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当人师尊,没什么经验,认为揠苗助长好歹也是长。(1 / 1)

玉骨冰肌 鹿无骨 3312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回当人师尊,没什么经验,认为揠苗助长好歹也是长。

  却疏忽了自己强加给玉无缺的经验见识,悟道理念,没个几百年,没出生入死地经历几场恶斗,是不可能照单全收的。

  鹤不归想起他振振有词地反驳,从未杀过一只狡兔,细心养着,哪里舍得。

  其实和今天婆妈局促的模样有异曲同工之处,这苗太嫩了些,揠不得,心也太软了点,到底可贵。

  鹤不归素白手指一翻,牵住玉无缺小心躲避着攻击,拿出稀少的耐心解释。

  【这二十七人皆是血渊殿高阶弟子,纵的走尸乃千锤百炼而来,修为高深,有自我意识,一只尸王便可唤醒乱葬岗数百走尸为己所用,你看清楚,这些走尸到底哪里来的。】

  满地走尸就是最好的教具,鹤不归一边讲解,一边玩提线木偶般扯着玉无缺四处乱看。

  有师尊提点,玉无缺很快发现端倪,看罢心中大骇。

  【不止有未炼化的鲜尸,还有将死之人,他们……竟然为了施法材料胆敢害命!】

  顶在前面送命的走尸有的只着了寻常衣物,行动僵硬,尸身腐坏严重,恐怕是尸王唤醒了附近百姓墓地的尸体,有的尸体没有尸斑,却有中尸毒的痕迹,流的血也不是青黑而是鲜红,可见刚死不久。

  这些尸体哪里来的不言而喻,四周贫苦百姓聚集,既可挖掘旁人墓穴,也可就地杀人取尸,走尸并未经过炼化,骤然邪气侵体,用罢极易成为邪魔为祸乡里。

  血渊殿炼尸炼蛊虽上不得台面,却也是利用阴邪的修行之法,并非正统修行故而限制颇多,非已死妖兽或无名尸身是不能随便利用的,滥用他人尸身、剥夺性命皆是触犯公律。

  何况目下他们根本不顾百姓安危,在此狂妄杀人,确实是罪大恶极。

  【徒儿已豁然开朗。】

  循循善诱好累,以后还是揠苗助长吧,鹤不归心累地想。

  【杀干净。】

  黑衣人目光坚定,提气捏剑。

  【是!】

  杀气翻涌,剑刃射着寒冷精光游走在御尸人脖颈间,「噗呲」声叠起,来不及发出一声喊叫,尽数毙命。

  活人的血是热的,面对狠厉的杀器,恐惧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暴怒对玉无缺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亲手杀死了二十七个人!

  站在遍地碎肉和尸体中间,他浑身战栗,有一瞬的恍惚,仿佛那十六年在天极宫修行的日子不过是尊长们精心打造的温室,温室里习得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以为的凡尘向来风调雨顺,以为的苍生皆仁义正直。

  以为修道之人一身本事,只会把刀剑对准偶尔出现的邪魔,便是遵从了守护苍生的职责。

  而鹤不归从来不知道何为委婉,他半个招呼不打,就逼着玉无缺亲手撕开血腥一幕,要他直面真实。

  凡尘之所以不太平,大都因人的恶念而起,恶贯满盈等同邪魔歪道,不值得原谅,一样该杀。

  这便是师尊教他的杀生既度生。

  玉无缺战战兢兢,杵在尸堆之中努力平稳呼吸,消化着鹤不归的用意。

  【师尊,都死光了,这些人——】

  肩上被人轻轻按了按,鹤不归从黑暗中走出来,撤掉一手傀丝,迎着玉无缺回过头来迷茫的眼神,师尊只露一双美目,却弯着眼尾肯定地点头。

  “做得很好。”鹤不归道,“先把烈燕堂的弟子捡出来,然后一把火烧干净,别留后患。”

  “是。”

  玉无缺僵硬的脊背一松,把面纱摘下,战场惨烈,横七竖八不是死尸就是重伤的鸟妖,烈燕堂的弟子修为耗尽,连人型都维持不住了,只有鸦莹强撑着一丝神识等到最后,看清两名黑衣人纷纷摘下面纱,她哽着的一口气才泄下去。

  “幸好……幸好是你来了,太微上仙。”

  鹤不归点住她的眉心:“你伤势太重,睡一会儿,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鹤不归固住鸦莹元神,将她挪去干净的地方躺着,也拿出乾坤袋去翻找鸟妖,玉无缺颠颠跑来,双手一伸:“师尊,这些鸟妖大半都死了,还有中毒太深,入了骨髓的,恐怕救不回来,还捡么?”

