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翁白头真可怜(05)
马车一路向前,天早就黑了,宋良辰坐在马车里,眼睛上罩着一层黑色的布条,徐太师还真是谨慎,坐在马车里还要罩着他的眼睛。
行了足足有两三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下来吧。”马车外传来了徐太师的声音,徐太师没有和他坐同一辆马车,他的马车是走在前面的。
宋良辰摸索着下了马车,徐太师走近,随手抽开罩着他眼睛的布条。
宋良辰四处环视了一圈,他发现四周都是山林,只在马车前,坐落着一个白墙黑瓦的小院,院门紧闭,门口亮着两盏牛角灯。
宋良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些,徐太师既然带他来这里,那就说明宋老太爷真的就在这里。想到那封信,宋良辰的心情就复杂了起来,老太爷既然不是自己走的,为什么要留下那封?就好像他知道徐太师要带走他,所以就提前准备好了那封信。
徐太师领着宋良辰一路往前,有人开了院门,将徐太师让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从外面看非常普通的小院,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小院不过是个过道,院里种了很多花树,花树之间有纵横交错的小道,顺着其中某一条小道往前走,可以走到一扇门的前面。
此时,宋良辰和徐太师就站在这扇门前。
“推开它。”徐太师低声道。
宋良辰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推开了那扇门。
门的背后,是另一座相当奢华的院落,前面那座小院,当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小院中有许多带刀护卫,显然,他们是在看守住在这里的人,宋良辰跟着徐太师走到了一座假山之中,不远处有阑珊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个不停。
然后他就看到了宋老太爷,他正坐在窗边,一个人在下棋。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徐太师揪住了他,“我说过,只能看一眼。如今你确定你爷爷在我这里,他的安危我也能保证,这样就可以了吧。”
宋良辰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最后不得不跟着徐太师离开,这里全是他的人,万一惹恼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回去的时候,宋良辰仍然是被蒙着眼睛,但他见到了宋老太爷,多日来都悬着的一颗心倒是彻底放了下来,不管他是不是被软禁着,至少他见到了,确定他现在好好的,这比宋老太爷不知去向要让他安心一些。
回到宋府,早就过了子时,他胡乱洗了把脸,和衣躺在床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对比宋良辰的好命,苏迟却仍然在苦哈哈的熬着药。
玲珑的状况是在晚饭后忽然恶化的,她一度断了气,最后又硬生生的被千寻燕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汤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要不是圆寂大师来了,苏迟一个人还真是没办法搞定。
好在,她的状况终于稳定了下来,等这一罐子药熬好,再让玲珑喝下去,苏迟大概就可以喘口气了。
“你这么熬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圆寂大师慈眉善目的看着赵休爱,他是听说过百日醉这种毒的,中毒者只能睡百日,没有其他解法,如果强行压制毒性,肯定会给身体带来其他损伤。
“我没事。”赵休爱嘴上这么说,但实际情况却有些糟糕,之前他还能分心和苏迟说话,现在却连集中精神都很勉强,稍有一丝松懈,睡意就会吞噬他。
“哎,众生皆苦啊。”圆寂叹了一声,也不理会赵休爱,直接盘腿坐在了桌子上,开始闭眼打坐念经了。
苏迟熬好了药,端着进了内屋,千寻燕满脸疲惫之色,但玲珑的脸上好歹有了点血色,瞅着像是个活人了。
她的断手虽然被千寻燕接了回去,但是要全好,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只是瞅着四肢健全,除此之外,那只手等于是废了。
给玲珑喂完了药,苏迟就靠在床边打起了瞌睡,昨夜她就没怎么合眼,这会儿她是彻底熬不住了。更何况,玲珑眼瞅着是救过来了,陈家案子又暂时告一段落,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松懈,睡意就汹涌而来。
这一闭眼,好像就睡过去很长时间。
她是被千寻燕合箱子的声音吵醒的。苏迟一睁眼,就见外面天光大亮,是个大晴天,但朝霞漫天,映在眼里一片血红,苏迟又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早上的朝霞,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至少雨暂时是停了。
“她怎么样了?”苏迟凑到玲珑跟前看了看,见她呼吸平稳,看样子是真的没事了。
“死不了了,我要回客栈去了,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我先回去洗漱一下。”千寻燕提起行医箱站了起来,“记得,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去客栈找我。”
“好,你先过去吧,玲珑醒了我就走。”苏迟将千寻燕送到堂屋。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赵休爱的身上,跟着她就怔住了,她愣了好一会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那个俊美无双的年轻男人,他原本有一头又黑又润的长发,然而不过是几个时辰没有看到他,为什么那一头黑发,会全部变白了?
