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黄凤谓之焉(1 / 1)

无傀 蓝风山 3039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61章 黄凤谓之焉

  “这是哪里的钥匙?”印斟问道。

  谢恒颜捏着那钥匙的串儿,努力回想了一段时间, 方道:“应该是……地下室?”

  “你家还有地下室?!”康问悚然惊道。

  谢恒颜道:“不都用来堆放杂物什么的, 谁家没有地下室呢?”

  印斟又道:“能下去看看么?”

  谢恒颜想了一想,最后点头说道:“……能。”

  谢淙这间木头堆的房子, 外一圈的花圃连着后院儿, 地下室则另在方才走廊的外端,通口以一块半厚的木板遮挡, 上面堆了几坛陈年的老酒,如今已蒙上一层薄灰。

  “以往我是不会进去的。”谢恒颜弯下腰, 将那酒坛挪到一边, 末了又掀开外一层半指厚的木板,扬起漫天的粉尘纷飞,“谢淙习惯将作废的木材放在这里,很少下到底层清理……只偶尔得空,会下去打点两下。”

  印斟偏过头, 朝那幽深的通口里端瞥了一眼, 复又问道:“那钥匙呢?”

  谢恒颜道:“钥匙应该是更往里面的另一扇门。”

  康问惊道:“还里面的门?你家藏了多少个门?”

  “地下室当然要上锁。”谢恒颜道, “不然……下去看看?”

  说完朝那通口下的扶梯伸出一只脚, 印斟却拉住谢恒颜的手腕,低声道:“等等。”

  谢恒颜:“怎么?”

  印斟:“贸然下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也是……”谢恒颜迟疑道,“那让我先去吧, 你就在这等着。”

  “你说的什么话?要就一起下了, 要死一起死。”

  言罢, 印斟一手拉过谢恒颜,两人想也不想,便直朝那幽黑无底的通口一跃而下,倒剩康问一人趴扶梯上,不住犹疑地问道:“你们俩做什么啊,这就跑下去了……喂!”

  通口往下的地底,几乎看不见灯光。印斟召来一纸符咒用以照明,谢恒颜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落地时,惊起遍地死寂般的灰尘——这一间地下室所接连的底部空间,并不能算是空阔,甚至容纳两人已有些拥挤。

  周边两条走道,正如谢恒颜所言,成堆摆放着各式不同的废弃木材。其中机关也有,人形也有,老远一眼望去,就像一具僵立不动的尸体一般,当真能叫人毛骨悚然。

  地下室总体感觉不大,四下堆放数不清的杂物及木箱,空气中蔓延着一股不好闻的腥潮气息,再加人能活动的范围少之又少,他们笼统走了不过数十尺的距离,再往深处拐了个弯儿,即是对应方才钥匙的那一扇门。

  开门之前,印斟问谢恒颜:“里面放的什么?”

  谢恒颜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之前没来过,谢淙也不常与我提起。”

  康问终忍不住恼道:“你怎什么都不知道?”

  谢恒颜道:“那你什么都知道,不如你进去看看?”

  “……要进就快进,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爷们儿了?”康问二话不说,一把将那钥匙夺了过来,不顾其余二人反对,正朝着锁孔便给直接塞了进去。

  谢恒颜还待说点什么,吱呀的一声,走道里端那一扇破旧的木门,因着常年无人往来,此番推开时所发出的刺耳声响,就像是什么物件被强行撕碎了一样,直听得面前三人连连朝后倒退。

  ——方要及时做出反应,偏在那同一时间,忽听耳畔哗然阵阵清晰的水声。

  谢恒颜心说,地下室为何会有积水?

  然而下一刻,他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看向印斟,喝道:“印斟快上去!这地方接通地底的水源,我们……”

  半句没能说完,伴随木门陡然拉开半指宽的缝隙,最后的防线在汹涌水流的冲刷之下,彻底遭得摧毁坍塌。谢恒颜费力抬起双眼,只觉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下意识里回头去寻印斟,这时门后冰冷咸腥的海水已然纷涌而至,顷刻之间湮没他三人头顶——

  *

  最终残余的意识消失之前,谢恒颜好像看到一星半点微弱的光影。

  ——紧跟着是如潮水一般,遮天蔽日的巨大黑暗。

  冥冥中,谢恒颜感觉有人牵着他的手,似乎要将他引向某个未知的方向。原本以为该是印斟,但谢恒颜偏过头时,黑暗里,对上的却是方才那画中之人戏谑凉薄,眉眼带笑的一副姣好面容。

  “怎么是你?”谢恒颜赫然惊道,“你是游清……神君?印斟呢?……还有康问去哪儿了?”

  游清一言不发,只将双眼眯起,食指贴过唇畔,露出一抹神复杂而神秘的微笑。

  而后他松开了手,伸往谢恒颜的背后,轻轻将他朝前一推——此后,眼前大片聚拢的黑暗渐渐消散了,转替代而来的,是突如其来的暖黄色微光,谢恒颜有些吃力地别开脸,最后在那团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央,隐约瞥见一人熟悉的身影。

  青灰色的薄衫,一如既往瘦削如纸般的肩膀,那一头近乎黑白相间的长发,也是在无数次的悲恸与失去当中,愈渐染上一层沧桑冰冷的寒霜。

  那是……谢淙。

  “阿爹!”谢恒颜几乎按捺不住地上前,试图将那人不断远去的背影攥握在手心,“阿爹你要去哪儿?!”

