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尊抱着秀行,轻轻亲吻她的嘴唇,手在她的发上抚过,将她放在榻上。
秀行垂眸望着他,不由地复又几分紧张之意,清尊的手抚摸过她的脸颊,俯身下来,小心翼翼不压着她,嘴唇从脸颊到颈间,一路亲到她的胸前,手指轻轻勾开她的衣襟,大手轻柔地摩过她的娇嫩小乳,金眸含情脉脉地看她一眼,却又低头下去,极尽温柔地亲吻过那娇颤颤的所在。
他的银白色长发散落,在秀行赤裸的肌肤上丝丝蹭动,微微发痒。
秀行轻轻喘了一声,叫道:“师父……”
清尊“嗯”了声,动作不停,唾液濡湿了那娇红一颗,随着他的舔弄而颤颤地挺立起来,他将她含入嘴里,舌尖圈住,略微用力吸吮。
秀行只觉得那股麻痒之意从他爱抚之处,一路透入心底,不由地呻~吟出声,腰肢轻轻摆动,叫道:“师父……”似是求饶,又似是邀请。
清尊长腿跪在她的身侧,并不压着她,俯身一路往下,亲吻到她的腹部,在那小巧的肚脐处舔了两下,湿湿的感觉,加上痒痒,让秀行笑了出声。
“师父……”她的手撑着床榻,试着起身,“你弄得我好痒……”
清尊抬手将她抱住,轻轻地在她唇上亲了口:“秀行,我想要……”
秀行眼波闪烁,眼睛里头水光隐隐,咬着唇不语。
清尊以为她不答应,便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低声求道:“你先前应承我的……回头要补偿我的……不许反悔……”
手也顺着她的细软腰肢往下,在那紧要之处来回摩挲。
秀行抬眸看他,望着那金光温柔水漾的一塌糊涂的眸子:“谁说我要反悔的……”
清尊一怔,秀行抬手抱住清尊的脖子,微微起身,跪在他的身旁,下巴微挑,凑到他的耳畔,极低声地说道:“我也想要师父……”
清尊身子一颤:“秀行……”
秀行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儿,伸出舌尖在上头舔了一下,又顺着亲到他的脸颊上,望着斯人近在咫尺的美色,忽然道:“我要师父,……师父是我的!”
清尊抬眸看她,秀行摸着他的脸颊,望着他清秀长眉,冰雪容颜,素日里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此刻,却如此亲近亲昵。
初次相见时候,怎会想到有一日,转山转水,转到了彼此怀中来?
“师父是我的……”秀行在他的唇上一亲,“这里是我的……”
又在他的眉心一亲:“这里也是我的……”
然后,他的长眉,他的双眸,他的鼻尖儿,他的脸颊,下巴,他的颈间,一直到他的胸前……秀行一寸一寸地吻落,每亲过一处,便骄傲地宣称:“这是我的!”
最后她将他的衣襟扯开,露出赤裸胸膛,小手在那小小地突起上摸了摸,望着那极漂亮诱人的颜色,道:“这里也是!师父浑身上下都是我的!”
清尊本来不知她要做什么,被她这样一路下来,心中了然之余,软软地尽是感动同柔情,望着她骄傲地小脸,轻声道:“是,都是秀行的。”
秀行将他抱住,脸颊在他胸前蹭动:“师父整个儿都是我的,谁也不许碰,谁也不许抢,谁也抢不走,是不是?”
清尊的衣裳被她褪下肩头,搭在臂弯里,此刻抬起手臂,将她紧紧抱入怀里:“是,师父整个都是秀行的,只能是秀行的。”
秀行心中的欢喜几乎都要满溢出来,用力在清尊的唇上亲过:“我也要师父!不……我要……”望着他带着晕红的脸颊,小声道,“我要夫君……”
清尊一翻身,将她重压在榻上:“秀行……”手抄到她的腰下,轻轻一抱,便将她的衣衫尽数扯落。
衣衫尽褪,底下的身子,娇软瘦弱的可怜,清尊回想以往,自他离开鹿野行宫,发生的那么多事,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自责,吻住秀行的唇,轻声道:“师父同你双修,你的身子就会好起来。”
秀行眨了眨眼,小声道:“师父,我不会双修。”
清尊一笑:“你不用会,师父会就行啦……只是可能仍是有些疼,秀行忍着些好么?”
秀行道:“我不怕疼。”
清尊望着她一本正经的脸色,心中却又是一痛:是了,她是不怕疼的,受了那么多伤,经历那么多事……她这么瘦弱的肩头,却都担了下来经了过去……可是他疼啊,一想到她受了那么多苦楚,他心中的恨足以毁天灭地。
“以后师父……都不会再让你受苦。”握住她娇嫩的小手,在唇边如虔诚似地一吻,才又温柔放下。
秀行望着他的容颜:“其实我什么都不怕,只要师父不要离开我就好啦。”
清尊对上她的眸子,沉默片刻,终于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抄到她的腿弯底下,将一条腿轻轻抬起。
秀行生得娇小,他又格外地高大,轻而易举地抱她入怀,底下之物缓缓硬~挺起来,在她身下磨蹭几下,察觉她那方已经润泽,便试着入内。
秀行蹙着眉,将脸贴在清尊胸口,咬牙忍着,清尊垂眸看一眼她娇俏的神色,将她下巴一挑,低头吻上。
唇齿相交,舌尖相抵,无数轻怜密爱,难舍难分。
秀行魂魄荡漾,底下的痛也忘了,清尊扶着她的腿,腰一摆用了几分力道,虽艰难,到底便入了进去。
秀行闷哼了声,身子却更贴的他更紧了几分,娇声道:“师父抱我……”
清尊紧紧抱着她,大手按着她的细腰,隔了会儿,才开始动,那紧~致之处包容着他的粗~大,让他动起来也分外艰难,忽然后悔没有找些润~滑纾解的药来,想到又让秀行吃痛,心里头也闷闷地。
“我们该去温泉里的……”关键时刻,这人忽然突发奇想。
秀行正憋气忍痛之间,听了这话,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师父你总是想这件事!”
清尊见她笑容乍现,心里稍微一宽:“上回我看书,水里会好些的。”
秀行又是羞又觉得好笑,轻轻地捶他一下:“总不成现在就去啦!”
清尊道:“下回好了……唔,等傍晚时候可以一试。”
“我不要!”秀行叫道,“现在就快要傍晚了!”
清尊偷眼看她,见她精神倒好,便偷偷地动了一下,秀行低呼一声,清尊忙道:“一次怎么够,先前你答应我,要听我的……不过这回我同你双修,你不会觉得累的。”
秀行被他招开了注意力,便道:“你又知道……莫非你双修过么?”
清尊道:“我虽未曾,但是听说了好些……”看了她一眼,趁机便往内一撞。
秀行闷哼了声,察觉他的用意,叫道:“师父好坏!”
清尊见她看破,索性原形毕露:“哪里坏啦?”故意便又撞了她一下,秀行脸红红地,又羞又痛,却更欢喜,因着欢喜,那份痛便也成了快。
秀行心情放松,底下便绞~缠的并非原先般紧张,清尊见她精神好,便也宽慰,放心地抽~动起来,秀行起初还同他拌嘴,渐渐地便有些张不开口,体温迅速发热,身不由己。
清尊由着性子抽~动了会儿,见秀行全然适应了,才将她放回榻上,换了个姿势。
秀行身子软软地,便由着他摆弄,渐渐地只觉得腹中暖暖地,似乎有一团温温地火散开,烫得四肢百骸都无比熨帖。
“师父……”秀行轻声叫着,“嗯……”眼波水光荡~漾地,原本多半是“正气凛然”或者“一本正经”的小脸儿上,竟透出几分柔~媚。
清尊心中大动,本能地就想任由本性而为,然而想到那双~修之法,便只能按捺性子,扶着秀行腰肢,一边望着她的神情,一边探查她的脉像。
秀行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哼了数声,道:“师父……”蹙着眉委屈看他,双唇微微嘟起。
清尊见状,便俯身抱住她的腰,凑过嘴来同她亲吻,秀行仿佛久旱得甘霖,迫不及待地亲着他的唇,一边叹息:“师父……我觉得……嗯……”
“觉得如何?”
“身~子……身子……”秀行终究是害羞,垂了眸子,轻声道,“身子好生舒服……”
清尊闻言,一时心也跳得乱了:“那秀行想要更舒服些么?”
秀行目睹他的秀色,心里大动,不忘顽皮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才道:“想……”
清尊忍不住一笑:“你这丫头……”将她按回床榻,“待会儿别求我!”
秀行眨了眨眼,有几分羞,清尊抱住她的腿弯,往前一压,秀行是惯常练功的,身子极软,清尊看她一眼,缓缓地便加快动作。
他的衣衫散落腰间,露出极漂亮的腰身,弓起的腰极快地动着,金眸望着两人相~交之处,蜜~液裹着玉~根,水光盈盈,格外诱人。
秀行被他撞得神魂都散了,嘴里渐渐地呢喃不清,清尊将她双腿往旁边一压,单膝跪在她臀边,大力动了几下。
秀行眸子微睁,将那物出入之态看了个清清楚楚,羞羞地几乎晕过去,一时身~下不由自主地绞动,清尊见时机已到,压抑着动了几下,便才丢了。
秀行喘息不定,却也动弹不得,迷迷糊糊里感觉身子被他捞起来,将她一翻身,秀行身不由己趴在榻上,感觉身后清尊压过来,那泄~了一次的身子极为敏感,却“啊”地一声,原来是他竟又冲了进来。
秀行受不住,趴~在榻上道:“师父……师父行了……”
“忍着些……”清尊的声音自后传来,见她无力伏着身子,便抬手抱住她的腰,复又动了起来。
秀行人在地狱天堂之间,奋力往前想要摆脱清尊魔爪,却又被他紧紧抱入怀中,动作间,清尊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头吻住她的唇。
秀行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去,眼前之人,银发微微晃动,金眸垂落,长睫轻颤,容颜是如斯的秀美绝伦,是她的……
唇瓣相接,复又分开,秀行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地起伏,却又被他抱在怀中,肢体再紧密不过地靠在一起,秀行听到似是自己的声音,发出满足又欣慰地叹息,而后,是轻如烟渺地一声。
至大欢喜间,是她艳粉色的唇瓣一动,唤道:“重……烨……”
如沉埋在骨子里、魂深处的一声,又如冰雪下最底层的种子,于春暖云开之时,冒出了一片至嫩的叶片。
清尊用力一个深入之时,耳畔模模糊糊听到熟悉之极的一声,双臂紧紧地搂着怀中的秀行,感觉在她身体深处释放的感觉,是如梦如幻至绝美之境。
115、完结卷
且说明玦同玄狐君说罢,愤怒不已之余,忽然想到秀行,身形一掠,便往清尊居所而去。
玄狐君一愣,却也紧紧地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玄狐君到底晚了一步,他生怕明玦一怒之下不知作出什么来……再加上清尊也不是个好性子的,两人一言不合,不免生事。
因此他心里格外着急,谁知当他赶到之时,却见明玦呆呆地站在清尊门外,并不曾进去。也未曾出声。
“怎么……”玄狐君刚要问,却被明玦奇异地神色吓得把后半句吞了进去。
房门是虚掩着的,一侧的窗户半开着,透出淡淡光华,明玦帝君便正痴痴地往内看着。
玄狐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心中大跳。
夜光珠的光芒之下,却见里头的床榻上,静静地卧着两人,清尊在下,一头银发散落,长长地发丝,有的顺着床榻滑落地面,缠绵缱绻,浑身的衣衫几乎褪尽了。
而就在他身上,胸口处趴伏着一人,娇小玲珑的身子微微蜷着,柔软而安稳地趴在他胸口上,脸颊贴在他的胸前,双眸闭着,睡得恬静。
她的小手里还抓着他的一缕银白发丝。
他的手搭在她的细腰上,如个护佑之态,褪下的衣衫被他扯着,正好儿盖着她的大半身子,只微微露出一个圆润□的肩头。
玄狐君看着这幕,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明玦帝君,却见明玦眼中光芒闪烁,面上神情,似是大悲伤,又似是大欢喜。
次日清晨,秀行醒来之时,却见清尊不在,她一时大惊,急忙跳起身来,才叫了一声“师”,目光转动,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出去,却见在长桥一侧,站着一人,素衣似雪,却不是清尊又是何人?