那是一种很纯粹的白,白到一丁点的黑发都看不到。明明还是原本那张妖孽一样的脸,但他的发却先一步老去了。
“怎么回事?”苏迟侧过头问千寻燕。
千寻燕的眉心皱了一下,他绕到赵休爱的正面,就见霞光里,他身上像是被涂了一层淡金色的粉末。他睁着眼睛,那双原本又黑又亮的眼睛,竟也改变了颜色,不如头发那样白,那是一种很清澈的银白色,看着不像是人类所有。
苏迟此时也看到了这双眼睛,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若不是她坚信这世上不存在什么鬼怪,也不会有那些魑魅魍魉,她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漂亮到像是琉璃娃娃一般的男人,是山中精怪所变。
苏迟下意识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千寻燕伸手给他搭了下脉,又用银针扎进他的皮肉里,起出来,银针上有一点鲜红色的血迹。
“他的毒已经解了。”千寻燕将针收了回去,“这大概就是强行压抑百日醉的代价。”
赵休爱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缓缓朝里屋走去。因为在竹椅上坐了一整夜,而他的眼睛似乎也看不见了,这几步他走的很慢,甚至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苏迟急忙跟了过去,千寻燕收好了东西,直接朝外走去。他是来救人的,但这里已经没有他能救的人了。
赵休爱抬手撩起通往内屋的门帘,他不说话,苏迟也不知道他此时到底是何种心情。
换做是谁,一夜白了头,都会震惊错愕一下,然而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就仿佛白了头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一步一步走向床榻,走的缓慢而认真。苏迟的目光一路追着他,她看着他走到床边,看着他俯下身,看着他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很清澈的一滴泪珠,啪嗒一声,滑进玲珑乌黑的发间。
白色的发丝,流水一样泻下,黑与白,界限是那么的分明。
“玲珑。”他终于开了口,凑在玲珑耳边,小心翼翼地喊。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沉睡的那个人,轻轻颤动了眼睫,苏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害怕呼吸声会干扰到这一室的旖旎情思。
她睁开了眼睛,在朝霞如霓的初晨里,在男子低沉克制的嗓音里。
就像是在漫长的黑暗中跋涉了很多年,她从不曾如此疲惫过。
玲珑以为,自己是一定会死的,她其实不贪恋活着,她甚至是渴望死亡的,所以她走的其实并没有什么遗憾,然而——她却仍然活着。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活下来,所以更不会期待睁开眼睛的瞬间,可以见到这个人。
她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熟悉的黑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银色的眼眸。那里面蓄满了泪意,却没有一点光彩。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她还未开口,眼泪竟先滚了下来,她颤抖着伸手抓住了那一把白发,她的胃里翻滚不停,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涌上心头。
她发出了一声如野兽般的悲鸣,她紧紧地抓着他的头发,仿佛是要将灵魂都呕出身体一般,身体佝偻着,剧烈的颤抖起来。
“玲珑,不要紧的,不要紧的。”赵休爱俯身抱住了她,“不过是白了头罢了,没关系的。”
她仍然在哭,嗓子里发出不像人类的嘶吼声,就算苏迟无法对玲珑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但看着她这个样子,也不由得觉得很心酸。
玲珑她从未想过要伤害这个人吧,她砍下自己的一只手,拿掉情人扣,不就是不想让赵休爱受伤吗?
