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软软糯糯,水木清湛
“妈妈......”
一只肉窝窝的小手拽住她上衣下摆。
沈婠低头,微微笑开:“怎么了,清清?”
“回家家......这里......不好玩......”小奶音说得磕磕巴巴,但意思表达很清楚。
沈婠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可接下来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这里,怎么办?”
小姑娘闻言,先瘪嘴,有点委屈,吸了吸鼻子,很快笑起来:“妈妈......一起......”
沈婠点头:“对,我们一起。”
她笑得更开心了,两颗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像在发光:“还有底迪......”
沈婠看了眼安静坐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只能看见一个脑门儿和两排长睫的儿子,缓缓又温柔地轻嗯。
傍晚六点。
佣人来敲门:“沈小姐,先生和太太回来了,请您去正厅。”
没反应。
“......沈小姐?”再敲。
还是没反应。
佣人直接拿钥匙把门打开,下一秒愣在原地:“人、人呢?”
房间就这么大,一眼可窥全貌,连东西都藏不住,更何况三个大活人?
“沈小姐?!”佣人慌了。
“你找我?”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佣人受惊回头,冷不防对上一双疏淡沁凉的眼眸。
“你......您......”舌头打结,“去哪儿了?”
“房间太闷,空气不好,我带两个孩子出去走走。”
佣人定睛一看,只见沈婠一只手牵了一个孩子,小女孩儿歪着脑袋,大眼眨巴,里面尽是天真与好奇。
佣人松了口气,恼怒接踵而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脱口而出——
你们怎么能乱走,来别人家做客懂不懂规矩?!
可对上女人那双清泠泠的眸子,她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有。
还真是活见鬼......
佣人走在前面带路,沈婠牵着两个孩子跟在后头。
说“跟”似乎不太准确,因为女人的神态和动作更像闲庭信步。
佣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还能听见母女二人说话的声音——
“妈妈!花花......”
“那叫海棠花。”
“逮糖花!”
“海棠......”
“逮糖!”
“海!”
“逮!”
沈婠:“......”
佣人:“......”
小姑娘:“咯咯......”
一路来到正厅,佣人站在门边不再往里,而是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婠入内。
刹那间,几道目光齐刷刷朝她看来。
两鬓斑白的老人,一双凌厉的眼睛威严赫赫,沈婠明显感受到属于上位者的压迫加诸在她身上。
眉心稍拧,抬眼,与之四目相对。
宋恺峰愣了一下,而身旁老妻已经端不住架子,看看这个小豆丁,又看看那个,j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沈......婠是吗?”钟玉红笑得一脸褶子,语气是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该有的生疏,却又极力想要表达自己的友好。
“我是。”
“这......”她目光逡巡在两个小娃娃之间,“我就直接问了,你别多想,我没有任何恶意!他们都是阿聿的孩子吗?”
沈婠挑眉。
“阿聿走得......太匆忙,”钟玉红带了一丝哭腔,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很多话也没交代清楚,我们都以为只有一个孩子......”
调查资料上也没说是双胞胎。
“原本阿聿能留下一点血脉我们就谢天谢地,没想到......儿女双全啊,实在太好了!”
宋恺峰警告的眼神落到老妻身上,暗示她控制一下情绪,别这么上赶着做买卖,免得叫那些不安分的坐地起价。
可惜,钟玉红一心沉浸在拥有两个亲孙孙(女)的喜悦中,拒绝接收任何外界信号。
宋恺峰:“......”
“他们是兄妹,还是姐弟?”
沈婠:“姐弟。”
钟玉红点头,眼里的慈爱仿佛下一秒就将满溢而出:“姐弟好,姐姐带着弟弟,弟弟保护姐姐。那......叫什么名字呢?”
不等沈婠开口,小姑娘奶声奶气答道:“清......清清......名字......”
钟玉红这才敢上前两步,脸上褶子愈发堆叠:“小宝贝是叫清清吗?”
“嗯!”软软糯糯。
老太太一颗心都要化了:“真乖......宋清清......”
“不是......”
钟玉红:“什么不是?告诉奶奶可以吗?”
“不是的......是沈......清清......”
沈婠接话,语气平淡:“他们都跟我姓,姐姐叫人沈清,弟弟叫沈湛。”
老太太一时怔然:“姓沈啊......”
而后话锋一转:“姓什么都好,清湛......花史修花,石人叠石,水木清湛,四时皆春。”
连宋恺峰都不由暗自点头,的确是两个好名字。
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更加冷肃。
沈婠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手。
小姑娘便仰头看她,大眼眨巴,乖巧得不可思议。
沈婠看了眼钟玉红:“叫奶奶。”
“来来......”
“是奶奶。”她纠正。
“来来......”
沈婠正准备开口,却被钟玉红抢过话头:“都一样!都一样!清清乖,奶奶的**爱......”说着,作势把两个孩子一并往怀里揽。
小姑娘倒还好,本就是活泼的性格,又对钟玉红颇有好感,但赞赞不行,在即将被触碰的瞬间,迅速闪开,躲到另外一边,然后拽住沈婠裤腿不放。
老太太的手僵在半空,表情错愕,眼神茫然:“湛湛他......怎么了?”
不远处,宋恺峰皱眉。
宋禛与宋祁对视一眼,皆有疑问。
早在路上他们就发现这孩子沉默得有些过分,如今看来恐怕不只是性格原因......
沈婠抬手抚了抚儿子后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他小名叫赞赞,赞美的赞,不喜欢接触陌生人。”
其他的,绝口不提。
钟玉红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没有当场追问,只是看向赞赞的目光带着明显的遗憾。
虽然清清很乖,但毕竟是女儿家,在他们都以为宋家嫡系要在这一代彻底断绝的时候,老天爷不仅让阿聿有了女儿,还有了个儿子!
儿子啊!
那就意味着嫡系后继有人,宋氏家族得以传承。
他们欣喜若狂,但小家伙的情况却......
“今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先吃饭吧!”
