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过来。”
我举着手机电筒过去,看到了我这生人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老板正在拨弄那堆骨头,用手。
把大块的骨头整齐码在了盒子底部,再往上铺一些细小的碴子。最后,西服外套上只有一些无法用手拾起的碎屑灰尘。
老板把手在外套袖子上擦净,然后把外套卷起来递给了我。
“丢了。”
“什么?”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N次,向自己的领导发出质问的声音。
“拿去丢了。”
“丢……丢……丢哪去啊?”
“随便。”
“可那是……那是……”
我拿着外套,不知所措。想说那是枕溪肚子里孩子的骨灰,还有一部分可能是她自己的。
“这种累赘还要跟她到什么时候。”
我明白了。
我把外套拿出去,在黑暗的火化场旁边,找了块地,埋在了一颗树下。
回去的时候,枕溪的骨灰盒已经合了起来,没放在遗照下面。
老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盒子就放在他对面的桌子上。
“你去休息。”
我刚进门,老板就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那您……”
“不用管我。”
看样子今晚是打算整夜留在这里。
我把身上的现金全留给了他,然后离开。
出门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见老板把蜡烛移过来放在骨灰匣子旁边,然后弯腰盯着看。
不知道是在看那个盒子本身,还是在看枕溪在上面的照片。
坐上车的时候,我哭了出来。
不是缅怀故人,是心疼我的老板。
我老板今年32岁了,成为云氏董事长十年,我也跟了他十多年时间。
我的工资和福利独立于云氏人事部,是我老板单独给我发,薪酬不亚于一个高层。因为比起工作上,我比较多得要负责他在生活中的事情。例如生病的时候带他去医院,平时给他买衣服和生活用品。
有时候会想,我老板除了赚钱是否还有其他喜好。
他的生活用品着装配饰,大到房子装修,小到牙膏的选择,都要通过我。
他每次都跟我说,简单就好。对于我买的东西,从来没有过异议。
不是因为他随和,就是因为他没有自己明确的喜好倾向。
我老板今年32岁了,至今还没结婚,且目前也没发现有任何想要结婚的迹象。
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没有出现过,男人也没有。
他从来没表明过结婚的态度,没说过结婚有什么好,也没说过结婚有什么不好。哪怕当年因为性向问题在董事会上被人逼迫询问时,他也只说了一句他自己会看着办。
我曾经也以为我老板喜欢同性或者干脆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不过,那是在我知道这世上有枕溪这么个人之前。
三百五十九、小何的梦(二)
第一次听到枕溪这个名字,是在公司的电影企划案上。
当时底下人递上来了一个小投资的电影案子。通常情况下,这样投资力度的电影,老板最多会看一下跟金额相关的部分,觉得没问题就会签字。
当时也和之前处理这类案子的情况一样。我预想着不用几分钟就能结束,所以我笔直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等他。
文件前面部分几乎是用手指快速滑过去的,他的眼睛好像都没有落到纸张上过,可就这样,他在翻过某一页时,明显地皱了皱眉,再快速地把它翻了回来。
我微微踮脚看了一眼,是这个电影预计邀请的演员表。
他在这一页上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就在我以为出了明显纰漏的时候,他把这页翻了过去,直接略到了需要签字的页面。
终于要签字了,我往前走了几步,把手伸到了文件下,等他签完字就把它抽出来。
然而,老板的笔尖迟迟没有落下去。
“这是谁递上来的。”
我报了一个项目经理的名字。
“叫他来。”
这个经理也是第一次因为这个级别电影提案被直属大总裁召唤,匆匆忙忙赶来的时候,在外头塞给我了一张某商场的购物卡,向我打听老板找他有什么事。
我把购物卡收下了,跟他说:“应该不是项目本身和预算上面的问题。”
经理很纳闷,他的想法应该跟我的一样,除了这两项上头的问题,还有什么值得大老板亲自约话垂询。
“好像是演员邀请上有点问题。”
“那行。”该经理松了口气,“都是预计邀请,又没签约,要有问题换一个就行。”
经理进去了。本来以为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他却迟迟没有出来,甚至到了需要我去送饮品的程度。
端着咖啡进去的时候,听到老板跟站着的经理说:
“这些演员的名字一个没有听过。”
他一连串问了谁是谁,谁又是谁,谁谁又是谁,最后问:
“枕溪又是哪位。”
我之后都在想,我能从老板口里那么多陌生的名字里独独记住枕溪两个字,可能也是跟老板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动作有关。
我的老板,全公司皆知的记性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的地步,开会从来不做笔记不打草稿。当时一连念了那么多陌生名字,都是放空看着虚无空气说出来的。唯独这个枕溪,他看着文件反复确认了很多遍。
经理跟他解释,这是底下人做得市场调研,应该是最近在网络上有点小热度的明星。
新人,刚红,有粉丝基础,价格低廉,很符合这部片子的定位。
“为什么找她。”老板问。
“您要是觉得有问题,重新换……”
“让你们负责调研的人来跟我说话。”老板打断他,把文件推了出来。
经理拿着文件跟我一同玩外走,说:“什么情况?一个女N号而已,在片里都没几句台词,至于吗。”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记住了枕溪这个名字。
这个项目还是顺利启动了,企划案上的演员,一个没换。
都市现代剧,就在本市拍摄。开机的时候,老板说要过去看看。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差点把漱口水完全咽下去。
这部电影,只是挂靠了云氏底下一个小公司制作出品,就那家小公司的负责人,可能都不会去这个开机现场。
这算什么,简直像是教育局局长越过某校的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直接去关心一个学生为什么不认真做课间操的问题。
没办法,拿人钱财,看人眼色。
我只能装作对这个决定毫无异议的样子,跟在了老板身边。
拍摄的地方离我们公司还有点远,去得时候赶上了早高峰,堵车。等到那里的时候,剧组已经开始拍摄。
我抚了抚我板衬的西服外套,一只手搭上了车门开关。
“做什么。”老板问我。
“去跟制片人和导演说一声。”
“说什么。”
“您来了。”
“不要耽误他们拍摄。”
“那……”我小心地看着眼色,问:“那我们现在……回……回去?”
“来都来了。”
我明白了。
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