而在清尊之前,是明玦帝君,如正在说着什么似的。
旁边一侧,却是玄狐君坐在长桥的栏杆上,身子靠在柱子上,一腿悬空,看他的样子秀行就心惊肉跳,生怕他掉下桥去。
秀行看到三人都在,便也放心了,本想就跑出去,将迈步出门之时好歹留心到自己的衣裳,急急忙忙地拉扯妥当,又胡乱地把头发绑起来,才出了门。
秀行轻快地跑上长桥,欢快叫道:“师父!哥哥!狐狸!”
也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如何,只觉得身子异常轻快,蹦跳着跑过去。
三人闻声,齐齐地转过头来,秀行心中欢悦非常,跑过来,先看看清尊,又看看明玦,再看看狐狸。
一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哪个都是令人欢喜的,却不知要说什么好,咧着嘴只是笑。
明玦望着她这个极为舒心的笑容,心里的滋味更是莫名涌动。
秀行笑嘻嘻道:“你们在做什么?”伸手捏住了清尊的袖子,又低声道,“你怎么不见啦?吓得我……”
清尊怔了怔,探手将她抱入怀中。
玄狐君见状,默默地将头又转开一边去,明玦则打起精神来,道:“秀行,你脸色好了许多呢。”
秀行被清尊抱着,更是心花怒放,伸手摸摸脸:“是吗?”
明玦强笑道:“是啊,还好看了许多。”
玄狐君一听,转过头来又看,一看之下,那眉眼盈盈之态,笑影竟有几分令人心悸的熟悉!
玄狐君只觉得心中乱跳,忙不迭地又将头转开去。
此刻,却听到一个极低微的声音自明玦袖口传来:“真的好看了许多么?我看看。”
秀行听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不记得哪里听过,却见明玦袖口有东西动了动,而后伸出一个扁扁的小脑袋来,两颗眼睛如黑豆一般。
秀行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那小蛇打了个哈欠:“果真是比先前美了许多……怎么不是我,哼……”慢吞吞地又缩回去。
明玦见状,喝道:“真是无礼的孽畜!”
那小蛇闷声道:“我本就是孽畜自然无礼啦,我又非天神。”
明玦恨道:“还顶嘴,早知道就不重造你了。”
小蛇哼哼数声,却不曾顶嘴。
秀行道:“哥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玦道:“哦……九星贯日时候,山石崩裂,这只孽畜从十方狱里偷偷溜出来,那天同魔界之战,是它及时出来替我挡了一劫,后来我无恙后,利用他残存的一点魂魄重塑了一只……大概修复的不甚到位,因此性情有些古怪。”
小蛇闷闷地道:“是你自己法术不到家,反怪我。”
“我不过是一念之仁罢了,当初答应带着你在身旁,可没答应还要救活你,”明玦喝道:“再叽歪,就扔了你。”
小蛇倒也是怕的,便低低道:“那我不敢了还不行么?不要动辄就说扔掉,极伤感情的。”
果真就悄然无声了。
秀行记得当时戮神戟要刺中明玦之时,的确有什么跑出来挡了一挡,却想不到竟是这条小蛇,一时又是感叹又隐约有几分感动。
这小蛇原本狡诈狠毒,没想到竟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幸好明玦也不是冷血无情,这样投桃报李,一因一果,倒也是好。
清尊看了一眼明玦,低头看秀行,轻声道:“身子如何?哪里觉得不好么?”
秀行听他一问,不免想到昨晚上的荒唐事,当着明玦同玄狐君的面,脸上红红地,低声道:“没有、没有,好得很……”
清尊摸摸她的脸道:“没事就好。”
秀行见他如斯亲昵,便展颜笑道:“嗯……”将头靠在他身上,微微蹭了蹭。
明玦望着两人情态,双眉一动,抬手便握住秀行手腕。
秀行吃了一惊:“哥哥?”
清尊却是不动,只是抱着她。
明玦握着秀行的手腕一探,双眉一扬,惊愕地看了一眼清尊,却也不说话。
秀行又问道:“哥哥,怎么了?”
明玦道:“没、没什么……对了秀行……前头,那什么,九渺的掌督教知道你回来了,刚派了个道童过来,说要见你呢。”
秀行一听,立刻跳起来:“对了!我得去见见秋水师叔……”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挠挠头,却又问道,“那你们呢?”眼睛乌溜溜地转,最后看向清尊。
清尊握着她的肩头,当着明玦同玄狐君的面儿,俯身便往她唇上亲下来,秀行没想到会这样,却又不想后退,本能地闭上了双眸。
清尊深深一吻,温柔之意令人不忍直视。
明玦咳咳乱咳,小蛇探头出来道:“帝君大人你着凉了么?”忽然看到这一幕,顿时蛇嘴也张开大大地,宛如痴呆。
玄狐撅着嘴不看清尊同秀行,却看到这小蛇,此刻便冷冷道:“明玦,你那条孽畜看着你呢!”
明玦低头一看,果然见那小蛇不知何时转头来看他,正冲着他流口水似的,明玦怒道:“这孽畜果然是有些不正常。”动作粗暴,用力将小蛇塞进袖子里去。
小蛇嘀嘀咕咕两句,听不真切。
片刻清尊才抬起头来,温柔地撩开秀行面上一缕发丝:“一步也不会离开这里,等秀行回来。”
简直是旁若无人。
秀行又是羞又是喜欢:“嗯……”
目光闪烁避开他的眼神,又匆匆看了一眼明玦同玄狐君,很是不好意思,便只含糊道:“那么我一会儿就也回来啦,哥哥跟狐狸也不要走哦。”
秀行跑下长桥,回头又看三人一眼,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才又回身跑远。
清尊,明玦,玄狐君目送她身影消失,清尊向前走了两步,望着不远处秀行的旧居,道:“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也好,不管她是不是……我都、不会离开她,也不会让她离开我。”
他说着,往前几步,走到秀行的房门边上,将那门扇推开,迈步便走了进去。
明玦帝君同玄狐君两个对视一眼,明玦道:“你说这样……好么?”
玄狐君道:“我也不知道哪样好了,只不过,我看秀行那样儿高兴,我……”
明玦帝君叹了声:“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叹了口气,才又恨恨说道:“不过这件事上我虽不知如何是好,另一件事我却是知道的。”
玄狐君道:“你是说害阿灋那两人?那个……散仙不是被你杀了么?”
明玦椎心顿足,道:“当时我没认出他来……谁知他竟变作那副鬼样子!一个污秽低贱的恶魄……怪道当时他对我恁般熟悉,一口一个‘帝君’,还说我护不了我妹子……都怪我后知后觉,早知道的话,哪里就送他一个痛快,还得留下来用尽酷刑折磨才消我心头之恨!”
玄狐君道:“我说你脾气太急躁了些,那人狡诈无耻且阴险毒辣,先前还算计过阿灋,你跟他一比,竟算是个大大地好人,哪里能玩得过他?也许他是生怕被你看穿端倪,故而才出言激怒了你,引你动手杀了他的。”
明玦恍然大悟,道:“是了……必然如此!我居然中计了!”
“对付那么老辣之人,又是恶魄,也难怪你中计,”玄狐君若有所思道:“只不过,当时我看他跟百绝乱搞之时,还是个仙风道骨面目端正的,怎么一转眼变成了寄生恶魄?”
明玦也皱眉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只不过阿灋出事同时他也就不见了……唔,他自己总不会甘心从天神堕入恶鬼道的,难道……此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必然了,当初阿灋之事,想来当真疑点重重,我们只以为阿灋是因为遭受离元羞辱才如此的……不料竟还有内情,只不过,我们所知道的这点,显然并非就是全部真相……”玄狐君双眉紧皱,道,“只不过,要知道此中详细,除了阿灋再世,恐怕就是……”
“她!”明玦顿时又道,“是了,我要去找她,绝对不能放过这狠毒之人,先同重烨告个别罢。”
说着,便转头看向秀行旧居,一看之下,顿时心又软了,喃喃道:“倘若秀行真是我妹子……我……我……我该……”
瞬间两人默默无声,一坐一站,长桥上风飒飒而过,空旷寂静,引得思绪万千。
浮想联翩间,想到秀行方才的欢喜神情,也跟着欢喜,然而想到更多,却又不禁忧愁,一会儿愁一会儿喜地,反反复复间,忽地听到秀行房中,清尊一声惊呼声传来!
明玦同玄狐君两个一听,各自色变:是什么才能让那么冷清的人做如此反应?两人目光相对,心念想通,一声不吭地双双向着秀行旧居掠去!
116、完结卷 觉醒
秀行别了三人,便去前殿见秋水君,正好秋水君将一干杂乱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听闻秀行来了,急忙便来见她。
两人一照面,秋水君见秀行容光焕发,双眸透出一种光华来……
他是个内行的,只一眼,便看出她竟浑似是个脱胎换骨之貌,修为显然比之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秋水君双眉一蹙心中转念,便略微有数。
两下见礼,秀行欢喜道:“师叔!向来可好?自那一战后便未见到师叔,当时师叔伤着了,如今可好了么?”
秋水君让她坐了,才道:“这话倒是我该问你……你还好么?我伤的不怎么重,已然好了大半。”
“师叔没事我就放心了,”秀行嘻嘻笑道:“师叔看我活蹦乱跳地,自然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秋水君见她高兴,便也微笑道:“嗯,见了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客套的话,我也就不同你说了,……我这番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同你说。”
秀行道:“何事呢师叔?”
她同清尊两个互通心意,定了终身,一时觉得眼前明亮之极,看什么都是好的,也绝不怕什么难为之事,只觉得天底下也没什么能难道她的,满心地欢喜满溢。
秋水君道:“你也知道,鲁元初原本在蓬莱养伤的,对么?”
秀行听他提到元初,面上喜色才敛了起来,惊道:“是啊,怎么了……啊!难道元初哥哥出了意外?”
秋水君见她着急,急忙道:“不是,恰恰相反,是元初昨日来过,他,跟我说了一些事。”
秀行听说元初无事,才也放心,便道:“何事?”
秋水君双眸一垂,轻声道:“他向我坦诚了昔日做下的一些错事,……他用迷神引对你,你也已经知道,他驱使魔界的魔龙,我却是才知道的……秀行……”说到这里,便看秀行,“师叔万万没想到,你竟以一己之力击败了他……师叔……”眼中露出愧疚的神色来。
秀行摇摇头道:“师叔,你快别这样说……我没事的,你看……我好好地,事情已经过去啦!”
当时她对抗鲁元初时候的情形,的确是凄惨无比也是凶险无比的,后来也多亏了明玦及时赶到。
然而此刻秀行拥有了清尊,便觉得那些苦竟也不算是苦,到底她是熬过来了不是?
她本就不是个心底狭窄的,反而安抚起秋水君来。
秋水君叹了口气,道:“秀行,你是个好孩子。”
秀行笑眯眯地,重道:“师叔,元初哥哥就是对你说这件事么?”
秋水君道:“还有一件,他向我坦白了主使他做这些事的背后之人是谁。”
秀行心头一震:“啊……”忽然之间记起灵崆——业火孤行曾来说过的话,心中顿时想到那人:看来灵崆说的是真,多半是她了。
秀行还未开口,却听秋水君叹了声,道:“这人你万万想不到的,乃是国师大人。”
秀行一听,果不其然,便默然道:“果真是她!”
秋水君道:“怎么,你早知道了?”
秀行道:“我本也是想来跟师叔说的……”又有些脸红,本是要来通知秋水君的,怎奈昨晚上……难以脱身。
秀行便咳嗽了声,道:“昨日灵崆……呃,他来,说过国师大人曾经私通过魔界……而且,当初我家被妖怪袭击,我在蓬莱岛被黑鲨怪袭击……好似都是她从中捣鬼。”
秋水君双眉紧皱:“居然如此……”
秀行也皱着眉,望着秋水君,茫然问道:“师叔,我不知她为何如此针对我,灵崆说她是因为师父喜欢我,故而嫉妒……我、我实在想不通,是真的会如此么?”
秋水君静静地望着她,忽然缓缓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了:“秀行。”
秀行道:“啊?怎么了,师叔?”
四目相对,秋水君并不作声,素来波澜不起的眼中似有什么微微地涌动。
秀行望着这双明净的眸子,从最初的茫然到渐渐地有些不安,目光转动间,忽然发现了秋水君握着自己的手,一时之间浑身略有些不自在起来,轻声唤道:“师……师叔?”
秋水君看着她不安局促的神色,手微微一紧,将秀行的手握了一握,但却是极短的一瞬间,终于却又缓缓地松开了:“嗯?怎么了?”面上重新出现那种温和之极的笑容。
“没……没什么,”秀行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怪地,皱着眉一转眼,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便挠头道,“对了,那师叔打算怎么办?”
