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说的什么话!陈夫人反驳。
她丈夫死得早,不过她为人勤快,陈蔚身体健康,头脑灵活,日子还有盼头。可是自从陈蔚了无音讯之后,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教出来了个不孝的儿子,抛下母亲一个人去享福了。
她不喜欢村子里的人用怜悯的眼神看她,也不大相信,陈蔚真的会丢下她不管。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陈蔚依然没有音讯。她自己也怀疑,没有把孩子教好。
如今听到顾安宁的一番话后,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胸中积聚多年郁气总算散去。
她的儿子没有变,他品行端正,性情纯良,没给陈家丢脸。她也有脸去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了。
只可惜他还这么年轻
顾安宁陪伴陈夫人在山上呆了一下午,临行前告诉她,希望立一个衣冠冢,进入陈家祖坟。
陈夫人自然不会拒绝,果断答应下来,依依不舍地看着顾安宁消失在原地。
顾安宁告诉她,他死后忘记了一切,在人间飘荡了许多年,最近才记起来。如今执念已了,该去投胎了。
陈夫人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政界的事情,她哪里懂呢?
既然儿子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问了。也免得孩子走的有牵挂,白白增添痛苦。
山中的小村落里增添了一座新坟。
村子里的人传开了,陈夫人在七月半过后的几天被陈蔚托了梦,他不是不孝,只是早已为国捐躯,自然不可能回来了。
陈挺去京城里找到的,不过是姓名与陈蔚相似而已。
做了十几年孤魂野鬼,陈蔚终于有了归所。
·顾安宁向叶孤城道了谢,与他一起离开闽南,而后便分别了。
叶孤城要回南海,顾安宁却是要去找平南王,了结个人私怨了。
平南王的阴谋败露,眷顾他的气运已经散的差不多。此刻的平南王,只比普通百姓好那么一些。顾安宁得趁着他还没有整顿士气做出反抗,在低谷中打压得他翻不了身。
搜查好证据之后的审讯,少不了平南王的当面对质。
他早已离开平南王府,来到了京城。顾安宁也便赶到了京城,在一处偏僻的宅院中找到了他。
平南王还没有被定下罪,不过按照气运溃散的程度,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王孙贵族的身份让他免去了牢狱之灾,即便是意图谋反这么大的罪名,也得让他体体面面。
府邸中的守备与那日平南王府中差不了多少。不过现在的侍卫,都是京中的禁卫军,防止平南王逃走,或者其他什么意外。
这回进入府中倒是没听到奇怪的声音。
顾安宁重新换上最开始破破烂烂的红衣,在凄惨月色下,飘到了平南王寝殿前。
南王和夫人分压在不同房间里,对顾安宁来说区别不是很大。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之后南王一个人,王妃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与他的死牵扯不多。顾安宁私心里也不想节外生枝,被叶孤城带着去闽南已经是意料之外,若是他当时神志清楚,恐怕得考虑好久才会答应过去。
身体虚化自雕花木门中穿过,顾安宁飘到床上,俯下了身,贴着他的脸,度了些阴气过去,稀薄微弱的龙气为了保护主人与阴气对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很快便消耗了不少。
而后便施展了入梦的手段。
跟痴鬼简简单单的场景重现不一样,厉鬼的能力强出很多,对梦境的掌控度也更高。
他过来之后,南王梦中的景象像水波似的动了一下。
坐在庭院中的南王没有察觉,他正在与美人嬉闹。
美人对他亲昵又恭敬,她被南王一拉,便柔柔地跌在了他怀里,脸上浮起红晕,轻柔又暧昧地唤道:皇上别嘛,有人看着呢,臣妾怕~朕是这天下之主,天下都是朕的,爱妃有什么可怕的?朕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嚼舌根!平南王身穿龙袍,颇具威严道。
他身上的龙气浅的几乎看不见,受到皇帝制约之后,随时都可能消散不见。仅剩的一点点,连他这个祟都挡不住,竟还在做着皇帝梦。
真是好笑啊。
南王与他的妃妾在园子里上演着郎情妾意的戏码,你懂我侬好不自在。
眼看着他们就要宽衣解带,进入下一个步骤,顾安宁心中一动,将身上衣裳和头发换了个样式,扭动腰肢聘聘婷婷地在二人面前走过。