这个“你们”,不仅包括两个孩子,还有沈婠。
不过她对此表现得很平淡,倒让钟玉红高看三分。
席间,宋恺峰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钟玉红不止一次对他使眼色,让他别摆张臭脸吓到孩子。
沈婠倒无所谓,主要还是照顾两个孩子太忙,无暇顾及其他,对于宋老爷子,乃至宋家每一个人,她都不想浪费心思在如何讨巧卖乖上。
因为,没必要。
也不屑。
饭后,安排住处,钟玉红的意思是让他们娘仨住以前宋聿的东院。
沈婠拒绝,理由是不想睹物思人。
实际上是觉得死者生前所居处,晦气。
当然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把她安排在倒座房,和一堆佣人为伍。
最后沈婠自己选了西院。
宋禛眉头一紧。
宋祁反应更大,“你住西院,那我跟禛哥住哪儿?!”
“你们也住这里?”沈婠微讶。
“当然!”
“可我怎么听......阿聿说,他家这一代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你们俩......”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宋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你!”
“抱歉,你们来接我的时候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所以,也不怪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他们是阿聿的堂弟,宋禛和宋祁,因为公事经常进出入宅子,留宿的时候居多,索性就把西院给他们住。”
堂弟啊......
沈婠眉眼一暗,那就是宋家旁系子孙,又和嫡系走得如此之近......
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毕竟,宋家嫡系这一脉就只有宋聿这根独苗,膝下还无儿无女。
解决了他,未来继承人势必要从旁系里挑。
所以......
这两个人有足够的动机要宋聿的命!
第8**章 住进西院,顾虑重重(一更)
在古代,三进四合院正房是给家中长辈居住,东厢住长子,西厢住次子,女儿妻室则通通居后院。
寓意,男主外,女主内。
如今沈婠提出要住西院,宋禛和宋祁也只能绷着头皮、咬着牙让出来。
钟玉红:“那你们兄弟俩......搬去东院?”
东院,宋聿生前的居所。
宋祁听罢下意识蹙眉,但很快又松开,但这个小动作还是沈婠尽收眼底。
倒是宋禛,神色如故,不愠不怒,平静地应了声“好”。
就这样,沈婠母子(女)三人在西院住下。
是夜。
宋恺峰处理完公事,从书房回主卧。
老太太已经盖着被子,倚在床头看书,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眉眼平和,娴雅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还没睡?又在看什么?”宋恺峰掀开被子躺进去。
“老黄历。”
“好好的翻它做什么?”
钟玉红白他一眼:“当然是看日子。现在清清和赞赞都接回来了,不得找个时间让他们正式认祖归宗?我都看过了,下月初八,顶好的日子,咱们就在长富宫办场晚宴,邀请所有世交好友、三亲六戚来现场观礼。”
“胡闹!”
老太太被他这一嗓子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莫名:“这怎么能叫胡闹?那可是阿聿的孩子,咱们的亲孙,难道你连这点排场都吝啬?怎么越老越抠门......”
宋恺峰脸色乍黑。
老太太一脸无畏:“难道不是?”
“......等缓过这段时间,该弄清楚的弄清楚了,再办仪式也不迟。”
“你打住,什么叫‘该弄清楚的弄清楚’?现在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吗?”
宋恺峰眉心一紧,褶皱深陷:“我打算再安排一次亲子鉴定......”
“之前不是做过吗?为什么还要......”
宋恺峰摆手,打断她:“我心里不踏实,保险起见,还是再查一次比较稳妥。”
钟玉红不赞同:“早干嘛去了?现在人已经接回来,就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若是再摆出这种疑神疑鬼的姿态,谁脸上都不好看!”
这也是老爷子犯愁的地方。
想查,又不好查。
“这样,让佣人打扫的时候注意收集两个孩子的毛发。”
“那万一佣人弄错了怎么办?头发都长一个样,最后检测出来的结果你信吗?”
“......”
“我觉得你多虑了,清清跟我们阿聿的眼睛一模一样,都说女儿肖父,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宋恺峰凝神,试图回想,却发现自己当时站得太远,也不曾凑上去,连那孩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你确定不是心理作用?”
钟玉红:“不信你就把阿聿小时候的照片翻出来,明天当着人亲自对比一下。”
宋恺峰没接话。
老太太直接从抽屉里把照片拿出来,递给他,某一瞬间眼中有泪闪过:“给,你拿去看......”
接过去的时候宋恺峰手在颤抖,半晌,“不早了,歇吧。”
“那宴会的事......”
“你看着办。不过,目的达到就行,不要太张扬。”
“咱们这种家庭,只要不犯法,张扬一点怎么了?再说,那可是宋家嫡脉唯二的两根苗,就算热闹一点也不为过。”
“别忘了晓京,这是在明晃晃打她的脸!”
这次,老太太不说话了。
沉默良久,她眼神发虚,亦有无奈:“......好,我会注意分寸。”
同一片月色下,西院。
“底迪!洗......白白......”裹着小浴巾,身上水还没擦干的小姑娘朝赞赞拍手。
后者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玩手里的乐高。
不感兴趣,不为所动。
但小姑娘貌似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嘴里吧嗒吧嗒,一会儿“底迪”,一会儿“赞赞”,也不管她叫的人理不理她,反正开心得很。
沈婠从浴室出来,一把捞起她放到床上,接着用浴巾把她身上的水擦干,最后换上干净睡衣。
小姑娘自觉地钻进被窝里,躺好,根本不用沈婠提醒,乖巧得不可思议。
“赞赞......”沈婠走过去。
他把乐高放下,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瞳孔对上沈婠的眼睛。
专注,凝神,一尘不染。
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神又成功让沈婠想起那个人......
那个不告而别、了无音讯的混蛋!