秋水君道:“哦,是了,我已经派了九渺的掌刑使前去天师监,不出两日便能将国师带到九渺,我会亲自审讯,到时候大概就知道她究竟为何而如此。”
秀行点点头,笑道:“此事有师叔出马,我大为放心。”
秋水君道:“嗯……”手搁在桌面上,手指头轻轻地一敲桌子,又道,“秀行,你如今是跟……清尊在一块儿了么?”
秀行闻言,面红耳赤,吭吭哧哧道:“啊……啊……是啊……怎么了师叔……”
秋水君手势一停,眼睫微眨,沉默片刻,终于道:“没什么,只是……清尊对你……如何?”
“啊……”秀行没想到秋水君会问自己这些,只不过……当初她刚上山来之时,在清尊跟前吃了气,多半也是找他来纾解的,当下便也低着头道,“师父对我……很好,很好。”
秋水君听着她连说了两个“很好”,面上的笑中缓缓荡过一丝苦涩,却转过头去。
秀行等不到他回答,便试探着叫道:“师叔?”
秋水君闻言,才又回过头来,道:“嗯……好啦,没事了……”
秀行道:“师叔没事了么?”
秋水君道:“嗯……这两日,你不要外出,等国师上山了,咱们再作计较,使得么?”
秀行猛地点头:“好的师叔!那么我先回去啦。”
两人说罢,秀行便迫不及待地起身欲告辞,秋水君望着她的一举一动,竟是一眼不眨地细细看着。
秀行背对着他,自是不知的,秋水君双唇紧闭,那一抹温柔的笑,却仿佛是凝固在脸上一般,一直在秀行迈步出了大殿之后才缓缓地消失。
秀行告辞了秋水君,水含烟一事交给他处理,她极为安心,又是“归心似箭”,想要早点回去见清尊,一路蹦蹦跳跳跑的飞快。
奇怪的是,平常她跑到一半路就会气喘吁吁,然而这一回,却好似身轻如燕,丝毫也不费力……
秀行起初不以为意,后来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昨天清尊所说的那件事,顿时如醍醐灌顶,手一拍额头,叫道:“我怎么忘了?我还以为我是太高兴了不觉得累,难道……是因为师父跟我双修了么?”
想到“双修”两字,忍不住又也羞羞地,幸喜左右无人。
秀行想到这宗,便跑的更快,这一回她有心试验,果然身形几乎要腾空而起,都不需要念法诀。
秀行越发高兴,也越发肯定了是清尊同她双修之效,因此极快地回到后山,大老远便叫道:“师父!师父!我回来啦!哥哥,狐狸……”
她远远地看到桥上无人,正左顾右盼,却见自己旧居的房门开着,秀行哈哈一笑:“难道师父趁我不在,跑到我的房间里去了?”
她心念一动,身形腾空而起,如飞鸟投林一般冲向自己房中。
隐隐地有一声“别进来”传出,然而却已经来不及,秀行嗖地跃入房中,才站稳了脚步,就见面前明玦同玄狐君两个如临大敌,正看着前方。
而他们目光所至之处,是清尊手中握着一物,金色的眸子隐隐泛红,银发无风自动,漫天飞舞。
秀行吃了一惊,叫道:“师父!”目光一转望见他手中握着的那东西,一怔之下,道,“这是我的……怎么回事!”
明玦道:“秀行,别过去!”
此刻,屋内气劲乱窜,屋子摇摇欲坠,房梁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音,连地面也似隐隐震动。
秀行心中一凛,忽然觉得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她脑中乱想,猛地想起一幕:是了,在那月华之夜,他被邪气侵体,将要入魔之即……
秀行浑身毛骨悚然,大叫一声:“师父!”奋不顾身地将明玦一推。
明玦只觉得一股大力袭身,竟想不到秀行有此力道,顿时往后退去。
玄狐君知道他伤势未愈,急忙扑上将他拥住,免得他撞在墙壁上,而与此同时,秀行已经合身扑上,双手握向清尊手中的珠子。
奇怪的是,方才明玦同玄狐都无法得手夺走清尊手中的珠子,却当秀行的手碰到那颗珠子之时,就好像她的手心有无形吸引力,那珠子极快地便从清尊的手中转到秀行的手中!
明玦同玄狐看得惊心动魄无法置信,却见清尊手上一松,他身形一晃,往后倒去。
秀行握住珠子,关心情切,叫道:“师父!”
清尊手撑着身后墙壁站稳身形,双眸却盯着秀行,金眸中的血色更浓!
秀行心惊肉跳,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了,却听清尊艰难地张口,道:“扔、扔了它……扔了它……秀行……”那声音竟是莫名悲怆,似祈求,更似绝望!
秀行心中一震,虽不知其意,却本能地想将珠子扔掉。
谁知那珠上光芒流转,极快地将秀行笼罩在内,秀行隐隐觉得怕了,叫道:“这是……怎么了?”那珠子里的光飞舞盘旋,越来越盛。
清尊吸一口气,一掌拍出,想要将那珠子打开,却被那力道抵御在外,不能前进一寸!
秀行只觉得无法呼吸,那珠子在她面前缓缓升起,秀行大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珠子停在她的面前,静了一静,忽然嗖地一下撞向她的额头!
耳畔听到谁人的一声大叫。
秀行眼前一黑,心中恐惧瞬间,只以为必死,谁知那珠子撞到额前,只觉得额上凉凉地,秀行呆了呆,脑中一片空白,而后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身后明玦玄狐双双抢了上来,而清尊却在她的面前,脸色骇然地望着昏迷过去的秀行,浑身竟是抖个不停。
围绕着秀行的光芒飞舞盘旋,渐渐地尘埃落定,明玦叫道:“妹子,妹子!”心惊胆战地望着臂弯里的秀行。
“怎么了,为何会这样?”玄狐君问道。
可是谁也不知道。
一直等到光芒尽数消散,明玦又连连叫了数声,怀中的人儿才忽然动了一动。
明玦心中一颤:“妹子!”
玄狐君唤道:“秀行?!”
独独清尊不做声,然而金眸却死死地盯着秀行的脸,那神情,却绝非是惊喜!
就在眼前,秀行终于慢慢地睁开双眸,一双明眸,仍旧如明珠璀璨,如泉水清澈,然而……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不仅仅是清尊察觉不对,玄狐君同明玦帝君也都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两人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念头。
其实,那并非是一种令人厌憎的气息,而是一种至为强大的,甚至令人想要退避三舍的气息,令人萌生一种从心底而出的崇敬之意,让人心生战栗,几乎想要跪地而拜!
她乌溜溜的眼睛,定定地望向面前的明玦,玄狐君,然后,落在清尊身上。
117、完结卷 为爱
秀行望着清尊,静静地看了会儿,嘴唇一动。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开口,不料,那花瓣色的唇瓣抖了抖,却最终缓缓挑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垂了眸子,秀行往明玦帝君怀中一靠,轻声道:“哥哥……我累呢……”
她闭了眸子,声音越来越低:“让我睡会儿罢。”
明玦帝君浑身发抖,望着秀行缓缓闭起的眸子,双臂一合将她抱紧:“妹子……妹子……”想高声,却又不敢大声。
秀行这一睡,便睡了两天。
期间醒来过一次,望着守在床边的三人,只说了句“我没事”,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玦反复细查她的脉象,明明是个安好之状,却不知为何竟只是昏睡不醒。
“到底为何会这样?”
门口处,玄狐君忍不住低声问道:“那颗珠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秀行怎会……那么古怪?你说她……”眼睛看着明玦帝君,却说不下去了。
明玦看着他,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看向背对着他们的清尊:“珠子……是你的罢?”
清尊沉默片刻,轻声道:“是我带她去蓬莱之时,南极仙翁给的。”
“既然是仙翁给的,便不会是歹物,何况经过你的手,若是有差,你自然会看出来,”明玦松了口气,道,“这个东西,看似夜光珠,可又不是,先前我看你握在手里,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清尊道:“以为什么?”
明玦踌躇不言,清尊缓缓回过身来,望着两人,轻声道:“你吓了一跳,我又何尝不是,你们可知,当初将此物给她之时,它看似也不过是一枚夜光珠的模样,然而我却知道不是。”
“那到底是……”
“是一枚如意珠。”清尊道,“可曾听说过么?南极仙翁的仙岛上,每千年才能出一枚如意珠。”
“我知道,”明玦道,“这珠子千变万化,据说可随着人心意而产生不同功用,有那些女仙,想要成就绝美容颜,他便会变作驻颜珠,若是有人想飞升成仙,他便会成为无上金丹,若是有人想富甲一方,他便会成为聚宝盆,只是要遇到有缘人而已。——难道你说,这枚如意珠跟了秀行,变作了……”
清尊道:“我也不知秀行心中想要什么,只是当初想看她的造化,故而把珠子给了她。方才,我进了她的屋子,在床边坐了,无意中摸到了此物,原来她一直将此物放在床上,看来,她在歇息之时,便一直伴着此物。”
明玦的神色凝重之极:“你……而后发生何事?”
清尊道:“我无意中便将它拿了起来,不料,当我的手碰到它时候,它就发出光来。”
明玦道:“发光?然而我同狐狸听到你的惊叫,进内之时,你的神情,却……”
清尊道:“因为他不仅仅是发光,而且……我……我看到里头许多的景象,一时之间,就好像人不在九渺,而在那些景象之中。”
明玦问道:“是何景象?”
清尊闭口不答,目光垂地,明玦望着他的脸,断断续续问道:“难道……你、你看到的是……是过去之事?是过去在天庭……是有关阿灋之事?”
清尊的肩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蓦地他转过身去,袖子用力一挥,乃是个恼怒不悦之态。
明玦早就知道不妥,当下顾不得了,一个箭步上前,转到清尊的跟前去,大声问道:“到底是怎样?你快点说啊!是不是过去在天庭,是不是阿灋之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玄狐君本欲让明玦冷静一些,然而此刻正是关键时候,他便也劝慰道:“好友,你……还是说罢,秀行现在昏迷不醒地,我们都不知道究竟如何,或许,跟你看到的那些场景有关呢。”
明玦看看玄狐,又看清尊:“你倒是说啊!”
清尊深吸一口气,袖子一甩用力将明玦推开,迈步就走。
明玦哪里肯罢休,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将他的手臂握住:“你给我站住!你去哪里?你想如何!你要不管秀行了么?你不想知道阿灋的下落了么?!”
清尊的身子轻轻地颤抖着,过了会儿,他“哈哈”地低声笑了两声。
明玦道:“你、你笑什么……”
清尊转过头来,金眸里头光芒闪烁,望着明玦,忽然道:“不必找了。”
明玦问道:“什么?!”
清尊仰头看天,双眸一闭,轻声说道:“我说,不必找了,不必找清水灋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声音之中控制不住的颤抖之意,道:“秀行……就是清水灋。”
明玦大叫一声,后退两步,玄狐君急忙上前,将他扶道:“明玦!”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啊……哈,哈哈!”明玦似哭似笑。
虽然他一直坚信,但是忽然之间所坚信的被承认了,这欢喜来的如此突兀,让他无所适从。
“重烨,你为何这么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说呀!”
玄狐君看他脸色大不对,想安抚却又说不出口,他心中也是紧张万分,两人都望着清尊。
沉默之中,清尊终于开口,道:“那枚珠子,一直都是跟着秀行的,有一次秀行说……她先前总做噩梦,我方才在珠子里看到的,便是她的噩梦,秀行不知道的是,这枚如意珠,跟着她身边,将她所有的噩梦碎片收了过去,串联起来,且一点一点地将所有延伸……复原,她所有潜在的恶感都被珠子收了,渐渐地,珠子就变作魂魄一般,承载了她所有的过去。”
明玦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道:“不错,我先前看你拿着那珠子,便有种你拿着魄的感觉……”
清尊继续道:“不知为何,这珠子对我有感应。”
他忽然似想到什么,凝眸沉默了片刻,才道:“对了……是因为,我同秀行双修的缘故,我在她身上打了灵火印,故而心灵相通,又同她双修,这珠子,以为我是主人,想要回归罢,方才我握住它的时候,便瞧见那些过去……”
明玦同玄狐君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听到这里,便问道:“你……你都知道了什么?”
清尊道:“好多……好多场景,好多……实在太过太过杂乱,我看不清,但是,是清水灋没有错。”
明玦道:“只是……如此?但如果是如此,你又为何不愿意秀行接触这珠子?”
“因为、我方才这珠子,已经把所有往事修复完整,就如她残缺的魂魄一般,若是她碰了,便会成为她的一部分。”
“如果秀行是阿灋,如果她恢复昔日记忆,如果她成为阿灋,岂不是好事?你又为何抗拒?”
