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来世相约(1 / 1)

农园似锦 姽婳晴雨 2 万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七百三十二章 来世相约

一百二十一岁的老旭王,满头银发,面容如六七十岁的模样,身材依然高大,却不像年轻时候那样挺拔。当年纵横沙场无敌手的他,此时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凤眸低垂,呼吸微弱。太医已经束手无策,孝子贤孙们满满地挤了一屋子,面容沉重,神情哀痛。

他身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百一十四岁的余小草,头发虽然白了,皮肤却依然白皙细腻,脸上浅浅的皱纹也似乎成了岁月的积淀,让她平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旭王旭王妃高寿,双双步入百岁之龄,身体却依然健朗。在京中城西的街道上,经常能看到一高大一纤瘦的老人,手拉着在慢慢地散步,那背影好像一幅永远不褪色的画卷。

京中,旭王旭王妃活成了传奇。百姓的口中,文人的笔下,传诵着他们矢志不渝的爱情故事,传诵着他们伟大的功绩,传诵着他们神奇的一生。

旭王一生只有旭王妃一个女人。有人说旭王怕媳妇,别的女人看都不敢看一眼;有人却说旭王妃给旭王下了蛊,所以他才不敢对别的女人 有兴趣;有人说旭王是真正把王妃疼进了骨子里,才对别的女人兴不起任何的兴趣……

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影响不了这对夫妻。旭王六十岁的时候,终于卸下了肩上所有的单子,跟王妃徜徉山水间。大明从南疆到北地,无不留下他们成双成对的足迹。

旭王还兑现了年轻时候的誓言,六十五岁的时候,带着王妃踏上了下西洋的航船,到西方各国开开眼界。旭王妃甚至跟欧洲某个小国的女王,结拜成了姐妹。旭王还单挑了某土著食人部落,把他们打得跪地求饶,真是老当益壮。

旭王庆贺了他的一百二十岁大寿,旭王妃也一百一十多岁的高龄,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未被岁月而冲淡,仿佛一壶老酒,越来越醇香。

人们都会以为他们会活成彭祖,活成人瑞。可刚刚步入一百二十一岁高龄的旭王却突然倒下了。没有病痛、没有伤痕,只是身体的各种技能都老化了。一开始的时候,睡眠时间渐渐增长,有时候上一句还和你聊着天呢,下一秒就睡着了。现在,他一天的睡眠时间,超过了十七八个小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

余小草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依然忍不住心痛。心痛那个伟岸的,仿佛能帮她撑起生命中一切之重的男人,也有英雄迟暮的一天。同时,心中也不由有些惶恐。她是亲身经历过前世今生的人,不知道下一世她还能不能幸运地遇到他……她希望,自己孟婆汤前她能留存着这一世的记忆,下一世,让她在茫茫人海中寻觅他的影子。

“醒了!曾祖母,曾祖父醒了!”说话的是朱云轩已经三十多岁的小孙子。

余小草眨去眼睫上的雾气,微笑地凑到寻找她身影的男人面前,握着他的手,轻声地问道:“爷,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

朱俊阳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浑浊的凤眸此时变得清亮如初,一如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缓缓地开口:“扶我坐起来……”

余小草在重孙子的帮助下,按照他的要求,在他身后垫了两个靠枕,让他半倚半靠地坐着。她已经问过小补天石了,男人就在这几日了,今日的突然清醒,应该是回光返照了。

她坐在床沿上,把头轻轻倚在他的肩头,轻笑一声道:“老头子,你这肩膀上的骨头,硌得我生疼,好了以后啊,要多吃一点,要不然我靠着你不舒服。”

“好,好,好!多吃一点,养得胖胖的,给你当靠枕!”朱俊阳那一如大提琴般悦耳的声音,她听了一辈子都未曾听够。

“曾外祖母,外面有个说是你故人的小姑娘来拜访你。”这是朱云馨最小的孙女,长得不像她祖父家的人,五官上却跟年轻时候的小草有七八成相像,颇得她祖母的喜爱。

自称故人的小姑娘被请了过来,余小草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她出示了一个褪了色的兰花荷包,她才从久远的记忆中搜寻到小姑娘的影子。小龙女,那个她在海底邂逅的龙族女孩。没想到她破开结界,来到人世间来寻她。

小龙女久久地看着小草的容颜,叹了口气道:“凡人的寿命太短暂了,幸好我够努力,你活得也够长,要不然这辈子咱俩还真没相见的机会了呢。能够见到你,终于圆了我心中的一个梦。可惜,你不再是那个陪我说话,陪我玩耍的可爱少女了。”

“谢谢你能来看我,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小龙女,希望你能用心修炼,早日位列仙班。”余小草真诚地祝福着。

小龙女点点头道:“我会的。那么……后会无期!”说完,话说一缕清风,消失在旭王府的院子里。

对于眼前的异状,旭王府的众位大小主子似乎没觉得很惊讶。在他们的心中母妃(祖母、曾祖母)就不应该是个凡人。要不然,怎么会创造那么多神话呢?

就在余小草跟小龙女对话的时候,朱俊阳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过她。小龙女离去之后,他对已经九十岁的朱云轩道:“我想和你们母妃单独相处一会儿。”

“父王……”朱云轩望着他一直追逐着步伐,当做偶像一样崇拜的父王,声音哽咽了。

朱俊阳看着三个儿女,缓缓地道:“你们都是好样的,没让父王和母妃失望。我对你们很放心……”

八十五岁高龄的朱云馨一听这话,登时哭得像个孩子:“父王,您要好好的活着。您要是没了,我就是个没爹的孩子了。要是你女婿欺负我,再没有人帮我撑腰了。呜呜呜呜!”

她的儿子和孙子一听这话,满头黑线:明明都是你欺负父亲(爷爷)的,好不?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傻孩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先出去,我想和你母妃单独相处一会儿。我想把最后不多的时间,都留给她一人!”朱俊阳看向小草的目光中,有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和留恋。

朱云轩截住妹妹要说的话,带着儿孙们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位老人。

“你后悔嫁给我吗?我比你大七岁,如果你嫁给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人,就能多陪你几年了。爷真恨自己为什么早生这几年。”朱俊阳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满心都是对小草的不舍和不放心。

“你呀,别瞎想!嫁给你,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如果重来一世,我还会选择嫁给你。离开你,上哪再找能把我宠上天的人去?”余小草拿起象牙梳,慢慢地给他梳着头发。

朱俊阳咧开嘴笑了:“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怎么开心怎么过,千万不要伤心。你知道我最看不得你伤心难过的,否则啊,我在下面都过不安生。”

“好,我不难过!你在下面先去探探路,我随后就到。”余小草像聊家常似的,聊着两人的生死,语气中没有任何的伤感之意,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

“我不在了,你可不能去勾搭其他小老头!那些老头子没我帅不说,还孤拐得很,肯定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容忍你的小脾气。”朱俊阳的醋劲儿还是那么大。

“嗯,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就像你也只属于我一样。”余小草承诺着。

朱俊阳满意了,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要是感到孤单了,就把小果子家的那个小孙女接过来陪你说说话,儿子媳妇不孝顺了,就给我烧柱香告诉我,我半夜托梦骂他们……”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朱俊阳突然沉默了,就在余小草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草儿,你能跟我说说你们那边是什么样子的吗?”

余小草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令她感动的是,他却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并且还是时时处处帮她打掩护,怕别人发现她的不同。

余小草就把前世的情况,简单地跟他说了些。朱俊阳静静地听完了,感叹了一声:“不用马拉就能跑的汽车,能在天上飞的飞机,能下水的潜水艇……真好!你说,如果你没有来到这里,在你的世界里会不会也有一个我?”

“或许吧!只不过,那个世界里的我,都三十岁了,还没有等到你。你说你姗姗来迟,是闹哪样?”余小草轻笑一声,捏了男人的脸颊一下。

“所以这一世,我早早地来到你身边,慢慢地守着你长大,一生守护在你身边。”朱俊阳预感到自己最后的那一刻就要来到了,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中有些软弱,“你说,下辈子咱们还能遇到对方,相依相伴吗?”

余小草突然拿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下去,留下带血的牙印,然后她笑中含泪地道:“会的!你看,我已经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生生世世,你都别想跑得掉。”

朱俊阳垂眸看着这牙印,缓缓地笑了……

余小草感到手中男人的手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眼泪缓缓滑落。她给男人换上了他最喜爱的戎装,拿去他背后的靠枕,让他躺平。又用水给他擦了头脸手脚。最后,她爬到床的内侧,挨着男人平躺着,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旭王府上哭声一片。这一天,他们同时失去一双亲人……

二零一八年,苏省徐市的病房内,一个惊喜的声音:“醒了!姐,你终于醒了!!”

“哥,哥!姐姐醒了,你快看看,她的手动了,睫毛也在颤动……”

“快,快去叫医生!!”

余小草缓缓地睁开眼睛,头顶和四面的雪白的墙面,明亮的白炽灯,身边各种医疗器械……这是……医院?现代化的医院?难道说,她又回来了,她没有死?