“我们该洗澡了。”她说,嗓音轻轻。
赞赞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把乐高放到之前的位置,又站在摊开的行李箱旁,盯着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宝宝是在找这个吗?”沈婠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晃了晃,便沙沙地响。
赞赞跑过去,其实,他的步子比小姑娘迈得更稳。
朝沈婠伸手,目光澄澈。
第**0章 赞赞吃药,晚安儿子(二更)
沈婠把小盒子递给他,看他动作熟练地旋开,从五个分开的小格里分别取出一颗药,取一颗,喂一颗,等五颗都到了嘴里,他才关上药盒,转向沈婠。
沈婠便把准备好的温水喂到他嘴边。
他张嘴大口大口地喝,连同嘴里的药一并吞进肚子里。
这样的动作,两年之间,重复过无数次。
是沈婠亲手教他打开药盒、区分不同的药片,以及取用每种药片的剂量,可每次看到他正确无误地做完,她心里却没有半点欣慰,只剩无尽的心疼与苦涩。
如果可以,天底下每一个做母亲的应该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哪怕蠢一点、傻一点,也要身体健康。
沈婠也一样。
可惜,她的幸运似乎在重生那一刻就被用完,没有多余的留给下一代。
所以她只能教会他自力更生——
就算哪天她不在了,他也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而吃药,只是最基本的......保命方式。
幸好,赞赞学会了。
也必须学会!
沈婠不问他苦不苦,因为很苦,她尝过。
能问的只有——
“还要不要水?”
赞赞没答,把头蹭到她手边,以这样的动作提醒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婠抬手摸了摸他头顶,轻轻,柔柔,带着独有的温柔与亲昵。
然后——
赞赞笑了,也只有这时,他才像个普通孩子。
“还要不要喝水?”沈婠拿着杯子,又问了一遍。
摇头。
“那我们去洗澡,然后睡觉?”
点头。
......
洗澡的过程很快,只用了十分钟。
因为赞赞太乖,乖到安安静静坐在澡盆里,一动不动,任由沈婠替他抹皂、淋水,只在沈婠要求他换姿势的时候,才会按照要求动一动。
洗完,给他换上睡衣,他主动躺进被窝里。
小姑娘还没睡着,叫了声:“底迪......”
他便扭过头去看她。
而每当这个时候,小姑娘就会很开心,因为底迪终于看她了!
沈婠把暖气温度调到合适,又关掉多余的灯,只剩床头一盏,微微弱弱地散发光亮。
她坐到床边,替两个小家伙掖好被角。
“晚安,清清。”
“妈妈......安安......”
她又转向赞赞:“晚安,儿子。”
小家伙浅浅地弯了弯嘴角,而后,缓缓闭上双眼。
这就是他的“晚安”。
确认两个小的都睡着以后,沈婠****出了房间,去到院子里。
月上中天,夜风微凉。
四合院建筑有一个很明显的好处就是,房屋与房屋之间虽同在一个四方闭环里,却能够互不干扰,彼此独据。
所以,沈婠大半夜跑到院子里透气的行为并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自然其他人也不会发现她,正好清净。
可惜,事与愿违......
“这么晚了,沈小姐还不睡?”声音自后方传来。
沈婠回头,男人身姿挺拔,眉眼含笑。
是宋禛。
“宋先生不也没睡?”
宋禛挑眉,他刚从外面回来,停了车,习惯性往西院走。
等到了院子里才想起,西院已经让给宋聿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住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月光下,那道纤瘦的背影令他成功止步......
第**1章 风言风语,去了蜜糖(一更)
就这样,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女人回眸瞬间,月光照亮她半张脸,清辉皎皎,玉质流光。
眼,是疏淡。
眉,是冷凉。
在她身上,每一处细节,每一个举动,甚至一种神态表情,皆不曾流露半点俗媚。
可偏偏她的出身、她的经历,还有她之前从事的职业,都注定她该被风尘浸染,受命运摧折。
“院子住久了,一时间没能适应,所以抬脚就往这边走。”
沈婠轻嗯,算作回应。
没有多聊的意思。
宋禛却没那么好打发,“沈小姐这么晚了还在院子里?”
“出来透口气。”
“西院不比前排的倒座房,采光和通风都很好,怎么,沈小姐觉得闷?”
沈婠避而不答,只道:“很晚了,宋先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毕竟......”她停顿一瞬,“熬夜伤身。”
说完,越过男人,径直回房。
擦身而过之际,宋禛鼻翼轻动,一股幽香钻进鼻孔。
......
沈婠在宋家住下的第二天,圈里就开始流传各种小道消息,还传得像模像样。
“这是把野鸡接回家,当凤凰来养的架势啊?”
“谁让这只野鸡会下蛋,下的还是独蛋?”
“这宋大少说没就没了,留点血脉在世上不容易,难怪宋老爷子这么重视规矩的人也破例了。”
“生个女娃而已,又没给他宋家添个继承人,至于吗?”
“女娃?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是个小男孩儿?”
“讲真,那女的......真是做那个的?”
“蜜糖的头牌,据说长得好,身材好,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最关键的是特别会伺候爷们儿。出台一宿四万起步,被她服侍过的大佬富豪都赞不绝口。”
“蜜糖的小姐?难怪光风霁月的宋大少也一头栽了进去,看来,不是唐僧清心寡欲,而是狐狸精段数不够。”
“哈哈......这比喻倒是有趣!”
风言风语,对听见的人来说是苦恼,对听不见的人来讲就等于放屁。
沈婠暂时还没收到这股“妖风”,当然,收到了也不惧。
“沈小姐是要出门吗?”佣人见她带着两个孩子,打扮得整整齐齐,便小心猜测。
“嗯。”
“那我让管家备车,您稍等两分钟。”
沈婠张嘴,想说不用,但佣人已经跑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说两分钟,就真的是两分钟,母子(女)三人坐上宾利后座,开车的还是昨天接他们的司机。
好像叫......老徐。
“沈小姐,去哪儿?”
“莲花路。”
老徐一顿,扶住方向盘,直视前方,借此遮掩眸中浮现的诧异。
四十分钟后,车停稳。
老徐:“到了,沈小姐。”
沈婠轻嗯一声,叫醒已经睡着的小姑娘。
“妈妈......”
“乖,我们到了。”
莲花路,在京平又被称作“夜店一条街”,所以不怪老徐听到之后会是那种反应。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
当沈婠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车,一路往巷子里走,直至走到尽头深处,进了挂着粉色招牌的那家夜店大门,老徐两颗眼珠子差点滚出来。
他赶**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禛少,沈小姐出门了!”
那头沉凛一瞬:“去哪儿?”
“莲花路,”老徐没有卖关子,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说完,“一家叫‘蜜糖’的夜店。”
“蜜糖?!”那头音调陡然拔高,甚至于有些破碎嘶哑。
隔着手机,老徐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
“是、是叫蜜糖......”磕磕巴巴。
粉色招牌,上面还画了两颗棒棒糖。
......
