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接机 ◇
漂洋而归
机场岔口, 小型车辆的蓝色标识牌从头顶飘过。
收费闸机口的横杆抬起，放下。
夏凉望着航站楼，抱紧身前的双肩包。
为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其实掰着指头算, 也没有那么久, 只不过他自己觉得, 如果把发生的事情串起来, 能绕着地球转好几圈。
航站楼内并不拥挤。
排座空着大半。
过安检之后, 夏凉来到接机口。
地面晶光锃亮, 音容笑貌倒映在大理石。
夏凉看到，围栏周围聚集着一群KL的粉丝。
有的挥举牌子, 有的穿着周边, 还有的垫起脚尖, 直往玻璃外的机场探望。
【欢迎归来, KL最棒】
?
“夜愿, 你也在等队友回来吗？”
夏凉抬起头。
一个头戴卡蒙帽、肩挂单反相机、似曾相识的男生朝他走来, 微笑招呼, 坐到轮椅边的排座。
“你是？”
夏凉觉得不太适应, 这人，居然连问都没问就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而且一语言中自己的意图。难道, 这人就是传说中的狗仔队吗。
“我啊？我狗仔队。”卡蒙帽笑着说, 态度很直白。
“好吧。”夏凉无言以对，想了想，又开口说,“我好像见过你, 那天在世博大舞台, 你穿雨衣，追着我们的教练。”
“哇哦。”卡蒙帽说，“你居然会记得我，第一次有人记得我。”
“你们的消息好灵通。”夏凉说，“我们俱乐部队员的安排，你怎么会知道？航班的信息，官博一直都没有发布，你还蹲得挺准的。”
“靠这个吃饭，鼻子当然要灵，不过，蹲得准未必有用。”卡蒙帽指了指围在出口的人，说道，“你看，他们是不是眼瞎，你这么大一个轮椅，全都看不到。”
“我是……替补啦。”夏凉说。
“你打得超级好，只是还没被挖掘的宝藏，挺你。”卡蒙帽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对了，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起等吗？”
夏凉说：“可以是可以，但你岂不是会错过第一手资料？”
卡蒙帽说：“我什么都不会错过，谢谢你。”
夏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夏凉对自己的肖像权并不敏感，谁拍了他，只要不拿去加工成黄色小卡片。
他都还是宽容的，毕竟，在电竞圈子以外，他自认为普通，不算什么名人。
他感到欣慰的是，比起弹幕中那些喷脏话的键盘侠，今天前来接机的粉丝十分温和，没有责骂KL又止步八强的，只有暖心的鼓励和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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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到站，广播播报。
登机廊桥里陆续经过几件KL一队队服，红白相间的。
“KL！欢迎归来！”粉丝和狗仔一窝蜂拥过去。
夏凉挺直身子。
熙熙攘攘之中，他一眼就找到了季天。
季天是所有人中唯一没有戴口罩的，耳骨的三颗普朗克耳钉映射着机场外的阳光，璀璨亮眼。他的两只手揣在兜里，两只脚踩着懒人鞋，没有袜子。
季天似乎又高了。
眉眼间也成熟不少。
季天和队友们聊着天，从童曦的手中接过两片口香糖，分给肖臻荣和陈汕秋，又自然地帮走在前面的朴东烨拉了一下背包拉链。朴东烨回过头，有说有笑。
夏凉看得发怔，忽然觉得，季天和他之间有了一条鸿沟。
漂洋而归的季天是那么灿烂，而他却只能坐在这里，连过安检都要护工帮忙。
好在这份自怨自艾的心情很快就被重逢的喜悦冲散了。
“夜神！”
夏凉回过神，见季天．朝他招手。
“我回来啦！”季天一看到夏凉，什么都忘了似的，拨开闪光灯和鲜花，穿出人群，径直朝夏凉跑去，那么急，那么热烈……
啪.
手机从口袋脱出，掉在地上。
“呃……”季天抹一把脸，灰溜溜掉头回去捡。
夏凉笑了出声。
季天于是不敢再跑，走到夏凉面前。
“我回来了，夜小胖。”季天说。
两个人确认过眼神，嗯，还都是原来的彼此。
夏凉想，这就足够。
“季神，抱一下。”夏凉放开双肩包，朝季天伸出手臂，认真地说，“我代表留守基地的同志们欢迎你回来，不管怎样，我们永远是你的港湾。”
季天俯身，让夏凉勾住脖子，把人搂进怀里。
夏凉闻到了熟悉的烟草，闭眼细细享受。
……
“天呐，那不是夜愿吗？”
“夜愿最近在腾蛇的人气飙升榜诶。”
“他真的是……截瘫。”
“是真的，一直都坐轮椅。”
“刚才居然没看到！”
“据说他们俩玩得很好。”
“季天是他的旧搭档。”
“啊啊啊，感情好深的样子。”
“拍一下拍一下快。”
……
夏凉听见粉丝的议论了，但他内心敞亮，没有顾忌。
他就抱着，箍得紧紧的。
接机的感觉很甜蜜，像吃到刚裹好的棉花糖，软绵绵，凉丝丝，哪怕再迟半个小时都是不同的，迟了糖就黄了，现在刚刚好。
KL其余成员感谢过粉丝的热情，纷纷拿行李去。
“咳，咳。”
冼时初摘掉口罩。
沈进在旁，默默推了一下眼镜。
夏凉这才放开季天。
“教练。”夏凉说，“欢迎回来，我们基地的花圃长草了，你又有得忙啦。”
“是吗？”冼时初说。
“娜塔莎的韩服数据，沈教练昨天已经发给我了，很全面。”夏凉说，“那我就自己先琢磨着，寒假练起来吧。”
“你记得还真牢。”冼时初说，“好，好，现在看到你们俩感情没问题，我也高兴，都好好加油，争取早日扛起重任，KL……”
“初心！初心！”
正是这时，卡蒙帽端着相机蹦了出来。
“就看你们的了。”冼时初一见，迅速戴住口罩，拉着沈进，迈开步子就跑。
季天搭着夏凉的轮椅，笑说：“教练你话还没说完！”
夏凉也笑得很开心。
他心想，果然狗仔队光靠蹲得准是没用的，还得有眼力劲，他这也算帮了卡蒙帽一次，只可惜，他们的冼教对娱乐化的事物避之不及。
“走吧，我拿行李。”季天戳夏凉。
“嗯，嗯。”夏凉点头，“车停在负一楼，不用打的了，直接装上回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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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宿舍。
一队回来，整座别墅的气氛欢腾不少。
重组过后的正式训练将从明年开始，而今年余下的光阴，个人有个人的自由。
哗啦——
行李倒出来，全是红黄蓝绿的包装盒。
“哇，你怎么带出来的啊？！”
夏凉没想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季天，居然在韩国买了三个行李箱，然后，全部用来装零食。
“我买的都不贵，就是体积大而已。”季天拆出一包海苔，喂到夏凉的嘴边。
夏凉颇有心事，脆了一口。
“季神，那天，我只是跟你打一个比方，意思是，好不容易出国，你要有计划，我……我不是叫你只买海牌海苔和Petitzel.”