“因为……”
他喃喃地,怅然若失。
“因为什么?”
“因为……”
清尊双眸怔怔地望着苍茫远山,脑中出现那人灿烂的笑脸,她曾抓着他,说:“我要陪师父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可是……
清尊闭了双眸,声音清冷:“因为我纵然一时未曾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者端倪,但是我却看到那一幕……我也想起来了那一幕……”
“究竟,是……什么?”似乎察觉异样,明玦问的也很是艰难。
“你说的对……”清尊却忽地回头看他,“其实你说的对……”
明玦一头雾水:“重烨……我不懂。”
“我不该痴心妄想,我没有资格痴心妄想……”清尊望着他,金眸赤红,“你想知道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起来的是什么吗?”
明玦的心跳得厉害,竟无法回答。
清尊却一字一顿,绝冷入骨地道:“我想起来,她曾经对我说,——重烨,你又胡思乱想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其实还有一句,说不出口。
又怎会告诉明玦,她说她……
双眸一垂,却又抬起,清尊望着明玦道:“你说,你是不是说的很对。”
明玦哑然,他懂清尊的意思,当初他同玄狐君劝他,就用“或许阿灋跟你并非男女之情”这种话来说,谁知,竟然是真?!
“明明该没什么的……就算是等上万世,清水灋不喜欢我,也没什么的,但是我喜欢秀行啊……”
清尊说着,重新转过头去:“假如秀行成了清水灋,她不再喜欢我,不再跟着我,我……该怎么办?”
头一次,把担忧说出来,就好像整个人的心剖开来,给别人看里头的口子。
金眸之中,有什么轻轻一晃,便跌落下来。
明玦听着那苍凉的声音,心中巨震之余,却是无言了。
玄狐君望着清尊孤零零地背影,目光眨动瞬间,忽地听到有个声音道:“现在你们该知道我不肯说的原因是什么了罢。”
众人低头,却见身边蹲着一只猫,圆滚滚地,正是灵崆。
他何时来的,他们说的专注间,竟未曾察觉。
玄狐君心头一动,望着灵崆道:“原来你不肯说的,就是……水含烟当时知道了秀行是阿灋的转世,这件事?”
灵崆道:“你同帝君早就猜到了罢,只是没有凭证,我也知道,然而我不愿意丫头就是帝天女、”
玄狐君望着他:“为何?”
灵崆道:“对于帝君来说自然无妨,然而对于你我,甚至清尊来说,丫头变成了帝天女,可还会是我们喜欢的丫头么?可还是喜欢我们的丫头么?不管是何种喜欢。——帝天女身份尊贵,若是恢复了身份,她自会回转天庭去,哪里会跟我们厮混一块,哪里还会是昔日漫山遍野跑的秀行……”
他素来的形象,是灵崆的时候便有些欢快有趣,又时候又极可恨,譬如是业火孤行的时候。但是这一刻,他说的话,却是字字沉重。
明玦还好一些,玄狐君同清尊两个听了,心中只觉得滋味难了。
灵崆说罢,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好像是来不及了,果然该来的还会来啊,没有法子的事,我也知道就算我不说,也阻不了多久的,其实想想也好,如果是这样,丫头变成了帝天女,那么就没有人敢再欺负她了,也不至于生生世世轮回受苦。”
这话虽是真的,却隐隐地有几分苦中作乐的味道。
沉默之中,忽然玄狐君出声道:“何必先如此悲观,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灵崆仰头看他:“试一试?”
玄狐君看他一眼,又去看清尊,说道:“虽然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也会为了秀行这样患得患失,然而我觉得,既然阿灋是秀行,秀行也是阿灋,那么,秀行如此喜欢你,岂不是就是阿灋喜欢你?你又何必先绝了望?”
清尊呆呆地道:“我……不知道。”
玄狐君道:“不管如何,我还是那句话,试一试再说,秀行现在还未曾醒来……等她醒来了,我们看她如何说法……”说到这里,也是一阵紧张。
三人一猫说到此,忽地听到屋内有一声呻吟传来。
明玦清尊玄狐君都是一震,如风般往屋内冲去,灵崆一怔,也撒腿就往里跑。
里间,那小小的床榻上,那人已经翻身坐起来,正抬着手擦眼睛,听到动静,便将手放下,看到进门的三人,想要说话,却又张口先打了个哈欠:“啊……你们都在啊……”
明玦身子僵硬,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能动,玄狐君想上前,却又有点不敢,转头看另一边的清尊,却见他的反应比明玦好不了多少。
玄狐君无可奈何之下就推了明玦一把。
明玦身不由己踉跄几步上前,冲到了床边上,一低头对上秀行乌溜溜的双眼,他的心缩成一团,结结巴巴地便问道:“秀……秀行、不……妹……妹子!”
秀行双手撑在床面上,双腿微微晃来晃去,见状道:“怎么了,哥哥?”
明玦生生咽了口唾沫:“妹子……妹子……你是……真的妹子……还是……”
秀行睁大眼睛,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哥哥,你怎么这样怪,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就不认得我了么?”
明玦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怎样是好,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塞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侯玄狐君把心一横,上前一步,试探叫道:“秀行?”
秀行闻言转头:“啊,狐狸。”
玄狐君听她答应,心中一凉,又是一跳:“你是……秀行?”
“啊,我当然是秀行,不然是谁啊,”秀行张口,又打了个哈欠,颇有几分睡眼惺忪的样子,抬手擦了擦眼睛,道,“怎么你跟哥哥都怪怪地……”
这时侯,清尊身后的灵崆也探头出来,见状眼睛骨碌碌一转,叫道:“丫头?”
秀行正望着玄狐君,闻言低头看过来,见是灵崆,又惊叫道:“可恶,你怎么又跑来啦?”
灵崆见她面露恼色,却不怕,慢吞吞爬出来,一直爬到床边上:“丫头,吾想念你,便来看你啦……你不要生吾的气啦,你好久没有抱吾了……”他大胆上前,在秀行腿上蹭了两下,又仰起头,笑眯眯地望着秀行。
旁边玄狐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只肥猫还真会抓住时机啊,且拥有一张天底下无以伦比的厚脸皮!
秀行低头对上灵崆的猫眼,而后俯身,将灵崆抱了起来。
玄狐君又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恶,这只肥猫便如此得逞了么?
秀行将灵崆举起在空中,望着他道:“你是诚心诚意来认错的么?”
灵崆道:“自然啦,吾的诚心绝对是真的,吾一直说都在丫头你这边的!”
秀行道:“嗯……虽然你的诚心还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没有原谅你!”秀行大声叫道,拎着灵崆的脖子,把旁边的窗扇推开,一下儿就将他丢了出去。
窗外传来灵崆的惨叫,而后是“噗通”一声。
玄狐君看到此,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秀行,这是秀行,是他们认得的秀行。
明玦眼睛红红地,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欣慰,可是心里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抱抱……抱抱自己的妹子!不管是秀行也好,是清水灋也好!
秀行拍了拍手,转过身来,这一回,却看向清尊。
清尊一直站着不动,被她目光望见,身子竟然一晃。
四目相对,秀行才又笑道:“师父!”蹦蹦跳跳着跑到清尊的身旁,将他的手臂抱住,“这回你果然没有走啊。”
清尊垂眸看她,秀行将头靠在他的胳膊上,思忖着,忽然仰头道:“师父,我……刚才做了个梦,好像……梦见我是很了不起的人!”
118、完结卷 决胜
秀行道:“师父,我梦见我是很了不得的人。”
清尊怔了会儿,金眸望着靠在身前的女孩儿,抬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摸过,轻声道:“秀行,你本来就是很了不得的人。”
秀行一笑,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天真无邪,甜美娇憨。
秀行迈步出了道门,沿着山路往前殿而行。
她边走间,边四处打量。九渺山上的积雪已经尽数消退,露出山岩本来面目,有的枝头上,早早地便抽出几根绿芽。
春日将临。
前日子九星贯日,九渺山殿阁摇动,幸好根基尚好,经过一阵子修缮,如今已经恢复如初。
秀行上了台阶,手扶在旁边经过岁月、红色斑驳的墙壁往上。
她走的并不快,每一步都极慢,眼睛看着周遭,仿佛若有所思之态。
而在她身后远处,灵崆肥胖的身子慢慢出现,用力跳上一块山石,一直等秀行转过弯才又极快地迈动四只肥腿跟上。
秀行一路转行,终究到了前方掌督教大殿。
秋水君出来,两相见了,秀行望着面前秋水飒飒一身磊落之人,微微一笑,才道:“师叔叫我来……不知有何事?”
秋水君也望着她,道:“秀行可知道,水含烟已经在山上了。”
秀行笑意不改,问道:“哦,是吗?那师叔可审问过她了?”
秋水君看着她如花笑面,道:“却是为难,她不肯说,反而……要求见你,故而我叫你来,想要商量一番。”
秀行笑道:“原来如此,师叔,你休要为难,还商量什么?她要见我,那么我便见她就是了。”
秋水君道:“可是……”
秀行却道:“师叔,我也正想知道她为何如此,不如你就让我见一见罢。”虽是商量口吻,却是暗含不由分说地坚持。
秋水君双眉一蹙,沉吟片刻道:“你若是想如此,我怎会不答应?好罢……你跟我来。”
秀行道:“多谢师叔!”
两人出了督教殿,右拐而行,秋水君在前,下了几级台阶,又从旁边拾级而上。
秋水君道:“她在十方狱旁边的停思崖,——对了秀行,我昨日想去探你,然而听明玦帝君说,你病着,我甚是担忧,可是帝君不让我见你,不知现在……如何了?”
秀行道:“已经是无碍了,不过是着了凉一时不适罢了,师叔放心便是。”
秋水君道:“帝君……对你很好呢,我听他总是叫你‘妹子’。”
秀行眼中透出一丝欣慰欢悦,点头道:“是啊,他真的很好。”
秋水君步子一停,秀行没防备,差点儿撞上他的身子,急忙也跟着停下,谁知脚下未曾踩到实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却幸好秋水君及时将她的胳膊扶住:“小心!”用力将她的身子一拉。
秀行顺势往前一扑,便冷不防地扑到了秋水君胸前。
秋水君生怕她再掉下台阶去,抬手便抱住秀行腰间,一瞬间的两人撞在一块。
仓促间秀行抬头,四目相对间,秋水君望着秀行,道:“你……”
本来只是微微拦在她背上的手忽然一紧。
秀行察觉,急忙后退一步,小心地靠在另一边的墙壁上,道:“师叔……多谢,我、我没事啦。”
秋水君凝视着她,她却只是望向别处。
顷刻,秋水君道:“嗯……没事就好了。跟我来。”探身过去,将秀行垂落腰侧的手握住,往前便走。
他的手很大,带着暖意,牢牢地将她的手握着。
若是在先前,秀行必不会多想,反会觉得“师叔”很是体贴温柔,然而此刻……
可是让她就这么甩开了去,却又做不出。
这一段去停思崖的路,显得格外漫长,在两人心头上亦是别有滋味。
终于到了停思崖,秋水君将秀行的手放开,有看守的弟子见是两人来了,便齐齐行礼。
两人便入内,秀行乃是第一次来停思崖,见乃是一座大殿,殿内空旷之极,前方地上盘膝坐着一人,看样貌正是水含烟。
大约是听到有人来了,水含烟从地上起身。
她拍了拍衣裳,神色如常,看看秋水君同秀行,才道:“掌督教,我只想同她说话。”
秋水君道:“不行。”
水含烟冷笑不语。秀行道:“师叔,我也正想跟单独聊聊,师叔,不如……你暂且去外间等候好么?”
秋水君本是担心若是一言不合,秀行会吃亏,忽然听她如此说,两人目光一对,秋水君轻声问道:“可以么?”
秀行一点头。
秋水君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在外间。”抬手在秀行肩头一按,便往外而去。
秋水君出外之后,水含烟上前一步,望着秀行,道:“掌督教对你真是关怀有加。”
秀行不语,只是看她。
水含烟几乎走到她的跟前,不停地打量着她道:“真是古怪,不管我怎么设计,你竟都死不了……萧秀行,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秀行站在原地,任凭她的眼睛在身上逡巡打量,只是不动声色。
水含烟抬手,在她的下巴上轻轻一挑:“啧啧,好像变好看了些……”
“你想知道为何我变得好看了么?”秀行任凭她动作,却并不反抗,只是淡淡地说道。
水含烟道:“嗯?为何?”将手一撤。
秀行道:“你该猜到的,你处心积虑地,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水含烟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秀行冷冷地望着她,说道:“真是可怜。”
水含烟提高声音,略露出凶狠之色:“你说什么!”