蜜糖,白天不营业。
所以这个点,看不到客人。
沈婠进门之后就放开俩孩子的手,让他们自由撒欢儿。
清清和赞赞也半点不认生,仿佛回到自己家。
小姑娘用含糊不清的小奶音指挥一个正在打扫清洁的***帮她把杂物间里的小木马搬出来。
赞赞则直奔吧台旁边一个地柜,从里面翻出他还没拼完的乐高,分三次运送,抱到对面的瑜伽垫上,然后坐下来,开始拆了拼,拼了拆。
乐此不疲。
“来了——”慵懒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自二楼传来。
沈婠抬头。
只见一个红裙红唇的女人,长发大波浪,扶着栏杆,风情万种地从二楼下来。
正在做事的***纷纷停下手头工作,开口叫人——
“昙姐!”
女人白皙柳长的手挥了挥,语气随意且慵懒:“嗯,做事吧。”
房间内。
沈婠先进。
郦晓昙落后两步,反手关上门,那股子媚劲儿也顺势一收,几步跟上去,语气稍急:“不是说好我这边派车去接?怎么突然又不要了?”
第**2章 戏里局外,故弄风尘(二更)
沈婠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宋家有司机,那边愿意送,我还争什么?只要能到目的地,谁的车不是坐?”
“所以,你这趟是司机送过来的?”女人挑眉。
沈婠点头,不仅有司机,还是定制宾利。
而这个价位的车,在四合院附建的地下停车场里就不下二十辆。
京平宋氏,不愧列席“四大家族”之一,确实有这个资本和底蕴。
“嘶......那宋家不就间接知道了你的行踪?也知道了......”蜜糖。
沈婠撩起眼皮,目光沁凉:“你以为,不让司机送,那边就不知道我的行踪?”
郦晓昙一噎。
“宋家不搭理我,难道还不管两个孩子?毕竟是宋聿的独苗。就算没有司机,人家想知道我的动向,也易如反掌。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你派车过来,反倒招惹怀疑。”
“可是你来蜜糖,不担心宋家人......会有意见?”
沈婠轻笑:“早在我踏进宋家大门之前,所有资料都被掀过好几遍了,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是从蜜糖出去的?”
郦晓昙看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嘴上叹气,心下却一阵松快。
沈婠的镇定,就是她的底气。
两年多,马上三年了,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刻进骨子里,烙进灵魂中。
“当初让你把资料抹掉,伪造一份,又不是多难的事儿,既可一劳永逸,还能省下那么多麻烦。”
可惜,沈婠没同意。
她以最不堪的身份,踏进四方城内最风光的家族。以满身浑浊,与芬芳共赴,以鬓染风尘,与光鲜并存。
大胆,叛逆,却也超凡。
郦晓昙从来没有见过比沈婠还野的女人,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
沈婠:“我只是还原事实——宋家嫡系继承人要了一个坐台小姐,以客人的身份,本该银货两讫的买卖,他却丢了一颗真心。听听,多浪漫,像不像言情小说里的的桥段?”
贵公子和风尘女。
郦晓昙啧了声:“别说,还真有那么点虐恋情深的意思。”
沈婠笑意加重,像个看官,又似过客。
她以局外人的身份,演了局中人的戏码,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
郦晓昙:“所以,现在宋家是什么态度?”
“想要孩子,对我存疑。”
郦晓昙上下打量她几眼:“你......”
欲言又止。
沈婠头也不抬,端起茶杯喝了口:“你知道我的习惯,有话就说。”
“你昨天进的宋家,今天就大张旗鼓跑来蜜糖,是不是......太招摇?”
沈婠既然知道宋家对她存疑,就不该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搞事。
这不像她的风格,除非另有打算......
“坐台小姐不招摇,对得起这个称呼、这个职业吗?”沈婠放下茶杯,指尖轻轻划过杯口,温慢惬意,“我表现得越正常,他们就越觉得我不正常,因为我的曾经和过去就不应该是个正常人。”
郦晓昙懂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半晌,不得不承认:“还是你考虑周到。”
比智商,比心思,比手段,比谋划,她都不如。
第**3章 沈婠用意,漂亮姨婆(一更)
“可是你这样做,宋家人不会有异议?”
刚接回去的“孩子妈”,豪门待了没两天,转头又往风月场所跑。
沈婠:“有没有异议,试过才知道。”
所以,沈婠来这趟,不仅让自己“坐台小姐”的人设更加合理,还顺便试探了宋家对她的态度。
一箭双雕。
郦晓昙脑子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需要我做些什么?”
她不适合参与指挥,因为脑子跟不上,索性当个执行者,不用太多思考,照做就行。
沈婠沉吟一瞬,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宋恺峰对我顾虑尚存,不出意外,应该会安排医生给两个孩子重新做一次亲子鉴定。”
郦晓昙:“这个老狐狸!”
沈婠却对她的咬牙切齿、如临大敌轻轻一哂:“不够狡猾,又怎么坐得稳家主之位?”
“那我们怎么办?”
“之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
“可之前有目标,只需要搞定负责出报告的那个医生,但现在我们并不清楚宋恺峰会去哪家医院,用哪个医生,这......怎么公关?”
沈婠定定打量她。
郦晓昙被她看得直皱眉:“我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公关你想不到?”
她扯了扯嘴角:“......虽然我们身上有部分相同的血缘,但你不能指望一个曾经出来卖、如今当老鸨的女人突然之间开窍,变得智谋双全,聪明伶俐吧?”
言下之意,老娘还真想不到。
沈婠嘴角一抽,虽然早就习惯她口无遮拦,但每次还是会被噎得胃疼。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郦晓昙红唇一扬:“怎么,嫌不好听啊?”
沈婠点头:“确实不怎么好听。”
“啧,我这个说的都不在乎,你一个听的介意什么?”
郦晓昙自从随她来了京平,又无意间得知两人血缘上的关系,在沈婠面前就愈发放肆泼辣。
而沈婠感激她在孕期对自己的照顾,态度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轻慢,如此便一味纵容了下来。
当然,郦晓昙不会无缘无故撒泼;沈婠也不会无条件、无原则地退让。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
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姨跟侄女,工作上也是下属和上司。
沈婠哼笑:“少拿你整治男人那套来应付我。你是真想不到,还是不愿意想?”