他依然穿着大红色的衣袍,不过比原本的破破烂烂衣衫不整多了几分风气,隐约能够看到衣摆下纤细莹白的脚。
南王自然不可能忽视这么大一个人,他的眼神移到了顾安宁身上,在看清他的脸之后,清明不再,痴痴地望着他,美人
顾安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很快收敛,朝着南王浅笑盈盈。
南王丢开身上抱着的妃嫔,朝着顾安宁走来,他低头看着顾安宁的裙摆,企图从中找到一丁点暴露在衣裙之外的白皙皮肤,可是在顾安宁停下走动之后,遮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南王张开双手,朝着顾安宁扑了过去。
顾安宁轻巧一躲,冲他狡黠一笑,而后勾了勾手,提起裙子跑进了树林里树林是被顾安宁控制着创造出来的。
微风吹动他的头发,南王闻到了一抹芳香,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身后伺候的太监宫女、妃子侍卫,全都像假人一般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跟上来。
穿过树林之后,景色又变,他们来到了一座府邸面前,上面挂着的牌匾上写着陈府二字,正是陈蔚刚买下来不到两周的住所。
南王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他满脑子都是红衣美人的发丝,以及他如同白玉一般的脚踝。
顾安宁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站在府邸前面,冲他笑得温柔。
在大街上,南王自然会保持君子风度。
他拂了下衣袖,放缓脚步,朝顾安宁走过去,不知小姐芳名?
顾安宁朝他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不说话?南王道,小姐如此美貌,想来声音也一样动人。
顾安宁依然冲他微笑,只是远处的天色暗了几分。南王没有留意到这些变化,只觉得薄暮与美人更加般配。
你为何不说话?南王问道。
天空越来越阴沉,乌云遮挡住了夕阳。
顾安宁依然笑得温婉美丽,他动了动嘴沙哑着嗓子,发出男人的声音:我为什么不说话,你难道不知道吗?元裕郡王?
南王大惊,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龙袍变成了寻常衣衫,眼前的红衣美人,也变成了身穿暗红色衣服,伤痕累累的青年。
他的头发散开,耳目与嘴角都在流血,看向自己的表情哪里还有爱慕与尊敬?南王清楚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青年目光狠厉,直直的朝他扑了过来。
这个动作他刚才也对红衣女做过,如今却轮到了自己。
不过幸好,南王只是被他碰了一下手臂,成功躲开了这一击。
狼狈狠厉的红衣青年从背后拿出一柄低着血的长剑,脸色阴沉地迈动步子,缓缓朝南王走来。
他走得并不快,南王心里却煎熬极了。
平日里稳重的王爷脚步踉跄,险些绊倒自己,他的手碰到了府邸的大门,一下便将门推开了。南王顾不得多想,跑进院子里,将门关好,死死地顶住。
顾安宁用手拍门,他可以一下把人捉住,不过那样便失去了这场梦的意义。
掂量好力道,凶狠地撞击大门,大门摇摇欲坠,偏偏没有一下被攻破。
南王不敢放松,也不敢逃走。
他不小心在门缝中与红衣青年对视一眼,直直的望进了对方那双饱含怨恨的眼睛里。
一时恍惚,门被撞开了。
红衣青年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到了院子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郡王爷可还记得小人?他依然笑着,表情是与话语内容完全不同的阴冷,配合沙哑的嗓音,以及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格外渗人。
南王终于记起来,中元节那天夜里,出现在他房中的也是这个人。
不,他已经不再是人。
你找错人了!本王不认得你!不关本王的事!他惊恐道。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顾安宁慢条斯理,他一挥手,黑暗的府中便燃上了蜡烛,房里还有人影走来走去,看起来与寻常宅院没有两样,王爷再看看,您可是亲自来过寒舍呢。
我真的不知道南王在地上又惊又惧,他想爬起来,可是手脚已经被吓得使不上力气。
顾安宁忽然面露怒意,皮肉也变得狰狞,他的身形不断变大,只能隐约看出人的模样,你不记得!你把我害的这么惨,竟然不记得!你该死!
