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咚咚咚!”
萧卿和元鲁急急忙忙去了供销社买完礼物后,便来到了石家。
萧卿有些紧张,倒不是怕求人,而是她怕自己准备的那一套圆不过去。毕竟她准备的那一套,真的有点漏洞百出。
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她不知道前世纪堰是什么时候参加演习的,更不知道他前世后来怎么样。会不会像前世的元鲁一样.......
萧卿大概是被那个梦境搞得心烦意乱,前世一些被她努力去遗忘的事,不停的在她脑海回放。其中就有妹妹失踪后,元鲁为了帮忙查询妹妹失踪死亡的消息。
萧卿突然变得彷徨害怕,她下意识的抓住元鲁的衣袖。
这是元鲁第一次跟萧卿这么亲近,他没发现萧卿的异样,以为萧卿只是单纯的害怕见人。
他安抚:“阿卿别怕,你石爷爷很好的。”
“谁啊!”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吼,直接打断了元鲁的安抚,更破灭了元鲁试图给萧卿建立石大牛的好爷爷形象。
元鲁:“.....”
这下真的不怪他了。
他真的尽力了。
元鲁无语样子让萧卿感受到了亲近,也让她感觉到了今生和前世的区别。
她对自己说:没事的,世界是可以变的。以后所有爱她的人,都不会再离开她了。
萧卿害怕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她笑道:“元爷爷,我不怕。”
“那就.....”
“谁啊,怎么都不说话......”石大牛猛地把门打开。最先映入双眼的是元鲁那张满是胡子的脸。
石大牛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元鲁了。元鲁现在这个样子跟上次还只是轻微露出胡渣的样子,完全变了个样。现在他灰白的胡子布满半张脸,咋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山洞里走出来的野人呢。
“你.....”是谁?
可话还没问完,随着大门的打开,视线转移到了萧卿身上。
石大牛见过萧卿,认得她。此时看到萧卿,石大牛猛地装向元鲁的脸,“靠,你这兔崽子怎么突然带着阿卿来了?”
“快快快,快进来。”他立马把萧卿引进去,完全无视满脸胡子的元鲁。
萧卿:“......”
默默回头,有些无所适从这种热情。
元鲁挥手,让萧卿随着石大牛进去,别管他。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班长的尿性,对比阿卿这样乖巧的小女娃,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萧卿被热情的引进家门,然后来到客厅。在里面照顾孩子的现任越城区局长石飞鸿听到声音出来,看到是萧卿和元鲁过来,十分的惊讶。
“元叔,您怎么来了?”
元鲁没有回答,看到他手里的温度计,问:“谁生病了?”
“还能是谁,石正平那小子。”
“这几天天气转热,他小子跟同学去河边玩水,今早就发烧了,可把他奶奶急得。好不容易有点好转,又说吃不下饭,要她奶奶去买苹果吃。我看他就是想揍。”石大牛大声回答元鲁的话。
在里面的醒来的石正平立马把皮绷紧,他本来还想出来看看谁来了。现在......算了,他还是继续病着吧。
“苹果?”
“那刚好,我们买了一袋。阿卿,给你石爷爷和石叔叔拿出来。”
为了重视,元鲁买了一袋苹果之外,还买了烧肉。烧肉在他手上,苹果是阿卿给钱的,元鲁让她拿着。
萧卿立马把苹果放在桌面上,石大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石大牛不舍得说萧卿,把怒火集中在元鲁身上。吼他:“来自己家,买什么东西?”
元鲁不管他,把自己买的烧肉也放在桌面上,然后拉着萧卿给两人介绍。
“来,阿卿,正式给你介绍一下。上次匆忙见面,还没正式介绍呢。”他指着石大牛,“这个吹胡子瞪眼睛的,是你元爷爷当兵时的班长,你喊他石爷爷。之前你们见过的。”
萧卿确实认得石大牛,她乖巧的喊人,“石爷爷好。”
“好好好。”他紧张的搓着手,摸着口袋。然后发现,他口袋里什么都没有。想喊老伴,然后又想起老伴出门给调皮孙子买苹果了。
石大牛:“......”