“姐,姐!你能看见我吗?我是小婵呀,你的妹妹小婵……哥,姐不会摔了头,失忆了吧?”林晓婵突然脑洞大开,问了一句。

林晓婵?她前世的妹妹?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是那种熟悉中带着些陌生的脸。果然,她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她不过是个开着小卤菜店,挣扎求生的普通人而已。

刚刚还跟她的王爷谈论这个世界谁不会有他的问题,结果她就回来了。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他,那个疼爱她一生的男人?答案是未知的,即使有,茫茫人海中,也未必能和他相遇。

“姐,你已经昏迷了一百多天了,真怕你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姐,你要好好的,等着享弟弟妹妹的福呢,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林晓婵眼睛湿润了,声音哽咽着。

“小军的婚礼,没有因为我而搞砸吧?”余小草……不,应该是林晓婉收敛心绪,淡淡地问了一句。

林晓婵破涕为笑,道:“姐,你没失忆啊。那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是你失忆了,我该怎么唤醒你的记忆呢。姐,别担心,你昏倒的时候,小军已经把客人送得差不多了……姐,你这次可把我们吓得不轻啊!”

“以后……不会了。”林晓婉心中怅惘不已。那一世的百年,她不相信只是南柯一梦。可是,谁能解释她怎么会又回到这个现实的世界了?

已经回到异界的小补天石,带着莫名的笑意:再见,它的人类主人。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

“姐,你好像变的有些不一样了。”林晓婵喂她喝了一杯水,犹豫着道,“好像举止间透露出一种不一样的风华。我也说不上来……”

“或许昏迷时间久了,大脑还有些混乱吧!”林晓婉轻声道。

“说话的语气和语调,也不一样。有点咬文嚼字的感觉。姐,你不会是像书中写的那样,别人的灵魂在你身上重生了吧?”林晓婵喜欢看穿越重生小说,开玩笑地道。

林晓婉白了她一眼,道:“小说看多了吧?要不要我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

“别,别!你是我姐,我亲姐,行了吧?”林晓婵忙举双手投降。

“姐,你觉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林启军跟着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进了病房,见姐姐跟小妹说话呢,忙问了一句。

“没有,就是……”她这么一停顿,林启军和林晓婵不禁紧张了一下,“就是肚子有点饿,想吃烤鸭、红烧肉、卤猪蹄!”

那一世,因着她跟男人年纪大了,肠胃也跟着变弱,很多油腻的东西都被限制不给吃,把这两个无肉不欢的夫妻给馋的,就差没跑厨房偷吃了。

林启军身边的医生笑了:“有进食的欲望是好事,说明身体机能在恢复中。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是先进些清淡的流质的食物为好。”

“啊?还要吃清淡的?”被宠了百年的她,增长了一些骄纵的小脾气,这时候也带出来几分。

那群医生中,一位身材高大的医生,露在口罩上方的一对俊目,望向林晓婉的眼神颇为复杂,有几分不敢相信,又有几分希冀……

“这位是从京城第一人民医院请来的专家,在外国留过学,是国内脑科中的权威。让他替你检查一下吧。”对这个脑中淤血造成昏迷的普通案例,不知道这位专家为什么对她感兴趣。既然他主动要求来帮着检查,又何乐而不为呢?

林启军马上让开位置。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结果显示林晓婉脑中的淤血已经被吸收了一部分,对脑部神经的压迫减轻。或许这就是她能够醒来的原因吧。

在检查的时候,那位京都来的专家,似乎对病人的一言一行颇为关注,似乎在从她身上寻找谁的影子。不过,他做的比较隐秘,没被他人发现而已。

“再住院观察几日,就可以出院了!”京城人民医院的专家,对病人家属是这么说的。

林晓婉却小声地嘀咕着:“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姐,咱们得听医生的,人家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脑子里的淤血还没完全消散,多住几天也是好的。姐,我知道你担心钱的事。放心,你住院的钱我包了!”林晓婵嫁得不错,老公对她也好,住院的钱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吗?

身材高大的脑科专家,看向林晓婉的目光中,带了些心疼。是她吗?为了弟弟妹妹操劳了十几年,三十岁没结婚,参加弟弟婚礼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楼梯。这些都对上了……是你吗?

他应徐市人民医院的邀请,过来给一疑难病症会诊。如果不是偶然间得知林晓婉的情况,他早就回京城去了。可惜,小草讲她前世的时候,大都是草草带过。如果他要是能知道自己能来到跟她一样的时代,他一定会把她前世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言谈举止相像的人,未必没有。万一他要是冒昧相认,被人当登徒子打一顿就得不偿失了。当然,这世界在拳脚上能胜过他的,还真找不到几个。

林晓婉又在医院吃了两天病号饭,就嚷着要出院了,还威胁弟妹说,如果不给她办出院手续,她就离家出走,不,是离医院出走!任性的小模样,是以前的她从来不会也不敢有的。

无奈之下,林启军只得给她办出院手续。林晓婉把病号服换下来,在医院的走廊上开心地转了两圈。

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容颜,从她面前经过——俊美的容颜,狭长的凤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朱俊阳!!”那个名字禁不住脱口而出,在医院的走廊上回响。她的声音很激动也很响亮,就连走廊另外一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然而,那个长得跟她的旭王有八分相似的人,却未曾回头。林晓婉又追上去,不死心地叫了一声:“朱俊阳,是你吗?”

那人停住了脚步,林晓婉心中一阵惊喜。可是,那人只是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在叫我吗?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朱俊阳!”

不是他,不是他!!她的旭王看她的眼神不会那么冷淡,她的旭王跟她说话时的声音从来不会那么冷漠。那人只不过是跟他长得相像而已。林晓婉的心一阵剧痛,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她的旭王,难道只是梦一场吗?

“笨蛋!你难道只认那一张脸吗?”大提琴般优雅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她熟悉的宠溺和心疼。

林晓婉猛地一转身,身后的走廊上,那挺拔高大的身影,那充满爱意的双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朱俊阳?”林晓婉声音中充满了迟疑。眼前这位男子不是那位双眸脑科权威吗?厉害了她的王爷,居然混到医学界去了!

再看眼前这位,身材伟岸健美,五官轮廓深刻分明,幽暗深邃的黑眸中充满了浓浓的情意,嘴角含笑的时候带着几分邪魅狂狷之感。即使是随意地站着,也有一种令人震慑的贵族之气。她的王爷,依然是这么俊美帅气!

“小傻瓜,愣着做什么?还不到爷怀里来?”朱俊阳张开了双手,唇角那抹邪魅的笑,让人移不开视线。

林晓婉眨去眼中的泪水,小傲娇地扭开头去,哼了哼道:“不去,就不去!你说了,如果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会第一眼认出我的。是不是我变丑了,你就不愿意认我了……”

没等她说完,朱俊阳就迈着大长腿,三两步来到她身边,猿臂一伸,将她紧紧地嵌进怀里。林晓婉的身高不足一米六,在一米八六的他面前,形成了最萌身高差。林晓婉回抱他的脖子时,都要点着脚尖。

“放开我姐姐!臭流氓!!”暴脾气的林晓婵冲过来,用皮包使劲地砸过来,却被林启军拽住了。

“你们谁能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吗?”林启军眼没瞎,他看到一向保守害羞的姐姐,竟然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如果不是在医院走廊的话,估计两人都吻一块儿去了。

林晓婉搂着脖子挂在自家男人的脖子上,回头对弟弟妹妹心虚地一笑,小声道:“如果说……我们俩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你们信不信?”

切!信你才怪!林启军和林晓婵同时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管你们信不信,我们都不会再分开,永远,永远……林晓婉(余小草)和萧慕白(朱俊阳)相视一笑……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1)

黑沉沉的阴云,遮住了如血的残阳。浓郁的殷红和粘稠的血腥味,弥漫在死寂的战场上。堆积的残体狰狞可怖,浓重的死亡气息,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一个年轻英挺的身影,遥望着阴沉的天空,目光苍凉而又孤寂。胯下的骏马,打了个响鼻,低头继续啃食着地上的野草。他缓缓地低头,看向那黑色的神驹,眼神中带着几分温情——这匹马,还是她送的呢!

“将军,想什么呢?是不是……想起了未来弟妹?”打趣赵晗的,是他的副手大福。两人自从新兵的时候就一起,细细算来,差不多相识十多年了。

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所以,私下里两人经常互相调侃对方逗乐。

赵晗听了,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孙大福却继续道:“将军,别不好意思啊!这是好事儿!你瞧瞧,我只比你大三岁,儿子都五岁了。昨儿收到婆娘的信,说请了先生给他启蒙了。

再看看你,媳妇都没娶到手呢。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也不耽误你建功立业啊!难怪将军府一封又一封信催你回去呢。老将军想抱重孙了吧?”

是啊!一转眼,他接近而立之年。他一次次躲进军中,逃避着家里的催婚。这次,终于躲不过去了啊!家中已经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将门之后,据说是个性情直爽,容貌俊美大气的姑娘。

回想这几年,为了躲避家里的催婚,他从距离京城较近的唐古卫所,自请调到这苦寒边远的西北边疆,多年都不曾回京一趟。

而父母,为了逼他成婚,无所不用其极。母亲多次装病,把他从边疆骗回去。他快马回到京城,迎接他的确实拿着厚厚一沓京中贵女画像,兴致勃勃、面色红润的母亲。

为了让他答应相看,母亲多温柔娴静的一个贵妇人,硬生生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儿……

见他死咬住不愿意成亲,母亲甚至悄悄拉住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还是……不喜欢女人?

