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 看破不说破 ◇
除非彼此非常了解
“夜愿, 选英雄。”
场下一片人海，棚顶飞机的红蓝两翼庇护着两边阵营的观众，安全出口灯光处影子来来往往，大屏幕的镜头在各个视角切换, 在季天的左侧方做了两秒的逗留, 引起微博评论墙的热烈议论。
【帅还是小天王星帅】
【哈哈看破不说破】
【两边之前都是一个队的】
“夏凉。”李规说。
夏凉的焦距回到屏幕。
方才台上匆匆一瞥, 还没来得及看清张鹏程和卫欣的脸庞, 双方就在各自的机位入座, 工作人员检查过外设, 很快进入BP环节。
QWG已经锁定版本优势打野堕落教父阿伯特。
此刻，秒数在夜愿的头像旁倒计。
夏凉往右边看。
宋世勋嚼着口香糖, 右手食指以快速频率在鼠标键点击。
常锦文在自己的辅助预选位来回切换战士头像。
计算器摆在键盘旁边。
“伍队, 规少, 按之前定的策略。”夏凉又认真考虑五六秒钟, 打出几个数字,“我们三个针对上半野区, 抓住阿伯特八级到九级的空隙。”
“嗯, 12分钟左右。”李规说,“阿伯特六级前输出高、大后期肉，但中期不伦不类确实是一个突破口, 我这边就Counter他选巴贝奇。”
“打CoCo我也有经验, 没问题。”伍逆说。
“记住CoCo的习惯, 他一回头，WeiLong的位置一定就在两千范围内。”夏凉说，“格挡要快, 必要时交闪, 躲过阿伯特大招。”
“夜愿你现在的话比伍队还多啊。”宋世勋笑着说。
“你们自己管好自己。”夏凉说。
伍逆选定烧魔。
李规选定中期强势的拦截者巴贝奇。
耳机中金属碰撞声传来, 光环锁定。
【确认：进入游戏】
?
气氛被晓晓的解说调动。
“今天很热闹啊，我们看到，KL现役AD季天也来到现场了，虽然只是很低调地坐在场下，但无疑是对昔日队友的尊重和关心。”晓晓说。
“QWG不弱。”叶飞驰说，“他们的训练机制很多是KL老队员带过去的。”
“是的，QWG的这套阿伯特加坦克的体系其实已经存在很久了。”晓晓说，“当时他们有一个树鬼琉克配合火凤凰的套路叫“凤鸣矢”，现在无论从成长属性还是技能来看，火凤凰和堕落教父都有很高的相似度。”
“而ART这手上野选的就很有灵性。”叶飞驰说，“烧魔的三段Q和巴贝奇的反手R在中期会打出一个爆发伤害，完全是针对阿伯特。”
“好的，QWG在前期能否取得优势，中期能否平稳运营过渡……”晓晓说，“ART多变的Counter在这一局能否助他们找到机会……”
“拭目以待。”叶飞驰说。
“拭目以待！”晓晓说。
?
-蓝色方——
Top-树鬼琉克-
Jug-堕落教父阿伯特kxs51.com；
Mid-黑龙尼德霍格kxs51.com；
Bot-狙击手帕克-
Sup-哑士文斯-QWG.0.7smart；
-红色方——
Top-烧魔佩恩kxs51.com；
Jug-拦截者巴贝奇-
Mid-星辰之歌碧洛蒂丝kxs51.com；
Bot-枪魔利亚姆-
Sup-古墓女王美娜-
开局，夏凉刚开始补刀，便听到下路信号频频传来。
“这人搞什么？”宋世勋自言自语。
“弄他。”常锦文说。
原来双方下路非常激进，见面就是输出。
【第一滴血！】
【FRI击杀0.7smart！】
【FRI：双杀！】
【0.7smart击杀FRI！】
……
夏凉挪开视野。
他知道宋世勋只是在撒烟．雾．弹。
战局的关键在上中野。
ART的兵线保持领先，才能为联动提供支持。
阿伯特7级前来上路两次，但由于CoCo的琉克始终不出塔，伍逆和李规没有找到击杀的机会，巴贝奇的利剑无用武之地，烧魔的火烧不到敌人。
“不着急，再等。”夏凉说。
12:12；
他要等的机会来了。
碧洛标记上半野区，红Buff。
【Hope：正在路上！】
【WuYao：正在路上！】
ART三人赶到与顶着Buff伤害的WeiLong交战，WeiLong开惩戒虽然抢到buff升级，但CoCo和Merge的支援终归迟了一步。
伍逆按下Q！
一段火链，命中。
WeiLong残血闪现。
树鬼和黑龙在丛林接应。
战争迷雾迅速包拢过来。
敌方腹地，是进是退，ART面临选择。
这个瞬间，夏凉按下W，突进，Q，命中。
【Nightwish击杀WeiLong！】
碧洛拿到Buff。
A！Q！A！
D！点燃！
李规的巴贝奇正是强势期，输出爆炸，一网下去禁锢树鬼和黑龙。
烧魔跟着二段Q！
三段Q！
【WuYao双杀！】
从这个红buff开始，双方的经济开始拉开。
ART凭借野区的优势推掉了QWG上路二塔。
ART拿到第二条大龙后，拆掉QWG所有二塔。
30:32；
双方再次集结在远古巨龙前，ART最终凭借巨大的发育优势将QWG团灭。
37:12；
ART一波推掉了QWG基地。
【胜利】
?
