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未必圆时即有情
阮雪榆像是被暴雨击落的蓝色风信子,脸色仿佛冬季海面苍白的夜间。
“Bradley博士,请不要用那样的神情看着我。”Clarence面无表情地说,“梁博士对我输入过一条特殊情感指令:将Bradley博士当做亲生弟弟来敬爱、来保护,所以您的负面情绪会让我感同身受。我对您和您的朋友的不幸遭际非常痛心,可是我无法违反自己的代码框架与底层逻辑。并且如果行动失败,我将与您一同毁灭。”
“愿上帝保佑万福玛利亚。”Clarence做了一个很标准的祈祷手势。
“线索。”时钧开口道。
阮雪榆是在克制,而时钧明显是真的冷静,除了片刻不分地牵着阮雪榆的手之外,好似完全没有任何命在攸关的特别反应。他很简明的提问,带着天生领导者的不容置疑口吻,让Clarence立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人类情感中的敬畏和惧怕。
但Clarence仍然犹豫这是否违反程式逻辑,垂下鸦羽般的金色睫毛,沉默着。
阮雪榆两只手撑在大理石的冰凉桌台上,语气像是海洋挤满阴云的冰山:“我以圣雅缇娜生化所首席科学家的最高指挥权,命令你向我提供明确的线索,Clarence.”
时钧发现阮雪榆像一只纸蝴蝶那样颤抖、那样脆弱,将他揽了过来,说:“我们会出去,会带着厄瑞玻斯一起出去。”
可是下一秒,阮雪榆未上膛的枪指准了他的眉心:“后退。”
他白得甚至发青的眼周绕着闪光的瞳仁,好似一对活生生的猫眼石,皮肤阴冷得几乎泛出淡蓝雾色,汗湿程度像是不断融化的蜡油,整个人显出一种被激化的病态:“远离我。”
AZX33081高度不稳定,TBEX随时可能发作,阮雪榆的精神状态非常危险。
“不可能。”时钧凝望着他,直接否决。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再也不可能了。”
他无所畏惧地走近阮雪榆。
阮雪榆却维持着持枪威胁的姿态,步步后退,上了二楼的书房。
“我将服从您的命令,我的指挥官。”Clarence最终说,“我提供的线索是…您现在方便用纸笔记下来吗?是梁博士送给布兰彻女士的一段法文。”
阮雪榆扯出一张装在古老陶器中的莎草纸,可是还没有记一个单词,羽毛笔尖就因为他粗暴的挤压立刻折断了。
“停下。”阮雪榆需要重新寻找纸笔,可是他的声音太过微弱,Clarence仍然继续。
“Shut up.”阮雪榆冷汗滂沱如注,脱口而出。
Clarence似乎被他的暴躁吓了一跳,表情和思想一起停滞了,好一会才高声呼唤:“Bradley博士,Bradley博士?你还好吗?”
时钧撞开了反锁的门,搂住了因剧烈病痛而僵直、麻痹、晕倒的阮雪榆。
体液的交换也许有精神镇定效果,他的吻像金色葡萄汁水酿造的高剂量安慰剂,带着火焰般的温度和磐石般的坚决。
他将阮雪榆搂在怀中,缓缓轻拍他的背心,不断亲他的眉心和额头,为他铺下半壁恬静的天空。
好像在过一个闲适慵懒的秋日午后,时钧这样怀抱着阮雪榆,柔声给了一句至简的承诺:“我来了,你放心。”
阮雪榆盈溢着酒仿佛一团颤动的火焰的眼眸,在时钧温存的哄慰和亲密的厮守之下,渐渐安息,心如一片枯叶被他浮起了,目光中最后只漾出了惝恍。
他的父亲留下来一首诗歌:
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不,你比它更可爱、更温和:
暮春的娇花有暴风侵扰,
夏住在人间的时日不多:
有时天之目亮得太凌人,
他的金容常被云霾掩蔽,
有时因了意外,四季周行,
今天的美明天已不美丽:
你的永存之夏却不黄萎,
你的美丽也将长寿万年,
你活在情人的眼睛里,
存在于我不朽的诗篇中。
“这是全部的线索了。”Clarence说。
阮雪榆说:“是维热纳尔方阵。”
维吉尼亚密码是在凯撒密码基础上产生的一种加密方法,它将凯撒密码的全部25种位移排序为一张表,与原字母序列共同组成26行及26列的字母表。因为很完美地避开了概率算法,它是让破译师最为头疼的密码之一。
时钧的思路和他完全同步,就问:“解码的单词密钥,阮老师知道吗?”
阮雪榆点头,说:“但那一套编码的明暗文应该都是英语。”
“原文是莎士比亚的诗歌,我记得它的英文。”时钧说。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阮雪榆飞快转换译文,时钧在他的连连肯定下念完了最后一句:“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阮雪榆说:“除了最后一句是乱码,前面的连起来是……”
“我对你的爱与仇恨,La Petite——”
“尽在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