“......”
“看来是后者。”
郦晓昙见她脸色不好,泼劲儿一收:“有你制定计划,我只管听从安排,还费那脑子做什么?”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所以,”郦晓昙表情一正,“该怎么公关?”
“让三子子去查宋氏名下投资的医院,以及检验科主任的联系方式。”
......
谈完,两人从房间出去。
小姑娘已经没玩木马,在看两个小姐姐化妆,全神贯注,目不转睛。
赞赞没挪地儿,坐在瑜伽垫上,低着头,专心致志拼他的乐高。
郦晓昙一见两个小的,眼睛都亮了,之前忙着跟沈婠商量正事,没来得及抱娃,现在嘛......
“赞赞!我的小宝贝,姨婆来了!”说着,张开手臂扑上去。
下一秒,抱了个空,怀里哪有赞赞?
全是空气。
小家伙早在她开口说话还没开扑的时候就迅速躲到沈婠背后,连快要拼好的乐高都放弃了。
郦晓昙站直,收回手,笑容一讪:“溜得还是这么快......”
赞赞抱住沈婠一只腿,不听不看,一心当个小挂件。
“哼!不给抱算了,我抱你姐姐!”言罢,捞起清清团进怀里,还掂了掂。
小姑娘有点懵。
她本来是在看漂亮姐姐拿小刷子扫眼睛,然后就变成了粉红色,还来不及上去摸一摸,叽叽喳喳表达一下自己的惊叹,眼前场景就被迫切换。
暖暖的怀抱,香香的味道,转头对上郦晓昙含笑的眼睛,小姑娘脸上的惊怔霎时被喜悦所取代,奶声奶气地叫——
“小姨婆~”
“诶!我的小乖乖哟,怎么能这么可爱?有没有想姨婆啊?”
“想的......”
“有多想?”
小姑娘还不会用“天天想,时时想,每分每秒都在想”这样的表达,只能:“想想想......想想想......”
很多很多的“想”!
郦晓昙一听,心都快融化了:“看看姨婆这次给你买了什么东西——”
单手抱着娃,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枚发卡。
不是街边三块钱两对那种,而是银底樱桃形,上面镶嵌布林布林的白水晶,小巧精致,闪耀逼人。
“好看吗?”
小姑娘目不转睛的样子,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第**4章 不给人抱,赞赞的谢(二更)
郦晓昙喜欢孩子,经常给俩小的买东西。
有贵的,比如满月时送的金锁和金手镯;也有便宜的,类似玩偶抱枕、积木拼图等等。
她现在是“蜜糖”的领班,手底下管着一票年轻小姐妹,场子里人人都要叫声“昙姐”,风光不假,但领的是固定工资。
郦晓昙多爱钱,上辈子加这辈子,没有谁比沈婠更清楚。
她对自己都抠抠索索,能用一分钱买到的东西,绝不花两分钱拥有,这么一个节约的人却经常给清清和赞赞买礼物。
沈婠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但上辈子对这个女人的怨怪却在三年时间里一点点消失。
如今,倒也能喊声“小姨”,但次数不多。
“来......姨婆给清清别上,哎哟!怎么这么好看呀,像个小仙女!”
只要是女人,不管年龄大小,都喜欢被夸漂亮。
别看小姑娘才两岁,说句话都磕磕巴巴,讲不清,但内心对“美”和“丑”的概念却明明白白。
听完,当即红着小脸咯咯笑出来。
“好看......仙、仙女......”
郦晓昙在这一刻,除了甜,还是甜,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沈婠看过去:“收了礼物,有没有说谢谢?”
小姑娘先啵唧亲了郦晓昙一口,才启动她的小奶音:“蟹蟹——”
“不谢!姨婆就喜欢给宝贝买东西!”
小姑娘鸡贼地拍手,兴奋不已。
沈婠扶额:“......”
郦晓昙逗了会儿清清,把她放下去自己玩。
走到吧台,打开其中某个柜子,取出一件东西。
沈婠挑眉。
躲在她身后的赞赞倏地抬头,跟雷达搜索飞行器一样,视线立马落到郦晓昙手上。
双眸乍现狂热,明亮惊人。
而郦晓昙对于自己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拍了拍盒子:“乐高千年隼系列,新出的,据说是目前市面上最复杂、最具挑战性的一款,想不想要?嗯?”
她笑得像欺骗小红帽的狼外婆,语气轻飘飘,诱惑暗里藏。
赞赞点头,还重重点了两下。
“行,那你让姨婆抱抱,一下就好。抱完,千年隼就给你。”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需要时间纠结,赞赞听完立刻摇头,这次不止两下,而是很多下,排斥可见一斑。
郦晓昙:“......”
她不挫败,只是有些无奈,因为这样的事在最近这一年发生过很多次,而她没有一次成功。
昙姐已经被拒绝得无甚脾气了。
臭小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乖,想抱就抱,还不哭不闹,现在却连挨一下都不给,真是......忒不可爱!
“你哦!脾气这么臭,也不知道随了谁。”
赞赞只管抱大腿,不听不言,不理不回。
“行了,不勉强你,别躲了,男子汉一点也不酷。”
赞赞这才把手从沈婠腿上松开,小嘴抿得有点紧,想必是听懂了那句“一点也不酷”,气着呢。
郦晓昙把千年隼连带盒子,一起放进平时赞赞堆乐高的专用柜子里。
赞赞看了她一眼,然后跑过去,当然不是朝郦晓昙,而是朝他的御用玩具柜。
姨婆:“......”小没良心的崽儿。
把盒子拖出来,小家伙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然后突然转身,朝郦晓昙走过去,抬起小手,没说话,只眨巴着一双大眼,摸了摸女人垂放在身侧的手。
软软,轻轻,暖暖。
他表达谢意的方式。
郦晓昙瞬间眼热,险些当场哭出来。
如果......
那赞赞就应该是个再健康不过的孩子!