夏凉摘耳机，取外设，直接驾驶轮椅从坡道转进后场。
中场休息的时间很宝贵。
他们要完成放松神经、调整心态、商议战术以及补妆等等任务。
夏凉很专注，因此没有留心观众席。
幕后通道的墙面亮着红蓝．灯光，光影晃过一张又一张精致得不真实的面容。
ART纯白的队服与QWG纯黑的队服相遇。
夏凉顺着脚步声，看到张鹏程和卫欣走在最前面。他没有多话，按住减速，坐在分叉口面带微笑等候。
“夜……”张鹏程先开口。
“没想到啊，夏凉。”卫欣卷起袖口，语气中有些不愉快，“你一眼就看出是“凤鸣矢”了吧，连时间节点都记得那么清楚，真是，太不留情面。”
夏凉身后，ART其余队员看到是老队友见面，默默拐进自家休息室的门。
“你也不是第一次吃ART的亏。”夏凉对张鹏程笑了一下，打了招呼，接着和卫欣说，“卫神，既然你知道我知道，为何不防我？”
卫欣说：“我以为你不会算计我们。”
夏凉耸了耸肩，挂着无辜的表情。
卫欣说：“你不觉得不道义吗？”
夏凉说：“卫神，你们被赛场外的因素干扰得太多了。”
张鹏程说：“没料到有一天会被你这样针对，夏凉，能不能给点面子，这两天米亚姐在现场兼职分场主持，我不想被她看不起。”
夏凉说：“尽管比赛是这样，但以我对米亚姐的了解，她不会以输赢作为衡量人的唯一标准，Co，她已经看到你的进步了。”
张鹏程说：“可就是因为有你和季神的存在，才显得我原地踏步。”
“很好啊，至少你们淘汰了EMG，留在了NPL的赛场，没有退步。”夏凉转动轮椅离开通道，“况且，即使是原地踏步，也是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啊。”
隔着一道玻璃墙，ART休息室的门开起又关闭，两个影子留在空白的地面。
张鹏程和卫欣站着沉默一阵子。
“他难道就没有破绽？我只是懒得针对。”卫欣叹口气，“我也不想这么在意输赢，可是，输赢真的很重要啊。”
“但他说得对，是我们考虑了太多场外因素，才会觉得这样的算计不道德。”张鹏程说，“本来我们之前Rank，只要碰到对方认识的ID，也都会预防的。”
“说到底，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比我们纯粹。”卫欣说。
“怎么办呢，我还是……克服不了。”张鹏程说。
“那就彻底把他当作敌人吧。”
卫欣说完，捏紧了键盘。
QWG的休息室门也关闭了。
?