谁说他不喜欢女人?只不过他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空气中飘散着淡淡咸腥,海浪声声的小渔村。破旧的几乎要倒塌的房屋里,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他扬起甜甜的笑脸,脆生生地唤他一声“晗哥哥”……

如果,当初爷爷和父亲,没有接受朝廷的封赏。他们依然是小渔村一户普通的猎户,他是不是能每天出现在她的面前,教她设绳套,带着她去打猎,偷偷帮她把猎回来的野味换成银钱,一点点存起来?

是不是能够和她一起,悄悄避开村里人,用她秘制的调料,烤上一只山鸡或野兔,吃得无比香甜?并且把这当成他们的小秘密,替她一直保守着?

如果他未曾离开,是不是就能在她无比艰难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替她分担,为她撑起一片蓝天?

如果,他未曾离开,是不是就能在她晚归的时候,点一盏灯照亮她的归途?

如果他从未离开,是不是就能在她疲惫的时候,帮她拎一把沉重的筐篮?

如果,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是不是娶她的那个人,就能换做他?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

她早已为人妇,成人母。而他,只能远远地,一遍又一遍地望着远方,回忆与她的点点滴滴……

“喂,听说……未来弟妹可是跟着父兄上过战场的,性子可泼辣了,在京中没少拿鞭子抽人,你能降得住她吗?”孙大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用胳膊杵了杵他,挤眉弄眼地道。

赵晗的思绪被他打断,用沉沉的黑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轻动了下缰绳,骑着马朝营地走去。

“喂,开个玩笑嘛!不会生气了吧?”孙大福赶紧催马跟上去,安慰地道,“或许传言有误呢?未来弟妹出身名门,怎么可能像传闻那样?再说了,以你的武艺,还能降伏不了一个小丫头?”

赵晗用力夹了下马腹。胯下的千里良驹,像离弦的箭一般,在茫茫大草原上驰骋。孙大福想追上去,无奈自己的马跟将军的一比,差得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孙大福口中嘟囔着:“还是有个会养马的妹妹好啊!虽然不是亲的,却比亲妹妹还大方。知道晗子调任西北,送了一匹千里良驹给他。那可是日行千里的宝马,有钱都买不到呢!唉,算了,不眼馋了。现在倒是能买到,我也付不起那银子!”

“什么会养马的妹妹?将军的妹妹是养马的?不是吧?将军的爷爷不是前朝的名将吗?怎么会认养马的女娃子当妹妹?”一个毛乎乎的大脑袋凑上来。原来是最喜欢八卦的将军的亲卫!

孙大福推开他的脑袋,道:“去去!你妹子才是养马的呢!这话,可别让旭王听到。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这脑袋能全乎地在你脖子上!”

亲卫一听到“旭王”的名号,立刻缩了缩脑袋——那可是人间凶器,煞神一枚呢!就是几十个他捆在一起,也得罪不起啊!

不过……不是正说着将军的妹妹吗?怎么扯到旭王身上了?副将,你别说一半留一半哪,给个痛快行不?

京城,旭王府。

一个胖乎乎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似的,一头朝着旭王妃的怀里扎去。

可惜,他未能如愿,快投进娘亲香喷喷怀抱的时候,被一个硬邦邦的手半路劫走了。

小包子眨巴着一双凤眼,对上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软软糯糯地唤了声:“父王——”然后朝着旁边的余小草,伸出了带着肉窝窝的小胖手。

比起浑身硬邦邦的父王,他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母妃。

朱俊阳捏捏儿子的小胖脸,柔声道:“不是告诉你很多遍了吗?母妃肚子里有小妹妹,不能再往她怀里撞了。母妃现在也不能抱你,会把小妹妹挤坏的。”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2)

小包子朱云轩,凤眼含着两泡泪,要落不落地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不要嘛,人家就要母妃抱。呜呜呜,父王好坏,妹妹还没出生呢,就不疼他了!

余小草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走过去轻轻拥着他们爷俩,柔声道:“小包子不哭,母妃这不是抱你了吗?你已经四岁了,又吃了一身肉肉,母妃力气小,抱不动你了。你父王是怕你累坏了母妃呢!”

小包子看看自己藕节似的小胳膊,又捏捏自己圆滚滚的腰,鼓着腮帮子纠结了很久,才道:“那……我以后少吃一点,减减肥?”

朱俊阳怕儿子当了真,把自己饿坏了,赶忙道:“包子不是胖,是长大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长大,让母妃抱你吧?”

小包子哭丧着一张脸,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唉!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啊!”

余小草忍不住捏捏儿子肉嘟嘟的脸颊,笑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小包子,你跑这么快,不会就是来向母妃抱怨长大的苦恼吧?”

小包子这才重新想起自己的来意,他兴致勃勃地道:“母妃,麟舅舅说,朝廷大军得胜回朝,咱们也去看看吧?”

也?很显然,她儿子是被房浩麟小少年引诱并且拐带的。这家伙,皮痒痒了?余小草看向自家俊王爷:“夫君,我觉得小麟麟的训练力度不够,他还有潜力可挖掘。”

朱俊阳摸摸光溜溜的下巴。很多同龄人,成亲生子后都留了胡子,他的小王妃,却死活不让他留。还说,他要是敢留胡子,遮住他的盛世美颜,她就带着儿子离家出走!让他跟胡子过吧。

在外面,他是威风凛凛,人见人怕的旭王。可回到王府,他连留胡子都被管着,成了地地道道的妻管严。不过,被小王妃管着的感觉,还真不赖呢!

“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啊!”余小草见他走神,轻轻推了他一把。

朱俊阳颔首道:“既然房浩麟如此崇拜凯旋的将领,我觉得是时候把他到西山大营去体验军营的滋味了。我会跟西山大营的统领说说,对他特殊关照一番!”

余小草在心中给小麟麟点根蜡。她只不过让自家男人给他加些训练量而已。没想到人家直接把人扔西山大营,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一群兵油子中扑腾。有他吃苦的在后头呢!果然,论狠,谁能狠过旭王?

“母妃,咱们去不去嘛!小包子也想看打胜仗的大将军,看大马!”朱云轩小盆友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把小舅舅给坑了,还在卖萌撒娇地缠着他母妃呢。

余小草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父王得胜回朝的时候,不是带你去看了吗?”

小包子皱巴着小脸努力地回想着。父王打过胜仗的事,他是知道的。身边的人都说他父王很厉害,都不敢招惹他父王。不过……他什么时候看过父王得胜回朝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朱俊阳笑道:“我上次领兵回来,他才两岁,哪能记得?”这两年,为了陪老婆儿子,他很少带兵出去了。还美其名曰:要多给年轻后辈创造机会嘛!

小包子在母妃怀里蹭了蹭,道:“母妃,你就带我去嘛!麟舅舅说了,在咱们药膳坊楼上就能看到。带我去好不好?包子给你卖个萌,咕叽咕叽……”

小包子眨巴着大眼睛,两只小爪子握拳,放在自己胖嘟嘟的两颊处,嘴巴里发出可爱的声音。太萌了,让余小草如何能拒绝?

“你怎么不去缠你父王?咱家向来他做主。”余小草有意培养父子之间的感情,让他去磨旭王殿下。不过,她也知道,旭王在外人眼中是个严父,其实对小包子的请求,没有任何抵抗力。

小包子用力地摇头道:“母妃骗人!父王最听母妃的话,咱家里里外外做主的都是母妃。亲亲母妃,您就带我去看大兵骑大马吧,好不好?您要是带我去,晚上……我穿小兔子睡衣给你看。”

小家伙除了撒娇卖萌,还学会利诱了呢!也难为他了!平日里他最讨厌母妃给他做的各种动物服装,嫌有损他旭王世子的威风!屁大点儿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威风?

朱俊阳颠了颠怀里的小包子,不爽地道:“何必舍近求远?来求你父王我,你母妃不带你,父王带你去!”

小包子看看父王,又看看母后。反复几次后,最终还是道:“父王没经过母妃同意,说的话是不算数的。母妃一生气,你马上就改变主意了。我还是求母妃吧!母妃,包子最爱你了……”

朱俊阳捏了捏儿子的屁股,觉得很没面子,假意斥了句:“这孩子!”

余小草忍着笑,点点儿子的小鼻子,道:“你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你父王不要面子的?”

小包子人小鬼大地道:“我又没在外人面前说,已经给父王留了面子了。”

朱俊阳表示很无奈:“你们娘俩就一个鼻孔出气吧!本王被你们欺负得死死的!希望肚子里的是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小郡主,安抚一下父王可怜的自尊心。”

小包子往他心上扎刀:“父王,这隔着肚皮呢,你怎么知道是妹妹?万一是弟弟呢?而且是没有包子乖巧、听话、懂事的弟弟。你该怎么办呢?

“臭小子!想挨揍是不是?赶紧往地上呸两呸!”朱俊阳想女儿都快想疯了,听了儿子的话,差点没控制住,巴掌抡小包子的屁股上。这臭小子,一天天净跟他唱反调。

见小包子不配合,他威胁道:“你还想不想看明天的犒军仪式了?”

