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逼迫(1 / 1)

无傀 蓝风山 282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95章 逼迫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但对那些所有深陷困囿,永世无法脱身的永村村民来说, 仅仅数月的短暂时光, 便足以替代他们未来漫长的一生。

  “我没有想赶你走的意思。”谢恒颜说,“印斟你说,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哪次不是我跟在你身后, 拼死拼活也要黏着的?”

  印斟问:“那你为什么不黏了?”

  “没有什么, 能比你活下来更加重要。”谢恒颜木然说道,“你若是活着,将来还有很多可能。但你若死了,咱俩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印斟听到这里,沉默了许久。半晌过去, 适才抱着谢恒颜, 将脸埋进他冰冷的颈窝里。

  谢恒颜深吸一口气, 说:“印斟, 听我一次劝……别再拖延时间了,赶紧这里吧。”

  印斟低道:“我不想走。”

  谢恒颜却是抬起手来,细软的指节探入印斟发间,动作轻缓地摩挲着, 而同是在那一处, 尽是寻常人不应当出现的, 惨白而无力的死亡征兆。

  “我不想走。”印斟再次重复道,“往后没了你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次,谢恒颜没有再答话,而是缓缓垂下眼睫,目光迟钝地望着地面出神。

  印斟唤他道:“颜颜。”

  谢恒颜沉默别开了脸。

  “谢恒颜。”印斟又一次唤道,偏过头来,无限留恋地蹭了蹭他的侧颊。

  而在这时,谢恒颜忽而抬眼,定定凝向印斟的面庞。然后他开了口,声音极是平淡地说:“印斟。”

  “嗯?”

  谢恒颜道:“二十年前,平朝城对外下达禁妖一令,自那之后,明里暗里派遣无数朝廷人士,将所有与妖物相关联的家族或是个人,通通赶尽杀绝甚至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印斟疑道:“你突然说这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等到我渐渐得到微弱的意识,那时业生印已经碎得彻底,甚至用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变成遍地尸骸中的一具。”谢恒颜顾自说道,“可是后来,我没有死,印斟你知道为什么吗?”

  印斟蹙眉道:“你说过,是那个带印的人类女子……救了你的性命。”

  “是啊,印斟,那个人……救过我的命。”

  谢恒颜喃喃说着,待得再垂眼时,面颊,颈侧,以及四肢不同的关节处,纷纷响起尖锐刺耳的,类似于枯木断裂的声音,“而她对我,不存任何过分的要求,唯一需要我做的,就是……”

  此话出时,正于他左心口处,数枚锋利而尖锐的骨针,猝然开始疯狂的跃动——紧跟着,傀儡湿润的杏目全数染红,顷刻倍成狰狞凶狂之态,在那径直望向印斟的一瞬之间,印斟面色骤冷,倏忽间反应过来,扬声冲谢恒颜道:“你别说了!”

  “迄今为止,我仍在这世上,根本就是为你而活!”谢恒颜目光猩红,言语之间,胸前骨针赫然涌起,几乎要将整道脆弱的妖印扎穿,“难道你还在单纯地认为,二十年前,我允下诺言救你一命,如今又来到你身边——单只为看你如何惨死的吗?”

  一声,两声,三声,恣意在咒语中破碎的傀儡关节,那是枯木在濒临破碎毁灭之际,遗留下最是清晰响亮的颤音——谢恒颜神情之中恼怒不减,仿佛自那下一刻,就要将所有真相……及至内心崩溃到的绝望与痛楚,纷纷借着此番机会脱口说出——

  “别说了!谢恒颜,你真不要命了吗?”

  印斟心头狂跳,甚至一度惊慌失措,连带嗓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偏在那短暂的一念之间,他一动不动,注视着谢恒颜的面庞,复又很快明白了什么,并为之露出不言而喻的艰涩神情——谢恒颜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要挟他,强行迫使他,做出这最后一步的必要抉择。

  “我不能让你死啊,你这蠢蛋!”谢恒颜再一次哽咽道,“你为什么就听不明白???”

  “好了,你……不要说了。”

  印斟伸出手来,轻捂他泛红的双眼,继而缓缓落指,触碰到唇畔,那仅剩唯一一颗的獠牙……

  而另一颗,彼时正藏在印斟胸前,以细绳吊坠着,贴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早已无声捂至暖热的温度。

  “别说了。”印斟声音低淡,眼神已全然晦暗下来,“谢恒颜,我……”

  谢恒颜自他怀中仰起头来,目中蓄满难言的泪水,彼时闷声不吭地望着他,其间决然意味更是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

  印斟哑然说道:“立秋之前……我自然会走的。”

  *

  “你……你说什么?”

  “小妖怪他不能出海?印兄弟,你别是在……诓我玩儿的吧?”

  次日午时,雨过天晴,烈日当空。

  乌纳蓄着满管的烟灰,“啪”的一声,全部抖落到地上,随后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直愣愣盯着印斟道:“你昨个不还一脸神气的,又是要娶他,又是要带他走……怎么今天就突然变卦了?”