第**5章 三子归来,教儿训女(一更)
沈婠看了眼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宋宅。
郦晓昙把东西送给两个孩子以后,又逗小姑娘玩了会儿,才开始给下面的人安排工作。
就在这时,大门从外面被人拉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大步往里:“昙姐,我回——”
见到沈婠的瞬间,他脚下一滞,话也戛然而止。
“沈小姐......”
沉声,敛眸,从骨子里透着恭敬。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缺了一半的左耳暴露在沈婠眼前。
她表情不变,神色如故,好像已经不记得男人那一半耳朵是被她亲手削掉的:“事情办妥了?”
“妥了。”他答。
“有没有受伤?”
“......一点。”
沈婠让郦晓昙叫医生,“带他上去等。如果情况严重,先帮着处理一下伤口。”
郦晓昙点头,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提着直奔二楼,仿佛做过无数次,早已轻车就驾。
男人抬步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越过沈婠的时候,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孔。
“三子。”她开口。
男人止步,转身,与沈婠面对面,却在第一时间挪开视线,垂下眼皮:“沈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这趟你辛苦了,好好休养一段日子,暂时不急着出京。”
“......是。”
沈婠摆手:“上去吧。”
郦晓昙安顿好他之后,下楼,站在门口一边张望,一边打电话催:“......我不是派人去接你了吗?怎么还没到?伤口已经感染,暂时没发烧......面积不大,深度不清楚......行了,你问我,我又不是专业的,能看出什么?你还是赶紧的,亲自过来检查......”
十分钟后,医生到了,被郦晓昙连拖带拽扯上二楼。
沈婠朝儿子招手。
赞赞立即放下手里的乐高,跑到她腿边,抱住。
沈婠牵起他小手,“我们去下面运动两圈好不好?”
赞赞点头。
“我也要......”小姑娘扑过来。
沈婠:“好,一起去,不过不能像上次那样跑掉。”
小姑娘抿唇,似乎在犹豫,几秒之后,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好~”
蜜糖总共三层。
一楼和二楼都在明面上,人人可见。
负一楼是个地下室,被沈婠改成了小型运动场,平时有空就带两个孩子去锻炼。
到了下面,打开排风扇,噪音不小,温度也低。
沈婠给两个小的换上棉服,特制羽绒芯,还加了两层防寒布,轻便又保暖。
赞赞换好之后就去找他的专用小沙包,是沈婠专门请人根据孩子的年龄、体重,以及力量进行分析设计出来的,保证在科学量化的范围内,既不给孩子造成身体损伤,又能达到训练效果。
至于小姑娘......
沈婠刚准备给她戴上护膝和护腕,她就开始扭来扭去,好像身上有虫子在爬。
“妈妈......”
“嗯,你说,我在听。”沈婠语气温柔,眼神却带着洞悉的明了。
果然——
“我想上去。”
“为什么?”
“冷冷......累累......不想......”小嘴瘪了瘪,明明是自己临阵脱逃,反倒还委屈上了。
沈婠没有笑,声音也淡下去:“下来之前是不是说好不能像上次那样跑掉?”
继续瘪嘴,还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
“沈清,你说话。”
妈妈叫她名字,就等于很生气,这个公式小姑娘还是会代换的。
是以,眼神一怯,头也跟着耷下来。
沈婠冷声:“你现在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
“那你现在做不到,要跑掉,怎么办?”
小姑娘虽然聪慧,但毕竟年纪还小,哪里会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
“妈妈......”肉窝窝的小手去拉沈婠的大手,开启撒娇模式。
沈婠不为所动,又问了一遍:“你说,该怎么办?”
“我......”有哭腔,“不知道......”
“以前妈妈是不是说过,人要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点头。
“你既然说了,就必须做到,所以,不准上去。”
沈婠用了“不准”两个字。
小姑娘眼眶一红。
“也不准哭。”
“......唔!”更委屈了。
沈婠把跑步机打开,调到合适的速度,然后把小姑娘放上去:“一刻钟,停了,你就可以上去。”
小姑娘还能怎么办,只能小短腿哼哧哼哧迈起来,眼里的泪花花还必须包住,不敢往下淌。
显然,对于老母亲的严厉早已心知肚明,深谙其道。
她可能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不知晓这其中的道理缘由,但是小孩儿对大人情绪的感知相当敏感。
她知道哪个时候的妈妈不能惹,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哭,什么时候不能哭。的
沈婠:“注意姿势,两边膝盖不能碰到,脚尖也不可以往里拐!”
第**6章 二子也在,为她所用(二更)
她这样要求,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小姑娘天生膝盖内扣,造成双腿呈轻微“X”形,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但随着年龄增长,以后会怎么发展不好说。
医生建议,最好在小的时候就配合康复理疗和一些机能训练调整过来。
所以,小姑娘自从会走路起,沈婠就对她的走姿和站姿严格要求。
如今初见成效,基本看不出“X”形了。
一刻钟后,跑步机逐渐停下,小姑娘出了身汗,热得双颊红彤彤,作势要掀衣服。
沈婠帮她把棉服脱掉,打电话叫郦晓昙下来把人带上去。
等待的间隙沈婠问她:“下次该怎么做,知道了吗?”
“要跑步......”小姑娘说。
沈婠摇头:“不是。”
“?”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承诺;一旦承诺,那就必须去完成。”
话太绕,也太深奥,小姑娘没听懂,目露茫然。
沈婠也没指望她能听进去,只要通过这次的事情让小姑娘在实际行动上明白“言而有信”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也不枉她唱黑脸、当恶人。
很快,郦晓昙出现,抱起小家伙转身就走:“我们清清真棒,今天又跑步了!是不是很热呀?没关系,姨婆带你上去洗白白,然后换新衣服好不好?”
“还有......搽香香......”
“好叻!都听你的!这么小就开始臭美了......”
“不臭!香!”
“是是是,我们清清最香了......”