秀行却波澜不惊地,只说道:“我看你这幅穷凶极恶之态,为了他,你什么都不顾了,显出如此一副可怜可憎的面貌来,可惜的是,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挑拨离间也好暗中使用龌龊招数也好甚至是投怀送抱也好,他,始终不曾对你动心,——你说你可怜不可怜?”
水含烟大怒,抬手便向秀行打去。
秀行身子不动,手一探,将水含烟的手腕牢牢握住:“事到如今你仍旧当我是俎上肉来对待,我一直想不通,世间怎会有如此恶人,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死到临头尚且不知悔改,你让秋水出去,就是想借机摆布我是么?想用什么招儿?再来挑拨离间?说不动我便要动手杀了我一了百了?——可惜,你若是还当我是昔日那人想要为所欲为,你却是打错了主意!”
她说完之后,用力一挥,水含烟大叫一声,身子往旁边摔去,伏在地上,一阵乱抖,而后却又爬起来:“你……你……”
“我只是仍旧好奇,”秀行冷冷地斜睨着她,“你究竟为何如此恨我,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是否敢说?”
水含烟恨恨地望着秀行,忽然之间一掌拍向她的胸口。
“卑鄙!”秀行抬手挡住,身形极快后退。
水含烟连连欺身攻上,招招逼命一般,秀行却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始终游刃有余,不见半分窘迫凶险。
水含烟不由惊心,一个分神,秀行飞身而起,一脚踢中她腰间。
水含烟吃痛,倒退数步撑住身子,道:“你的功力……为何竟如此精进?!”
秀行落地,轻描淡写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水含烟望着她:“你的意思……你真的同他……双修?”
秀行微微一笑:“是啊,你梦寐以求之事,竟怎样也得不到,如何,心中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过?”
水含烟捂着腰部,缓缓起身:“不知廉耻的贱~人,还以为自己如何了得,你不过只是个无耻的替身罢了,他等的人是帝天女,就是我……至于你……”
“你太傻了,”秀行冷冷笑着,“你说你是帝天女清水灋?”
水含烟道:“如何,我不是难道你是?”
秀行垂着的眸子一抬,似笑非笑地望着水含烟,道:“真的假不了,假的永不会真,这样简单的道理,怎么你便总是不懂呢?”
水含烟望着她的神色,不由地心中一凛:“你……”
秀行看着她面上闪过的一丝惊慌,道:“怎么,李鬼遇上李逵,是什么感觉?”
水含烟猛地后退一步:“你说什么?!你竟然……”
她定睛细细地看了一番秀行,叫道:“不……不会、不可能!”
“这世间没什么不可能之事,”秀行淡淡说道,“就好像有人苦心孤诣,设计了某人万世之劫,还以为能够如此一直地将她把玩掌心,却不曾想到,冥冥之中,必有因果,没有谁能够永远地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不可能!”水含烟猛地大叫出声。
她咬牙切齿,心神激荡之下,合身又向着秀行扑上来,手当空一探,手心出现一柄锋利长剑,杀气凛凛卷了过来。
秀行一抬手,发钗落入手中,顿时幻化成金色炎晶之剑,当空一抵,便将水含烟劈落的长剑抗住。
“你……他可真是舍得本钱,什么好东西也给你啊。”水含烟咬牙笑道。
秀行道:“是呢,他对我可是极好,什么好东西都给我,我不要都不成,怎么……你可是又嫉妒了么?”
水含烟咯咯一笑,抽剑而回,复又攻上,几个回合,双剑交击之时,火花乱溅,然而水含烟的宝剑到底不敌炎晶之剑,很快便见了裂痕。
水含烟心中一震,秀行剑花轻轻挽动,好整以暇道:“这么快便不玩了么?那岂非毫无乐趣,再来,我的西河剑还未曾练完呢。”
水含烟咬牙又上,同她拆了数招。
相斗间,秀行道:“看好了,这一招,叫做无中生有,当时我陷身艳都,找不到他,只觉得满心绝望……那种绝望的滋味你可知道?就好像万世的悲苦同样重复轮回,挥之不去!”
一剑刺出,水含烟大叫一声,脸上被剑尖划伤,极快地流出血来。
秀行眼中冰冷,道:“不留神伤到了你的花容月貌,当真对不住……不过,我的招还没完,下一次不留心,或许伤到的不仅仅是脸,嗯……这一招,叫做有中生无,你暗中指使元初,想借元初的手杀了我,当时你又用计引了他离开我,你可知当时我的滋味?”
剑气凌厉,漫天飞舞,水含烟大喘数声,将身后披着的白狐裘大氅当空一抡,才挡住了那漫天射来的无形剑气,然而大氅也是千疮百孔。
水含烟将大氅丢落,道:“好!”
“你仍有勇气迎战,不错,那么,”秀行道:“该是最后一招了……就是你引了魔界之人来犯之时,你做梦也想不到我竟会打败十四皇子罢,你更是做梦也想不到在关键时候他竟然会赶回来罢?真可惜是么?我也替你觉得痛苦,——你有万世的时间来折磨设计我,你有万世的时间来勾引占有他,为何你居然还是如此失败,为何你每次都功败垂成?”
水含烟的眼睛缓缓瞪大,甚至都忘记反抗,事实上她知道,反抗也是无用,秀行金剑一挥,抵在她的颈间:“你以为陷身轮回之中的我最为可怜最为可笑,但就算是人在轮回中受苦,我仍旧有他在执着地等着我,如今他果真是等到了我,但是你呢?你一直都是如此的可怜,你说是不是呢,百绝?”
119、完结卷 弑神
水含烟瞪向秀行,此刻她披头散发面上带血身上有伤,显得极为狼狈,然而神情却仍旧是凶狠地,道:“你果真是清水灋?”
秀行轻轻一笑:“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水含烟咬牙道:“可是你不可能恢复记忆的,你……你早就……”
“元神尽毁了是么?”
秀行望着她,淡淡一笑道,“这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还在这里?”
水含烟的表情有几分扭曲,全不似昔日的娇美容颜,道:“哈哈,是啊,若非是我,你又怎会还在这。”
“真没想到,”秀行轻笑道,“你为了让我受尽万世磨难,费尽心思重塑我一缕元神,玩弄于手掌心,生生世世箍住我,当木偶傀儡般操纵我及万世之命运,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丧于我手。”
水含烟神色微变,道:“你都知道了?”
“我原本是不明白的,我分明已经是毁尽元神灭了元身的,纵然有起死回生灵药或者无上法术,也绝不会再重生天地间,到底是怎么却又活转过来的,”秀行垂眸望着金剑上的一道血痕,“一直到我想起明玦说他如何复原了蛇妖之后,我才依稀明白。”
借助那人生前或者死时候所留下的气息,或者在对那人来说特别流连之物的身上细细捕捉,便可将残留的“气”收集起来,从而利用这些,塑造一个模棱两可的形体,加以时日培育,或许会成长为跟原先的人差不多的个体。
水含烟本是一己之私,却并未想到,有朝一日她所谓的玩物,竟会脱离自己掌握,因缘造化,真的成为如假包换的帝天女。
秀行道:“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同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如此对我?”
水含烟深吸一口气,道:“你当然不知道……纯净天真、无瑕美妙,处处似众星捧月般的帝天女,又怎会知道他人的感受。”
“是因为重烨?”秀行望着她的双眼。
“或许是,”水含烟仰头看看大殿屋顶,黑沉沉一片,像是万世之前沉寂的内情,“起初我只是想跟你一较长短而已,后来他渐渐地在天庭随你出入,引得众人惊羡,我自也留意一二,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不料他从未正眼看我……非但如此,他还……哼!起初我并不怎么喜欢他,但因为他这份冷清,却越发地想得到……”
秀行冷冷地望着她:“你得不到重烨,却把恨意转到我身上来?一直恨到就算我死,也不肯放过?”
水含烟一笑道:“起初我只是为了好玩,天庭多么无趣,我很想看看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帝天女,在人世间悲苦辗转、受尽屈辱欺凌的样子,你不知道,每一世我瞧着你的凄惨之态,有觉得多有趣,那时候,真想找个人来分享看看,真是可惜啊……却又偏偏不能让人知道。”
秀行剑尖一抖,心中涌起一幕幕地转世场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你之行径,比鬼魔更令人发指。”
“想杀了我么?那就动手罢,”水含烟颈间流出血来,她眸光一垂,看那血痕蜿蜒:“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天庭,你在我面前,还说什么不会喜欢重烨……你是有心在嘲笑羞辱我是么,我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你却弃如敝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可知我多憎恶你那副凌驾众人之上的姿态!”
秀行道:“是了,旁人说什么都是对你不好,你做什么都是好的,似你这般可悲之人,能这样想,并不意外,只是我怎么没有早一些看出你的真面目。”
水含烟略微镇定,望着秀行,忽地笑道:“可是后来,你还不是一样……什么清白无瑕……还不是被人……”
“乌散人么?”秀行眼睛一眨,却轻轻笑道,“死者已矣,不用再说了,纵然我当时一时被你们蒙骗,也有万世的时间让我清醒过来。”
“当真可以清醒么?”水含烟狞笑道,“你怕是不会忘了他罢,当初既然能因此而死,这份孽障,你真能轻易挥去?少自欺欺人了。”
“你以为,我当初是为了他自戕?”秀行一笑,淡淡问道。
水含烟神色一怔。
秀行道:“你就带着你可悲的想象……追随乌散人去罢。”
水含烟叫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人是神,皆有劫数,或许你同他,便是我的劫数,如今我已经过了。如此而已。”
秀行淡淡一笑:“现在我只想做个了断,——乌散人的恶魄已经彻底地消失于天地之中,不复存在了,你同他狼狈为奸一场,就让我送你一路罢。”
水含烟忽然有种不寒而栗之感:“你、你想如何?”
秀行道:“我只想恩怨分明些,你好歹也陪着我转世了那么多回,我想,对如此能为的你,自不能掉以轻心,不如你再想想,我会怎么对付你。”
水含烟目光闪烁:“你当我会坐以待毙么?”
一言说罢,身形忽地如鬼魅般倒退回去,仰天一声长啸,刹那间,满头长发向后飞舞出去。
水含烟面容骤然而变,眉眼之间,竟似换了另一个人,乃是百绝昔日容颜:“你当我算不到么?我也知道或许有朝一日,这天会来到!那好,不如就决一胜负,分个生死罢!”
“显出你的元身来倒是好的,”秀行冷笑,“省得我以为自己杀了一个无辜之人。”
长袖一挥,万点光芒呼啸而出。
秀行金剑一荡,剑影闪烁,那些利茫迎上金光,陡然消失无踪。
“你若是早有这份堂堂正正同我对决之心,也不至于暗中作出那么多龌龊卑鄙之事,”秀行对上她的眸子,“只可惜,你并无这份勇气!因为你知道你必然会败!”
百绝公主纵身而起,五指如钩,袭向秀行。
秀行淡淡一瞥,身子一转,金剑挽了个剑花,双眸一闭,眉心的灵火印光芒大炽,自金剑上窜出一溜儿火光,刹那间便将百绝浑身包围在内。
百绝被烈火焚身,顿时自空中跌落,厉声大叫,道:“这是什么!”极力拍打,却无论如何摆脱不了那附体之火焰。
秀行将剑缓缓垂落,静静说道:“你连重烨的出身都不知道,还怎么假冒我蒙骗他?”
百绝历经万世,本修成了一个绝佳仙体,寻常凡尘之火奈何不了她分毫,就算是三昧真火,对上她也会被她挥退,然而被这火焰裹着,却是分毫都挣脱不得,只觉得似万箭穿体,痛楚非常,浑身上下极快之间已经被烧坏。
“疼么?”秀行静静望着她,原本清澈的双眸之中也烧着两团火,“人人都说我性子纯良平和,然而,只是没有人触怒我罢了。对那些污秽龌龊罪孽重重之人,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她打量着百绝被烧灼的凄惨姿态,道:“如果觉得痛,那就好好地品尝着,想一想,我万世之中所受的痛苦,其实我还是不够你般冷血是么,你此刻所经历的痛,哪里就将我的痛都抵得过呢。若我如你一般,亦让你投身尘世受万世之苦,又如何?只是我并不是你,就像是你绝不会是我。”
“清水灋!”百绝在火中大声吼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给我个痛快罢,清水灋!”