然而这个人,这个她不愿伤害的人,却一夜之间白了黑发,还失去了一双眼睛。该是怎样的苦才能熬白一头黑发,熬瞎一双灵目,百日醉的毒无药可解,他硬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于是他被毒药反噬,变成了这种样子。
若非这两人牵扯进了拉伊族,苏迟说什么也要弄明白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现在,她也只能叹一口气罢了。
她转身走了出去,不想干扰这两个人,算算时间,陈捕头也应该快来了,毕竟有关于陈大少爷的事,赵休爱还是要被抓去问话的。
苏迟不知道,她前脚刚刚离开赵玲珑住的院子,一队御林军紧跟着就到了。赵休爱抱着虚弱的赵玲珑,上了一驾很是奢华的马车,就这么匆匆忙忙消失了。
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白清风那只老狐狸,会不会像陈捕头那么好糊弄,毕竟陈家这案子说复杂也是够复杂的,他要是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她又该编个什么样的瞎话把他骗过去呢?
漫天红霞,像是一团团烧着的火焰,苏迟踩着被云霞染红的青石路,慢慢朝群英客栈走去。她寻思着等到了那里,一定要好好的大吃一顿,毕竟她的肚子又饿的咕咕叫了。
(第三卷情人扣完)
前篇(1)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前篇(1)
树叶扑扑簌簌的从枝头飞落,有人哼着小曲儿在树下忙着挖坑。
“岚朵公子,你花了一百两银子请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在这里看你挖坑?”一个清丽可人的俏姑娘,怒气冲冲地看着那个完全无视她的俏公子道。
“呀。”像是忽然意识到这里竟然还有个人,挖着坑的岚朵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子,“云茵姑娘太不好意思了,你看这事儿弄得,我忘了你还在这里了。”
云茵顿时气得险些一巴掌呼过去。
忘了?
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这也能忘吗?
“岚朵公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叫我出场,却只是像现在这样让我在一边呆着?”
云茵是春花楼的歌姬,有一把如同出谷黄莺般动听的好嗓子。
她真是非常不明白,眼前这个好看的公子,既然肯花重金请她出楼,又为何每次都把她当做空气一样晾在一边。
上次他在河边钓鱼,她就干巴巴在泥泞的河堤上站了大半天。
再来这么几次,云茵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岚朵对她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然的笑容,“因为一个人挖坑,有点儿寂寞啊。”
要不是看他目光十分真诚,云茵真想抓起地上的泥巴砸他。
“公子会怕寂寞?”云茵嗤笑一声,“放眼整个辽城,有多少公子小姐想和公子你结交,你就是不愿理会罢了。”
“错错错。”岚朵狠狠地摇摇头,“这是完全错误的,是他们想结交我,不是我想结交他们。这两件事情没有关系。”
一丝希望的小火苗从云茵的眼底升起,“那公子为何每次都会叫上我?”
是不是我比较与众不同?
云茵心里的希望之光越来越亮,难道他对自己不是深仇大恨,而是情根深种?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回答……
岚朵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天,“大概是因为你比较不烦人,看着不会太丑。”
小火苗一瞬间被浇灭,云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什么叫不会太丑?他是不是瞎!她年方二八风华正茂一枝花好不好!
奈何,在这么个公子面前,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他的确生得很好看,甚至比自己还好看,他当然有资格说这种话。
想到这一点,云茵就更加憋屈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继续挖坑了。”岚朵一脸诚恳地看着云茵,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
云茵差点被他气得吐血。
她就没见过像岚朵一样性格这么恶劣的人,偏他在辽城还特别吃香。
他除了有风华绝代的美貌,还拥有挥霍不尽的财富。估计是有钱任性,这公子的性子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似的,完全是信马由缰,想到一出是一出。
比如他住的地方……那叫一个别出心裁。
别看他出手特别大方,却一直没有固定的住所,经常在这个湖边搭个窝棚,或者是在那个树林里建个茅草屋。
但最为奇怪的是,这个公子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父母不详,年龄不详,爱好不详,性格不详,社会关系也不详——
总之,他就是个来路不明的人物。
只是,他的武功极高,还背靠着朱雀楼这棵大树,也就更加没人敢作死地来找他的麻烦了。
想到朱雀楼,云茵的心就有些飘了。
朱雀楼一直是个特别神秘的存在,它的总部就在辽城,据说那里堆满了金山银山,可惜没人能找到朱雀楼具体在什么地方。
世人只知道,但凡是朱雀楼的人,都握有一只朱色令牌,凭借这只令牌,就能随意从各大钱庄支取巨额银钱。
“云茵姑娘,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去吧。”岚朵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云茵的回答,转头却见她正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发呆,就特别好心的提议道。
哎,他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啊。
云茵早就待的一肚子的火气,这荒山野岭的毛都没有,她是真没兴趣看人挖坑。听岚朵这么一说,她就麻溜地转身跑路,很快就消失在了岚朵的视野里。
岚朵目送着美人离开,心情依旧非常愉悦,他抓起他的铲子,继续挖坑。
“哎,这里呆的也蛮久了,小白,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窝了?”他一边挖坑,一边问。
“喵……”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声懒洋洋的猫叫声。
已经半人高的坑底,窝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大肥猫,也不知道这人是拿什么喂猫的,竟然把猫养得这么大。
“嗯,既然你也同意,那咱们明天就换地方。”一人一猫就这么聊了起来。
在大坑边上有一棵十多丈高的参天大树,树叶很茂盛,站在树下面,都看不到树顶在哪里。此时,浓密的枝桠间,有个黑衣人正趴在那里,他已经保持着双手抱树的姿势很久了。
他此时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看着树下公子的眼神里也压抑着暴躁的嘶吼——
这人到底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儿了?!