小包子却看向余小草:“娘亲……”

“好,去!娘这就吩咐人去药膳坊预定视野最好的那间雅间,明天咱们都去!”余小草不忍让儿子失望。再说了,这次带兵的是赵晗哥,她也想去看看他凯旋而归的英武模样。

朱俊阳不乐意了:“你怀着孩子,去凑那热闹做什么?想看将军凯旋,我换上铠甲骑上大马,给你们娘俩看个够,还不行吗?”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3)

小包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我要看大将军!将来包子也要做大将军,把坏人打得不敢越境一步!”

“儿子,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你父王带兵才是最厉害的?何必舍近求远?等你五岁开蒙后,父王教你兵法,好些都是父王在战场上总结出来的!”朱俊阳希望自己才是儿子最崇拜的那个。至于赵晗……哼,靠边去吧!

“真的吗?“小包子将信将疑,扭头看向母妃,想在她那儿寻求答案。

余小草把儿子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笑着道:“我们小包子真厉害,居然还知道‘不让敌人越境’!果然遗传了你父王的优秀基因,将来肯定是大英雄、了不得的大将军呢!”

她这一句话,瞬间让父子俩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朱俊阳:果然,在媳妇的心中,他就是个盖世英雄,了不起的大将军!

小包子:母妃说得太对了!包子将来是要做大将军、大英雄的!

“那……我们明天还去药膳坊看将军骑大马吗?”小包子正着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脸上可爱的表情让人不忍拒绝。

余小草对萌物没有抵抗力,点头道:“去啊!顺便在药膳坊吃药膳。”

“还要吃余记糕点铺的山药糕、红豆冰、泡芙和小蛋糕!”小包子掰着手指头数着——怎么办,想吃的东西太多,都数不过来呢!

“小馋猫!你有几个肚子呀?”余小草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笑着道,“想吃,以后母妃天天让人给你做。但是,一天只能吃一样,还不能耽误吃正餐哦!”

小包子乖巧地点点头:“那……明天能多吃两样吗?”

余小草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不过,一样只能吃一块!”大不了,让人提前去余记,让给做小孩子一口一块的特制糕点。

现在京城的余记糕点,是她陪嫁给小莲的。是由小莲家的忠仆管着的。余记糕点又重新从金玉糕点铺,改回了“余记”的招牌,生意依然一天比一天火爆,每天门口都排了很长很长的队,糕点供不应求。

孩子小,余小草怕他吃点心坏了胃口,就不爱吃正餐了,一直限制儿子吃糕点。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甜食的?小包子每天都惦记着他的饭后小甜点呢!

一听明天能出去玩——不,是去瞻仰大将军的风采,还能多吃几块心心念念的小点心,小包子乐疯了。在母妃怀里兴奋地扭动着。

这小胖墩挺有分量的,余小草差点抱不住他。朱俊阳怕儿子没轻没重,伤了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宝宝,赶紧把小家伙接过来,往地上一放,拍拍他的小屁股:“去,找小白虎玩去!”

小白虎已经长成了成年虎。虽然余小草捡到它时候的时候,身子很弱,可这几年在小补天石“泡澡水”的滋养下,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它的个头比一般老虎大了近一倍,四蹄着地还一人多高呢,那大脑袋就跟打磨盘似的,一对眼睛跟探照灯一样,到了晚上就像两点鬼火,一开始的时候还把下人给吓晕过去几回呢。

不过,小白虎在旭王府中长大,身上丝毫没有一丝野性,温顺得比家猫还好性儿——当然,这它的好脾气,只针对它的主人和小主人,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它认定的人。其他人面前,它依然是一只高冷傲气的大脑斧!

小包子几乎是小白虎伴着长大的。从还不会爬,就已经敢伸手去抓白虎的毛,捋白虎的胡须了。有时候还调皮地把手伸进去,抓住白虎的牙齿,吓得身边伺候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时虽然未曾成年,体型已经长成的小白虎,平时跟小黑和小白两只狼斗得凶,在小包子面前,它却成了雕塑——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伤了这可怜柔弱的小东西。

等小包子会爬了,就跟在白虎的后面,跟身边的人斗智斗勇。小家伙不愧是旭王的种儿,小胳膊腿捣腾得贼快,一错眼人就爬没了。经常是一群丫鬟婆子,满院子找小主子!

余小草这当娘的却一点也不慌张,对丫头们说:“有大白的地方,准能找到小包子。不要惊慌,大白不会让小包子有危险的。”

不错,这只小白虎被它起名渣的主子,赐名为“大白”。那只叫小白的白狼不乐意了——凭什么这小不点叫“大白”,它这个英武雄壮的成年狼叫“小白”?不服气的它,没少在小白虎小时候欺负它。

等到小白虎长到八个月,体型远远超过它,战斗力也提升上来的时候,才改变了被欺负的命运。

也的确是这样。丫鬟婆子们在后花园的湖边找到的白虎,而它身边,她们的小主子好像对湖水很感兴趣,正吭哧吭哧地往湖里爬。她们离得远,来不及阻拦小主子,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大白却不慌不忙,在小主子快要栽进湖里的时候,叼着他后背的衣服,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湖边,放在软软的草地上。小包子也不哭闹,被放下后,执着地往湖边爬去。

再大些,大白就成了小主子的专用坐骑。白虎的背很宽,小包子躺在上面都很稳。而且白虎的毛蓬松柔软,冬天的时候,小包子最喜欢挤在大白的窝里,抱着它的前腿睡觉——比他的鹅绒被还舒服呢!

大白,是小包子从小到大最好的伙伴,没有之一。一听父王说让他找白虎玩,他也不缠着母妃了,倒腾着小短腿,朝着自己的院子跑去。

朱俊阳坐到媳妇身边,摸摸她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上,略带担忧地道:“草儿,咱闺女是不是长得有些快了?我记得小包子三个多月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怀孕呢!”

“我怀小包子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小包子发育比较晚,生下来跟小猫似的。这一胎,肯定是个大胖……闺女!”余小草轻轻拍了下肚皮。本来想说是大胖小子的,看她家王爷这么渴望女孩子的份儿上,她临时改了口。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4)

朱俊阳吓得赶忙阻止她,道:“别拍,吓坏了咱闺女。”

“你变了!”余小草故作委屈,控诉地看着他,“有了闺女,我这个当娘的就不金贵了!你现在只疼闺女,不疼我了!”

“怎么会!”朱俊阳赶忙哄着自家媳妇,“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最重要的,没人能代替你的位置。女儿也不行,她顶多排第二!”

“那我拍你闺女一下,你还骂我?”余小草怀孕以后喜怒无常,变成了无理取闹的小作精。

朱俊阳道:“我没有骂你,肚子是你的,我这是担心你把自己拍疼了。再说了,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最后心疼难过的还是你。”

朱俊阳问过太医了,怀孕的女子本就情绪变化不定,要想肚子里孩子健康,就要顺着她。肯定是肚子里的孩子不乖,他的草儿向来是善解人意,聪明大方的!

见余小草脸上阴转晴,他又道:“你怎么答应儿子明天去药膳坊的事?别把自己累着。”

余小草摸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没事,前三个月危险期已过。孩子又乖巧得很,一点都没闹腾我。我能吃能睡,精神好着呢。我娘说了,怀孕就该多动弹,生的时候才容易。”

“那好吧,爷明天陪你去。”朱俊阳不放心她们娘俩。小包子现在正是闹腾的年纪,他怕媳妇治不住那小东西。何况,小包子想去看军队班师回朝,显然是房浩麟撺掇的。这俩人凑一起,准没好事儿!他不跟着,实在不放心哪!

余小草笑道:“没事,在自家的药膳坊里,能有什么事?到时候让圆子跟着,小包子再加一个小麟麟绑一块儿,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你呀,就乖乖跟皇上去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们吧。”

一想到那个总是故意在他面前,跟他媳妇表现出亲昵的臭石头,朱俊阳就一阵心塞。以前猫儿形态的时候多可爱,能化形为人后,就有多讨人厌!

“你呀,总不至于吃一块石头的醋吧?”余小草笑着道,“你每天吃的茶,用的水,可都是圆子制造出来的灵石水呢。”

不聊这个,他心里还舒坦点儿。那块臭石头,总是有意无意在他面前透露出他喝它洗澡水的事。弄得他有心理阴影了,每次喝茶喝汤的时候,脑中总会浮现出一个光溜溜小少年泡在里面的样子。

想要有骨气不喝吧。那块臭石头又跳出来说:“本补天石的洗澡水,那可是有灵力的,对人的身体有好处,还能延缓衰老呢。

你尽管不喝,等我们家小草六十岁的时候,看上去才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时候,你已经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子了。到时候,我给我们家小草再重新找个年轻的……”

你说这家伙气不气人?他家媳妇哪哪都好,就一点——漂亮的男人女人,她总会多看一眼。他估摸着,如果不是他皮囊长得好,估计他家草儿都不一定能看上他!