  印斟不想说话,只翻白眼看天,在数顶头有多少朵云。

  “你俩莫不是吵架了吧?”乌纳问,“吵什么了?给哥说说,指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印斟:“……”

  “我看,多半不是吵架吧?”容十涟在一旁边收衣裳,边凉声说道,“从年初那会儿开始,小妖怪身体就不怎么好……想来又该是出了什么毛病,没办法乘船出海吧?”

  乌纳愣道:“真、真的么?印兄弟……是因为这样?”

  印斟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明显默认了这个答案。乌纳见状,倒也不再追问,转身躺回了草棚,叹声唏嘘道:“唉……做人真难,什么生离死别的,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容十涟却问道:“难道小妖怪又生病了?”

  “没。”印斟不想对她说太多,只简单应道,“他既说了走不了,我又不可能硬逼他走。”

  乌纳道:“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都说了要娶人家,为啥不能硬逼他走——你好歹是个男人,得让他听你的话呀!不然实在不行,你就……你就……”

  容十涟回头瞪他一眼,他立马闭嘴噤声了,老实朝后退了两步,意思让容十涟来继续交流。

  “小妖怪得了什么病?”容十涟上前一步,问印斟道,“当真无药可解吗?”

  印斟想了想,道:“他体质特殊,不能近海。”

  容十涟不禁皱眉:“不能近海,那他之前怎么飘过来的?难不成是几趟高烧下来,身体愈发撑不住了?”

  印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淡望着远处的海面,对容十涟说道:“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在我心里,已经别无所求。到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能留下来,不管命有多长……至少能够陪陪他,这样也挺好。”

  “印兄弟,你这是……”乌纳大惊失色,不由站立起身,走到印斟身边,没了命地喊道,“你这说的什么鬼话?!你留下来陪他,那船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办?……你小子不出海了?”

  印斟说:“我不想走了。”

  “嚯……我的老天爷啊!”乌纳都被他气笑了,“咱们整座永村,老老小小数十来人,耗费半年时间,给你整出一艘大船——现就凭你这一句话,说不走了,就不走了,你当造船是在闹着玩儿吗?”

  见他此番话语,竟与谢恒颜先前所言相差无几!印斟听了只觉头疼万分,眼看便要转身走了,容十涟却及时出声制止道:“好了纳哥!你别说这些了,说了能有用吗?”

  乌纳:“涟妹,我……”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容十涟看了眼印斟,复又回头,凝向身后难免愤慨的乌纳。

  “两人之间相爱不易,相守更是艰难。何况生时离别,永远要比死后分开,要痛苦煎熬得许多。”容十涟低声说道,“印斟,你喜欢小妖怪,大伙儿都知道,我们也一步一步看在眼里。”

  印斟赫然侧目,露出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

  乌纳亦是瞠目结舌,连话也说不大清:“涟、涟涟妹!”

  容十涟道:“你想留下来,是么?”

  印斟道:“是。”

  “我试着可以帮你,去说服小妖怪。”容十涟定定抬目,认真望入印斟双眼,“至于……能不能把说通,还是得看你俩各自的造化。”

  印斟先时一顿,片晌过后,犹是选择缄默,作为给她最后的应答。

  *

  大概傍晚的时候,印斟在码头帮忙清理渔网,而容十涟则提着一篮小食,顺着小路尽头缓缓走向了木屋。

  那时谢恒颜正撑着他的木拐,站在后门外的小院子里忙着煮饭。方听到人来的脚步声,便头也不回地说道:“回来了?我刚刚煮的鱼片粥,比比咱俩谁做得好吃。”

  容十涟没有吭声,就站在后方默默看他。等谢恒颜忙完回过身了,登时吓一大跳,好在很快又反应过来,拍着胸脯叹声道:“什么啊……居然是糖水姐姐。”

  容十涟笑道:“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吗?”

  “没有的事。”谢恒颜踮起脚尖,往门前门后瞅来瞅去,瞧了半天,才忍不住问道,“那个……印斟呢?”

  容十涟道:“你找他干什么?我来陪你聊天不好?”

  “不是……这都到饭点了,他不回来吃饭吗?”谢恒颜挠头道,“难不成白天吼他两句……他还在跟我生闷气呢?”

  “你才知道,你把人都气得伤心死了,他还来找你吃什么饭?”容十涟放下手里小食,扬了扬下巴,示意谢恒颜不用忙了,“别煮粥了,印斟那边有纳哥陪着,他哥俩儿边划船边喝酒呢……”

  “他……他还敢喝酒?”谢恒颜登时圆了一双杏眼,又气又急,一瘸一拐地往门边上走,“不行,我得出去找他——印斟这笨蛋,越学越坏了,哪有划船喝酒的?闹出事情怎么办!”

  “喂,小妖怪!”

  这时容十涟跟了上来,站在身后,唤了他道:“我特地过来找你,明摆着有事要说,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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