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 客场 ◇
感冒发烧了
【观众朋友们, 这里是2016年全球总决赛C组ART vs BYT的比赛直播间……】
破茧中国赛区官方与腾蛇TV合作进行全球总决赛的直播，邀请的解说是现已退役的两位选手，EMG中单海神和KL下路轻语，两位在KL合作时关系要好, 退役后转型在国内开了一家连锁的网咖, 兼职主播, 这次也是很乐意露面和大家分享一些世界赛场上的故事。
此外, 朱文斌（Crush）和龙虾等人也在自己的直播间进行转播与解说。
NPL的三支战队的赛场表现牵动着无数国人的心。
“Nirvana Park看样子装修过, 机位上面加了一圈灯牌。”海神说,“好的，ART的选手已经来到赛场和大家见面, FRI带着他的海绵宝宝, 巫妖是梳起脏辫, 看来已经做好一个月不洗头的打算了……”
轻语说：“夜愿似乎对Dawn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一直在观察Dawn解鼠标线的动作……”
“好了, 题归正转。”海神说,“BP开始, 这个版本啊, 基本没有悬念就是上路Ban佩恩、波塞冬、蝎之牙这种肉战士，下路Ban枪魔、巧焰。”
“是的。”轻语说,“其实我觉得夜愿是可以拿一手碧洛蒂斯的, 因为BYT还没有重视他, 是否可以通过一局小组赛，来试探一下BYT机制的弱点。”
正是这时，在夏凉的机位上方的灯牌亮起了碧落蒂斯的头像。
弹幕一片呼声。
“是碧落蒂斯！”海神说,“叶飞驰去之前也跟我有沟通过, 看来他确实是想这么去打！”
“ART一直都是这种敢想敢上的风格。”轻语说,“蛮好的。”
海神说：“两边的阵容已经锁定，我们看到BYT抢到了枪魔，配合支援流中单不倒魔雕加里奥，是稳扎稳打的一个阵容，而ART……”
镜头扫过分场，后台工作人员展示出的是选手的药检结果。
这是破茧赛事历史上第一次引入兴奋剂检测规定，代表电子竞技在公平性上又进了一步。
轻语略微停顿，抬起镜框，揉了揉眼睛。
海神看了看轻语，一边继续解说，一边拍了拍老同事的胳膊，以示鼓励。
众所周知，因轻语在2014全球赛发挥失常，教练组让当时的替补AD季天上场，才诞生了小天王星的传奇。
但鲜为人知的是，轻语其实是因为头痛失眠私下服用兴奋剂，导致身体状况急剧下降，才被迫退出的比赛。
这是一段只有KL内部和海神才知道的往事。
“5分钟！夜愿通过吃掉一只小F6抢先到达6级！”海神说，“他向Dawn发动了连招！”
?
-蓝色方——
Top-深海鲛人马修kxs51.com；
Jug-天空审判长莱恩-
Mid-星辰之歌碧洛蒂斯kxs51.com；
Bot-艾德里安之翼埃文-
Sup-港口恶霸锐-
-红色方——
Top-树鬼琉克kxs51.com；
Jug-圣骑里格-
Mid-不倒魔雕加里奥-
Bot-枪魔利亚姆kxs51.com；
Sup-圣盾布朗kxs51.com；
Nirvana Park竞技场，气氛被中路的单线对决带动。
夏凉的瞳孔里映入四散的金花。
他并不关心屏幕之后翻滚的人潮与LED灯牌，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峡谷里。
5分钟内，打野李规来过两次，但被Dawn超强的意识预判到，并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
他和Dawn的补刀数据都是完美无瑕一个不漏。
但因为他多吃了李规的一个小F6，所以提前来到6级。
抢6的瞬间，碧落蒂斯开出连招，直面此时魔抗加成还不高的不倒魔雕加里奥。
“Dawn闪现！”夏凉说，“5分12秒！”
“可以，我去完上路过来。”李规打出信号，“他们打野在下，留意。”
常锦文在对话框打出“中闪冷却10:12”作为记录。
夏凉的手指灵活地操纵鼠标。
他观察着Dawn的走位。
或许补第一个刀放第一个技能的时候，每个职业中单都是同样的手法。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个又一个操作的进行，就能看出对方的性格和心中的想法了。