如果他真变成白发苍苍、绵连皱纹的糟老头子,他真怕媳妇弃他而去。即便不嫌弃他,他的身体状况也会比天天受灵力滋润的媳妇差。说不定还早早地离世,留下她孤儿寡母……

越想越不是滋味,朱俊阳只有忍着臭石头的奚落,天天喝……它的洗澡水。唉,他算体会到人在屋檐下的感觉了!

“不要跟我提那臭石头……”朱俊阳心累啊。

“姐夫,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在姐在您面前,提都不能提我一句?”余小草的弟弟小石头余舸,一脸迷惑地走过来。他最近干什么把姐夫给惹恼了?好像没有吧?

看到同样跟他抢媳妇的小舅子,朱俊阳心更累了:“马上就要秋闱了,你不在家专心复习,没事来王府晃荡什么?”

“二姐,你看看二姐夫,这是不欢迎我呢!怎么着,王府的门槛儿太高,我这个穷书生,登不起?”小石头满脸委屈地冲着二姐告状。

余小草见惯了两人斗法,笑着道:“旭王府是你姐姐家,门槛儿再高,你过来的时候也要砍掉一半。说吧,今天怎么有空来陪二姐说话?”

“其实我也不忙,你们总觉得快要参加考试的我,需要安静地看书。书,早就熟记在脑子里了。需要临时抱佛脚的,都是学渣!”余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自信地道。

余小草欣慰地道:“的确,越到考试的时候,越应该放松心态。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二姐,你现在双身子,千万别为我操心。我们先生说了,只要我进了考场不脑子里一片空白,秋闱对我没啥难度。一不小心,还能给二姐拿个解元回来呢!”旁边有椅子小石头也不坐,像小时候一样,蹲在二姐的身边,眼睛亮亮的,一脸求表扬。

余小草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道:“二姐相信你,积淀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你一飞冲天的时候了。不过,骄兵必败,你也不能太骄傲,谨慎视之。”

小石头中秀才是六年前,当时的他不过才九岁。这些年,他一直在荣轩书院苦读,即便休沐也很少回家。袁大儒喜欢到处游学,除了带自家孙子之外,每次都会捎上小石头。

别看小石头年纪小,知识眼界可比那些只知道苦读的老秀才,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就连袁大儒都说,小石头的资质远超过他孙子袁允曦。

“袁大儒对你是什么评价?”就像所有临近中考高考的家长一样,余小草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小石头咧嘴一笑,道:“师父说了,明年的春闱的前三甲,必有弟弟一席之地。”

“那你可得好好考,别让袁大儒失望啊!”连袁大儒都这么说,余小草彻底放心了,“明天我们要去看军队凯旋,中午在药膳坊用餐,你也一起去吧?就在视野最好的三楼‘文豪苑’。”

“好呀,凑热闹、吃美食,怎么能少了我呀!”小石头露出满嘴白牙,“不过,这些年吃过的所有美食,都没有当年二姐卤出来的猪头肉香。”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5)

在码头卖卤猪头,是他们发家的第一步。小石头的记忆中,从那时起,他才能填饱肚子,而且经常吃上白面。卤好的猪头和下水,二姐总是会偷偷撕下一块,塞进他嘴里……在他看来,没有这更好吃的食物了,因为承载着二姐的疼爱,和全家人的期盼……

“你呀,想吃卤猪头,到余记去买呗。虽然比不上二姐我的手艺,却也学到了八成。我也想吃红油耳丝了,明天让人去余记卤味打包一份带回来。小石头,你想吃什么,到时候让下人一并买回来。”

“夫人,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被姐弟俩有意无意忽略了很久的朱俊阳,一脸幽怨地问道。

余小草不承认真把男人给忘了。她眨巴着狡黠的大眼睛,反问道:“王爷不是说,只要我喜欢吃的,你都喜欢。难道……王爷说这些都是哄我开心的?”

朱俊阳哽了一下,默默地点头道:“爷怎么可能骗你?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爷都爱吃……”这是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石头在一旁窃笑不已。姐夫平日里看着挺睿智精明的一个人,到了姐姐面前,就像翻不出如来佛手掌的猴子。他已经咂摸出味儿来了:因为深爱,所以对方的一切,都能够包容和支持。

朱俊阳暗暗瞪了小石头一眼:笑什么笑?小屁孩懂什么,等你成了亲,就知道个中滋味了——自家选的媳妇,就要往死里宠着。

那边,余小草已经跟小石头聊起秋闱要注意的事项。当然,这其中的道道,小石头比她知道得多了去了。毕竟他有一个大儒的师父,还有许多状元、榜眼、探花的师兄们。一人指点他一句,就够他受益无穷的了。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听二姐的叮咛,其中包含了浓浓的关心和姐弟情深。在二姐面前,他永远是那个跟屁虫似的小弟弟!无论将来他处于什么位置……

第二日,是个爽晴的好天气。蓝天仿佛洗过一样纯净,白云像一朵朵诱人的棉花糖。坐在马车中的余小草,看着云朵,感叹一声:“好想吃棉花糖啊!”

棉花糖?什么东东?朱俊阳和余舸对视了一眼。小石头抢先问道:“二姐,你口中的棉花糖在哪有得卖?我去帮你买去!”

余小草幽幽地道:“要能买得到,我还不那么心心念念地想着呢!”

朱俊阳抢在小舅子前面道:“棉花糖怎么做?我让人学去!”

余小草想起前世小时候,那种用脚一踩,就飞速转动的做棉花糖的机器,可惜她不知道原理。她简单地把机器的样子说了一遍,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估计这辈子,我是别想再尝尝棉花糖的味道了。”

被父王抱在怀中的小包子朱云轩,好奇地道:“母妃,棉花糖是不是像棉花?是甜的吗?好吃吗?是不是像水果软糖一样甜?”

朱俊阳见自家媳妇兴致不高,赶忙阻止了儿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小声道:“别打扰你母妃,让她安静一会儿。”

余小草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对自家男人道:“我没事,别担心!小包子猜得很对,棉花糖像棉花一样雪白雪白的,蓬松柔软。咬下去,入口即化,甜到人的心坎儿里。”

小包子的心中,父王是万能的。他催促道:“母妃想吃棉花糖了,父王赶紧让人去弄那个什么机器!”

小石头捏捏外甥肉嘟嘟的小脸,笑道:“是你母妃想吃了,还是你想吃了?”

小包子怕父王真把机器弄出来,只给母妃一个人吃,忙道:“小包子和母妃都想吃了!母妃更想吃一点!”

这时候,马车停了。车帘被掀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钻了进来。小包子兴奋地扑过去:“麟舅舅,一起去骑大马。”

小石头吃醋了:“我才是你正经舅舅,亲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对我这么亲近?”

已经扑进房浩麟怀里的小包子,回头看了看他,又把自己肥嘟嘟的身子,塞进小舅舅怀中,亲了亲他的脸蛋,撒娇地道:“石头舅舅,包子最喜欢你了。”

房浩麟呵呵笑道:“只喜欢石头舅舅,不喜欢麟舅舅?以后不带你去骑马了。我爹送了我一匹小马驹,我有自己的爱骑了。以后想什么时候骑,就什么时候骑。”

小包子又重新扑过来:“麟舅舅,包子也最最喜欢麟舅舅……”

“小麟麟,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带小包子去骑马了?”余小草脸拉了下来,凶巴巴地瞪着俩人。

房浩麟浑身一僵,陪着小心道:“二姐,好姐姐,你别生气嘛。就……就是上次小包子跟我到别院去玩,那儿有块很大的草坪。我骑在马上,抱着小包子骑的。对了,旁边有我的骑术师父保护着,还有人牵着马……我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吗?小包子这么小,我自己也刚学骑术,怎么可能真带他跑起来?”

“小包子,是这样吗?好孩子不能说谎话,撒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的哦!”余小草不信他会老老实实呆在马上让人牵着,便看向自家儿子,打算从小家伙口中套出真相。

小包子摸摸自己的鼻子,老老实实地道:“有下人牵着马,马跑得很慢。麟舅舅不会骑,在马上不乖,自己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小包子乖,没有掉下来。”

房浩麟没想到外甥这么轻易就把他的糗事说出来。他偷偷看了一眼余小草的脸色,小声地替自己辩解:“是骑射师父教我骑马的时候,我没掌握好技巧,才会差一点点从马背上滑落的……我现在已经骑得很好了!”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背着骑射师父和家里的大人偷偷去骑马?”余小草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问道。

房浩麟不怕自家老爹,在老娘面前他也有办法,唯独在姐姐面前,不是不敢,是不忍也不好意思欺骗她。他低下头,小小声地道:“偷偷去骑过一次。我已经掌握了骑术的基本技巧,只是骑在马上慢走了一会儿。我很小心的,没有发生危险。”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6)

余小草看着他不做声。房浩麟顶不住她的视线,主动承认错误:“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背着大人去骑马了。”

“错哪儿了?”余小草前世教出了两个出色的弟弟妹妹,这一世也把小石头教得很好。对付熊孩子,她很有一套。

房浩麟对着手指,蔫蔫地道:“君子不立于危墙,我不该明知道有可能发生危险,还去尝试。做事前没有三思而后行,没有考虑事情的严重性,没有顾虑到亲人知道后的感受……我让爹娘为我担忧,让姐姐为我操心了……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小包子也卖乖地道:“我也错了,母妃你别生气。包子不敢了。”

小石头觉得有趣,戳了戳外甥胖嘟嘟的小脸,问道:“真不敢了?那以后再也不能骑马了哦!”