十五分钟之后，第二局比赛开始。
解说对着麦克风倒吸一口凉气。
晓晓说：“喔！QWG禁掉了碧洛蒂丝、娜塔莎和西尔维娅！”
叶飞驰似笑非笑。
【滴，夜愿神龙卡第三张，QWG】
【快看天王星在偷笑】
【这么刚的吗，放枪魔吗】
【QWG有点意气用事了】
米亚在幕后候补主持的位置上，听到前场的解说，站起来又坐下。
在她的周围有很多传媒学院毕业的专业人才，也有很多没有文凭光靠做游戏直播跻身电竞圈的网红，莺声燕语中，她的美貌并不起眼。
她是小语种出身，尴尬地处在中间，既不能不关注同行都在关注的焦点人物。
例如出现在首席的楚一鸣、NPL顶流AD季天等等等，同时她又要在一群普通人中寻找自己发展的机会，这就难上加难。所以，在和同行保持“口径一致”之余，她真心为昔日相处过的队员们感到高兴。
无论谁输谁赢。
“加油啊，Co.”米亚小声说。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嗯？你认识他们？听说是张明辰，辰哥，他介绍你过来做主持的，对吗？”
米亚回过头，见问话的人是主播伊曼宝贝。
伊曼今天穿蓝白水手服，发型扎成两个小团子，笑容就像一个芭比娃娃。
“你好伊曼。”米亚说。
“那你一定是在为夜愿加油。”伊曼说。
“嗯……”米亚不置可否，“你也认识夜愿吗？”
“那当然了，我和夜愿一起做过平台首页的活动。”伊曼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炫耀，是只有女生之间能体会的微妙情绪。
“他的事迹确实很动人。”米亚微笑，扶了一下金丝镜框，一改方才的错愕，流利地说，“夜愿和季天我都还挺熟悉的，当时教他们学英语。”
“这一盘QWG算是废掉了ART中路。”伊曼听到这里，转移话题说，“但我觉得天王星和巫妖其实更不好处理。”
“嗯，我先准备台词。”
米亚不再搭话，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是缺乏游戏理解，所以这时不会硬拼，只是她心里有些惊讶，说到巫妖伍逆，伊曼宝贝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
?
“吹笛人，你能打吗？”伍逆说。
耳机里听不见场外纷扰，只有峡谷落雨的莎莎声。
【碾碎他们！】
-蓝色方——
Top-圣盾布朗-
Jug-花仙子蒂娜kxs51.com；
Mid-黑龙尼德霍格kxs51.com；
Bot-机枪约克-
Sup-灰熊达尔-QWG.0.7smart；
-红色方——
Top-烧魔佩恩kxs51.com；
Jug-海神波塞冬-
Mid-吹笛人连尘kxs51.com；
Bot-枪魔利亚姆-
Sup-古墓女王美娜-
“我不爱玩法师。”夏凉说，“没事，我抗压。”
李规标记了红Buff。
双方打野都在上半野区开野，下路和平上线。
4:35；
美娜来到QWG蓝Buff做了视野。
“黑龙拿蓝黑龙拿蓝。”常锦文说。
“下路优势。”宋世勋说。
夏凉操纵吹笛人发动Q技能试探了几次，发现Merge虽然拿的是黑龙，却把握不好两种形态切换的时机，于是，他利用指向性技能Q频频干扰Merge补刀。
6:40；
【Nightwish标记Merge！】
吹笛人前压。
就在这时，黑龙一记闪现毫无征兆地出现。
“Merge交闪。”
夏凉判断对方是一个失误之后，果断给出大招。
命中！
同个瞬间，吹笛人脚下绽放出一朵鲜花。
“艹蒂娜在东墙草丛！”李规说。
【Hope示意危险！】
“什么。”夏凉没有想到，黑龙竟然以交闪为诱饵，引自己中蒂娜的埋伏。
另一方面，从美娜给的视野范围来看，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WeiLong的蒂娜没有离开过东墙的草丛。
Q！魔法伤害！
吹笛人开盾，以被动技能解开禁锢。
黑龙反扑。
夏凉按下F，闪现躲开Merge黑龙的击飞技能，然而吹笛人已经身中花毒，被蒂娜接连一记Q贴身补齐连招伤害，倒下了。
【第一滴血！】
屏幕灰暗。
夏凉怔了几秒。
他的意识是抗压，但肌肉记忆迫使他在对方交闪之后跟进，因为一般没有人会以自家打野一分钟的发育和中单一个闪现来赌对方的一次失误。
除非，彼此非常了解。
8:35；
黑龙拿到第二个蓝BUFF.
