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失火(1 / 1)

无傀 蓝风山 292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3章 失火

  谢淙这些个年头里, 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恒颜着实想不通,为何他会与方焉此等利害人物, 扯上说不清道不明那些纠葛。

  当真是因看不惯谢恒颜这教不熟的便宜儿子吗?

  谢淙总是在说,他没有做成一个完整的人。但谢恒颜稀里糊涂混到今日,却压根找不见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当中, 究竟包含哪些不可原谅的缺点。

  所以为什么, 要说他没做成人……而又是为什么,在当他说出“喜欢”二字的时候,要露出那样讽刺难堪的笑容?

  他的喜欢,有那么廉价可笑吗?

  谢恒颜抱臂坐在面前一众面目可怖的活人堆里,耷拉着头,低垂着眼,就像是具失了魂的空壳一般,始终不发一言。

  何况在这四面黑暗的情形之下,也无人能与他说上一两句话。

  ——直到时间不知不觉这般过去了许久, 等他渐渐开始有所意识的时候, 忽不晓得怎的回事,鼻间无端传来尖锐的涩意,竟嗅到空气中一丝额外可疑的糊味。

  谢恒颜敏感地站立起身, 几乎是条件反射朝四下张望数番,然而船舱底部的光亮简直稀薄到了可怜的地步, 加之困锁这批“活人”的狭窄空间相当有限, 四周不断涌起的焦糊味道异常明显, 但偏偏就是找不到那最终的源头究竟在何处。

  “什么味道?”

  谢恒颜第一反应, 是认为有东西烧起来了。但他绕着面前一排齐的铁笼转了两大三圈,最后认定味道不是从船舱底部传来的,而是再往上走的长廊暗间,亦或是朝外临海风的甲板和船帆。

  “谢淙!”

  谢恒颜自然不蠢,他知道一艘货船在这荒无人烟的贫瘠海面上燃烧起来,会是怎般一副糟糕局面,当下也不再犹豫什么,就近攀上被重物全然堵死的通口处,连手带脚一起,疯狂开始拳打脚踢:“喂,谢淙,放我出去,你不要命了吗!”

  偏经他这样一番怒喊,身后铁笼内众多无意识的活物徒遭惊动,纷纷倚在门前铁锁旁边卖力嘶吼——很显然的是,那股物体烧焦发出的气味愈渐靠拢,几次都要冲上谢恒颜的鼻腔,而此时笼中那些个活人自也按捺不住,一个两个脑袋拥挤着冲上门栏边缘,争先恐后朝外伸出无助的双手,挣扎着试图逃离眼前的桎梏。

  然而这些——毕竟是由谢淙亲手设下的铁锁,非他之外根本无人可解。谢恒颜手忙脚乱,围着铁笼兜了好几圈,最终无奈回到原点,伸出两只爪子拼命往头顶上刨,一边刨一边喊:“谢淙!”

  “谢淙你在吗……吭声啊!”

  其实刨到一半的时候,谢恒颜就在想,谢淙别是当真想要了他的性命,只不过碍于早些年的父子情分,不便直接下手——又或者说是,下不去这狠手。所以干脆将他关押在船舱底部,和这些失了效用的“失败品”们堆放在一处,等到时间过了,是死是活,便全凭上天来决断。

  可是……如果当真如此,那周围一股子烧焦的味道究竟是何处传来的?

  依照谢淙张扬跋扈的性格,若想要取一人性命,恐不会拐弯抹角留人到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谢淙他自己也没料到,船上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兴许是因着某处起火,严重影响到了整艘船的运作与机能,那他现在正愁眉不展,多半没空来管底下疯狗一样四处打转的谢恒颜。

  ——他绝不是故意把我扔在这里。

  绝不是。谢淙不会这样做。

  原本谢恒颜是这样想的。然而待到后来,焦糊的味道逐渐蔓延展开,紧接着自脚底、头顶乃至于四面各处细密隐蔽的缝隙当中,忽而一点一点挤出小团高温浓厚的黑烟,他猛一低头,及至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已压根不是忘没忘的问题了,是他如今整个人就困在一处全无出口的封闭空间内,和着一群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失控的怪物待在一处。

  而再往外一些,于他完全无法接触到的某处未知角落,正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燃烧,以至于熏眼刺鼻的黑色烟雾一团一团地冒出来,很快将台阶以下的大部分空地尽数淹没。

  起初味道还不算太大的时候,谢恒颜还能安慰自己,不会有事,最多照着头顶多捶两下,谢淙很快就会赶来救他——但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失远去,这份原就少得可怜的期许盼望,倏而便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与恐慌。

  “谢淙?!”