一个奶声奶气地说,一个轻言细语地哄,慢慢消失在沈婠听觉范围内。
“赞赞。”她转身,朝儿子招手,“拿上手套。”
小家伙照做。
沈婠帮他戴好,自然,这也是专门定做的,除了尺寸之外,材料也相当特殊。
“去吧。”拍拍小家伙肩膀,“尽全力,但是别逞强。”
赞赞点头,跑回小沙包前站定,摆出拳击的姿势。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发出惊叹——才两岁的小孩儿竟然能把动作做得如此规范。
只见小家伙双脚抓地,小小的身子,竟也能与“挺拔”沾上点边,稳扎稳打,岿然不动。
沈婠按下开关,小沙包开始前后甩动,力量和频率都控制在了一定数字范围内,避免伤人。
“开始!”
一声令下,赞赞出拳。
砰!
结结实实落在沙包上,可小拳头到底力量不够,还不能在上面留下凹痕。
沈婠:“继续。累了一定要停下来休息。”
就在这时,楼梯的位置传来脚步声——
有人下来!
很快,一道身影自楼梯转出,身姿挺拔,体型强壮。
随着他的到来,仿佛连空气都多了一丝压抑和热度。
“来了。”沈婠只一眼就收回目光,重新放到儿子身上。
男人行至她身旁,站定,同样望着小家伙的方向:“三子受伤,我过来看看,听说你在,还带着孩子,我就猜到在这里。”
“嗯。”
“赞赞进步很大。”
沈婠这才转眼看他:“是你教得好。”
男人语气直白:“应该的。如果当初不是你把我跟三子从仓库救出来,一力作保,我们恐怕已经没命活在这个世上。”
沈婠一默,半晌,“你别忘了,绑你们的也是我。”
“一码归一码。”
没有人知道权捍霆离开宁城前的最后一个命令为什么是清理当时被关在仓库中已经毫无威胁的二子和三子!
还是以“火烧”这样斩草除根的方式。
沈婠也不想通,但并不妨碍她出手救下两人。
自那以后,兄弟二人便为她所用。
直至半年前,沈婠才终于知道权捍霆这么做的原因......
第**7章 和盘托出,六爷所瞒(一更)
当年,她在封闭的车内被二子和三子绑架,二子借助了超现代科技的工具——
机芯运作,机器完成,拥有瞬间移动功能。
之后,阎烬又同样拿出此类东西作为攻击型武器,而正是那只怀表重伤了权捍霆,才令他不得不选择离开。
依他对沈婠的了解,沈婠在他走后,必定会想尽办法弄清楚事情真相。
而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撬开二子和三子这两个知情者的嘴!
所以,他们不能留!
换言之,权捍霆不愿给沈婠留下线索,让她顺藤摸瓜,查清真相。
可是为什么?
究竟什么东西能让权捍霆忌惮至此,连碰都不让她碰?
最终,二子给了她回答。
沈婠至今都还记得,大火过后,仓库化作一片废墟,二子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三子的伤势因为呛烟加上刑讯更严重一些,半个月后才彻底脱离危险。
在医院,病房里,刚醒过来的二子见到沈婠,眼里堆积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
“火,不是我让放的。”
二子:“我知道。”
他顿了顿,才补充,“是你男人。”
彼时,权捍霆还处于昏迷状态,能够代他发号施令的就只有......邵安珩!
所以只有沈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他们都合起伙来瞒着她!
“为什么这么讲?”内心翻江倒海,语气平静无澜。
二子:“我知道,他不想让你知道。”
这话初听很绕,但仔细过脑就会发现关键所在。
沈婠当即抓住他话里的暗示:“他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我们的来历,还有那些超科技武器的出处。”
“是我之前盘问,你打死都不肯交代的东西?”
二子点头。
沈婠能够感觉到身体里血液在涌动,手因为激动而且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距离真相只隔一层轻纱,根本不用费力,只要抬手拨开,就能看到所有真真假假、魑魅魍魉的原貌。
“你愿意说?”她在竭力保持冷静,不断警告自己要端住。
二子:“你想知道,我就说。”
“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理智仍然在沈婠脑海里占据主导。
“因为——”他转眼直视,不闪不躲,“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而你给了我新生。”
没有人知道在火势蔓延,火光将他包围的那一刻,火焰逼近灼伤皮肉的一瞬间,他内心有多么绝望。
二子不怕死,但并不代表他活腻歪了,愿意去死。
蝼蚁尚且偷生,他也一样!
沈婠上前,行至病床边,双眸将男人眼神锁定,以辨别他是否说谎:“但愿你真的想通了,讲——”
“我与三子出身屏家,虽然只是远得不能再远的旁系一脉,但在家族荫蔽下,也过着比普通人更安逸的日子。”
“屏家?哪个ping?”
“屏障的屏,不是平坦的平。”
那是沈婠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姓氏,而且还是一个拥有旁系支脉的大家族。
“京平世家?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不是,”二子摇头,“屏家嫡系定居地,我不清楚,但旁系则遍布北方一代,横跨东西。”
第**8章 神秘屏家,当年内情(二更)
二子原名不叫二子,叫屏晖。
三子也不叫三子,叫屏峻。
“二”和“三”是根据家里排行定下的,为了好记,也为了方便支使差遣。
没错,差遣。
两人姓屏,虽然出身旁系,但在此脉内部来说,待遇应该不会差,断然与“命令”、“驱使”这样的词不沾边。
那是对下人、奴仆才会使用的表达。
但事实上,屏家所有人都姓屏,包括下人、奴仆,因为——
“知晓屏家存在的人,有三种——主人、仆人、重要合伙人。”
主人不用说,他们身上流着正宗屏家人的血,嫡脉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旁系则根据血缘亲疏远近来论尊卑。血缘近的,为尊,远的,为卑。
屏家掌握着超时代技术,能够制造出现代科学无法解释或创造的东西,未免树大招风、受人眼红,所以,屏家在半个世纪前选择销声匿迹,就此归隐。
可一个家族,枝繁叶茂,族人遍布,哪里是说隐匿就能隐匿的?
为此,屏家决定断尾求生,拆分嫡脉旁支。
“拆分?”沈婠皱眉,“怎么个拆法?”
“先保嫡系,打散旁支。”
整个屏家目标太大,如果只是嫡脉,那就好办得多。
至此,屏家嫡系犹如人间蒸发。
而被变相遗弃的旁支没了主心骨,很快便四散零落,只有少数站稳了脚跟,得以存活至今。
二子和三子便是其中朝江一脉!
