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领着娇妻稚子突然出现,说是被董姨娘的秀才老爹所救,养伤期间因为失忆与董姨娘成了夫妻,近来恢复记忆,总算是回家了。
八岁的程微,望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那对孪生姐弟,只觉身在梦中,茫然望向母亲,只收到母亲冰冷绝望的目光。
因为这段阴差阳错的往事,董姨娘委身做妾,比旁人家的贵妾待遇还要高上几分。在父亲的要求下,母亲硬顶着拒绝了把三弟程曦记在名下,却不得不把程彤记下了。
更令人气恼的是,程彤姐弟还得了父亲的允许,在府里时,能够对董姨娘继续叫娘!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能不令程微厌恶,几年交锋下来,她一见了程彤那张泫然欲泣的锥子脸,就有把绣花鞋脱下来,甩在她脸上的冲动!
“原来是二姐和三姐。”轻柔的声音响起,尽显少女娇怯。
程微垂了眼,盯着鹿皮小蛮靴不无遗憾地想,可惜不是夏天,那带了汗味的绣花鞋扔过去,才够爽快!
程瑶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率先微微一福,喊了一声“董姨娘”。
按理说,程瑶是主子,不必对妾室行礼的,但董姨娘来历不同,她大大方方施了半礼,既不显亲热,又不失礼数,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董姨娘露出个笑,喊了一声“二姑娘”。
便是程彤,看向程瑶的表情都和看程微时不同,摇头道:“二姐一大早又去帮三姐忙了吧,也不知你掏心掏肺的,人家领不领情呢!”
一听她挑拨,程微挑眉冷喝:“爱哭鬼,再嚼舌,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谁嚼舌啦?”
程彤语气不带半丝火气,明明说着是非话,声音却还是清清柔柔的,程微的冷喝声就格外突兀了些,惹得路过的下人们纷纷看来,心道三姑娘似乎又找四姑娘麻烦了。
“年初的赏梅宴,二姐作了一首咏梅诗被止表哥赞了,我怎么恰巧撞见三姐姐气得跺脚呢?”程彤笑嘻嘻问道。
程微难得的有了几分心虚。
是的,她有时候,是忍不住嫉妒二姐姐才情的,这个有时,就是看到止表哥对二姐流露出钦佩赞赏的神情时。
那是止表哥从未对她流露过的神情,哪怕她夜夜练字,抱着诗集看到忍不住睡着了,第二日无奈发现口水又毁了一本诗集,却依然想不出绝妙的诗句来。
二姐说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想来,她没有这份灵性吧。
“那又如何,嫉妒我和二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厚就直说,东扯西扯做什么?”程微环抱了程瑶手臂,一双丹凤眼微挑,斜睨了程彤一眼,挺直了脊背从她身侧走过。
程彤忽然动了动鼻子,随后目光落在程微脸上,一直轻柔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动:“我说今日这样自得呢,原来是抹了‘巧天成’的脂粉,只可惜再好的脂粉,也看人,白白浪费二哥一番心意了。”
怀仁伯府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这几年虽略好了些,“巧天成”十两银子一盒的脂粉,也不是姑娘们能用得起的,不用多想,这定然又是二哥送的!
程彤打击程微的容貌不是一两日了,经历了脑海中声音的摧残,这对程微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不怒反笑:“谁让二哥疼我,不怕我浪费呢!不像有些人再稀罕,可惜没人送。”
她说着一扫董姨娘,笑盈盈道:“是我忘了,‘巧天成’的脂粉四妹是惯用的,有花姨娘给你准备呢。”
程微说完拉着程瑶飘然远去,留下程彤母女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怒火。
程微这声“花姨娘”,是戳到董姨娘痛处了。
先前说了,董姨娘的父亲是位老秀才,董姨娘文学高度不好说,却生成了一副风花雪月的肚肠,与程二老爷吟诗作对,红袖添香,不知多和美。
程二老爷喜欢的,正是董姨娘这种多愁善感的才女。
只可惜,这大才女却有一个相当接地气的芳名,叫“春花”。
以往在山沟老家,乡邻们对唯一的老秀才敬重的不得了,对老秀才的独女,也学了城里人,文绉绉叫一声“董家娘子”。
可自打董姨娘进了怀仁伯府,一串丫鬟跪下磕头,领头的喊了一声“花姨娘”,等她反应过来后差点哭晕在程二老爷怀里时,程二老爷雷霆一怒把那丫鬟打发去了洗衣房,从此整个伯府,就只有程微偶尔的叫上一声“花姨娘”了。
程彤盯着程微远去的背影,同样狠狠扯了扯帕子。
她实在想不明白,二哥为何独对程微好了。
若说对她冷淡,她可以理解,可二哥也不过是从旁支过继而来,当初是以为父亲不在了,好给二房延续香火的,对程微,就真的有深厚的兄妹之情了?
要说讨人欢喜,二姐不是比程微强许多?
如果是因为程微是嫡女,可她刚来那两年,大姐程雅还未出阁,她冷眼瞧着,二哥对年龄相近的大姐也不似对程微这般好。
程彤越想越不是滋味,心中酸泡泡不停往外冒。
三弟只比她小了一刻钟,自小呆板无趣,生生让她失了有一个好哥哥的机会。
他们是二房,二哥和三弟都没有袭爵的机会,又何必弄成生死大敌似的,她总忍不住对二哥示好,二哥对她却一直不冷不热的,实在令人气恼!
“彤儿,咱们也快过去吧。”董姨娘恢复了平静,拍了拍女儿肩头。
前边眼看着就要到怡然苑门口的程瑶则对程微叹道:“三妹,你又何必踩董姨娘痛脚呢?若是被父亲知晓了,又该训斥你了。”
提起父亲,程微下意识皱眉,抿唇道:“我也是气不过才那样喊的。”
“二姐明白,只是别常挂在嘴头上,不然又要落人口舌了。”
程微很乖巧地点头:“二姐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常挂在嘴头上的。”
万一喊惯了,董姨娘适应了可怎么办?
姐妹二人已然到了怡然苑门口,经丫鬟通传后携手走了进去,齐声道:“母亲。”
坐在美人榻上的妇人抬眼,见到程微抹得白白净净一张脸,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三章 母女如陌路
妇人抓起手边高几上的茶杯,就掷了过来。
白底红梅的瓷杯在程微脚边跌了个粉碎,茶水打湿了她的裙角,素裙染上茶渍,格外显眼。
程瑶陡然变色:“三妹,茶水热不热?没烫着吧?”
程微摇摇头:“没烫着,茶水是温的。”
十三岁的小姑娘,犹如稚嫩的小荷才露了一角,可就是这个面容还未褪去青涩的小姑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茶杯,还有母亲的盛怒,却显得格外平静。
她只是看着妇人,一双丹凤眼格外沉静:“母亲怎么了?”
妇人已是从美人榻上起了身,脸上阴云密布,几步逼近了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