他利用这点打败过无数对手。
可此时此刻，他觉得Dawn就像一面镜子。
他快，他想更快，又逃不出光速，赢不过镜子中的那个人。
同样是闪现，比起往日对手或是依依不舍或是慌不择路，Dawn的闪现就交得异常果断，落点刚好位于东墙的边缘，卡主夏凉的视野，同时给夏凉造成一种打野在反蹲的错觉，又在夏凉收手的瞬间，进入野区拿了一个蓝Buff回来。
ART在中路和上路展开的尖锐进攻，都被BYT以这种春风化雨的形式化解了。
“再来。”夏凉心道。
他还有五分钟时间，重新组织一次刺杀。
他回城，避开中塔从河道上线。
碧洛的发簪隐匿在丛林之中。
夏凉屏息凝神。
Dawn的加里奥挥舞双翅，就在他攻击范围的边缘徘徊……
来了！
A！夏凉的指尖敲击键盘。
发簪飞向魔雕，可就在这个时刻，动画突然静止了。
屏幕刷地灰了。
夏凉皱眉，转过头发现不止是他的，其余四台显示屏全灰了。
“网络故障。”伍逆的语音传来。
夏凉放开手，任凭Q键弹回原位，挪了挪身体，靠到轮椅上。
语音中再没有人说话，因为短短开局的这五分钟，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第一战队的压力，ART就像一根捅进了棉花糖的竹签，刺不破看不穿，反而被纠缠得一身的丝絮。
夏凉做了几次深呼吸，闭上眼。
他忘记上次在比赛中遇到网络故障是什么时候了，仿佛是很久远的回忆，所幸不是没有经历过，不至于临阵慌乱。
他知道，在网络故障期间选手是不可以离开机位，也不可以摘掉耳机的。他们可以保持语音通讯，但是不能和除了裁判以外的外界任何人沟通交流。
当故障被排除后，系统会让每个人都确认归位，再通过三秒的倒计时，继续比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ART的队员们度过了不适阶段，渐渐松懈精神，开始聊天。
“这次主办方绝对要被喷死。”李规说，“酒店供电不足就算了，难道游戏服务器也供电不足？”
“不行了。”常锦文说，“这个椅子，坐的我屁股痛。”
“椅子是正常的椅子。”伍逆说，“只是平时打比赛没感觉，闲着等，确实要命。”
宋世勋捏着他的娃娃，没有说话。
“世勋，你说句话呀。”常锦文说。
“我……”宋世勋张了张口，“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应该的。”
几个人重新勾勒BYT的印象。
上单Nobody的先手意识极佳，在机会面前绝不让步；打野Joy刷经济能力可以用恐怖形容，前期并不主动Gank，但每次都能及时支援三路；中路Dawn的操作，就像一个骑着自行车能凭两个轮子静止不动的人，精准平衡而优雅；下路Clear和Smile的配合默契，不咄咄逼人，是相对最温和的一路。
总的来说，没有什么棱角，所以也无从切入。
夏凉感到眼睛干涩，再次睁开，见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按常规来说，一局比赛都已经结束了，网络故障却依然没有排除。
旁边的BYT队员也在静坐等候。
工作人员给每位选手的机位前换了一瓶矿泉水，一杯冰咖啡。
观众的热情已经冷却冻结，台下是调成柔和模式的灯光特效和杂乱的人声。
“我现在不仅屁股痛，而且耳朵痛。”常锦文说，“他们这是谋杀，绝对是谋杀。”
宋世勋和伍逆趴在机位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夏凉拧开矿泉水瓶，正要喝，突然觉得小腹酸胀。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瓶子，左手捂住小腹，轻轻地顺时针揉着。
“你没事吧，夜愿？”李规问。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夏凉往后台方向看去，“但又怕比赛开始了。”
“去呗，开始也会等你到位再开的，怕什么。”李规抬手，招呼工作人员。
“别别别。”夏凉阻止李规说，“我去洗手间很麻烦的，再等等看吧。”
?