“你们既然出身屏家,又有高端武器在手,为何要受阎烬牵制,帮他做事?”
“因为......我跟三子是逃奴。”
屏家嫡系隐遁,留存下来的旁系也相当低调,为了避免与外界过多接触,他们以收养孤儿的方式为家族提供佣人。
这些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回屏家,根据自身的能力、天赋进行培养。资质高的可以接受精英式教育,长大后为屏家驱策,分布与各行各业;资质一般的,充作帮佣,伺候主人起居;资质差的,培养成打手。
二子和三子属于最后一类,由于身体素质不错,又肯吃苦,被屏家留下授以格斗、搏击、枪法等技能,刀口舔血,随时卖命。
沈婠:“为什么要逃?”
“朝阳一脉近年行事愈发乖张,大有用拳头争天下的意思,我和三子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好几次都差点没命,再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把?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你们手里的东西是出自朝阳一脉,还是屏家嫡系?”
二子轻笑,自嘲般摇头:“别说我们这种最下等的奴仆,就连朝阳一脉本家人可能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屏家嫡系。瞬移机是三子从书房偷出来的,至于原始出处,是否和嫡脉有关,我不清楚。”
屏家......
沈婠默念这个姓氏,眼神一瞬放空。
良久才重新开口:“阎烬手里的怀表是你给的?”
“怀表?”二子目露疑问。
“会发出激光,产生强大的攻击力。”
“不是,我们没有那样的东西。况且,激光攻击至今朝阳一脉都没有研究成功,所以......”
沈婠双眸微眯:“东西出自屏家嫡系!”
“也可能是其他旁支。”
“跟最后救走阎烬的应该是同一批人。”沈婠咬牙,深呼吸,终于将那个一直逃避的问题问出口,“如果被激光打中......会有什么后果?”
二子眸色微沉:“你指的是人,还是其他?”
“人。”
“......”
“为什么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还是你不知道?”沈婠凌厉的目光将其锁定,不错过男人脸上任何表情。
“看攻击程度,轻则昏迷,重则......当场死亡。”
“昏睡一段时间,醒过来,之后又重新陷入昏迷,这属于哪种情况?”
二子摇头:“我不知道。”
沈婠调整呼吸,竭力镇定:“最后一个问题。”
“?”
“你们给我注射的针剂是什么?哪里来的?”
“阎烬给的,其余......不清楚。”
沈婠浑身颤抖。
二子见状,解释道:“其实不用太担心,能够缩短药效作用时间,说明你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体,不会有太大影......”
“我怀孕了。”
“什、什么?”
沈婠凑近,掐着他的的脸,狠狠用力,每个字都像从牙齿缝里蹦出来:“我可以不受影响,但我的孩子呢?你能保证他也有抗体,不会出现畸形?!”
男人瞳孔紧缩,双颊被女人的手指掐得往下凹。
他能感觉到沈婠因愤怒而颤抖的灵魂,因绝望而痛苦的内心。
“医、医生怎么说?”
第**9章 他教赞赞,非普通娃(一更)
沈婠冷笑着甩开他的脸,收回手。
二子头歪了,脸朝侧方停顿一瞬,然后重新转回来。
目光沉寂,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声音也平中带稳:“依现在的医学技术,在孕早期筛查方面已经做得很好,如果你不放心......”
啪!
这一耳光,沈婠用了十成力,打完,直接转身离开。
男人伸手擦掉嘴角淌出来的血渍,看着女人走远的背影,眼神复杂。
而后,无声地动了动唇。
他说的是——
抱歉。
......
晃动的小沙袋前,赞赞一拳接着一拳。
小小的身体,偶尔会因重心不稳出现趔趄,但最后都蹲着马步,牢牢稳住。
被汗水浸湿的脸庞,双颊变成粉红色,可那双眼睛却附着最坚定的神情,为小小的他平添几分男子气。
突然,吊起沙袋的绳子开始松动,下一秒,整个沙袋都往下坠。
赞赞的拳头随之落空,眼前整个人往前扑倒,一旦脸着地,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站在沈婠旁边的二子飞快掠起,眨眼间,便到了赞赞身后,扯着他的后领一抓。
瞬间将他带着后退两步,到了安全范围。
沈婠快步上前,有些紧张地检查他全身,前后左右上下,没有放过任何一处。
“痛不痛?”
摇头。
沈婠松了口气。
赞赞径直看向二子。
男人太过高大,所以他只能努力再努力地仰起头。
然后,嘴角绽开一抹笑。
二子也跟着笑起来,大掌摸摸他的头,传递着掌心的温度。
“沙包练完,就当热身,我们继续上次的手臂力量训练,可以吗?”他说话没有半点哄小孩的语气,像跟一个懂事的成年人交流,视角平等,语露询问。
赞赞非常吃这套,连点头的动作都肉眼可见多了几分慎重。
他的大脑发育,理解能力,都远超同龄人,这让他与人的交流方式更趋向成熟。
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搭理二子,却不让郦晓昙抱。
“好!今天我们争取做十五下。”说着,双手扣住赞赞双肩,直接把小家伙提起来,往单杠那边走。
“抓好,每次稳三秒,撑不下去记得摇头,我会接住你......”
沈婠站在原地,看着赞赞吊在单杠上,二子站在他后面,两手环成托举状,虚放在小家伙身体两侧,方便随时接住他。
十分钟后,沈婠放心地上楼。
“赞赞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二楼拐角处,碰见郦晓昙。
沈婠:“还在地下室。”
“你怎么能把他单独——”
“二子在。”沈婠打断她。
郦晓昙没话说了,半晌,“......所以你现在是?”
“三子情况如何?”
“医生检查说是皮外伤,但出现了小面积感染,暂时不用清创,如果今晚不发烧,就没什么问题了。”
“嗯,我进去看看他。”
郦晓昙点头:“也好,那我派车送医生回去。”
“找时间换一个。”
“啊?”
沈婠:“救人如救火,等他磨蹭完,病人可能气都断了。”
郦晓昙如释重负:“讲真,我已经看不惯他很久了!什么玩意儿?平时花钱养着他,到了要用人的时候三催四请不来——换!必须换!立马就换!还派个屁的车,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