突然想揍孙子了。
里面听到有小姐姐声音的石正平想出来,冷不丁打了寒颤。他又默默的躺回床上去了。
元鲁大概猜到石大牛想干什么,也没管,给萧卿介绍下一个。
元鲁:“这个就是你石叔叔,你石爷爷的儿子,现在在公安局工作。你之前没有见过,你喊石叔叔就好了。”
萧卿突然有些心虚,其实他们见过,就在上次的暴动中。萧卿不敢看石飞鸿,异常乖巧的喊,“石.....叔叔好。”
石飞鸿从一开始的震惊后,笑容变得意味不明。他觉得自己真的错过了不少消息啊,也不知道纪堰那小子,知不知道自己跟萧卿的渊源?
“好好好,快坐,快坐。”
“元叔,您和阿卿要不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
“看阿卿怎么说。”
????
什么看阿卿怎么说?
石大牛和石飞鸿父子对视了眼,两人都察觉到异样。
看来,这次不是一次见到的拜访啊。
石大牛连忙去把大门关上,石飞鸿更直接,让萧卿元鲁坐下后,来到小儿子的房间,直接把偷偷摸摸要起来的小儿子关在房间里。
一点也没有父爱。
石正平:“......”
亲爹!!!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关完门回来,石大牛问元鲁。
元鲁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他只是察觉到萧卿的紧张和害怕,又知道她想找石飞鸿,便把她带过来了。
“阿卿,你说。”
“你别怕,你石爷爷和石叔叔都是正统军人出身。他们会帮你的。”
萧卿深吸一口气,点头,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袋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元鲁这时才注意到萧卿平时扁塌塌的挎包竟鼓起,他看着萧卿拿出来的东西,下意识的皱眉。
元鲁身为医生,嗅觉比较敏锐,他能闻到绑得密不透风的袋子传来淡淡的草烟味?
石大牛和石飞鸿不知道萧卿想干嘛,但石大牛出于对萧卿的爱护,石飞鸿因为见过萧卿所以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性格,两人都耐心地等待。
萧卿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黑色塑料袋打开。打开塑料袋后,立马还有一层防水纸包着。等把防水纸打开,烟味更浓了。
三个大男人都不知道萧卿想干嘛,三个平时脾气急躁的大男人,第一次这么耐心的等着一个人。
萧卿把草烟打开后,递给石飞鸿,才道:“石局长,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用罂粟制造的香烟。我想举报。”
石飞鸿:“.......!!!!”
石大牛和元鲁猛地站起身来,两人是混乱时代过来的人,对着东西尤其的厌恶。两人同时出手,都抓了一把草烟拿到鼻子前闻。
反应过来的石飞鸿也意识到严重性,也拿了一点来闻。然而石飞鸿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个,加上因为做成草烟,对方做了一些炮制,没有经验的石飞鸿并不能确定萧卿说的真假。
而石大牛和元鲁闻过之后,竟同志抓了一点放进嘴里咀嚼。
萧卿惊恐,拉着元鲁的衣袖,“元爷爷!”
元鲁摇头。随着草烟入嘴,被咬烂后,一股奇特的味道蔓延,且迅速侵占舌头神经。
元鲁最先把烟草吐出来,紧接着石大牛也把烟草吐出。两人脸上风雨欲来,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石飞鸿立马问萧卿,“阿卿,你这个东西怎么来了?”
萧卿隐去一些不能说的,道:“去黑市的路上,遇见买烟草的买的。我买回来后之后一直没送人,今天回去想起这件事,就点了一些看看质量。谁知道......”
谁知道却发现烟草不一般。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明白。
萧卿以防他们多想,又紧接着道:“我来之前,怕你们找不到人,我还画了那个人的头像。”
三人没想到萧卿还有这种本领,石飞鸿抢着要看,“拿来看看。”
萧卿这次从口袋掏出纸张。
纸张折叠的痕迹有点深,不过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
萧卿见他们打开纸张,又道:“我当初买烟的时候,因为怕质量不好,还问过那个人这个草烟是哪里来的。他可能是觉得我一个小姑娘,没有什么警惕心,就告诉我......”
“哪里来的?”
“深山村。”
“深山村?”石大牛和石飞鸿下意识的回想他们五羊市有那个村落是叫深山村的。
萧卿又提示:“它原名叫神山村,是宁市牛田县神山村。”
石大牛和石飞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隐约还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
“这帮人渣!”
