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十日未到,阿其那死于呕病。
同时老九,收到了来自亲哥的好几个大嘴巴子。
老九被关押的地方,离京城约摸三百里,老五顶着风雪策马狂奔五六个时辰,就是来抽他的。
“我今天才知晓,你竟伙同老八给弘时下毒,整个爱新觉罗家,就没见过比你们更下作的,骂你们猪狗不如都侮辱了猪狗!”老五一耳光接一耳光地抽他,直抽得手都麻了,
“你亲哥亲娘都在老四眼皮子底下生活,老四何时用我们威胁你了?弘旺在小一辈里也不算低调,老四可动过他一根汗毛?你们两个,你和老八做下的孽,说出来我都嫌脏了嘴!”
想起老四的人讲述此事时的表情,老五就羞愧至极:“老四肯定没想到你们能如此令人作呕,所以才把弘时放出宫了。他把你们当人看,实在大错特错,他一早就该把你们当畜牲论!”
老九跪在地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止住咳,他顾不得火辣辣的脸颊,也顾不得满口血腥,急切地辩解:
“我不知道,我没想伤弘时。哥你信我,你跟老四说,或者你让老四来,让我跟他说,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没想过要动弘时啊!”
“你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十不离哪来的?天上凭空掉下来,刚好砸中了老八?”
“老八说是他自己用的,说要示老四以弱,让老四放松警惕,他没说要给弘时用,我真的不知道。”
“你跟老八混了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吗?他是那种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吗?”老五一脚踹在他心口,恨铁不成钢道,
“你送药只送七分,为何?不就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怕害了不该害的人,所以没敢给要命的量吗?”
老九摔了个四仰八叉,又扑过来抱着老五的腿哭:“哥呜呜呜,你是最了解我的,我纵然设想了万千可能,也从未想过是给弘时吃的。但凡我往那方面想过一丝一毫,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哥啊,你帮帮弟弟,你叫老四或者弘时来。我得亲口告诉他们,我爱新觉罗.允禟,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我决不会行此背德无义之举,我没害自己侄儿,我想都没想过!”
“没必要了,你也不用喊爱新觉罗.允禟的名号了,你一个月前就被除籍了。”老五心里也不好受,抹了把脸道,“老四让我给你改名,老八叫阿其那,你就叫塞思黑吧,都一样惹人厌,凑个对儿。”
“唔!”老九脸色煞白,忍了一下没忍住,骤然呕出一口黑血,拽着老五凄惨地哭求,
“哥,我不要叫塞思黑,我是胤禟啊哥,我是胤禟,我是圣祖第九子,我不叫塞思黑。哥,哥啊,你别这样,哥,你帮帮我……”
老五背过身不敢看他:“你现在知道叫哥了,早干嘛去了?我说过多少遍,叫你不要跟着老八,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就是不听!我说老八面善心黑,你偏当老八至纯至善,瞎不瞎?”
“哥,我知错了,是我眼瞎心盲,是我对不住你的教诲,弟弟真的知错了。”
“你们仨小的跟他混了二十年,他成了贤德纯善的八贤王,你们呢?你们可得过什么好名声?”老五语气嘲讽老泪纵横,
“人都笑老十憨莽,其实老十心里跟明镜似的。人笑十四痴傻,结果十四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就只有你啊,只有你是真的愚蠢,身在驻地都没闹明白目的,就给人出钱出力。”
“哥咳咳咳呕!”老九手脚痉挛,简直连心肝肺都要吐出来,“我再也不会了,我真的再也不犯蠢了。”
“晚了,这里头不光有弘时的事,腊八的刺客也是你掏钱集结的吧?老八利用了弘皙,老二是被他气死的。”老五捂着脸咬牙道,
“所以小九,别求哥,哥帮不了你,也不能帮你。哥还得赡养额娘,不能跟你一起搭进去。名字改完了,我得走了。牢里生活难挨,你能挨多久,就挨多久吧。”
听到他提额娘,老九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似哭似笑地摇头,仍旧重复说着:“我没想害弘时,也没想害老二,我真的没有,我没咳咳咳咳……”
三个月后,塞思黑死于狱中。
***
华夏时节,草木繁盛,那个最难挨的冬天和最缄默的春季已经过去,皇宫也随着繁盛的草木恢复了热闹。
大伙儿不再谨小慎微的,时而到景阳宫切磋武艺,时而到御花园与百花争艳,自在的很。
两周岁的福沛,口齿伶俐步伐稳健,每天上房揭瓦跟猫吵架,是个合格的捣蛋鬼了。
为了消耗这娃过剩的精力,也为了锻炼个好身体,再加上确实没那么忙了,雍正终于下定决心习武,带小儿子一起。
今儿天气还算宜人,只要甭大中午往日头底下站,就不热。
偏偏呢,有人被加罚了,原因是福沛举报老爹批奏折没扎马步。
离钺怒喷:“皇上本身就没有习武天赋,还偷懒?说句实话啊,您真的是奴婢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比起您,景阳宫那群都得排第二。”
“朕习武进度慢,是因为政务繁忙。为了对得起天下万民,朕牺牲了追求健康的时间,不该受此过分的责备。”
“马步扎稳点,头顶的水盆举好了。”离钺拄着教鞭继续,
“皇上政务繁忙,因此要挤时间练,咱们是有君子约定的。若非九阿哥大义灭亲,您就打算耍赖皮?您就说,这武到底想不想练?”