  话落时,游清与谢淙的身形同时消失了,眼前乍然闪现一道虚无缥缈的白光,随后再出现于谢恒颜视线范围内的,仍是铜京岛上那间熟悉的木屋——然而这一回,台阶外的环形花圃中,开满了大片雪白的栀子花,馥郁的香气从木门前一路蔓延向花圃之外,几乎远到能听见海浪声的地方。

  “这是……另外一道时间结界?”谢恒颜心道,难道地下室那一扇门,就是通往另一个时间节点的入口?

  目前他们所认识到的“它”,对于时间与空间结界的掌控力量非同小可。尤其那时在扶则山的黎家后院,单凭一个有限范围的狭小区域,几乎能使得破碎而静止的记忆片段无限重叠。

  那也就是说,也许现在印斟和康问,正与他处在同一个区域范围内,但又截然不同的某个破碎结界当中,抱有与他相差无几的质疑想法。

  正如是一番想着,忽听得吱呀一声,轻响木屋台阶上的那扇大门,从里至外缓缓地打开了。

  ——谢恒颜再一次看到谢淙,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谢淙”。

  那个面色苍白,显是病弱而又瘦削的男人,独自站在木屋台阶的扶手旁,彼时鬓发尚未染上一丝一毫的雪色,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肩头一路轻搭在他浅灰色的薄衫上,致使他的背影看似说不出的和缓温柔。

  “阿爹?”谢恒颜克制不住,明知此刻身在结界中,眼前人多半只是幻影交织,偏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上前,猫儿崽似的出声唤道,“谢淙……谢淙,你听得到吗?”

  这一次,谢淙终于回头了,看的人却并不是他,而是近在那花圃之外,忽然出现的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谢恒颜猜测这道结界所展现出的时间点,大抵远在二十余年前,他还没有来到谢淙身边的时候。

  谢淙自他妻子二人双双离世之后,逐年累积下来敏感、多疑且易怒的性子,是一点一滴慢慢形成的。

  彼时结界中的谢淙,尚还年轻,眼神亦不像那样深邃沧桑,倒是那一股子数挥抹不去的伤情,像是深嵌入他心底一层无形的累赘。

  ——而在他家门前台阶下的花圃之外,又是一人全然陌生的背影。从远处看,该是一名并不出挑的男子身形,此刻满身的衣衫褴褛,破烂不堪,肩臂与脖颈间带有显而易见的伤痕,如今正是奄奄一息,昏倒在谢淙家门外的栀子花田里。

  谢恒颜本想走近去一看究竟,但因结界的限制与束缚在前,他只能站在某个固定的视角,望向门前不远处,露出惊讶表情的谢淙——以及躺在台阶与花圃中间,那个一动不动的陌生男人。

  谢恒颜看到谢淙走上去,弯下腰,将那受伤的男人小心搀扶起来,并以低声询问他伤势如何。正是借着这般微妙的角度,谢恒颜隐约能看得清楚,那男人撕碎成条状的衣角,包括身上结痂流血的伤处,都沾有数粒灰白色的沙砾,看模样像是从海上逃难来的,且伤势多有几分严重。

  ——谢淙向来不是多么善心的人,至少在谢恒颜固有的印象当中,始终如此。

  然而这一次的谢淙,不仅上前搀扶了那受伤的男人,还一丝不苟地领他入了屋中,为他包扎伤口,并主动让出房间和床位,用以方便男人长时间的养伤与休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谢恒颜禁不住产生疑问——以往与谢淙同住的那段日子里,鲜少能遇见面生的客人来访,谢淙冷淡的性子并不好客,就算普通的邻居不曾与他交好,那便更不必提眼前这个满身脏污,且又来历不明的野男人。

  然而这时,屋内床榻间,遍体鳞伤的男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谢淙递来热水和毛巾,坐到床边,将男人沾满沙砾,并带有大片血污的面颊擦拭干净。

  随后展现在谢恒颜眼前的,便是一副阴柔的,却又带有阳刚之气的,仿佛是刀尖与水花相融合一般,柔软与锋利并存的五官面容。

  *

  “你叫什么名字?”谢淙如是问道。

  床榻上的男人偏移了目光,远望向窗外,海浪声与风帆声交错的那片沙滩。

  良久后,他方回过头来,对谢淙说道:“我没有名字。”

  谢淙:“……”

  “原古书上曾说,黄凤谓之焉。带我来世上的那人,曾说我是一只鸟儿,终会飞到天涯海角,自由自在的地方。”男人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唤我方焉罢。”

  ※※※※※※※※※※※※※※※※※※※※

  这一章应该算是另类回忆杀,为防止时间错乱,我就稍微整理下大概的剧情路线

  方焉战后重伤逃离——方焉谢淙初遇,被谢淙救走——作为报答,方焉把谢恒颜送给谢淙

  然后二十多年前,谢淙还是一个刚丧妻又丧子的可怜美男子,在遭受重重打击后他就无法克制地弯了(不是!)

  前面也说了,方焉的后宫那是排长队的,目前跟他关系复杂的谢淙排首位,其次游清有一腿,然后谢恒颜,最后还有成觅伶……大概明天或者后天,还会有新的发现。

  关于谢淙对方焉的感情,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爱恨纠葛,他们只是彼此绝境时期的一个慰藉,没有实质性的xx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