  “捡。”

  玉无缺见识了此人的冷酷,本以为死了的弟子他要弃之不顾,谁知鹤不归拿了他手上的袋子,小心翼翼接过濒死的鸟雀,用灵力护着。

  “鸦莹昏厥,你把她背上,别磕了碰了,等我把鸟妖都捡完,寻个僻静地方疗伤。”

  玉无缺意外:“很多都死了,一起带走师尊不觉得累赘么,反正一把火烧了,也算是下葬。”

  “玉无缺,我是心狠手辣,但万事得分好歹。”鹤不归看他一眼,“死者无辜,该有个像样的安葬之地。”

  “徒儿记下了。”

  一夜血雨腥风,被熊熊大火掩住了,等这夜大雪落尽,来日谁都无从知晓。

  ……

  一个时辰后,隐蔽洞穴中。

  鸦莹逐渐苏醒。

  洞穴干燥,篝火温暖,她躺在柔软的榻上,腿脚伤处都包扎过了,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浓浓药香。

  玉无缺蹲在药炉边一下一下杵着药泥,杵好便送去给鹤不归,地上铺了两块硕大的绸缎,鸟妖挨个儿躺好,它们两脚朝天,羽毛稀疏,有的腹部敷着厚厚的药泥,鹤不归上药,玉无缺打下手,师徒俩都没怎么给人包扎过,白纱布散了一地,包好的鸟妖被捆得像个大馒头。

  这画面有些滑稽,若换个猎户模样的人,鸦莹定会以为对方是要把她的弟子们一个一个烤了吃,只是师徒俩叽叽咕咕,一个啰嗦,一个责骂,忙碌的背影着实让鸦莹感动。

  “太微上仙。”她勉强坐起身,行了大礼,“多谢今日救命之恩。”

  “姨姨醒了!”

  二人齐齐回头,鹤不归冲玉无缺使了个眼色,乖徒儿便端着汤药巴巴送过去:“先把药喝了,解尸毒的。”

  鸦莹被扶回软榻,喝下药精神立时好了许多,今夜之事鸦莹看在眼里,多亏鹤不归及时出现,救下一命还把人都带回来医治,此时夜半霜寒,见他们还在辛苦救治,鸦莹着实过意不去,艰难下榻想要帮一帮。

  鹤不归抬起头:“躺着,你帮不上忙。”

  鸦莹脸色一僵,玉无缺扶了扶额,笑道:“姨姨歇歇,能治的都上了药,性命无碍,实在没办法的都放在那边,等姨姨伤好了带回去安葬便是。”

  顺着玉无缺的手指,鸦莹见不远处盖着白布。

  鸦莹难过地闭了闭眼,问道:“死了多少?”

  玉无缺:“二十六。”

  一声叹息,鸦莹哀痛道:“血渊殿不会善罢甘休,上仙实在不该插手管这件事,会给天极宫惹上大麻烦的。”

  “都杀了,没有麻烦。”鹤不归低着头上药,语气淡淡的,“血渊殿敢公然对你痛下杀手,想必不怕遭狱释宗诘问,吃了闷亏他们不好声张,未必没有下一回。”

  “狱释宗放任不管,血渊殿才得以嚣张,往后行事我会更加小心的。”鸦莹道,“你们隐藏身份救下我,我知道是为了烈燕堂着想,若被狱释宗知道天极宫出手救人,只怕日子更不好过,不管怎么说,今日大恩,鸦莹定涌泉相报。”

  “玉无缺,把人扶起来。”

  鹤不归腹中没有客套话,但他清楚,当年因为鸦莹一时心软保下玉无缺,人又被天极宫接走。

  因此得罪了狱释宗,这些年没少受排挤针对,日子过得艰难,说到底,今日相救也只还得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这些年受的苦已经是笔糊涂账了。

  鹤不归放下药钵,看着玉无缺:“给鸦莹磕头。”

  玉无缺:“??”