夏凉的吹笛人处境岌岌可危。
时间进行到10分钟已经暗流涌动，夏凉切开装备栏，虽然上下两路都把QWG压制得极惨，但他担心的是战场被对方的蒂娜切割开。
11:35；
夏凉的视野中又绽放一朵大王花。
“蒂娜来中。”
WeiLong找到机会强行闪现困住吹笛人。
吹笛人交出双招，依然被一套打残。
【Hope正在路上！】
夏凉利用精准的走位躲开技能续命，然而Merge的黑龙强行冲塔，还是击杀了吹笛人，随后，烧魔和波塞冬赶到将黑龙杀死，追回一个人头。
至此，ART的中路灾祸不断。
15:25；
吹笛人与黑龙对拼，遭到蒂娜以及达尔的联合袭击，夏凉反应惊人，在0.25S内闪现逃生。
20:52；
李规的波塞冬率先拿到第一条小龙，同时，伍逆的烧魔推掉了QWG上路外塔。
下路，宋世勋的补刀领先20.
ART通过线上优势，把经济差控制在1500以内。
比赛进行到25分钟，QWG多次试探中路，但都被夏凉识破。
【Hope标记地狱男爵！】
“大龙逼团，打一波。”李规说。
【WuYao正在路上！】
“小心。”夏凉说。
他看向上半野区的战争迷雾。
那里有无尽的危险，但他必须知道真相，否则一旦开战，战场被蒂娜的鲜花种子分割，他们将被分头击破，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27:50；
吹笛人走位深入。
突然，一束TP的红光从天而降。
“圣盾绕后！”伍逆说。
夏凉操控吹笛人躲入草从，可瞬间又踩中一颗鲜花种子。
圣盾接着将吹笛人按在墙上。
黑龙出现喷吐烈焰，一套将其带走。
“#@￥?……”夏凉张了张口，又把话咽回。
如他所料，上下路无法照应了，他们没有TP。
29:30；
QWG抱团清掉男爵视野，拿到BUFF。
一波大节奏把人头打到7比1。
【WeiLong：三杀！】
ART放弃中路两座塔，只能避而不战。
“拖住。”夏凉说。
“回来守家！”伍逆在语音中朝宋世勋喊。
不想QWG沐浴巨龙之血，五人一拥而上。
CoCo的圣盾一马当先冲到ART人群中肆虐，黑龙和蒂娜紧跟其后。
吹笛人用AOE打出了很高的伤害，然而难以挽救危局。
40:10；
比赛结束。
【失败】
?
“打得漂亮。”夏凉摘下耳机，在座位前停留。
屏幕映着他的漆黑瞳仁。
“靠，你们俩不要浪啊。”伍逆对宋世勋和常锦文说。
“谁的锅？中路被打穿说我们浪？”宋世勋说。
“对啊。”常锦文说。
“锦文你好歹支援一下夜愿啊，之前不是发誓不辅助下路了吗？”伍逆说。
“我是小学生，喜怒无常咯。”常锦文说。
“走，回休息室说。”李规缠好键盘。
“打得漂亮。”夏凉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像，笑了笑。
他没有想到，卫欣和张鹏程说到做到，找准了ART各路打法不统一的漏洞，应用魔方体系的一些衍生套路，将花仙子蒂娜的战场切割能力发挥到极致，四两拨千斤，打败了个人能力远远超越他们的巫妖和FRI。
他觉得体内的斗志被点燃。
他渐入佳境。
这句话却成功平息了ART队员之间的斗嘴，其余四个位置一起看向夏凉。
“没关系，不要和他们拖后期。”夏凉清一清嗓子，解释说，“下一把，如果他们再针对我用蒂娜，WeiLong就交给我处理。”
?