季天说：“当然不是只买Petitzel啦，喏，你看这些，当-当-当-当——”
火鸡面。
骰子巧克力；
玉米太阳片；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你高兴就好，我们都很喜欢，谢谢。”
夏凉本来想质问季天，怎么不参考别人的意见，怎么还把千叮咛万嘱咐托他带的给陈淑贞的护肤品忘了，后又想起季天的阅读理解真的不能强求，只好作罢。
话说回来，口中的海苔，又香又鲜，挺好吃的。
季天开始“分赃”，二队宿舍每人一大摞零食，布丁、蛋糕、饼干，来自星星的、月亮的、太阳系的，都有。
“谢谢——”林日升说。
“我要火鸡面。”张鹏程说。
卫欣听说香蕉牛奶保质期只有五天，还剩三天，立即打开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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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夏凉在季天和林日升的帮助下，把直播间以及床位挪去隔壁一队宿舍。
一队宿舍的布局其实和二队宿舍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了隔断，变得像一间一间的小房间。
床帘拉起来，阳光海岛温馨浪漫。
夏凉开着直播，操纵娜塔莎进出丛林。
“季神？”
“嗯？”
季天站在上铺，手拿着一罐浆糊，把新买的海贼王2015年历贴到天花板。
“你的火车票还没买吧。”夏凉问，“我打算今天下播就买，一起咯？”
季天握着刷子，没回话。
夏凉抬头，扫了一眼。
隔着床板，看不见季天什么表情。
“怎么说？”
……
“来了，来了。”直播结束后，季天才爬下来，挤到夏凉身旁，肩并肩躺着。
床头灯暖黄。
夏凉关了电脑，拿出手机，一条一条查看火车信息。
“我家今年也通高铁了，你看这班怎么样？中午出发，傍晚到。”夏凉平常说道，“托你带那套芙妍，原本想给我妈一个礼物，唉，也没事，我可以网购。”
G1703；
G1628；
D572；
D586；
季天还是没说话，刷微博。
夏凉说：“我想着，以后有点积蓄了，在县里给妈买套房，租的总是不安心。”
火车刷到底，没有更多班次了。
夏凉握着手机，抿住嘴唇。
他忽然后悔说太多了。
他的确和季天提过过年回家的事情，但，语气都非常随意，没有郑重地邀请，更没有说要不要和陈淑贞坦白他们目前的关系。
他的想法简单，他觉得季天是家人。
但现在看来，似乎季天另有心事。
或者说，季天是爱自由的人。
他想，既然自己了解季天的心性，又怎么能说这么些“俗气”的东西，去拴住季天的翅膀呢。如果只是恋爱，那么现在的距离刚刚好，可若再进一步，情况就失衡了，在现实生活中，他的残疾多少是会拖累的。
夏凉按掉手机屏幕。
“季神，不勉强啦，我是说，怕你一个人在基地冷清。”
“我没忘。”季天说，“买错牌子了。”
“什么？”夏凉说。
“这件事很复杂。”季天也按掉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就像嫌疑犯交代罪行，犹豫了很久才说。
“你让我带“芙妍”，我就知道，肯定是陈阿姨交代的了，怎么会忘呢？但那个时候打完比赛，脑子糊里糊涂的，看样子差不多，我就买了，结果回来才发现是“蓉妍”不是“芙妍”。怎么办，夜神，陈阿姨会介意吗？”
“呃……”夏凉耐着性子听完，险些没呛着自己的口水，“这很复杂吗？”
“对啊。”季天转过脸，坦白道，“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太丢脸，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别说陈阿姨。”
夏凉说：“啊呀，没关系，我妈不怎么认字的，更别说韩文了。”
夏凉啼笑皆非。
他没想到，原来，季天对“回家”的敏感度并不亚于自己对身患残疾的介意。哪怕只是买错了护肤品，买成了适用于25岁以下的品牌，都会让季天觉得很挫败，总归是因为其内心也渴望家庭的温暖，所以过分地害怕做错事被嫌弃。
季天说完，被子一掀，溜回上铺。
夏凉苦笑。
也就是这件小事提醒夏凉，让他做出了一个更雄伟的计划：等到明年年底，他要陪季天回咸丰，和季文昌认亲。
“唔，季神，那我就先买这趟G1703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