小包子纠结着一张小脸,哭唧唧地道:“母妃,麟舅舅不靠谱,包子不让他带我骑马,让其他人带,行不行?”

房浩麟没想到小外甥这么快就叛变了,气哼哼地道:“没义气!等我学会骑马,也不带你一起玩了!”

“不让你带!我父王比你骑得好,马能跑很快很快!”小包子扯着小草的手,摇了摇,“母妃,能不能让父王带我骑马?”

朱俊阳心花怒放地道:“当然能!这个不用跟你母妃商量,父王就能做主。等你再大一些,父王教你骑马!”

小包子偷偷看了母妃一眼,见她没有反对,高兴起来了:“父王真好,父王和母妃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人了!父王,麟舅舅有自己的小马驹,小包子没有……”

“等你学会骑马,父王送一匹更好的给你!旭王府的小世子,当然只有汗血千里马能配得上!”开玩笑,他们家可是管着塞外的皇家马场的,弄一只汗血小马驹,不小菜一碟?

如果皇上不舍得的话……他就带着媳妇往草原伸出走一趟,逮几匹野生的回来驯服了便是。这有什么难度?

房浩麟瞬间觉得自己的普通小马驹不香了。他舔着一张脸道:“姐夫……好师父!也送我一匹汗血宝马呗?”

“你当汗血宝马这么好弄?一抓一大把呢?”朱俊阳见他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房浩麟眨巴着眼睛:“那……您不是说要送小包子一匹吗?”

朱俊阳轻笑一声,道:“云轩是本王的儿子,旭王府的世子,我送他,不是应当应分的吗?你是本王的谁?”

房浩麟看了一眼余小草,然后理直气壮地道:“长姐如母,姐夫如父。这句话姐夫总听过吧?”

“本王也没那么大的福气,摊上你这么个儿子!”朱俊阳气乐了,“再说了,房将军还健在呢,轮不到本王给你当爹!”

房将军,你儿子为了一匹汗血小马,就认别人当爹了,你也不管管!这样的熊孩子就是欠揍,拉回去揍一顿就老实了!

“王爷、王妃,前面到主街了,人太多,马车过不去。”赶车的是旭王的亲随。今日王师凯旋,来看热闹的百姓太多,把整条街都给堵了。他看到好多权贵之家的夫人小姐,都弃了马车走过去的。

朱俊阳看着余小草的肚子,有些担忧地道:“要不……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班师献俘,你又不是没看过,咱就别凑这热闹了!”

余小草朝着眼巴巴看过来的小包子扬了扬下巴。只要你能搞定你儿子,我倒是没意见。

“父王,您答应儿子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小包子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地扁扁嘴道。

朱俊阳嫌弃地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一点小事就掉金豆豆,你是小姑娘吗?”

小包子顶嘴道:“那父王总是说话不算话,就不怕变成大胖子,母妃不喜欢你了吗?”

余小草乐得笑开了花:“小包子听谁说,不讲信用的人会变成大胖子的?”

小包子被母妃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们都说‘食言而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母妃,父王要是变成大胖子,你不会喜欢他的,对吧?”

“对!你父王要是真变成大胖子,母妃就给你换个父王,好不好?”余小草又开启逗娃模式。

小包子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纠结了很久,才摇头道:“父王虽然有小缺点,也没严重到换掉他的地步。母妃,咱们将就着点儿,别换了吧?”

“你们娘俩,这是当本王不存在吗?换掉本王?谁借你们的胆子?”朱俊阳不高兴了,脸拉得跟鞋拔子似的,呲呲往外冒寒气。

余小草继续逗娃:“你看看,你父王不但不守信,脾气还很坏。母妃给你换一个脾气好的,不爱生气的,对你百依百顺的爹,怎么样?”

小包子这下没有任何犹豫,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百依百顺那是捧杀,会把我惯坏的!”

“哟!我们小包子还知道‘捧杀’啊!不错,不错!”余小草一口亲在儿子脸上,逗得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

朱俊阳拉着一张脸,不爽地道:“媳妇,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别光哄儿子呀,没看到本王正不开心着吗?哄哄本王啊!

“对!这儿距离药膳坊还有一段距离,咱们赶紧过去。要不然赶不上热闹了!”余小草放开儿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小包子欢呼一声,也急不可耐地钻出马车。余小草攥住他的手,吓唬他:“老实点儿!人多的地方,拍花子伺机而动,专门拍你这种年幼又漂亮的孩子,卖进小倌馆里,不给吃不给喝,还整天拿鞭子抽你!”

小包子成功被吓住,乖乖地牵着母妃的手,一步步往前走着,在不敢再一个人往前冲了。在他幼小的心中,小倌馆是个可怕的地方,里面专门虐待小孩子!

这娘俩在侍卫们的保护下,朝着药膳坊而去,完全忘记后面还有一位闹脾气的旭王。

小石头和房浩麟,看着姐夫的黑脸,忍着笑跳下马车,飞快地朝着姐姐和外甥追了上去。街上人太多,姐姐是双身子,他们得好好保护着,别被人冲撞了。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7)

余小草享受着国宝的待遇——老公在身边扶着,两位弟弟一左一右如哼哈二将,守在她的左右。还有王府的护卫们,众星拱月般把她护在中间。就连四岁的儿子,也有模有样地“保护”着她。瞬间觉得,她就是宇宙的女王……

“行了,女王大人,从白日梦中醒醒吧,药膳坊已经到了!”朱俊阳早就习惯媳妇时不时冒出一句“疯话”。

“哼!白日梦又不要钱,也不让认多做一会儿了?该死的直男癌,一点都不体贴!”余小草在掌柜的殷勤问候中,缓缓地朝着二楼走去。

还没到用饭的点儿,药膳坊中已经人满为患。尤其是二楼三楼的雅间,早早就被人预定了。要不是余小草是着药膳坊 的主人,昨日临时起意,是订不到好房间的。

药膳坊的掌柜未雨绸缪,提前把视野最好的雅间留了下来。这不,果然用上了吧?

掌柜满脸笑容地跟着主子上了二楼:“昨日,药膳坊就向‘余记糕点铺’预定了点心,刚刚送来。两位主子还有小主子,想用点什么点心?”

一听有“余记”的点心,小包子眼睛发亮,巴巴地看向母妃。小包子还是很有规矩的,让母妃先点。

余小草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低头看向自家儿子:“小包子,你不是早就惦记余记的点心了吗?想吃什么?你来点吧。”

小包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努力掰出三个手指头,奶声奶气地道:“母妃,你昨日答应的,包子可以吃三种点心哦。”

“不是三种,是三块!”余小草纠正道。

“我想吃蛋挞、焦糖布丁,还有……”小包子咬着手指头,一脸纠结。母妃的点心铺里好吃的点心太多了,他都想吃。怎么办?

对了!两位舅舅还没说想吃什么呢。他们是长辈,应该爱护他这个小外甥。包子就替他们也一并点了吧!

小包子白嫩嫩的脸上绽开了天使般的笑容:“再来一个奶油小蛋糕……石头舅舅、麟舅舅,肉松小贝、动物小饼干,你们吃不吃?”

见两人点头了,他赶忙抢着道:“那就给两位舅舅点一份肉松小贝和小饼干吧!”

余舸揉了揉小外甥的脑袋。小机灵鬼,这两样都是他自己爱吃的,非说是给他们点的。这聪明劲儿,不用说也是随了他二姐。二姐小时候身子虽然瘦弱,脑子可好使了,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拿主意!

因为余小草提前嘱咐过。等点心上来的时候,小包子才发现,自己点的几种点心,个头好像缩水了很多。本来,一个蛋挞正常的大小,跟他的手掌差不多,可是现在却只有他半个手那么打。

还有,他去点心铺的时候,看到的奶油小蛋糕,他的小手都拿不下。可眼前的这个,他两三口就能吃完。给舅舅点的肉松小贝,也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大……这是怎么回事?

“母妃,点心铺该换人了!点心怎么能越做越小呢?客人上了一次当,下一次就不来买咱们的点心了!”小包子挖了一口蛋糕,送进了嘴巴里。嗯,味道倒是没变,一样好吃!可也太小了吧?

朱俊阳把儿子抱过来,拍拍他肉墩墩的小屁股,笑着道:“别吃了,大军已经进城了!”

小包子马上把点心个头缩水的事抛至九霄云外,他猛地往窗户的方向一扑,口中嚷着:“进城了?在哪儿呢?让我看看大将军长什么样!”

余小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自家老公把孩子抱得紧紧的,没让他窜出去,才点着儿子的小脑袋道:“你呀!不知道害怕!这可是二楼,要是掉下去的话,脑袋不给你摔开花才怪!下次再这样,就不带你出来了!”

小包子胡乱地答应了一声,小身子努力往窗户外面探。朱俊阳干脆把他放在窗户上坐着。这儿视野不错,小包子眼神好,看到远远走过来的整齐的队伍,兴奋地嚷嚷着:“来了,来了!”