说罢,他朝着南王扑了过去。
南王被吓得闭眼,有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意识,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满身大汗。
他坐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来人啊!
平南王是被关押在这里的,知道他势力不如从前,下人们伺候的并不尽心。候在外面伺候的小厮推开门,慢慢走进来,道:王爷有何吩咐?
房门没有关上,平南王向外看了一眼,清楚地看到梦里那个红衣厉鬼就在门外。
他飘浮着,离地面有两寸远。头发披散在脑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平南王瑟缩一下,打了个寒颤,冷汗自他的脸上冒出,尿意也随之而来。他裹紧被子,奋力向后躲去,鬼鬼啊!有鬼啊!!!
小厮被他这么一吓,也吓了一跳。
他僵硬着身子向后看了一眼,分明什么都没有。他舒了口气,王爷看花眼了吧,怎么可能有鬼呢?
平南王被他平静的语气安抚住,睁开眼睛再向外看去,顾安宁依然站在那里冲着他笑!
紧接着,干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南王看到顾安宁依然站在门外,嘴唇也没有动过。
那声音却像是在他旁边,平南王甚至能感觉到耳边有冷风出过,像极了冰凉的呼吸声。
我是陈蔚啊王爷最好还是记起我来,我会一直陪着您的直到您死的那天。
平南王疯了。
平南王府彻底倒了,没了庞大势力的供养,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没了翻身的可能。
顾安宁看到他的魂魄离开身体,被鬼差捉走,肉身却呆滞地活着。
任务完成了。
临走之前,顾安宁去找了下叶孤城,与他在梦中告别,然后提交任务,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回来之后,顾安宁呆呆坐在床上,捂着胸口久久不能回神。
厉鬼的疯狂和嗔念虽然已经离他远去,那份记忆却留在了心里。顾安宁还记得被怒意充斥,心口胀痛恨不得全部发泄出来的感觉。
幸好,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酿成大错。
被秋棠喂着喝了水,顾安宁清醒过来,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扮演的角色的模样跟他很像,顾安宁一直都知道。原本他以为是系统故意这么搞的,可是这个任务里见到陈夫人之后,陈夫人并没有对他的样貌起疑心。
莫非任务对象与他的脸一模一样?
如果能在任务之前,见一眼任务对象就好了。
可惜他的任务对象都是鬼,而且少有新鬼。顾安宁足不出户,别说找任务对象,随便见个陌生人都很难得。
结算任务拿到真元,一时间除了吃饭喝药睡觉,竟然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顾安宁享受了两日这样的生活,又用了七天时间看完两本话本,还是没等到任务。不过他等来了陆小凤的书信。
信上讲,他在京城显贵手中找到了狐狸的皮毛,拿回来之后与尸骨一起埋在了院子里,果然花满楼没有再做过奇怪的梦,也没有再回到梁府。
他表达了一番感谢,又问,如果有人再把狐狸尸体挖出来,梁小姐会不会再出来作怪。除此之外,陆小凤还问了一下顾安宁提到的,关于花满楼的眼睛,以及他离开京城后不久,平南王就出事了,没能看得了热闹。
顾安宁看完信,沉默了很久。
他不敢赌,样貌与任务对象一样,是系统的障眼法。一旦赌输了,他承担不起。
看来以后的任务还是要做伪装啊
顾安宁叹了口气,然后主动去找顾大公子了。
顾大公子正好在家,顾安宁将陆小凤的来信摆放在他面前,道,大哥,我们家与江南花家可有生意上的往来?能否让我去花家住上几日?
闲在家里几天,顾安宁的没有感冒过,也没有晕倒过。顾大公子细细把书信看了一遍,你确定要去?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朋友家。顾安宁微笑道。
顾大公子败在了他柔软的笑容下,他忽记起来,他家弟弟岂止没有去朋友家居住过,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好吧。顾大公子轻易松了口,带着秋棠一起。想什么时候去?我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