荧屏亮出战报。
【MVP：WeiLong】
李飒说：“郭经理，我不陪您了，我去休息室看一下。”
郭忱说：“不用吧，讨论战术你听不懂，端茶送水又不差你一个，你也辛苦了，坐这儿休息休息。”
李飒皱起眉：“不行啊，关口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和夜愿确认一下身体情况，是，他发挥不好是因为被针对了，可我怕他不舒服又不说，像上次……”
郭忱哦了一声，笑着说：“那你就去看看吧。”
李飒说：“这就去。”
人走后，郭忱的笑意不减，低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杭城的号码。
嘟，嘟，嘟。
他开免提，把耳朵贴在扬声器才能勉强听见。
那头，安静得连烟灰落下都清晰可闻。
“喂，你好。”杨淼拿起座机。
“杨经理啊。”郭忱把手机放远，对着舞台方向，“教练团队现在应该都在看比赛吧，网络有延迟，我给你们来一个现场直播。”
杨淼停顿了两秒，说道：“郭忱，既往不咎，可我相信大数据分析、分梯队训练、科学管理这些是未来趋势，靠逞个人英雄主义是不行的。”
郭忱说：“所以这不是想和杨经理一起见证么，看行不行。”
杨淼说：“那看来我们这里延迟不多。”
郭忱说：“怎么说。”
杨淼说：“楚一鸣那样的身份，肯定是给夏凉太大的压力了，我没猜错的话，夏凉上一局的失误应该没那么简单，是出现某些症状了吧。”
郭忱说：“哦？杨经理这么肯定？”
杨淼说：“你一点都不关心队员么，有空跟我掰扯，还不去后台看一看。”
郭忱说：“可是人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啊，人会成长。”
杨淼说：“你觉得夏凉的失误只是偶然的？你看过他近期的体检报告吗？”
郭忱说：“不不不，哈，当然不是偶然，夜愿的身价现在已经远远不止当初那个数了，作为职业经理人，我只是好奇，你后悔过吗？”
杨淼说：“我仍要提醒你，职业经理人最忌讳感情用事。”
……
李飒火急火燎跑过通道，推开门。
“夜愿，你不要着急，稳住心态，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如果哪里有不舒服的，一定要直接说，我们宁可退赛也不勉强。”
休息室飘出一股爆米花的暖香。
李飒头发凌乱怔在原地。
夏凉和队友有说有笑，眼中亮着一片阳光。
不同于因目光短浅而对寒冬毫无察觉的秋蝉，也不同于因落入陷阱而过度紧张的困兽，夏凉此刻表现出的落落大方，是一种源于内心的强大的自信。
李飒见过的职业队员不少，她知道，在这瞬息万变的行业，如果非要说新人选手和老牌选手之间有什么差别，一定不是在技术，而是在面对胜败的平常心。
不知不觉间，夏凉迈过了这道坎。
李飒什么都没说，合上门。
一首《Numb》响彻内外。
“我们放开打。”夏凉说。
“好。”宋世勋说。
“这才对，欢迎加入ART。”常锦文笑说。
伍逆苦笑摇头，又认真点头。
?
第三局的比赛开始了。
双方机位流动红蓝光芒。
选手入座。
这回，夏凉拿到西尔维娅。
卫欣依然使用花仙子蒂娜。
“他们没有多少套路。”夏凉点动鼠标，飞快配置好符文和天赋，“中路节奏交给我，我有西尔维娅就够了。”
ART拿到了一套下路强势，上中野发育的阵容。
比赛开始，QWG贯彻了第二局的策略。
蒂娜针对中路，同时保护下路发育。
“要不要帮你？”李规说。
“不用，去上。”
夏凉对李规打出撤退信号。
这一局，夏凉的表现比之前出色不少。
或许因为遇强则强，他越是内心有情绪，手上越是能做到极致的操控。
即使没有蓝Buff，他的补刀依然领先。
同时，ART利用上中野英雄的强势持续给予QWG上半部野区压力。
前期两边节奏都不错。
比赛进入中期，QWG的中单忍不住了，Merge不断加大给夏凉的压力。
夏凉来回拉扯西尔维娅。
他在酝酿一场致命反击。
【Nightwish请求支援】
“做人不能太贪。”夏凉说，“规少可以靠近了，东墙反蹲。”
“来。”李规说。
“来！”伍逆说。
13:23；
关键时刻，烧魔的一记闪R开团控制住前来Gank的WeiLong。
夏凉按下E！
突进！
西尔维娅舞动红翎。
WeiLong和Merge显然没有想到ART能配合到这一步。
夏凉却在这时嗅到了丛林里敌人的气息。
他迟迟不按动Q，只以残血的蒂娜作为诱饵，往对方野区迂回。
三十秒之内，ART在看似最惨淡最被针对的中路撒下了一张网。
常锦文把视野从河道做到龙坑石窟前。
传送光束亮起。
“来了！”夏凉说。
ART找到了一波至关重要的机会。
14:59；
李规闪现大招控住刚抵达战场还没来得及A出一下的07smart.
夏凉这才按下Q。
【Nightwish：双杀！】
“小龙集合。”宋世勋给出标记。
?