秀行轻声道:“你不是很想要同重烨双修,你不是很想要他的一身修为么?这就是他的元形啊,……天地初开之时,燧人氏所凿出的第一缕火。”
天地之间的唯一真火,照亮鸿蒙,护佑人界,驱退鬼魔,自身却栖石中,无知无觉沉睡,一直到懵懂而出,化作兽形。
百绝吼声凄厉之极,在大殿之内回荡。
外头忽地传来极仓促地脚步声,想是秋水君闻声赶来。
秀行却仍一动不动,望着百绝道:“当初我带重烨上天庭,每个人都不喜欢他……后来他显出了真身,每个人又趋之若鹜,比如你,然而重烨……他有至真至纯之性情,是好是坏他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会将你们这等小人看在眼里,可怜你心机枉费。”
“我诅咒你,清水灋,我诅咒你!”百绝渐渐地不能动,然而却仍旧有感知,嗓音都已经变了,兀自在嘶吼。
秀行道:“你尽量叫罢,等你的身子全然被烧成灰烬之后,你也就全然消失于天地了,就算是有心人想修复都不可得,我之所以动用重烨的火来灭你,便是前车之鉴,不给你任何重生作恶的机会。”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秋水君冲过来,见状叫道:“秀行!”
百绝正痛苦难当,听到秋水君声音,便吼道:“离元,离元真君救我!”
秋水君面色微变,后退一步,百绝叫道:“离元!快救我……啊……”
秋水君望着火焰中的百绝,又看向秀行,秀行一笑抬头:“好似瞒不住了啊……”
秋水君望着秀行,竟无法做声,目光闪烁几番,猛地上前,将秀行的肩头握住:“你……”
秀行摇摇头,道:“师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百绝叫道:“不要!离元……你也是对不起她的,她会报复的……离元,快些救我!”
秋水君面色泛白,却看也不看百绝,只是望着秀行,眼中透出焦灼悔痛之色。
秀行将他的手轻轻推开,却望着百绝道:“没有人能够救你,除非是重烨出手。你难道不明白满天神佛为何忌惮他么?原始真火若是点燃,便是神佛也无法熄灭,一直能烧至毁天灭地,你死了心罢。”
她话刚说完,百绝长长地嘶吼一声,身子缓缓消失,化作一团细微灰烬,而那团烈火,也随着她的消失一跳,成了一簇火苗,星光般闪动,没入秀行手中的金剑之上。
秀行低头看看金剑,剑体上有一道微红的血痕,是重烨的血,炎晶之剑本是利器,加了他自身之血,便成了克制他的利器。
他说的没错,能灭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把自己的命门交付给了她。
秀行看一眼地上那一簇尘埃,缓缓闭上双眼:“这才是尘归尘,土归土,我恨一个人,只想要他消失而已,绝不会似你对我那般,我也没有那个耐心。”一笑转身,往外边走。
秋水君便跟在后头,两人出了停思崖大殿。
大殿前方,是极宽阔的一片场地,再往前便是悬崖,秀行往前走了几步,山风烈烈,秋水君看着她娇小的身子似要随风而去一般,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
秀行抬头,双眸微微眯起看他。
秋水君低头看着她,极慢地说道:“我近日来,梦见了好些场景,不似是梦,极为真切,就仿佛是我的前生,乃是天庭上的许多事……”
秀行回头看他:“师叔。”
秋水君停了口,秀行道:“师叔,过去的事,我几乎都忘啦,我们不说了好么?”
秋水君怔了怔,终于道:“秀行……”
秀行却忽然道:“师叔,我有了喜欢的人啦。”
秋水君肩头微抖:“我、知道。”
秀行微微一笑,歪头道:“过去如何不紧要,我只想现在开心快活地过活,师叔,你也应该如此。”
秋水君怔怔看着她,顷刻间,双眸略闭了闭,略微艰难地道:“是……”
秋水君离开之后,秀行将炎晶之剑化成发钗,在手心摩挲片刻,重新插在发髻之上。
正欲回后山,却听身旁有个声音道:“我就知道你记起了以前的事。”
秀行转头一看,却见灵崆正蹲在身后处,见她回头,被她身上气势所慑,便有些炸毛儿的意思,略带惊悸地往后缩了缩。
秀行见是他,便哼道:“我也知道,是瞒不过心思聪灵的魔界御思者大人的。”
灵崆听了这话,猫眼便转了一圈,往前蹭了蹭,悄悄唤道:“丫头……”
秀行道:“如何?”
灵崆道:“你不要生吾的气了,好么?”
秀行道:“我现在已经不同以前了,你不怕么?还敢那么叫我?”
灵崆慢吞吞地蹭到她的脚下:“先前吾是极怕的,又担心之极,怕你恢复了记忆,便不会是先前的丫头了,可是现在……”
秀行道:“现在怎么样?”
灵崆抬起猫爪子拉拉她的袍摆:“吾知道丫头还是先前的丫头,吾认人是最准的了。”
秀行面色微动,却偏看向别处,冷哼道:“是啊,业火孤行看人自是最准的,只可惜我看人向来是极不准的……先前是,现在也是。”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却带了几分涩。
灵崆闻言,便道:“丫头,你也劝秋水不要总是纠结以前之事,其实,丫头你才该如此,不要多想啦。”
“我也知道……”秀行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清水灋的?”
灵崆想了想,道:“如果吾说,是从吾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有这个感觉……你会不会打吾?”
秀行“噗”地一笑,又白他一眼,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
灵崆道:“不好说,只是一种感觉,因为吾炼化了兽身,且又具有魔性,大概感觉就格外敏锐些。”
秀行哼了声,又道:“那天……魔界来犯的时候,你说……我在,重烨就会回来,是……为什么?”
灵崆道:“因为吾知道你是清水灋,而他定然是离不开你的。”
“因为我是清水灋,所以他才喜欢我的吗?”
“唔,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你们两个是夙世因缘,故而他一直等了这么久,都不曾为个人动心,却为了丫头你……”灵崆猫爪子挠挠头,道,“不过,他说喜欢你之时,还不知你是帝天女,因此,也可以说他爱你,正是因为你。”
秀行一时有些茫然。
灵崆定了定神,道:“丫头,其实你何必多想,你就是清水灋,清水灋就是你,而他,爱的就是你。”
秀行轻声笑笑,道:“是啊,其实我何必多想。”
灵崆道:“害你之人,伏诛了么?”
秀行点点头:“嗯,我已经杀了她。”
灵崆叹道:“先前我同你说帝天女遭遇不公,皆因为这两人而起,你,恨么?”
秀行眨了眨眼,道:“恨是有些的,不过……”
灵崆道:“不过如何?”
秀行道:“想到他们两个皆是死在我手,因此也不怎么恨了。”
灵崆眨眼道:“啊?”
秀行默不作声,眼前却出现如此一幕场景:曾经纠缠她这一世许久的噩梦,镜子之前的那人容颜终于清晰,果真是绝色之容貌,然而她的眼中却满是泪,神情哀痛欲绝。
“是他们害你,我不会放过他们!”身后,有个冷清地声音说道。
她陡然回身:“重烨,不行!”然而那道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她大惊之下,飞身追出去,却终究赶不上那道影子,她心中担忧离元,便先去真君府邸,谁知重烨并不在,反只看到百绝公主正同离元告别,她来不及入内,便去找乌散人。
然而赶到之时,乌散人连同他府内侍从七人,外加一个正在散人府中饮宴的散仙,皆陈尸府中。
“弑神”,乃是极恶大罪,然而最让她震惊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重烨。
素来冷清的神色,已有不同,金眸中隐隐发红,杀戮,激起了他从来不曾发作的魔性。
120、完结卷
久远的记忆,张牙舞爪地涌现出来。
秀行只觉得脑中昏昏然,身形一晃,竟有些站不住脚,灵崆忙叫道:“丫头怎么了?”
秀行定了定神,抬手摸了摸额头:“没什么,我只是……”
时过境迁,只是回想而已,那种陡然之间元神粉碎,痛心彻骨的记忆却仍如此清晰。
秀行眼睫低垂,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妹子,妹子!”身后传来明玦的叫声。
秀行闻声面色微变,原本脸上的哀伤神情极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灵崆猫眼瞪得大大的看着:“丫头……”
秀行俯身按了一把他的猫头,这才转过身来:“哥哥!”
明玦同狐狸联袂而来,看秀行身边的灵崆,惊了惊道:“这只猫怎么又……”
灵崆哼了声,将头转了开去,玄狐君瞪他一眼,就又看秀行。
明玦握住秀行的手:“你没事么?”
秀行眨了眨眼道:“没事啊哥哥,怎么啦?”
明玦道:“我很不放心,就跟狐狸过来看看……”他说着,便东张西望,“怎么不见重烨?”
秀行一怔,张口道:“他没有来过啊。”
一刹那,停思崖上一片沉寂,明玦死死地盯着秀行,玄狐君一双眸子也沉沉地看着她,灵崆叫道:“笨蛋……”
秀行怔了怔,不由地苦笑了声,伸手摸摸头道:“上当了……”
“重烨”这名字,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她又怎会知道是清尊的?
明玦身子轻微发抖,眼睛极快地发红,艰难地说道:“果然、真的……是阿灋……你真的、回来了?”
秀行微微咬了咬唇:“哥哥……”竟有些无法面对明玦的双眸。
明玦死死地望着秀行,忽然伸手用力将她抱住:“阿灋,阿灋……”堂堂帝君,陡然之间竟然泣不成声。
旁边玄狐君定定地看着这幕,伸手一摸鼻子,一声不吭地转过头去。
灵崆蹲在地上,乌溜溜地眼睛往上看,却见狐狸的眼睛之中闪闪烁烁,继而有什么东西从里头跌落下来。
秀行被明玦紧紧地抱着,眼中也有泪光闪烁,她抬手在明玦腰间轻轻一拍:“哥哥,没事啦……不要哭。”
明玦死死地抱着秀行不肯放手,呜呜叫道:“你终于回来啦,阿灋,阿灋阿灋阿灋,妹子啊……”
秀行又是笑,又是忍不住悲伤,只好轻声安抚。
一直过了良久,明玦才舍得将秀行放开,却兀自牢牢地攥着她的手,玄狐君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也偷偷地揪住秀行的衣袖,秀行低头看看,抬手便将玄狐君的手也握住:“狐狸。”
玄狐君眉头一蹙,眼睛里顿时又冒出水花来,犹豫着将秀行的手捂住。
秀行望着他笑道:“不许落泪啦。”
玄狐君吸吸鼻子,不想当着她的面落泪,可是又不舍得移开目光,就只定定地看她:“我只是……太高兴了。”
明玦道:“真没出息!”自己却也顶着两只红通通带泪的眼睛。
唯有灵崆还十分淡定,舔了舔猫爪道:“真是一对儿活宝。”
玄狐君同明玦一听,彼此便恶狠狠地对了一下眼神。
秀行噗嗤一笑:“好啦,现在雨过天晴,真的该高兴才是。”
明玦眼巴巴望着她,道:“阿灋,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秀行道:“就是……从我夺了那颗珠子开始……我,一时有些受不了,不是故意没有认哥哥的。”
“所以你才睡了两天?”明玦点点头,“哥哥明白。”
秀行道:“哥哥,狐狸,你们会怪我不曾向你们说明么?”
明玦大力摇头:“自然不是,阿灋做什么都是对的!是不是,狐狸?”
玄狐君自然也很是点头:“明玦说的对。”
秀行重又笑道:“你们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是欣慰。
明玦摸着秀行的手:“阿灋,哥哥不知道该不该问,只是,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说吗?不能说也不要紧,哥哥以后都不问了。”
秀行想了会儿,道:“其实是我自己不好。”
“你哪里有不好!”明玦的身子一抖:“都是那两个害你的贱人!处心积虑地……”一时怒发冲冠,“百绝在哪里,我要宰了她!”