  谢恒颜向来不惧死亡,但他打心底里认为,被丢弃、或是被遗忘,是件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就像之前在铜京岛,谢淙突如其来的不告而别一样。

  如今谢淙倒是没再走了,然而谢恒颜却被留在这处前后两头完全摸不到出口的地方,光线本是昏暗低沉,加之缝隙中不断涌出的浓烟正朝四下不断飘散,周围几近已成一团乱麻,连带视线也一并混淆不清。

  唯一清晰的,就只有背后一排整齐的厚重铁笼。在那里关押的活人虽说意识尽失,但人体本身的痛觉与嗅觉并未全然断绝,因而一旦经由黑烟与高温的双重冲击,那刺人耳膜的哀嚎与吼叫声响便像是破了闸的洪水一般层出不穷。

  偏偏谢恒颜这会儿还看不清东西,左右便像是只无头苍蝇,绕着满室滚滚的浓烟乱碰乱撞,稍不留神便给一头磕到墙上,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开始头昏眼花,继续忙着找不着北。

  ——等到力气耗得差不多了,人也跟着慢慢不行了,到后来实在没了法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暴自弃。而对面成群的活人还在笼子里不住地嘶鸣,原还是“吼吼吼”的一阵阵长嘶,到后来嗓子都给烟熏得哑了,便只剩得几副“呜呜呜”的破喉咙在黑暗里哀嚎。

  谢恒颜眯着眼睛,几乎是精疲力竭地对它们说道:“你们这么叫唤又有啥用呢?总归是要死在这里的,我也一样。”

  他就不明白,谢淙是不是存了心的想看他死,又或是当真忙得忘了,没空过来管他。毕竟谢恒颜再跟他如何亲近,那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谢淙的亲生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烂地里了,如今就是一堆和着泥巴的枯骨,连个基本的形儿都没有。

  所以傀儡只是一具替代品罢了。他真正的名儿应当叫什么?他大概不配拥有谢恒颜这名字,就叫狗蛋还是猫蛋甚么的,反正谢淙不也常常当他作狗吗?

  他又爱说他做不成人,可谢淙也没拿他当人看过,又如何才能做成一个人呢?

  眼下谢恒颜蜷成一团,缩在台阶后的小角落间,心里什么想法都在不断地翻滚,却唯独没想过要怎么出去。久而久之过去,他甚至当自己和这些“失败品”是一类人了,恰在此时,于周遭一众破了音的嘶吼低鸣中,忽而传来一阵截然不同的叩击脆响,像是手掌在用力敲打着头顶某处地方。

  ——那声音并不算是清晰,但也绝不算是微弱。当时谢恒颜便将脑袋抬了起来,起身扶着墙面走了几步,感觉声音却在一点点的飘远。求生欲迫使他抛却心中杂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扯开了嗓子,义无反顾地大声喊道:“阿爹!”

  “阿爹救我!”

  这回是当真一声嘶哑至极的呼唤,嗓音里甚至带着微许显而易见的哭腔。

  谢恒颜连滚带爬地扑上台阶,伸开十指没了命地在被那重物堵塞的通口上的不断地刨:“阿爹,我在这里!……快救我!咳咳咳……咳!”

  说完即是一阵呛咳,喉咙里钻了黑烟进去,宛若刀割般的生涩生疼。好在那头很快给了回应,模模糊糊的一道男声,听起来很像是谢淙:“通口让木箱给堵住了,但没堵死……你先别说话,等我下来拉你。”

  谢恒颜霎时便红了眼睛,一边呛咳,一边止不住地说:“我就……咳,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丢在这里的……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船烧起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啊?”

  “……不是让你别说话吗?”那头男声不耐地道,“把嘴闭上!”

  谢恒颜却顿了顿,又把脑袋贴在通口堵塞的地方,偏是一个劲地朝他问道:“印斟怎么样了?你没有抓他投海吧,他现在还是昏着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啊!”

  外头那人显是被他问得恼了,直接静了下来,半天没再吭声。谢恒颜也怕惹他生气,慌忙敲了敲头顶密封的箱面,哑着嗓子继续喊道:“喂,谢淙!”

  话未说完,忽而一只大手陡然下落,几乎是发了狠劲,将那堵住通口的木箱一次穿得透了底面,随后不由分说,往谢恒颜嘴里塞了一团湿淋淋的什么东西。谢恒颜“唔”的一声朝后往退了两步,等到反应过来,发现好像是一坨沾了清水的软布,紧接着另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也从破开的缝隙里伸了进来,外头那人似乎矮下了身子,压低嗓音对他说道:“过来,把手给我。”

  谢恒颜左看右看,发觉烟雾实在太浓了,眼前的一切物事都已模糊不清。他站在原地,火急火燎地摸索半天,最后却被头上伸进来的两只手掌反握住了双肩,男子温厚沉稳的声线再次传了过来,但那声音虽说熟悉,却明显不是谢淙的:“你自己使点力,箱子被我凿穿了,看能不能从底下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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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斟:看清楚了谁才是你爹。

  谢恒颜:呜呜呜谢淙救我!

  印斟:……

  跟你们讲个鬼故事,存稿快没了,忙的时候……可能会变成日3000~

  不要打我,我真的在努力码字了!

  另外,相信我,印斟和傀儡差不多快定情了,我觉得按这个势头来看,应该是印斟先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