  鹤不归言简意赅:“是她捡到你的。”

  难怪鹤不归多次提醒,要他对鸦莹以礼相待,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玉无缺从身上摸出一个锦囊:“外婆说此物是娘亲给我的,虽不是亲娘,但是当初救下我喂我吃喝的好娘亲,是姨姨的吗?”

  这锦囊玉无缺偷偷翻开来看过无数次,没有金玉也并非信笺,只躺着一尾墨绿鸦羽。

  自小无父无母,这是关于爹娘全部的念想,玉无缺珍重以及,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还是在这样的场面下。

  见到旧物,鸦莹点点头:“里面放着我妖身之羽,你还留着呐。”

  得到确定回答,玉无缺怔了怔,立时欢喜地磕了三个响头。

  鸦莹赶紧扶他,怜爱地顺着玉无缺鬓边乱发:“在街上就瞧见你了,我不敢认,长这么大了,功法又了得,可见天极宫待你亲厚,太微上仙对你也很好。”

  玉无缺绽开灿烂笑颜:“我见姨姨亲切,原来里头有这个缘故。”

  这样的认亲场面太微上仙最不适应,他别开脸,不自在地咳了声,很突兀地丢出一句:“爱子心切,你有,凌夫人也有。”

  鸦莹沉默片刻,苦笑道:“原来上仙是来要人的。”

  “也罢,她也是可怜人,我本不想为难她。”鸦莹从怀中拿出一个蚕茧,稍一施法,蚕茧便如人型大,里头躺了一个人。

  玉无缺眼尖:“是岚姐!”

  “别担心,她只是昏睡,烈燕堂和她无冤无仇,不会害她。”

  鸦莹用指甲刮开蚕茧,丝线逐渐消融,凌岚周身无虞,玉无缺小心地把人扶到榻上躺着,不解道:“姨姨为何要抓她?难不成也是想利用她找到凌伯伯么。”

  鸦莹直言:“是,我就是要找凌斯。”

  玉无缺更不明白了:“血渊殿找凌伯伯是为了报右护法身亡之仇,他们暗害你,你怎么还替他们找人?”

  “不是为了他们。”鸦莹沉下脸,“我烈燕堂与凌斯,此生不共戴天!太微上仙可愿听我一言?”

  鹤不归:“愿闻其详。”

  “外头都传,凌斯是为救女儿才不惜闹出这么大的祸端,待女儿救活便回来俯首认罪,这一贯是他信誓旦旦的做派,上仙信么?”

  鸦莹语气中满是不屑,听得出对凌斯恨意极深,鹤不归本就不喜欢这个人,摇摇头道:“我不信。”

  “是了,他讲的故事漏洞百出,上仙聪慧,自然是不信的。”

  鹤不归道:“你也不信,还抓走凌岚,是天真是愚蠢?”

  喂喂,师尊,你说话怎么这样直白。

  玉无缺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是我蠢!明知这畜生心肠歹毒,凉薄寡性,却还指望他能念及妻儿回头是岸。大戏都演到天下人面前了,竟还有人信他是个舍身为人的好父亲。”

  听她语气,似有无数隐情,鹤不归问道:“凌斯到底做了什么,你但说无妨。”

  鸦莹恨意滔天,怒捶软榻:“他杀了死不瞑目的发妻,又用同样的法子,虐杀数万妖族以作水妖补食之用,背后不止救女这么简单,太微上仙,凌斯勾结的神女大有来头,他们要复活水妖先祖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鹤不归蹙眉:“水妖先祖数不胜数,复活何用?”

  “上仙可听说过蠃?”鸦莹没等他回答便解释,“蠃是上古水妖最纯的血脉,被数万妖族敬为神明,地位尊崇无比,我便说一件你在意之事,蠃死在白令川,是姬瑄亲手斩杀,死后妖族寻不到尸骨,才知被姬瑄收走另作他用。”

  “传言有说,不死城四根城柱,其中一根封着蠃的尸骨,十六年前不死城异动,滔天巨浪打过去却无事发生,仅仅留下玉无缺一个弃婴,我后来去看过,封着蠃的那根城柱,已经裂了。”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写不满意的时候太焦虑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