【这次网络故障的原因，据主办方解释，是由于流量太大，服务器不稳定造成……请观众们耐心等待……】
破茧中国区直播间，轻语和海神已经在镜头下尬聊了两个小时。
从新版本每个英雄的变动，到ART和BYT的每位选手的特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可就是没有等到游戏继续的消息。
评论和弹幕纷纷攻击主办方失职。
个别言论已经上升到地域攻击。
【棒子就是恶心，恶心死了】
【知小礼无大义的民族】
导播示意二人分享国外比赛经验，讲讲正能量。
“其实选手出国比赛，确实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海神说，“我在EMG去打洲际赛那次，在柏林，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没有热水了你们知道吗，哇，则恐怖。”
“哈哈哈。”轻语配合地说，“设施是一方面，感觉更多的是环境不习惯吧，在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文化，和国内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海神说：“是啊，虽然说电子竞技和传统体育项目不同，但同样是需要大量体力的，只有体力好，才能保持精神高度集中。”
“是的，肯定是对身心更大的考验。”轻语说，“就像今天这场比赛，我们的选手在等，他们的选手也是一样在等，我们作为NPL的粉丝，可以表达支持，但是不要因此去抨击主办方，这个是基本的素养，对吧？”
“对的，还是要相信主办方的初衷。”海神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这之后，导播再次接入宣传片和广告凑时间。
?
晚八点，Nirvana Park竞技场，赛事方工作人员开始发放应急采购的麦当劳套餐。
这是破茧全球赛历史上发生的时间最长的网络故障，场面一度混乱，有人开始要求退票。
机位间弥漫着咖啡的气味。
夏凉虽然口干，但不敢再喝水。
他和队友们进入了一种发呆的状态。
这时，耳机中终于响起一个来自场外的声音。
主裁判进入了他们的通讯系统。
【请所有选手注意，由于网络故障排查耗时较久，选手可以暂时离开机位，进入各自休息室用餐，此期间禁止使用通讯设备，禁止与场外人员讨论比赛情节，出于公平考虑，双方休息室的监控将会打开，我们对此造成的不便表示真诚的道歉。】
按规定，由于双方没有人提出重开，比赛依然还要继续。
夏凉不提重开是有私心的。
身体不适忍一忍就好，但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他的刺杀连招的A键已经按下去了，比赛恢复的瞬间，对方肯定没有防备，这对他来说极其有利。
“走吧，去吃饭。”李规拉了拉夏凉。
双方队员都在引导下离开机位，回到休息室。
?
休息室，ART队员们打开主办方送来的工作餐，发现饭菜都已经凉了。
李飒为了让团队吃上热饭，忙着疏通各个关卡，焦头烂额。他们的团队配有理疗师、营养师和私人医生，但这些人员现在都在场外，不能进入。
一切都在计划外。
主场有许多粉丝为BYT的队员们点了外卖，有牛肉和热汤，可是ART的休息室却冷冷清清。
夏凉什么都没有带，包括纸尿裤、餐前餐后药品、理疗按摩仪等等。
因为他们今天就只有这一场BO1，原本顶多一个小时就回酒店了。
他看着李飒忙得满身大汗，不忍心提更多的要求，只让护工带自己去了一趟卫生间。
回来，他拿起勺子，就干硬的米饭，胡乱扒了两口。
还好天气热，菜汤不至于结冻。
他的队友们却几乎动都没动饭菜。
这时，休息室的门铃响了。
一个裁判组的工作人员抱着一个便当盒，礼貌地敲门进来。
李飒出去拿文件了。
宋世勋见状，站起来和工作人员用韩语接洽。
简单几句交流之后，宋世勋接过便当盒，送走工作人员，转身放在夏凉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Dawn的家人给他送的便当。”宋世勋解释说，“他说，可能KL的工作餐也已经冷掉了，就把他的这份送给你。”
夏凉愣了一下。
李规早已经替他打开了盖子。
蔬菜、牛肉、海鲜……应有尽有，又热又软。
“哇，好丰盛啊！”常锦文拿起勺子，伸进便当盒里，偷出一只虾。
“等，等一下。”夏凉说，“世勋，我和他不认识，是不是他给你的，你让给我？”
宋世勋想了想，说道：“没有，他让工作人员转达的意思是，虽然网络故障对双方都造成了不便，但ART在客场肯定有更多困难，他对此很无奈也很抱歉，从个人角度，他一直有在关注你，也很敬佩你，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夏凉听完，心里有种温暖的感觉。
他收下了Dawn的好意。
他没想到，在逆境中收到的第一份特殊关照，竟然是来自对手。
?
晚间十点，伴随破茧主题曲再次响起，主裁判宣布故障排除，比赛即将继续。
夏凉再次回到机位。
他有些累了，但当他看到那根即将刺入敌方心脏的发簪，又觉得所有的坚持都有了意义。
【确认：进入游戏】
?