雍正满头大汗,瞪了旁边的小儿子一眼,投降道:“好好好,这次是朕错了,朕不该抱着侥幸的心理偷懒。朕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完成习武任务。”
福沛满脸无辜地掏出手帕,想给老爹擦擦汗,但是够不着。转着眼睛想了一下,他扒着老爹的腿,爬树似的开始往上爬。
“去!做什么?黎氏,把这小兔崽子弄走。”雍正被扒拉得有些摇晃,水都顺着手腕灌进袖子里了。
离钺不管,他宝贝儿子在他身上挂着,他说啥也会扎稳的。
福沛蹭蹭几下爬到顶,一只手死死搂住老爹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手帕,胡乱在老爹脸上揉搓。
小儿子的关怀真是消受不起,雍正觉得脸都要被抠破皮了:“好了好了可以了,快下去,别捣乱。”
“汗阿玛热,擦擦凉快。”福沛很机灵,晓得擦脸用湿帕子更舒服,就又往上爬了爬。
蘸完盆里的水,他降下来把湿哒哒的的手帕pia在老爹脸上,邀功道:“汗阿玛,凉不凉快?”
被迫蒙脸的雍正:“嗯,很凉快,下去罢。”
折腾得浑身是水,凉快透了。
福沛仔细调整了湿手帕的角度,让它像盖头似的罩在老爹脑门上,高高兴兴地下来了。
“噗嗤!”瞧着皇上那滑稽的模样,屋檐下的皇后都乐了。
雍正偶尔就很想说:“破孩子真讨嫌。”
孩子讨嫌就算了,还遇上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
离钺揉揉福沛的小脑瓜,夸奖道:“九阿哥都会给皇上遮阳了,真孝顺,棒棒哒。”
福沛也觉得自己可棒可棒,昂首挺胸地站到老爹影子里,陪着站军姿。
罚完马步,后晌,离钺被叫到了养心殿。
屋里没有其他人,雍正亲自给她倒了茶:“朕需要一些孤身游历时,能用来保命的特殊手段。”
要去游历的肯定不会是皇帝,离钺瞬间就想到了弘时,态度也严肃起来:“您要明白,百分百保命的手段是不存在的。”
“自然,朕明白。”
弘时本就有武艺傍身,这段时间又研习了医、毒,自保能力足够了。但是儿行千里,雍正不可能不担忧,他想为儿子再讨一份保障。
“朕希望他的游历,能再少几分危险。黎府能人异士颇多,你仔细想想,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武技、暗器,可以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离钺端起茶抿了一口,缓慢地抬眼:“皇上,奴婢会造一种武器,其造型小巧可藏于怀中、腰间,近攻杀伤力之大可一击爆头,远攻射程可达三十丈,且轻便简单连十岁的孩子都能操作。最重要的是,它防不胜防。”
黎氏从来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雍正都能预想到,她口中的武器打造出来,会有着怎样的恐怖。
强压下激荡的心情,他没有立即询问,只是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雍正从她脸上,看到了明知故犯的果决。
“黎氏,不要恃宠而骄。”
“……”
他警告得很认真,离钺却囧住了,好半晌才回:“皇上不如先听听奴婢的诉求?”
雍正冷酷道:“讲讲看。”
“奴婢想替吉答应求一份自由。”不等皇帝发怒,离钺语速极快地说,
“皇上应该猜到了,方才说的武器是手铳,比起现在已有的,奴婢造出来的可以实现单手操作。有需要的话,火器营的鸟铳、大炮奴婢也可以帮忙优化,从冶铁技术开始。”
倘若黎氏说的都是真的……
危!!!
雍正认为自己应该把她视作危险,可为何,他潜意识里竟觉得她不会成为威胁?
因为她说得太没有紧张感,还是因为她从未做过对他不利的事?
雍正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他脑子有点坏掉了。
离钺为了淡化自身的危险性,努力祸水东引:“皇上久居京城,可能不晓得,奴婢说的东西,洋人早就有了。洋人狡诈,不远万里带来与我们做交易的火器,都是最落后的,说不定还是被淘汰的。他们实际上的火器水平,都领先我们一大截了,这多可怕啊!”
见皇帝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单纯地在发愁,离钺再接再厉:“我们地大物博,却没有先进的火器,是不是很容易被抢?皇上,西洋必成大患啊!”
雍正一副“朕看你还能怎么编”的表情,直直地盯着她。
不过,他心中的“黎氏危险”,的确转换成了“西洋危险”。被她说得,他真的开始想象,洋人用先进火器来抢劫的画面了。
皇帝始终不搭腔,离钺多少有点虚,毕竟洋人这会儿也没她说的那么先进。
但是,装也得替洋人装得先进!
她言之凿凿的:“奴婢句句属实,绝非危言耸听。皇上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出使西方,验证一下。
“不过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得一年。为了不耽误游历,也为了不落后那么多,咱们可以整个小作坊,先少量地造一些先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