晓晓说：“ART的反击开始了，这条小龙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岚哥，我刚问季天，他说……”
分屏镜头又一次给到角落里的季天。
李飒穿过人流，走到首席，贴在楚一鸣的耳边，犹豫了片刻，继续说：“他让我务必原话回复，呃，他不想和白痴一起看比赛。”
楚一鸣转过脸。
“哦？顶流AD就可以随便骂其他玩家是白痴，对吗，KL的管理怎么回事。”
李飒不作声，拿出录音笔。
“算了，删了，别炒这个梗，你告诉他。”楚一鸣说，“我虽然菜，但未必没有他懂夜愿，不服气可以，那就猜一猜夜愿接下来怎么打。”
?
时间十分紧迫。
【Hope击杀烈焰巨龙！】
正在ART要凯旋时，QWG的下路二人复活追来。
此时FRI残血且没有位移技能。
“给到减速了。”常锦文说。
冰霜封住河面。
一声键盘，西尔维娅驻足回眸。
“我来。”夏凉说。
一秒之内，满屏花火。
E！突进！Q！回旋飞刃！
W！A！Q！
西尔维娅一套连招连续命中，耗掉07smart机枪约克一半血量。
QWG下路二人不顾一切仍要追杀宋世勋。
?
观众席沸然。
“E还有两秒，他会追。”季天说。
……
“我能回。”夏凉说。
……
“R闪。”楚一鸣说。
……
【Nightwish击杀0.7smart！】
……
“E，闪现，回防加盾，没问题。”季天说。
“E第二段，秒辅助。”楚一鸣说。
“他不会。”季天说。
“上！上上！上上上！”楚一鸣说。
……
下一瞬间，荧屏闪烁，骤响。
【Nightwish：双杀！】
【团灭！】
战局因为这次团战而变得不可逆转。
三十分钟，ART推进QWG的基地。
【胜利】
再又三十分钟，下一场的比赛的胜利也被ART用绝对人头优势锁定。
“你会后悔的。”
郭忱挂掉沉默已久的通话。
全场响起充气棒砰砰砰的热烈敲击。
ART粉丝亢奋了。
楚一鸣并不吝啬公众形象，站起来鼓掌。
“出乎意料！！”晓晓喊道，“夜愿！飞刃闻声不见人！红旗直上天山雪！”
季天看着屏幕的回放，眼神中一片寂静，良久，呼出一口含蓄很久的气息。
……
四分之一决赛，ART以3:1的成绩战胜QWG，进入与KIT的半决赛赛程。
?
现场的人群渐渐散去，啪，灯光熄灭。
当夜，空气Bar热闹依旧。
玻璃天窗下的沙发位置挂着预订牌。
应米亚和张明辰之约，夏凉推迟了洗漱的时间，决定到这里和张鹏程、卫欣聚一聚，毕竟赛场上你死我活，赛场下还是朋友。
“夜神——”
夏凉到门口，正要让护工拉开，听见林日升的声音。
路灯下，季天和林日升穿着胸前带麒麟LOGO的新队服。
夏凉心中仍装着CFM台球吧的事，匆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好。
季天走近了，没事人一样问话。
“嗯？比赛不还好好的吗？”
夏凉说：“有点感冒。”
林日升说：“看到了在二楼，我们进去吧——”
夏凉说：“嗯。”
进门时，他感到头发被拨弄了一下，心想是空调就没理会，可是坐电梯出来，又被拨弄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季天笑笑地看着他。
“梅开二度，你可越来越厉害了。”季天说。
“什么叫……二度，别当着他们乱夸，输赢都是常事。”夏凉赶紧说。
“摘掉吧，那天是我的不对。”季天说。
夏凉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后面的皮筋被季天的手指撩起，下一刻，口罩自然地脱落，白布还印着赛前化妆师给他擦的粉底液。
几个人坐到座位，米亚给每人发一杯果汁。
张明辰穿着牛仔裤和天选基地文化衫，神情温和。
一开始，卫欣还是垂头丧气，懊悔自己选错英雄。
“好了好了。”张明辰拍一拍卫欣的肩膀，“回去好好调整，下半年再战，打职业就是这样，你想呢，随时都有机会，怕就怕你不想打了。”
“辰哥。”张鹏程说，“那串钥匙扣，卫欣和我都还留着呢。”
辰哥两个字一出口，大家就觉得心里亲切，隔阂少了。
夏凉笑了。
“卫神，我跟你保证，亦乌小商品市场真没有十块三件的。”季天拿出自己的，抛了两转，笑说，“别的不说，它耐磨啊，越用越亮。”
卫欣点了点头。
“我认了，ART不止一路强，我们整体实力差些。”