隔壁的窗户也是打开的,有个小脑袋听到声音伸出来。看到小包子坐在窗户上,那小子也缠着自家哥哥,要坐窗台上去。

被他缠得没法,那位年轻的哥哥,嫌弃地把弟弟抱上窗台,并朝着这边投过不满的眼神。看到房浩麟,他冷哼一声道:“我说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莽夫呀!”

“哼,手下败将!怎么着?你这只弱鸡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房浩麟代替了姐夫的位置,用手架着小外甥的胳膊,冷冷地讽刺回去。

小包子好奇地看着隔壁窗户上,比自己大两岁的小男孩,冲他礼貌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劝架:“麟舅舅,不要跟人吵架,要讲道理!”

房浩麟低头看着小外甥,扬声道:“道理,是讲给能听懂的人听的。像某人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就应该用拳头,让他臣服!”

那位少年认出房浩麟手中的小胖娃,知道旭王也在隔壁,忍了忍,才没有继续恶言相向。旭王,可不是他们这样三品武将之家能得罪的!

小包子又继续道:“麟舅舅,打架是不对的!”

“有些人,不打不行!”房浩麟见对方哑火了,有些拳头打棉花上的感觉。

朱俊阳怕便宜小舅子教坏儿子,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打架,就去西山大营待上几个月吧!那儿每天都有打不完的架,让你打过瘾!”

半大小子,心中对军营都有一种向往。尤其是武将出身,天天都听着父亲的战场故事入睡的房浩麟,早就想到军营中去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几个月的凄惨,兴冲冲地道:“姐夫!我真的可以到西山大营去体验军营生活吗?您没骗我?”

“不好吧?”余小草看了房浩麟一眼,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别把人给折腾坏了。

“姐姐,别担心!我功夫是姐夫教的,你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我姐夫?再说了,我去军营不过是体验一番,又有姐夫这层关系,没人敢对我怎么样的!”房浩麟高兴得快要飞起来。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8)

等几日后,他被扔进军营,跟一群新兵蛋子一起接受魔鬼训练的时候,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原来进西山大营不是对他的肯定,而是姐夫对他的惩罚啊!悔不当初,只能咬牙坚持……

外面的欢呼声越来越大,房浩麟的注意力被楼下吸引,暂且放过了隔壁的小少年。小包子看着青骢大马上,穿着雪亮盔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兴奋地跟着别人一起喊了起来:“大将军!大将军!!”

可惜他人太小,小奶音淹没在周围嘈杂的叫喊声中。世人崇拜英雄,尤其是保家卫国,为百姓安居乐业驻守边疆的军中英雄。

随着凯旋队伍越来越近,道路两边的百姓们的欢呼声,如同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两边店铺的窗子都开着,每个窗子旁都挤满了人。

打头的那个年轻英俊,身材魁梧的将军,更是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据说还没成亲呢,这次回来亲事差不多要定下来了。两旁二楼窗口官宦家的小姐们,不由两颊微红,躲在扇子后面偷偷地看他。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个紫色的荷包,朝着领头年轻将军的身上扔了下去。接着,荷包、坠子、鲜花、水果……像下雨似的,朝着少将军砸过去。

赵晗躲过一个又一个“暗器”,身手从容,不见慌乱。他身边的副将,伸手接住了一个苹果,送到嘴边啃了一口,笑着打趣他道:“古时候潘安出门,掷果盈车,我们的赵少将军也不遑多让啊!啧啧,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

赵晗对擦着肩膀落到地上的荷包、花果视若无睹。他一双鹰眸在两边的窗户上淡淡地扫过,引来一群小姑娘兴奋地欢呼。他却在想,不知道最爱凑热闹的她,会不会在某个窗口边看他呢?

这么想着,赵晗挺直了腰板,精神焕发,目光炯炯,整个人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副将奇怪地往两边看了看,问道:“怎么了?看到谁了?哪个小姑娘让你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未来的弟妹啊?”

赵晗不理他,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他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看——他永远是那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晗哥哥!

“母妃,大将军过来了!快来看!!”坐在窗台上的小包子,兴奋得手舞足蹈,回头朝着余小草招手。

余小草笑着站起来,朝着这边走的时候,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突然一滑,朝着桌子的放下倒了下去。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护住自己的肚子,免得磕在桌子上,伤到了里面的孩子。

一直关注余小草的朱俊阳,最先朝着她扑了过去。在她摔到桌子上之前,成功扶住了她。小石头和房浩麟,也心有余悸地过来查看姐姐,有没有摔到,有没有闪着腰。

“我没事,就吓了一跳!”余小草捧着肚子,被自家男人扶着坐在椅子上。或许是平日服用灵石水的缘故,虽然脚崴了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却很安稳,没有丝毫感觉。

这时候,英俊威武的赵大将军,刚刚好路过他们的窗口。小包子激动得探着身子,口中高声喊着“大将军!看这里!”

小家伙的童声,在一众欢呼的人群中,还挺特别的,从窗户下经过的赵晗忍不住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小包子亮晶晶的大眼睛,跟赵大将军来了个对视。小家伙兴奋地手舞足蹈,口中嚷着:“大将军看我了!大将军看到我了!”

他身边人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母妃身上。小包子高兴到忘了形,重心往前一倾,头朝下脚朝上,就往楼下栽了下去。房浩麟听到惊呼,扑过去伸手去拉小外甥,却只抓住了他的一只鞋子。

余小草刚刚那一滑倒没什么事,看到这一幕,却吓得肚子一阵阵坠痛。她顾不上自己的肚子,忍着疼痛,朝着窗口扑过去……

赵晗听到稚嫩的小奶音呼唤他,才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白嫩嫩、胖乎乎的可爱娃娃,从二楼窗户上掉下来。他想也没想,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接住了沉甸甸的小肉球。

重新落到马背上,手中的小家伙竟然没有哭,一定是吓坏了吧。赵晗低头想去安抚小家伙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兴冲冲的大眼睛……

“哇!大将军抱我了!沾沾光,将来我也能当大将军了!”白胖胖的小娃娃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伸出小手,摸摸他的银甲,抠抠他腰上挂的佩剑,还想去摘他的头盔呢!

“小包子——”

就在赵晗有些手忙脚乱地阻止小家伙不安分的小手时,一个记忆中经常出现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惧和慌乱,从他头顶传来。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秀面孔。

“母妃!大将军接住我了,他好厉害!”小包子听到母妃的声音,高兴地抬起头,朝着她挥舞着小手。

“小草妹妹……”赵晗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儿时的称呼。

小包子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母妃的名字?你为什么叫我母妃妹妹?那你也是我舅舅喽?哇!大将军是我舅舅!我有个大将军的舅舅了?”

赵晗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口露出的那张容颜,嘴里还要向兴奋的小包子解释着:“我跟您母亲两家是世交,从小兄妹相称……”

看到儿子没事,余小草这才感觉肚子的不适,她把带着补天石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脸色苍白中带着几分痛苦,连给赵晗的笑容都扯不出来。

赵晗担心的望着——她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可惜此时队伍不宜停下来,他不能去看看她,问问她的情况……

即便他放慢了速度,马儿还是缓缓从她的窗下走过。赵晗回过头,窗口已经没有了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庞。

朱俊阳恨不得把儿子拎过来,打得他屁股开花。要是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让那臭小子知道他的厉害!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9)

朱俊阳抱起面露痛苦的与小草,朝着最近的医馆走去。可来迎接大军凯旋的人群太多,他又要护着媳妇不被人群挤到,半天没走几步。情急之下,他提气轻身,向上一跃,跳上了屋顶,向医馆的方向奔去。

围观的人群,也不看得胜归来的将士们了,头抬起脑袋,目瞪口呆地看向屋顶飞奔的人影。有被爹爹顶在肩膀上的孩子,指着朱俊阳飞奔而去的背影:“爹,快看!有人会飞!”

两边茶楼、饭馆二楼的窗口上,有认出朱俊阳的,惊呼道:“那不是旭王吗?他手里抱着的是谁?去的方向好像是钟神医的医馆……”

“还能有谁,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旭王妃啊!你见过旭王对哪个女人这么紧张过?”一位闺秀酸溜溜地道。

“你可别酸!你这两年才进京不知道,旭王没娶亲的时候,被魔鬼附身的,发作起来连整座院子都能毁掉。也就旭王妃傻大胆,敢嫁给他。不过,旭王成亲后,倒没听说他发作过。都说旭王妃是福星,能压制住旭王心中的恶魔!”另一位年轻的女子笑着看了她一眼道。

这京城羡慕旭王妃的,何止一两位?出身渔村,崛起市井,却因为改良高产作物被皇上重视,还获得了旭王的青睐,成了人人称羡的旭王妃。

不过,旭王妃嫁过来之前,可没有闺秀敢嫁给旭王。那时候,听说皇上要给旭王指婚,吓得许多权贵人家都着急忙慌地给适龄的女儿订了亲。现在人家好了,又羡慕嫉妒恨了?早干嘛去了?

“刚刚旭王是从那边的窗户里跳出来的吧……哎呀!赵将军接住的小男孩,不也是从那边掉落的吗?”一个女子一惊一乍地道。

又一位闺秀开口了:“那掉下去的小男孩我认得,是旭王府的世子,旭王唯一的儿子!”