秀行一笑:“哥哥,她已经害不了我了。”
明玦怔了怔,秀行放开他们两个,往前一步,望着停思崖下云海滔滔:“现在回想当初,仿佛一梦……你们必定心中疑惑不解,说说也无妨的。”
她站在停思崖前,山风激烈,吹得她娇小的身影几乎站不住似的,玄狐君同明玦不约而同上前护着她。
秀行眼睛看着那苍茫云海,心思起伏,便也如云海一般:“当时我听说离元花轿落在别府,一时痛悔交加,重烨见我如此,便冲了出去,我以为他要对付离元,谁知他不在,我去了乌散人府上,才发现那里的人都死了。”
明玦浑身发抖:“原来……原来……是重烨动手……可为何后来……”
秀行道:“重烨为了我而动了杀机,因为弑神,又触发了他的魔性,倘若他一念动,天庭到凡间都摆脱不了这场浩劫,他的力量太过强大,我勉强制止了他,自己却也伤得极狠,重烨平日对我何等之好你也知的……”
“难道……”明玦一脸震惊惊惧。
秀行一笑道:“我知道重烨醒来后,绝不会原谅自己,当时我心里又实在万念俱灰,重烨本不会爆发魔性,却因我而如此,一切皆是因我而起,便由我结束最好……”
玄狐君同明玦听得惊心动魄,双双抬手按上秀行肩头。
秀行回头看看两人:“我没事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她微微一笑:“我便用了逆封之术,抹去他所有记忆,在他心里种下一念让他好好地活下去。我对天帝只说是我杀了乌散人众人,此罪滔天,故而以死相抵,此事跟他人无关。……然后,你们都知道了,是天帝为我掩饰,并未提及乌散人众人之死,只说我自戕了事。”
明玦复将秀行抱住:“妹子……”泪重落下。
玄狐君忍不住,也在旁边将秀行带明玦便抱了一抱。
“好啦!”秀行说完这些,小手分别拍拍两人,“说完了,心里也好过了许多,好歹这些事都过去了,现在,害我之人也都伏诛,我却仍有机会同哥哥,狐狸在一起,想来,仍是值得高兴的。”
明玦抱着她不肯放手:“以后不许你再做这么傻的事了,重烨要入魔,就让他入魔去,天庭还是人间是不是遭遇浩劫又有什么相干,我只要你好好地,你听到了么?哥哥不许你再……离开……”
秀行笑着,眼中却泪潸潸地,道:“哥哥,我知道啦,我听话就是了。”
她被两人抱在中间,停了停,又道:“这万世之间,你们也辛苦了。”
明玦满心快活跟酸涩交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玄狐君道:“你回来了就好,就像是明玦说的,再也、再也不许离开了!”
秀行道:“嗯,绝对不会再离开了。”
灵崆在后面看着,此刻便又道:“雨过天晴啦,两个大男人抱着丫头,羞不羞!”
明玦同玄狐君正心潮涌动又高兴又难过中,听了这话,便又双双心中一哼,明玦道:“我的妹子,怎么了?你这只臭猫旁边看着抱不到,眼红又如何?”
灵崆道:“哼……吾的眼睛不及帝君的眼睛红,堂堂帝君,似兔子一般了。”
明玦放开秀行,暴跳如雷:“你说谁是兔子?你这只臭魔界御思猫!”
玄狐君一扯明玦袖子,在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明玦听了,怒意微微收敛。
此刻秀行道:“对了……哥哥跟狐狸怎么来了这里,刚才说……重烨他不见了么?”
明玦听了,即刻正色道:“是啊,你去见秋水……那谁之后,重烨便走了,我同狐狸不放心你,以为他来找你了,就也来看看,谁知竟不在。”
秀行变了脸色,急道:“去哪里了呢?我……得去找找他。”
明玦道:“是了,去找找他也好,不过,以他的性子,这关头上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你只在九渺山上找,不许去别处!”
秀行望着他关切之态,道:“知道啦哥哥!”
明玦听了这声“哥哥”,却比先前的感觉更为不同,宛如一股鲜甜花蜜灌了入口,满身舒畅,道:“好妹子!”
秀行又冲玄狐君道:“狐狸,我先去找重烨了。”
玄狐君恋恋不舍地看她:“嗯,我等你回来。”
秀行笑了笑,果然转身离开。
后面灵崆道:“等等吾!”正要纵身追上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两只爪子抓在地上,却是半寸也前进不得。
灵崆扭头,顿时毛骨悚然,叫道:“你们做什么!”
原来身后,玄狐君不知何时踩住了他的尾巴。
灵崆叫了一声,玄狐君俯身过来,望着他的猫眼道:“御思猫,方才你在旁边嘲笑我们嘲笑的好生得意,如今丫头不在,你说我们要怎样?”
灵崆吓得魂不附体,来不及多说,便要恢复元身,不料旁边明玦探手向前,快手快脚地扣了一顶帽子在灵崆头上,灵崆一看,叫道:“可恶!拿开!”
原来,明玦将先前他戴着的那顶纯阳冠给他戴了上去。
灵崆挣扎不休,明玦笑道:“这纯阳冠有克制之效,故而昔日他才伪装的那么好,只要戴上,便恢复不了魔身,自然也逃不了。”
玄狐君也记得当时秀行跟十四皇子作战,灵崆忽然冲出去,十四皇子便一掌将他的帽子拍落,他才现身的。
玄狐君道:“可不是么?平日里见他戴着帽子,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是个好的,谁知道竟是魔界细作呢?明玦,这帽子扣的好,看他还怎么逃。”
明玦道:“是啊,现在我们该怎么泡制这位魔界的御思者大人呢?”
细心体贴地替灵崆将纯阳冠的系带系好,笑眯眯地望着他。
“让我说,先吊起来,用沾了盐水的小皮鞭细细抽打,打昏了后,就用冷水泼醒,醒来再打,如此反反复复……”
明玦道:“我觉得这法子有些俗套,还是想点儿新奇的……”
灵崆看他两个一唱一和,简直要吓昏过去:“丫头回来后看到你们如此待吾,会不高兴的!”
玄狐君道:“那也得让大爷们爽了再说,秀行不高兴,也是后来的事,明玦,对不对?”
明玦帝君道:“这话我听得舒服极了,说的真在理儿。”
两人桀桀地狞笑着,齐齐逼近灵崆。
且不说明玦同玄狐君齐心对付灵崆,只说秀行去找清尊,在后山处走了一遭,果然不见那人。
秀行担心,便站定了脚,凝神默听,此刻她功力非昨日可言,细听之下,却心中有数。
秀行别处不去,只往后山天池处而去,将走到天池边儿上,放眼一看,天池水平如镜,水面上荡着一丝丝地袅袅白气。
秀行站着看了会儿,便蹲在池水边上,唤道:“师父?”
无人应声,秀行望着平静地水面,又叫道:“师父,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罢。”抬手在水里轻轻地拨弄了一下。
水上仍旧是一动不动,秀行默默地坐了会儿,终于摇摇头道:“真是拿你没有法子。”
将靴子一脱,外裳解了,道:“再不出来,我下去啦。”
不出所料,仍旧是一点声息都无,秀行叹了口气,迈步下了天池,渐渐地温暖的池水浸没全身,秀行深吸一口气,潜入池底。
眼睛在水里渐渐地适应,秀行在水下睁开眼睛看,模模糊糊地果真看见前方有一道影子,静静地在水里,一动不动。
秀行嘴里“咕噜咕噜”泛出一串水泡,向着那边游过去。
她很快地到了清尊身旁,便去牵他的手,水中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睛,金眸在水中略见混沌。
秀行一怔,清尊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手抱住她的腰,缓缓地往水上而来。
两人浮上水面,秀行大大地吸一口气,眼中带着水,一时看不清楚对面,隐约看到那银发冷清之人,就在身前,而他说道:“是你么?”
一刹那,时光流转,好似回到了当初两人初次相遇时候那一幕,
他便是如此从水底浮出,急迫问道:“是你么?”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她。
幸好,幸好。
眼中的水缓缓地滴落,头发上的水珠兀自滴答不休,耳畔仿佛能听到叮咚的天籁。
秀行终于将他的容颜看得清清楚楚,过去,现在,他始终如斯,丝毫没变过。
秀行微微一笑,凝视那双金眸,轻声回答:“是,是我。”
121、完结卷·天上地下,唯君而已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过,将贴在上头的湿头发撩到后面去,然后将唇印在上头,又缓慢地落在她的唇瓣之上,轻吮那娇软香甜。
亲昵的接触,温热的感觉,让秀行有一瞬间的退缩,久违的记忆回复,——昔日她跟他之间,并非是这种关系。
如今的她,似也并非是完全的秀行了,在秀行之外,又是清水灋。
高高在上的帝天女,同谁都有着一份恰到好处的尊贵疏离。
察觉她生涩的反应,清尊的动作一停,金眸望着她的眼睛。
他看得出她眼睛里的迟疑跟若有若无的退缩。
刹那间,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却又在极快之间变作无限恼意。
不再细心爱抚,他的手握住她的衣裳,粗暴地用力一扯。
秀行一惊:“重烨!”
“我不是重烨!”他恼了似的叫了声,否认所有似的。
俯□子,在她胸前用了力咬了一下。
秀行吃痛,却更是害羞,抬手去推他:“不要!”
清尊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手在她的衣带上一掐,带子化作两截,他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衣衫解开,秀行又羞又急:“重……”
“我不是!”他愤恨似地叫,不由分说地挤开她的双腿,挺~身抵~入。
秀行闷哼了声,羞恼交加,又觉得有些奇异地痛。
他却不管不顾,用力入了数下:“你是秀行,是秀行……我是秀行的师父……是秀行的夫君,不是其他,不是!”
像是否认,又像是宣告。
死死地掐着她的腰,激烈地动作着,惹得身遭水花荡~漾发声。
秀行低喘几声,又痛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唔……”
他乍然低头,封住她的唇,贪婪地吻落。
错乱中秀行依稀望见那双金眸中的恼意,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声,不再反抗。
清尊动了数下,接着水的润滑,出入比先前要顺利的多,心中的微恼渐渐散去,将动作略放慢了些。
“会疼么?”垂眸看着秀行,他轻声问。
秀行抬眸望他一眼,哼了声,将头转开去。
清尊皱眉,身下一个用力,秀行叫了声,抬手打他。
“不许不理我!”他怒道。
秀行转头瞪他,眉头微蹙红唇嘟着,虽是恼怒的,但……恁般可爱。
清尊望着她的神情,这个神情是属于秀行的,清水灋从不肯对他露出恼色。
清尊心中一个荡漾欢喜,顿时之间忘了生气,双手握着秀行的腰,用力动了几下,推着她的身子渐渐地靠了温泉旁边,将她按在上面,专心致志地动作起来。
秀行受不住,双腿挣扎了数下,却自然是挣不开的,想后退,却又动弹不得,双手胡乱在他胸前敲了几下:“轻、轻些……呜,疼……”
清尊一下一下,用力用到实处,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我。”
秀行抬眸,对上他金色的眸子,气喘吁吁:“干……干吗?”
“叫。”他忽然不由分说地命令。
秀行一怔,本来想问“叫什么”来着,然而转念一想,心中却雪亮了。
当初刚上九渺,同他不期而遇,她以为是妖魔,一时之间天雷地火,不可收拾。
他讨厌她,她仇视他,彼此瞪着,心中暗恨,斗得跟乌眼鸡一般。
她不肯拜他,不想叫他师父,就以“狮虎”糊弄,却被他施了法,逼得她身不由己地叫了千百声,什么“我喜欢伺候师父”……
当时她真真恨不得叫神龙把他诛了。
又怎能想到,时光流转,昔日冤家,竟成为彼此生命之中最无法缺少的那个。
他们在此重逢,转来转去,又回到这里来。
然而其中经历了多少波折艰辛,九死一生,阴差阳错……回头想想,千头万绪,一言难尽。
清尊轻轻吻住秀行的唇:“叫。”带着不由分说的坚持。
唇瓣相接,秀行轻轻喘了几声。
身子被泉水湿透,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脸上,滑落在肩头,娇媚的让人心悸。
她的脸颊有些泛红,嘴唇嘟起,是水光,也是他吻得太狠的缘故,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望着他。
“叫什么!”她不依地,“垂死挣扎”。
他一咬牙,追随她略有些顽劣的眼神:“你知道是什么。”
她重新嘟嘴:“我不知道!”
他愤愤然:“知道的!”将她压着,不由分说地入了几十下近百,狠狠地入到最深处。
秀行呜咽数声,身子扭动,却难以挣脱,只好道:“停下!停下……知、知道了还不成么!呜……”
“叫什么?”他将动作放慢,却不肯停。
“师、师父……”她略觉委屈,眼角带着一丝水光。
他不再是万世之前在天庭上跟随自己的重烨了,那个总是冷冷静静地守在她身旁的,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的重烨。
含羞带恼喊了这声,心中却并不觉得怎样难受,只是微微地有种异样。
其实……好像这样……也不是坏事。
“乖,再叫。”他按捺着,在她的脸上,颈间亲吻,手揉着她的娇软,迫不及待地,仿佛她那一声,便是难得琼浆玉液,救命良药。
“师父……师父……”她颤着声音又低低叫了数声,终于惹得他发了性子,双手环抱住她的身子,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抽~送,逼得她全然失了神。
水花四溅,哗啦啦有声,遥远,天上有鸟儿在飞,树枝上抽出第一缕嫩芽,冰消雪融,背后即将是春暖花开。
不知过了多久,秀行失魂落魄身子散架般,整个人无力地缩在他的怀中。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贪婪地抚摸,下面兀自不肯就退出来,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磨一磨她,让她感觉他的存在。
“我好累……”她轻轻叹了声,有几分偷偷地撒娇相求,“真的……”
“哼……”他却望着她的眸子,终于鼓足勇气般地问道,“那么,你是秀行,还是清水灋?”捏着她的下巴,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眸。
“我……”秀行顿了顿,低声道,“我是秀行,也是清水灋。”
“那么……”清尊轻轻地一咬唇,“那么……现在的你,喜欢我么?”