张明辰说：“给一点建议，中单位如果还没有最合适的人选，就先不要分首发替补，轮流上场，一可以调动积极性，二也方便你们找到合适的风格。”
张鹏程说：“嗯，回去就跟教练说。”
米亚说：“CoCo和卫神现在算队内的老成员呢。”
张鹏程说：“老油条，老油条，可惜今天不能被你采访。”
夏凉说：“那我很幸运，知道是米亚姐采访我的时候，真就很惊喜。”
米亚说：“也是凑巧，下一场就得别人上了。”
季天说：“我们打半决赛那天，好像安排的是……伊曼？”
米亚嗯了一声。
季天接着咬吸管，完全不感兴趣。
邻桌坐着几个天选营的翘训练溜出来喝酒的青训生，看到张明辰，有的招摇过市来打招呼，有的怕被扣绩效，灰溜溜地离开。
米亚说：“桃李遍天下呀。”
张明辰说：“那是，你们都别小看今年的青训生，KIT和YG是后起之秀。”
米亚说：“谢谢你给的机会，明辰。”
张明辰笑了笑，说道：“别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没必要，以你的条件找一个对象有什么难的？”
米亚说：“唉。”
张鹏程说：“面包会有的！”
张明辰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季天说：“Co你们不能这样，万一米亚姐回去心情不好，罚我抄单词了。”
林日升说：“每次都是我帮你抄好不好。”
夏凉说：“对对对，我的科代表给谁了。”
林日升说：“你说呢，我呗。”
卫欣说：“如此说来，Co和我还算是逃离魔爪了。”
……
夏凉陪着大家一言一语，喝完了自己的橙汁。
晚时，聚会在互相理解与勉励中结束。
夏凉目送QWG队员上车。
大巴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拜拜。”
夏凉收起手，拉紧队服的拉链。他回过头，迎上的是季天追寻的目光。
“我们聊一会儿吧。”季天说。
夏凉想了想，说好。
?
九莘酒店和虹莘天地有半小时左右的步行距离。
轮椅绕过喷泉，季天送夏凉回，二人相伴而行。
“你今天看出什么门道没。”夏凉开口。
“第三场15分钟的时候，我猜错了，我以为你会保FRI。”季天说。
“保他做什么，没意义。”夏凉说，“如果是你，我会考虑一下。”
季天说：“还跟我开玩笑。”
夏凉说：“怎么了。”
季天说：“挺难过的，我这么熟悉你，却还没有一个门外人猜得准。”
夏凉说：“门外人……你是说岚哥。”
季天说：“不然还有谁？”
夏凉说：“岚哥的水平其实还可以的，钻石操作，大师意识。”
季天说：“你听不见，15分的时候，他喊得很大声，他相信你会上。”
夏凉的神色黯淡了些。
“我喜欢追求极限。”夏凉说，“不对，你早就知道我，为什么还会做出那样的判断。”
季天说：“可你心中的对手不是他们。”
夏凉停住轮椅。
他在坡道，从减速到拉手刹会后退一段微小的距离。
“况且……”季天迅速顶住轮椅背后的扶手，缓和了这段不适感极强的后退，“今天你完成二段E连招的速度，远远不是你的极限。”
夏凉听了，抬起眼，没说话。
季天说：“你笑什么？”
夏凉的眸中映着喷泉变幻的色彩。
季天说：“我说的不对吗，你用这个连招放烟雾弹，想干扰别人对ART的判断，私底下，你们却还藏着以哈尔森为核心的那一套。”
夏凉说：“季神，看破不说破是一种美德。”
季天说：“欲盖弥彰，刺客，差点被你蒙骗。”
夏凉弯起眼睛，笑了。
若季天没有揭穿他，他觉得失落，可现在季天揭穿了他，他又心悸。话说到这一步，他意识到，这会儿风向突变，反倒轮到他去猜季天的内心活动。
“喷泉挺好看的。”夏凉说。
“好了。”季天伸出手，拔掉手刹，推着轮椅往前，“可说句心里话，你别介意，这几场我都看了，以你们目前的磨合程度赢不了我们，或许要等东烨回国，今麦郎让崔宇弘首发，KL中单位青黄不接，才会有ART的翻身之机。”
“结论别下得太早。”夏凉说，“打脸很疼的。”
季天说：“喊疼算我输。”
夏凉说：“季——神——”
季天说：“嗯？”
夏凉低着头说：“我的鞋带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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