破茧中国区直播间，轻语和海神的面孔再度出现在屏幕上。
“观众朋友们，久等了，我们又回来啦！”海神说，“好事多磨！”
“比赛即将继续。”轻语说，“这里我们看到夜愿在中路的位置已经是完成了一个碧洛连招的A的前摇动作，可以预测他即将要进行的是针对Dawn的单线进攻。”
“是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海神说，“让我们一起倒数！”
3！2！1！
?
W！飞身跃进！
几乎是与画面由灰色转为彩色的同一时刻，夏凉按下WQ两键，连招天衣无缝。
发簪从加里奥的双翅间划过，震碎了一小片羽毛。
夏凉的睫毛一颤。
羽毛飘落，化为石块，碎落满地。
Dawn也几乎是同时开启魔盾，走位到了他的AOE伤害范围之外。
两个英雄的身位只差一根发丝。
Dawn的加里奥升到6级！Dawn往上路开出支援大招R！
加里奥原地蓄势，化为一个火球，从天而降砸向上路。
BYT上单Nobody果断咬住机会，闪现禁锢住巫妖。
中路，夏凉刚放完控制技能，完全无力打断Dawn。
【Dawn：第一滴血！】
“夜愿，这是什么东西？没信号的吗？”巫妖标记Dawn，摔了一下鼠标。
“对不起。”夏凉说，“我的。”
夏凉意识到，Dawn是故意走近那片草丛的攻击范围的。
他等待的时机其实已经在Dawn的计划之中。
他不想重开比赛，而Dawn比他还更不想重开。
BYT，恐怖如斯。
二十分钟内，BYT把上路夺得的优势无限滚雪球放大，打爆了ART的基地。
夏凉的屏幕映出血色的英文。
【Defeat】
?
这是一个让中国赛区粉丝难眠的夜晚。
海神和轻语竭尽全力用诙谐的语言掩饰种种，但他们也不能否认的是，这场比赛对ART队员无论心理和生理上都是一次巨大的折磨。
信号断开后，演播室的氛围并不好。
海神说：“光从他们第二次上台的神情就看得出来，肯定是不舒服的，轻语，你看我们要不要发挥余热做些什么？”
轻语拿出眼镜布，慢条斯理擦亮镜片，说道：“KL昨天联系过我，说队员在那边没有空调，网速也很差，唉，也是基本操作了。”
海神说：“我们通过NPL官方渠道也参与投诉吧。”
轻语戴好眼镜，点了点头。
?
夜幕中，ART的车子缓缓开回酒店。
夏凉把头枕在窗框上，用窗帘布垫着，打瞌睡。
他的队友还在争论。
李规说：“开始就说了，辅助不能拿港恶，这东西后期根本没用，前期又吃经济。”
常锦文说：“还不是你不听我的，该来不来？”
李规说：“你除了事后诸葛亮还会干啥。”
常锦文撇了撇嘴：“不爱跟你吵。”
一路争吵没有停过。
“好啦，吵得我头疼……”夏凉刚开口，忽然觉得浑身发热，头真的很痛。
他按住太阳穴。
在赛场的时候还没有察觉，也就是坐进车里这几分钟，感觉格外明显，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看着挂在车头的吉祥物左左右右晃动。
他闻着混合汽油的香水味。
视野渐渐模糊。
宋世勋抬起眼，看向后视镜：“夜愿，你没事吧？”
“我……”夏凉很熟悉这种感觉，“回去测一温再说。”
李飒听了，赶紧探过身来，摸了摸夏凉的额头。
宋世勋问：“怎么样？”
李飒收回手，撸起袖子，死死咬住薄薄的嘴唇，看向窗外，哽咽着骂了一句脏话。
?
尽管夏凉自己不愿意服软，但是，在小组赛第一场比赛结束之际，他感冒发烧了，这也确实影响到了他的发挥，让ART输掉了下一场和北美战队F00的本该取胜的比赛。
他这次生病不同于去年，去年他是因过于紧张的心理因素引起的突发痉挛。
而这次，是冷热交替、饮食不惯、疏于护理，再加上休息不充分导致的，是纯粹的人为因素。
?
NPL参赛的三家具乐部联名对赛事方提出了投诉。
小组赛进行到第三天，一锤公司NPL赛区代理办公室的电话连夜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