“飞鸿,赶紧找人去查。决不能放过线索,一定要把这些垃圾,都找出来。”
石飞鸿:“我知道,我现在马上回去调查。”
石大牛:“两天,两天要是找不到这个人。你亲自去那边看看。”
石飞鸿:“我知道了。”
萧卿没想到石大牛这么重视,她楞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给他们。但很快,她又制止了这个念头。
他们不一定会相信的。
最主要的是张七关的身份不对,要是他是个正常的良民还好说。但他不是,要是把张七关报出来,不止可能会拖慢进程,甚至还会连累张七关这个帮助过自己多次的人。
萧卿忍住了。
石家父子一直关注烟草的事,并没有注意萧卿那一瞬间的异样。但元鲁注意到,他想问萧卿,但又怕自己不了解情况,把萧卿牵扯进去。
石飞鸿离开后,石大牛拍了拍萧卿的肩膀,“阿卿,你做得很好。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里面藏有罂粟的?”
萧卿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在回收站找到的书上,石大牛没有怀疑。主要是之前元鲁给萧卿立的形象很好,乖巧、懂事、顾家、宠爱弟弟妹妹......所有,所有一切的好词都放在萧卿身上,所以石大牛并没有怀疑萧卿的话。
但这一次正式见面,还是不完美了。
石大牛遗憾的叹气。
要是没有这个狗屁香烟,他们或许能好好的坐下来吃顿饭。
把东西提交给石飞鸿后,萧卿要走了,石大牛也没有留。现在出现了这样的事,别说发现人萧卿,就是他自己,这两天也不一定能吃得下饭。
石大牛把他们送下楼,道:“这次就不留你们了。等这事有个结果,我们再约出来吃饭。到时阿卿你记得带上你妹妹。我听元鲁说,你妹妹很乖。”
说到妹妹,萧卿露出笑意,“对,妹妹很乖。到时带给石爷爷见见。”
“好好好,那就这样约定了。可别像元鲁这小子一样,说好吃饭,到现在都没给我吃过一顿。”
“小气!”
元鲁:“.......”
班长,留点面子行吗?
萧卿偷偷的看了眼元鲁,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
道完别后,两人从公安局家属楼出来。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出声。萧卿大概知道元鲁猜到了自己的隐瞒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元鲁解释。
她其实不想隐瞒元鲁的,这一世的元鲁对她而言,比她亲爷爷还要亲。甚至一度超越自己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但是——
“......对不起。”萧卿小声的,低落的道歉。
要不是元鲁一直关注着萧卿,元鲁在大马路上,也不一定听到她的道歉。
两人刚好来到分岔路口,元鲁拉了萧卿一下,“阿卿,我们去市场买点菜吧,今晚爷爷给你做北方名菜——铁锅炖大鹅。”
萧卿反应不过来的眨了眨眼,“......元爷爷!?”
“走吧。”元鲁让萧卿跟上。
萧卿欲言又止。
两人去了市场就直奔买鸡鸭鹅的地方。他们今天其实来的有点晚了,但好在还有半只鹅没人买。元鲁全要了。
元鲁最近在帮彭经国在研究院里搞研究,得到了很多补贴,其中就有很多鸡鸭鹅的肉票。
他们买完鹅后,又去买了葱姜,最后才去杂货铺里买剩下的配料。
买完东西,他们便直接回家。一路上萧卿都在自我责怪,快到家里时,元鲁道:“阿卿,你不用自责。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所隐瞒,但你这么大了,做事也有了自己的分寸。我相信你,你的隐瞒,不是你所想的。”
萧卿愣住。
她没想到元鲁直接把自己阴霾的事点出。
“元爷爷,我——”
“你别说,我都明白。你已经把你能说的,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是吧?”
萧卿想了想,她只是没有把张七关说出来,然后去掉了张七关调查的原因,她把结果和线索都说了。
然后,她缓缓点头。
元鲁笑了,“那就行。”
“阿卿,我们是人。在事情的选择上难免会有所偏差,但这没什么。只要我们不要忘记初衷,不要忘记生养我们的国家,尽自己的能力,尽量的做好自己就行。”
“走吧,家里的三个肯定饿得呱呱叫了。”
萧卿看着前面元鲁高大的身影,眼眶迅速聚拢泪花。她猛地擦拭,可是眼泪太多了,她根本擦不完。
此时的萧卿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有前世跟元鲁的点头之交,有这一世他的谆谆教导和爱护。最后都汇画成眼前高大的身影。
夕阳西下,眼前穿梭在夕阳的身影高大,仿佛把她支离破碎的世界支棱了起来。
她再也不怕天塌下来了。
......