他现在特别想跳下去,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摇他两下,告诉他,他应该马上去完成楼主交给他的任务,而不是暗搓搓地在这里挖坑。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因为楼主没有给他这个权限,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躲在暗处观察他,并且记录下他做的每一件事——不管大小。
这些记录每隔一个月都要呈给楼主,这就是他现在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拿出一本小册子和毛笔,黑衣人用舌头将毛笔舔湿,然后用非常工整的字迹写下这么一行字:八月二十,岚朵花一百两银子,请春花楼的云茵姑娘,看他挖坑。
蒙面黑衣人忽然觉得,他们家楼主也挺无聊的。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朱雀楼到底还能不能行了,他是不是该考虑换个主子了?
他总觉得朱雀楼马上就要倒闭了。
就在黑衣人神游九天时,一颗小石头咻地一声朝他射来,黑衣人没有防备,“啊呀”一声落了地,不偏不斜,正好落在岚朵挖出来的大坑里。
那可是十多丈高的大树,黑衣人顿时摔的眼里直冒星星。
“喂。”岚朵蹲在坑边,笑的一脸灿烂,他拿起一根木棍捅了捅躺在坑里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你死了吗?”
还没死呢,但黑衣人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因为楼主给他下过命令,绝对不可以让岚朵发现他的存在,要是被发现了,那就自己找棵歪脖子树,扯了腰带吊死算了。
毕竟,他也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连偷窥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丢人。
“不会真死了吧。”岚朵啧啧了两声,直接将棍子移到黑衣人脸上,“让我来看看你是谁。”
他说着就要用棍子挑开黑衣人的面罩,黑衣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一把揪住木棍,情急地大喊一声,“别揭,要脸!”
前篇(2)
八月二十,岚朵花一百两银子,请春花楼的云茵姑娘,看他挖坑。
直到现在向歌才明白,原来这个坑是专门给他挖的。
知道真相之后,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整天不干正事,无法无天的瞎混也就算了,竟然还挖坑坑自家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跟踪我,偷窥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岚朵一边翻着那本小册子,一边冲向歌抛了几个媚眼。
向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种话你都敢问,你还要不要脸了?”
向歌觉得自己还是死了比较好,他这一摔直接闪了腰,他现在躺在坑里,除了手能动,浑身上下其他地方全都不能动。
“我再不要脸,也比你这个江湖人称‘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向歌向大侠要脸。”岚朵有条不紊地对准向歌脆弱的灵魂,刷刷连捅了好几刀。
向歌真的要哭了。
他为什么不是脸着地的?
要是摔得鼻青脸肿连他娘都认不出来,那岚朵就一定认不出他了。
“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了,好歹也是个大侠,丢不丢人啊。”岚朵一边说,一边用棍子戳着向歌的心口,“好好的大侠不做你玩偷窥,偷窥也就算了,还被抓个正着,我要是你,我马上咬舌自尽。”
向歌觉得这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也想死啊,可是他不想这么窝囊的死,传出去多丢大侠的脸!
