溅在男子挑帘的纤长指尖上。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头顶上方随风飘动的枝叶一般,凌乱又不安。
从马车到大门前,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却从未觉得如此漫长过。
大门的那一边,靠近东侧的主院里则是一片沉寂,偶有鸟雀的鸣叫响起,为这里平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气。
在光线照不到的床榻上,微微蜷缩着身子的英娥慢慢睁开了双眼,昔日灵动的琉璃眼眸显得有些木滞,亦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每天她浑浑噩噩醒来,又浑浑噩噩睡去,竟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时间。十天?半个月?还是更久一些?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子如,又该怎么面对师父……只要一睁开眼睛,闷闷的疼痛就会清楚地从心脏那里传来,先是若有若无,到最后则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她委屈,她痛苦,她恐慌……她也想大哭一场,可是眼睛尽管干涩的发疼,泪水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英娥舔了舔干裂的唇角,伸手想去拿床榻边的瓷盏,不料手一滑将瓷盏碰到了地上。
门外守候的侍女听到了动静,连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您可要现在起身?”
当听到英娥有气无力的回答后,侍女才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显得有些凌乱,案几上的青瓷瓶倒在了一旁,水流了个干净,里面插着的花朵早已失去了颜色,几件衣裳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一股颓废气息扑面而来。
侍女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主子那日自宫里回来后就性子大变,先是将房间里所有的熏香和香炉都砸了个干净,接着便过上了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每日麻木地起床,用餐,洗漱,发呆,倒头睡觉……周而复始,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想到了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侍女似乎也揣测到了几分缘由。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径直走了过去,脸上同时浮现出惯有的笑容。
“殿下,可要先喝点水?”
英娥点点头,忽然听到从门外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她不耐地皱了皱眉,“外面这是怎么了?”
侍女忙走出门外去打探了一下,不一会儿又眉眼激动地走了进来,“殿下,原来是司马尚书在河西生擒了那纥豆陵伊利,不日就将凯旋东归!这不,大家都高兴的很呢,所以声响就大了一些,还请殿下恕罪。”
听到这些话的英娥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既惊且喜的神情,但很快又被一脸惆怅所代替,一时间她心乱如麻,愁绪纷叠。
“这的确是件大喜事。你先下去,去账房支些银钱赏给大家,就当沾沾喜气。”她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
当侍女退到门边时,又听到英娥低低问道,“阿女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