秀行回看着清尊,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之色:“你……不记得了么?”曾经她是清水灋的时候,她说……
一想到那句话,他痛到浑身发抖。
“重烨。”秀行忽然唤道。
他的身子猛然一抖,几乎就失手放开她,然而一瞬间,却又牢牢地将她抱紧:“不许这么叫!”
当时他们回到九渺那一场欢爱,她在失神之际叫了一声“重烨”,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恐怕当时她自己都不知道罢。
“为什么不许?”她问。
他的身子不停发抖:“我……我……”怎么能说他怕?执着地等了万世,终于将她盼了回来,但真相却是……
“重烨,没事的……”秀行抬手,摸摸他的脸,温声道:“重烨,我喜欢你。”
他不敢动,也不敢言语,只是紧张地望着她。
秀行抱着他的脖子,无奈地叹了声,不再抗拒,只是柔软地将身子贴着他:“我喜欢你……天上地下,最喜欢你。”
清尊昏昏然:“清水灋……也是这样吗?”
“是。”
“可是以前……你说……”他不敢提,又偏要提,好生难过。
“重烨……”秀行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过,望着他金眸里的一抹黯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天生能分明善恶,有时候我的眼睛会被蒙蔽,看不清谁是真正对我好的人,也看不清我真正喜欢的是谁。”
“那现在,”他望着她,金眸渐渐地发亮,“看清楚了吗,知道了吗?”
“是啊……”秀行将脸贴在他的脸颊上,“看清楚了,也知道了。”
“是谁?”
“是重烨,也是……”秀行略睁开眸子,看一眼这最亲密无间之人,“……师父。”
她甚是愚钝,转生轮回,才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她早就爱上他。
上回在九渺那一场迷醉之间,她还未恢复记忆,却混沌里喊了他的名字。
尚有什么犹豫?他的名字,今世她爱上的“师父”之外的那个名字,早就刻骨铭心,无法舍弃。
——重烨。
清尊转头,同她的唇瓣相接,用力搂着她的腰,身子用力蹭着她的,终究无法忍耐,身下已经硬的厉害,终究一个挺~身,深深埋~入。
秀行放松心境,模模糊糊地唤:“重烨,师父……”
清尊吻着她香软的唇瓣,吻着她娇软的小乳,爱不释手地握着她的纤腰:“阿灋,秀行,秀行……秀行……”
肢体相交厮~缠,喘息声渐渐变大,神魂乱了,水花乱了。
靠在天池边儿上,秀行窝在他的怀中,两人的发丝缠绕一起,黑白分明。
她的小手也在他身上四处乱摸,想到昔日欢爱之时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忍不住笑了出声。
“笑什么?”他懒洋洋地问,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细细亲吻,含住不放。
秀行觉得痒痒,便抽了回来:“没想什么。”
“不许瞒我,”他略微挺身,抬起她的下巴,重新亲吻过去。
“不要了。”她将头转开,笑着摇头,“都麻了!你还咬人!”
清尊哼了声,手在她腰肢上一握:“总之不许你离了我,片刻也不许。”
她俯身下来,在他胸口画圈:“我先前怎么不知道……重烨竟是这样霸道……还这么……”
他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金眸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抬头在她耳畔低语数声,呢喃缠绵,暧昧入骨。
本来白皙的小脸忽然就又红了,秀行羞恼交加,叫道:“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清尊索性将她抱得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任凭她怎样恼怒,只温柔地在她脸上身上一一细吻,秀行忍不住低低呻吟数声,手足酸麻,便由他去。
两人正缠绵间,却听得远处有人叫道:“妹子,妹子!”
清尊一惊,秀行朦胧情动间,听了这声,吓了一跳,睁开眼睛道:“是哥哥!”慌张道:“怎么办是好?”
清尊将她抱住:“不许离开我。”
秀行叫苦不迭:“可……”
清尊正色望着她道:“听到了么,不许!”
秀行拿他甚是没有法子。
明玦来的甚快,道:“明明察觉就在此处的,狐狸,你嗅到没有?”
秀行吓得不敢动,躲在清尊怀中浑身发僵。
清尊将她搂住,略微转身,以身子挡住她。
此刻那两人已经来到,明玦一眼望见池水之中清尊□的后背,当即一愣,而后笑道:“哎呀,重烨,你居然在这里……看到秀行了么?她找到你未曾?”
清尊不语,却笑眯眯地低头望怀中的秀行,看她“可怜巴巴”地躲在自己怀中,他笑得越发得意了。
秀行皱眉,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胸。
清尊便装模作样道:“没见到,你去别处找罢。”
明玦帝君正觉得有些异样,旁边狐狸黑着一张脸,指了指旁边。
明玦顺势转头,却见岸边上放着熟悉的一件袍子,并一双小小的云底履,不是秀行的还是谁的?
明玦瞪得眼睛都要掉出来,结结巴巴叫道:“你、你你……你把我妹子怎么了!”
清尊哈哈笑道:“这可是他自己发现的,不是我说的。”
秀行恼道:“住口!”
明玦同玄狐君两个齐齐看向清尊,清尊并不回身,反而低头在秀行脸上用力亲了口。
秀行无奈,慢慢地从清尊胸前爬出来,在他肩头探头,双眸望见明玦同玄狐君,一时羞愧欲死。
幸好只露出一双眼睛,秀行呐呐道:“哥哥……狐狸……我在这里,没事的。”
明玦帝君见状,简直如万箭穿心,叫道:“妹子……”抬脚就要往温泉里跳。
玄狐君总算还有几分理智,将他一把拉住:“喂!”
明玦椎心顿足:“重烨,你对我妹子做了什么!”
清尊索性将秀行放开,便转过身来。
秀行躲在他的背后,总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都是他害得!然而手指挽着他银白色的发丝,靠在他背上的感觉……
很好,很好。
又怎么好意思对他说:她也不愿意离开他呢?
心里甜的如蜜一般。
清尊望着明玦,慢悠悠道:“秀行是我的人,怎么,你不乐意么?”
明玦指着他,气的简直说不出话来,清尊道:“好罢,顺便在这儿说清楚了,以后你们不管是谁,见了她,都不许动手动脚,总之不许碰到她……不然的话……哼……”
秀行回神,在他身后叫道:“住口,你在胡说什么!”
清尊却只道:“我知道他们两个对你居心叵测,给他们立立规矩罢了。”忽又道:“还不快走么,在这里讨嫌不成?”
明玦还要再说,清尊挥掌出去,一道强大掌风扑面,明玦同玄狐君大叫一声,身形被拍飞出老远。
秀行吓了一跳,叫道:“师父!”
清尊听了这声,心满意足,回过身来重抱住她:“不许理会他们,你是我的……”
秀行还要再说,清尊却已经吻住她的唇,模模糊糊道:“是我的,只是我的。”
且不说明玦帝君同玄狐君两个心碎不已,又过了半月,玄宁殿内的老桃树抢先冒出几朵碧油油地绿叶,有一枚花骨朵夹杂其中,精精神神地,含苞待放。
后山处,悠悠然来了一人,秋水为神玉为骨,正是掌督教秋水君。
清尊对于秋水君的来到,报以十万分的不欢迎,看他金眸闪烁蠢蠢欲动之态,似乎随时都会以暴力赶人。
秀行啼笑皆非,好不容易才劝的清尊离开她数步,然而他却始终都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看着,让人甚是不安。
秀行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之态,道:“师叔,不知可有什么事?”
秋水君看看那金眸之中透出几分怒火之人,一笑道:“清尊像是很不喜欢我。”
秀行勉强笑了数声:“他就是那脾气的。……师叔你也知道。”
秋水君道:“其实说起来,好像明玦帝君也不是很喜欢我。”
秀行一呆。
秋水君道:“我本来不甚清楚这是为何……一直到……那天看你同水含烟一战之后,我想起了许多我忘记了的事。”
秀行身子微抖:“师叔……”
秋水君一笑:“本来在那之前,我也隐隐都梦见了,只不过我有些不能相信,现在想来,恐怕那些梦,都是真的。”
秀行看着他明若秋水的眸子:“师叔,其实……”
“我不是要另娶他人。”秋水君忽然说道。
秀行猛地打了个哆嗦,身后清尊双眉一蹙。
秋水君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缓缓道:“是百绝公主说,天界丢失的戮神戟她知道在哪,事情紧急,让我过去一趟。”
秀行看着秋水君,一时不能做声。
秋水君道:“我知道一切……覆水难收,但是我只想跟你说明,——我并非,是想要另娶他人。”
秀行只觉得双眸微酸,好不容易才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了。”
秋水君道:“虽然如此,可我仍旧欠你一声……”
“没有,”秀行却不等他说完,就道,“你不曾欠我什么。”
秋水君默默地看着她,秀行对上他的眸子,道:“真的,你从来不曾欠我什么……所以不要说。还有……我现在很快活,就像是先前你曾劝我的,‘帝天女的因果才要开始’,或许,是命中注定你的花轿停在别处,因为,因为……我直到现在也才明白,我心里喜欢的人,是……”
秀行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身子便被一人抱了过去:“说完了么!”
他不悦地望着秋水君,很有几分敌视。
秀行的话被打断,她也并未再说,只是含笑地转头看向身边之人。
秋水君看着她明亮喜悦的目光,那个答案,不言而喻。
——天上地下,唯君而已。
心中万念俱灰,却也是尘埃落定。
秋水君微微一笑。
秋水君去后,清尊道:“唉,我很不喜欢此处,秀行,我们尽快离开罢。”
秀行道:“你为何不喜欢此处,又要去哪里?”
清尊道:“海外有许多仙山,景物绝妙,我们一个一个地去看,总有一个你喜欢的。”
秀行道:“那你又为何不喜欢留在九渺?”
清尊望着她:“我留在九渺,只为了你,如今你回到我身边了,我自然不须再留在此处,何况……”
“何况什么?”
清尊转头看向别处,分明是个抵赖不说的模样。
秀行摇一摇他的肩膀:“不许搪塞,快快说啊!”
清尊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因为我知道好些人对你图谋不轨。”
秀行愕然,而后哈哈大笑:“你在胡说什么!”
清尊恼道:“不是么?先是个聒噪的明玦跟那不怀好意地狐狸,前几日还有什么山猫……除了山猫,还有魔界的那只细作肥猫,接二连三地来打扰……如今又是他!——什么花轿,他的花轿敢来,我就……”
“你都记起来啦。”秀行笑眯眯地望着清尊。
清尊一怔,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怎……怎么……”
秀行凑过来,细细看他面上泛出的一缕微红:“真的都记起来了?也记得当初……是怎么跟着我,乖乖地模样……我说什么便听什么的情形了?”
清尊眨巴着眼,重新转头看向别处,傲然道:“这个不记得了。”
“说谎!”秀行伸手在他胸前一抓,“我才不信,你一定是记起来了……却总是欺负我。”
“我喜欢欺负你,”他的脸红着,金眸却紧紧地盯着她,“我也知道,你喜欢我欺负你。”
“胡说……”秀行后退一步,却被他抱住,低低地在她耳畔说道,“如果你不喜欢,那么就换你欺负我好不好?”
秀行被他横空抱起来,眼珠一转:“那还差不多……唔,等等……”唇却已经被封住,他抱着人,大步入房而去。
庭院中那株老桃树,无风晃了晃,绿叶簌簌抖动,而后,细微地“啵”了声。
枝头上绽开了一朵粉艳艳地大桃花,妩媚妖娆,得意风流,独立东风第一枝。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终究大圆满。。
狂内牛,每次结文都像是大病一场之后,精疲力竭神魂恍惚,上回是,这回也是,有点撑不住
晚一点再修改有话说。。
另外前头略有一句话写错等回头再改。。
最后,结文了,不想来说点啥吗,我的心情,万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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