“这次......是张句村了吧?”
“是是是。”青年男子一点也没有带错路的自责,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倒萧大才身上,道:“要不是你这老头咬字不准,我早就把你带过来。哪能把你带到我们村里,还住了两晚呢。”
萧大才狠狠的抽了几下脸,他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当初来到牛田县人生地不熟,就找了一个比较精神的小子带路,想让他把自己带去张句村找三儿子萧安栋。他还给了钱呢。谁知道这人贪婪,收了钱之后故意给他带回张河村,让他白找了两天后,才说自己说错名字?
萧大才来的时候,何招娣就给他一块钱。这两天,早就用完了。要不是他过来前预支了一点工资,他可能就饿死在这山沟沟里。
萧大才有气不能发,下牛车的时候重重的踩了一下牛车上的木板。这木板常年累月的日晒雨淋,早就朽化了,被他这么一踩.......完犊子了。
木板塌了。
他一只脚直接踩空,卡在了地上和木板上。
萧大才:“.......”
骗人小青年:“.......”
哦豁,钱这不是又来了嘛!
“给钱。”
“说好了,这钱可不是我要收的。这木板车可是我们村里的财产,现在被你弄坏了。要是你不赔的话,我就举报你。”
萧大才的脸,黑成铁锅底。
腾腾的怒火,将他的脸烧得异常扭曲。
他狠狠的把自己的脚□□。可他下乡的这两天,连一粒米都没有下肚,全是番薯番薯,他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他拔了两下,头昏眼花,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饿的。
好不容易把脚□□,想走。可青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坑他钱,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直接挡在了萧大才面前,他缓缓的从补了又补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石头磨成的刀,“你给,还是不给!”
萧大才:“......”
这踏马还能不给?
萧大才巍颤颤的掏口袋,打劫青年嫌弃他人老动作慢,直接打掉他的手,往他口袋掏。他找遍所有的口袋,最终吵到了三毛五角七分。
青年呸的一声,嫌弃:“你们城里人,都他妈的这么穷的吗?”
“三毛五角七分,啧,比我还穷。”不过说是这样说,青年收钱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把萧大才口袋所有钱掏光后,他得意的开着牛车走人。
萧大才此时已经不止是脸黑扭曲这么简单了,他现在很不得想要杀人。他把这一次下乡所受的所有怒火都摁在了萧卿身上,他怒火中烧的想,等他找到萧安栋,他肯定不会放过她——!
.......
“哈秋!”
“感冒了?”元鲁问帮忙烧火的萧卿。
萧卿眨了眨眼,这句话有点耳熟,这不是张七关那个混蛋问过的话吗?
她偷偷的看了眼元鲁,见他神色关心,并没有一点嫌弃,才笑道:“没有。应该......是,有人想我吧。”
元鲁笑了,“那是应该的,阿卿这么好,有人想很正常。”
顿了顿,元鲁假装在很认真的翻抄大鹅,装作不在意的问:“会不会是你母亲在想你?对了阿卿,你......母亲那边有消息吗?”
萧卿添柴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嗯,有。我前两天收到她回信了。说他们在乡下挺好的。东西也够吃,让我不用经常给他们寄东西。”
“那就好。我记得你父母现在好像也是在牛田县,让他们注意点。可别被牵扯进去了。”
萧卿才想起,他父亲经常去找山上找药材........应该,不至于去到深山村吧。
不过以防万一,萧卿道:“我今晚给他们写信,让他们注意。”
“好好好,顺便让你父母别记挂。我陪着你们。”
萧卿低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她眼睑轻轻的敛上,没有让元鲁察觉她的异样。
她说谎了。
她并没有在前两天收到父母的书信。她已经有很久没有收到他们的书信了。自从邻居婶婶告诉她,萧大才一家要害自己后,她第二天就接到了母亲的回信。
她的母亲质问她,为什么跟老萧家闹得这么狠。要是被父亲知道就完了,什么什么的责怪的话。
她讨厌,甚至厌恶母亲一直以父亲为中心。她更狠父亲的愚孝,让她们一家都跟着受苦。
所以......她后来,再也没有去过邮局拿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