“你到底想怎么样?”向歌生无可恋地看着岚朵。
这人忒恶劣了些,他都这么惨了,他竟然还往他心口下刀子,还怎么狠怎么戳,可谓是刀刀见血毫不留情,这人就不能有一点同门爱么!
“是楼主让你跟踪我的吧。”岚朵笑的十分灿烂,怎么看都很想让人揍他两拳,“他一定想不到,向歌向大侠竟然会失手,也绝不会想到你会死在这里。”
“你别胡来!”向歌喝道,“朱雀楼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朱雀楼的门人不得自相残杀,要相亲相爱互相帮扶。”岚朵很有耐心地说了一遍,“你不觉得这种规矩很不正经吗?一听就不是正经人想出来的。”
“嗯,这话我同意。”向歌深以为然,因为他觉得他们楼主真的不是什么正经人。正经人能让他堂堂一个大侠,成天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规矩就是规矩!”向歌急忙又道。
“所以呢?”岚朵笑得越发灿烂,但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后背发冷。
“所以你不能杀我啊,你应该把我从这个该死的深坑里拉出来,再找个大夫帮我看看,我腰是不是摔断了。”
因为他快疼死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毫无防备的摔下来,还摔进这么个大坑里,没摔死算他走运的。
向歌平躺在坑底,微微一动就疼得满头大汗,嘴角直咧咧。
他真是阴沟里翻船,怎么就一时疏忽,被这么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给算计了呢?
这人每天都不干正事,不是钓鱼就是抓兔子,不是逛青楼就是在这里挖坑,这么多天他都麻痹大意了,以为这人真是个吃素的兔子呢。
向歌正懊恼着,忽然惊觉一捧土从天而降,他瞬间回神,朝上一看,顿时连三魂七魄都快吓飞了。
看看这个不着调的岚朵在干什么吧!
他正心情愉悦地拿着挖坑的铲子,一边将泥从上面抛下来,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喂喂喂!”向歌大惊,“你要做什么!”
“杀了你啊。”岚朵理所当然地回答,仿佛他提出这个问题,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
“我……呸呸……”向歌刚一开口就被岚朵的一铲子泥糊了满脸,“停手,你给我停手!”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要是没摔下来,怎么可能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你最好还是闭上嘴巴,这样还能好受点。”岚朵露出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受罪,他也是会于心不忍的,然而虽然不忍心,他手下填土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愉悦。
“哎,你看我挖的这个坑,大小正好适合,我就是按照你的身形挖的,我真是太有才了。”他一边填土,一边还说着废话,“等我埋了你,一定会在上面压个大石头,不让人看出你在这里,这样你的一世英名就能保住了,你看我多么体贴,你不用太感激我。”
“岚朵你大爷的!我一定要杀了你!”向歌活到三十多岁,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憋屈,这么怒火中烧,以及,这么无奈过。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得排队的。”岚朵说着,用力铲了一大铲子的土,兜头就砸了下去,“不对,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是快点去投胎,然后再来杀我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向歌快要抓狂了,他现在浑身脏兮兮的全是泥土,这人是真的要把他活埋了吗?
“楼主这人吧,你也知道,挺不正经的。”岚朵自说自话道,“当初就特别不厚道的把我骗进了朱雀楼,说什么给我绝对的自由……这个大骗子,既然他不正经,那就别怪我更不正经了,所以向大侠你就在这里好好安息吧。”
“不会太久的,我会快点把你埋好的。你也不要怪我,毕竟不弄死你,我就没办法自由,我可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我。而且,楼主要是知道我想做什么,一定不会让我去做的。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弄死你了。只要你死了,就没人会盯着我了。不然我还怎么捣乱?毕竟那是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啊。”他说完,直接丢开铲子,用力一拍手,浩瀚的掌风直接将泥土带入了坑里。
“喂!”向歌惊叫一声,然后就没了声息。
岚朵轻松地掀起边上的一颗大石头,用力丢了上去。
轰隆一声,树上惊落了无数的叶片,很快就把树底下的地面遮盖住了。
“喵。”通体漆黑的大胖猫,轻轻一跳,落进了岚朵的怀里。
“走吧小白,小尾巴解决了,现在我们可以上路了。”他抱着小白转身就走,头都没回。
“还有那只小燕子,啧啧,他见到我会露出什么表情呢?五年了,有些人也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