“奇怪了!儿子掉下去,做父亲的不关心一下,却抱着旭王妃往医馆跑。难道旭王妃得了什么急病……她可不能有事啊!她要是有事,不知道旭王会不会发疯!”

赵晗望着屋顶远去的背影,低头跟怀里的小娃娃来了个对视。他担心地问道:“小草……你母妃生病了?”

父王母妃都走了,又把他给忘记了。小包子含了两泡泪水,撇着小嘴,带着哭腔地道:“母妃没有生病,母妃肚子里有小妹妹。父王让我乖乖的,母妃不能受到惊吓……我刚才不乖,呜呜呜——”

她,又怀孕了?她和他应该很恩爱吧?赵晗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旭王为了她,连世子都顾不上。她一定很幸福吧?

“别哭,你母妃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该死!她有危险,他却只能在这眼睁睁看着。王师凯旋,帝王亲迎,身为主将的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抛下一切,去查看她的情况的事。

好无奈!就好像当初爷爷和父亲被重新启用,他心底不舍却不得不跟着家人回了京城一样,那种无力感又从心底里升起。

小包子却并没有被安慰道,他哭喊着:“母妃,我要母妃!对不起,包子错了……呜呜呜——”

两边欢迎大将军得胜归朝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手忙脚乱地哄着救下的小奶娃,有些狼狈,又有些好笑,怎么办!

有位老妇人笑着道:“大将军还没成亲呢吧?难怪不会哄娃!等有了自己的娃,多练练就好了!”

周围的百姓听了,发出阵阵善意的哄笑声。

“大将军舅舅,我要去看母妃,你带我去吧……”小包子想溜下马。可马背太高,两边的人又多,他向抱着他的人求助。

赵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位白衣翩翩,长发如瀑的俊美男子,迎着他们走了过来。看到他,小包子手伸得老长,探着身子出去:“苏伯伯,抱——”

来者正是皇上身边最不像内侍的大总管苏然。他经常出宫到旭王府蹭吃蹭喝,把朱俊阳烦得不行。小包子跟他娘一个样,是个只看脸的,对俊美的苏然亲近得不得了。有时候,他父王都吃醋!

苏然冲赵晗笑了笑,伸出手:“赵将军,把旭王世子给我吧!”

因为他跟的皇上是个穿越的,从不要求他以“奴才”自称,无论在谁面前,苏然都是以“我”自称。

赵晗很想再抱一会儿她的儿子。可也知道此时时机不对,苏然总管过来,定然是皇上的旨意,再不舍也把孩子递了出去。

小包子一到苏然的怀抱,就指着父王和母妃消失的方向:“苏伯伯,带我去追母妃……是我害了母妃和妹妹,呜呜呜!”

苏然擦了擦小家伙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好,伯伯这就带你去找你母妃,不哭了!”话音刚落,他脚下轻轻往地上一点,轻盈地离地而起,跃上了附近的两层小楼。

围观的少女们,心中小鹿乱撞:这是谁家的公子,太帅了,简直就跟天上的神仙似的,不染纤尘。不知道娶亲了没有?

有知道他身份的大家闺秀,一边露出痴迷的眼神,一边在心里感到惋惜——大总管如果不是大总管,该有多好?大总管抱孩子的姿势好纯熟,哄小世子的表情好温柔,一定是个好父亲……可惜……

朱俊阳抱着媳妇,来到了钟神医的医馆。大部分伙计都去凑热闹去了,医馆里冷冷清清的。坐馆的大夫,看到从屋顶落下来的客人,吓了一跳。

一听是旭王,他的王妃好像动了胎气,大夫赶紧往后院跑,去找他师父。一直以来,除了宫里的太医,都是他师父给旭王府的人看病的。

手腕上的小补天石,微微闪动着金光,在余小草的腹部游移着,余小草已经觉得好多了。看着自家男人额头因为紧张渗出的汗珠,她轻轻攥着他的手,柔声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嗯,你和宝宝一定会没事的,草儿你别紧张,神医马上就来了。别怕,我在着陪着你呢!”朱俊阳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依然竭力安抚着媳妇的情绪。

番外 心中那抹朱砂(10)

余小草笑了——她找了个全心对她的好老公,没白穿越这一趟。

好在她的身体被小补天石调养得很是不错,即便小补天石灵体化作的少年出去浪了,他的本体依然留存一分灵气,就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余小草刚刚动了胎气,手腕上的五彩石就散发出灵力护着她腹中的小胎儿。

钟神医到的时候,她的情况基本上稳定了下来。钟神医给她开了几副安胎药,让她卧床静养几日,便可无碍。

朱俊阳抱着媳妇出医馆的时候,将士们已经通过了门前的大街,大多数百姓已经散去,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讨论着大军的威风。也有议论着旭王飞檐走壁送王妃就医的事儿……

旭王府的马车,停在医馆的门前。朱俊阳抱着媳妇上了马车,里面的小包子正在苏然的怀中,满脸泪水地抽噎着。

看到母妃被抱上车,他泪水流得更凶了:“母妃,都是包子不好,你打包子一顿吧。母妃,你没事吧?”

朱俊阳硬起心肠,瞪了他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余小草拍了他一下,用帕子给儿子擦眼泪,柔声道:“小包子才多大,他一定是吓坏了!回去不许你冲着他喊,也不许揍他。小包子已经够听话的了——轩儿别怕,娘没事,就是吓了一下,是你父王太大惊小怪。”

小包子吸吸鼻子,母妃不逗他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他最喜欢母妃了,不想她有事:“母妃,父王说你和肚子里的小妹妹不能受惊。今天是包子不对,让母妃担心了。”

“圣人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后不可以爬到危险的地方,做危险的事情了,知道吗?”余小草越来越有慈母的味道了。

小包子往她身边蹭了蹭,依着她的胳膊,乖巧地点点头:“嗯,以后包子会乖乖的,不让母妃操心。等妹妹出生后,我会帮母妃照顾妹妹,保护妹妹。”

说完,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朱俊阳的脸色,见父王的脸依然臭臭的,更像是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低着头,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苏然一直把小包子当自家子侄疼爱,见状心疼地把小家伙抱在怀中,冷冷地看着朱俊阳,道:“小世子才四岁多一些点,像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京中权贵中能找出几个?你不要那成人的标准要求他,你也不想想,你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因着自家媳妇小时候曾经对着苏大总管的颜流口水,朱俊阳一直看他很不爽。偏偏媳妇却对这死太监另眼相待,这死太监每到休沐日,都会来他家蹭饭,打扰他跟媳妇的二人世界!

朱俊阳也用冰冷的眼眸去瞪他:“我在教孩子,外人无权干涉!”

“外人?小草儿,告诉你家男人,我是外人吗?”苏然挑着漂亮的凤眼,看向一旁捏着薯片,一副看好戏表情的余小草。

呃……余小草把送到嘴边的薯片放下,清了清嗓子道:“苏大哥怎么能算外人呢?在我心中,您一直是兄长的存在。”

苏然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听到了吗?小草儿是我早就认下的义妹!算起来,我也是小世子的舅舅,怎么就不能帮我外甥说句话了?”

朱俊阳气自家媳妇跟他唱反调。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苏然这家伙,还帮着他说话,典型的胳膊肘子往外拐。他压住心中的不爽,轻声问道:“草儿,你什么时候认他做兄长的,我怎么不知道?”

余小草想了想,道:“苏大哥人很好的!我还是小农女的时候,苏大哥从未嫌弃过我的身份,对我多有照顾。认这个哥哥,我并不吃亏啊!”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你都觉得他人不错,把他当哥哥?”朱俊阳想到某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将军,朝着窗口投过来的那个眼神——绝对不单纯,想想都来气!

余小草觉得他这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瞎说什么呢?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随便认哥哥的人吗?别跟我说话,我生气了!”

“父王,母妃肚子里有小妹妹,你乖一点,别惹她生气!”在父母有矛盾的时候,小包子都会不畏强权,浩不犹豫地站在母妃这一边。

“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媳妇刚刚动了胎气,朱俊阳怕她真动了怒,承认错误的速度跟他儿子如出一辙。

余小草把脸转向一边:“我不想跟你说话,让我安静会儿!”

朱俊阳好话说了一箩筐,并且签下了好多条丧权辱国的条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媳妇给哄好了。苏然在一旁放冷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朱俊阳运了运气,终于还是忍下了。媳妇身边的男性生物,真特么讨厌极了!

马车到了旭王府门口,苏然才施施然离开。他要回宫跟皇上报告事情的始末,以及旭王是怎么宠媳妇的。

赵晗接受了封赏,从宫里一出来,就问自家随从:“怎么样,打听到消息了吗?旭王妃到底怎么了?”

随从知道旭王妃家里跟将军府的关系不错,忙道:“打听到了,旭王妃看到小世子从窗户上掉落,受惊之下动了胎气。好在送医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听到余小草没事,赵晗松了一口气。原来,她马上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啊!旭王如此紧张她,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轻功将她送医。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只要她开心幸福,就足够了!有一种爱,叫做默默地守护,远远地祝福。他对她的感情,就化作心底的朱砂,永远深藏心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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