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整个人身上仿佛被笼着一层柔和的银色光华。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正说个不停的少女,复杂的情绪将整个心占据得无所空隙,虽然这些情绪都被掩藏于并无波动的面容之下,但黑色眼眸中却渐渐升起一抹燃烧着的光芒……
“……其实这个两年之约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英娥顿了顿,“事关陛下生死,我才不敢贸然说出来。但是我们都说好了,只要两年,只要找到合适的旁支继承人,我就可以恢复自由。我和陛下,并没有……”
她支吾着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他,可对方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外,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英娥心口一凉,气得拔腿就走,可快走到帐帘时听见他略带夸张地哎呦叫了一声,又不禁心软了软,回转过去查看他的伤口。
“受了伤就别乱动好吗!”她因转得急,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步就往榻上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的鼻尖离他嘴唇只有半寸之距时,她硬生生双手撑住了两侧,终于阻住了直接摔在他身上的去势……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两人之间气息清晰可闻,彼此的眼底仿佛只剩下了对方的影子。
她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下一秒,她见到他的眼中露出促狭笑意,接着,就听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极为自然地仰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如蝶翼般轻柔拂过的亲吻,挟带着男子清新如青竹的气息。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怦然炸开,眼前层层叠叠绽放妍丽荼蘼的花,开得绚丽无比,耀眼铺陈……
英娥在僵了一刹那才慌乱地后退,不想一下子却又跌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抬头摸唇,又羞又恼地正打算说些什么掩饰心底的慌乱,不想对方却微微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英娥,我等你。”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让人不由自主发自心底地信赖他的话。
英娥怔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他的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我是个小气又计较的男人,英娥,这次我替你挡了箭,你把一辈子都赔给我好不好?”
英娥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反驳,“什么!做梦!把你赔给我还差不多!”
司马子如顿时笑靥如花,“好!英娥,从小到大我骗了你这么多东西,作为补偿,我就把自己赔给你一辈子,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英娥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是入了他的套,心口一堵却又隐约有些说不清的悸动。她慢慢直起身子,忽然有些粗鲁地抓起了他的手,冲着他的手背上就重重咬了一口!
司马子如的脸扭曲了一下,“英娥,你是属狼的吗!我可是个重伤病人!”
看着那个深深的牙印,她弯了弯眼睛,笑容甜润,“听好了!这是我给你的烙印。从现在起,你的一辈子就归我了。”
他心口一涨,手微动,迅速地穿过她的手指,十指交握在一起,密密贴合。
她望着他的眼睛,那里似乎有胜过千言万语的情愫游离其中,她看得懂,又看不懂,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和他之间的这一方小小天地,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打扰一丝一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尔朱兆大大咧咧闯进帐来,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尔朱兆探视了司马子如的伤情后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叔父对宇文洛生已然动了杀心,他恐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英娥大吃一惊,“为何?”
“宇文洛生声名太盛,留着他,将来必是隐患。”司马子如说了这句后便沉默了一瞬。
尔朱兆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要我说,干脆将那宇文黑獭也一起都杀了,免留后患!”
英娥心里一凛,“怎么?阿爹要把宇文两兄弟都杀了吗?这不行!”
她站起身就朝着帐外走去。
“这有什么不行!难道要像对付元子攸那样婆婆妈妈的?杀了人家兄弟又不杀个干净,留下一个又一个后患!”尔朱兆言辞中对新帝全无恭敬。
“英娥!”司马子如出声拦住了她,“宇文黑獭不会有事的。”他缓了缓气,放低了声音,“宇文黑獭声名不显,再加上贺拔岳求情,将军肯定会留他一命以抚人心。”
说了这么多话,再加上刚才一番折腾,司马子如也有些吃不消,英娥赶紧查看了他的伤口,并不许他再说话,眼睁睁看着他入了睡才放下心。
尔朱兆并没留意到英娥和司马子如两人之间的微妙互动,催促着英娥回去休息。
出了帐,英娥抬头望望天空,漆黑的天幕之上有几颗星子寥落闪着光。
这时,黑暗中有人快步走来,见到尔朱兆似乎急着想说什么,但眼神在英娥身上停留了一下又有所犹豫。
说!尔朱兆有点恼,
“宇文洛生已经被处死,眼下贺拔将军正在为宇文黑獭求情。”
尔朱兆冷哼一声,“遵业还猜得真不差!那我们就过去瞧瞧!”
“阿兆哥哥,我随你一起去!”英娥立刻也跟了上去,一同朝着关押宇文黑獭的方向走去。
110 宇文泰
尔朱英娥跟着尔朱兆到了关押宇文黑獭的地方,却被告知宇文黑獭得知兄长的死讯后,主动求见尔朱荣,此时应正在主帐之内。
在前往主帐的路上,尔朱兆饶有兴味地感叹道,“没想到这厮还颇有几分胆识,倒是合了叔父的喜好,这次他能逃过一劫也说不定!”
英娥心下微松,她也深知父亲极为爱才,若是宇文黑獭真有这份胆气,确实会让父亲高看一眼,手下留情。
尔朱兆又转了转眼珠,“唉呀他该不是去求饶吧!叔父可是最讨厌贪生怕死之人了!”
英娥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双灰色的眼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不是那种轻易求饶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尔朱兆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眉宇间兴味更浓,不禁加快了脚步。
两人刚到了主帐外,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个沉稳冷然的声音,“末将宇文黑獭,愿意追随大将军,万死不辞。”
尔朱荣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和阿斗泥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就暂时归在他的帐下吧。”
贺拔岳如释重负地叩谢起来,“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接着厚厚的帘帐被掀开,尔朱荣大步走了出来,看到英娥和尔朱兆却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去。
尔朱兆赶紧拉着英娥走了进去,只见宇文黑獭和贺拔岳还跪在地上,贺拔岳的额头青紫红肿还流着血,显见是刚才磕头求情所致。宇文黑獭则是低着头,垂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