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手记(1 / 1)

无傀 蓝风山 2788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7章 手记

  其实如今这玩意儿拿在手里,牢牢实实掂量几下, 也称不上什么正经的画册——顶多算个破纸本子罢了, 许是因着搁置落灰的时间太长,边边角角都显然的卷起泛潮, 以至于它原本的模样已渐有些模糊不清。

  “这又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也不像书啊……”

  谢恒颜将那画册摊开来, 粗略翻过数下,方觉除去最开始能勉强辨认的几页图文, 再往后一些,基本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手记, 外带几张墨笔绘的图纸——彼此难舍难分混合在一团,一眼瞧来甚是凌乱。

  且书页间的字迹异常潦草,绘图又多绘的是些花鸟鱼虫类的细物,很难想象此人在落笔之时, 究竟是怎样一番扭曲心境。

  乌骞正伏在谢恒颜肩头, 见他迟迟没有出声,终忍不住道:“还念不念了, 你是不是不识字啊?”

  谢恒颜立马道:“谁说我不识字了?换一本换一本, 这本上面乱七八糟的, 怎么念嘛!”

  “哎哎哎,还换什么!拿来给我看看。”乌骞直皱了眉道, “照你这么个念法, 一箱子书都不够换的!”

  谢恒颜顺手把画册递了过去, 没想这小孩还挺大本事, 装模做样地翻过几页之后, 果然不再哭了,继又转了面色,一本正经与谢恒颜道:“认真点啊,不准打岔!我来念给你听。”

  谢恒颜只好也跟着点头,心说念就念罢,反正只要他不哭不闹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

  “这应该是本简单的栽种手记。”乌骞指向第一页所绘有的几只土花盆,道,“人家这都写清清楚楚的,怎么种花,怎么摆放,怎么修剪。”

  谢恒颜:“不是说故事书吗?看这玩意儿干嘛,我又不爱种花。”

  乌骞:“喂,到底是我念还是你念?”

  谢恒颜慌忙妥协,连连摆手道:“你念你念,继续继续。”

  乌骞便又低头朝后翻了几页,顺势搂过谢恒颜的肩膀,还特别自豪地道:“颜颜你看,这几张图上绘的,都是白栀子花……这花栽种起来特别容易,而且本身生得好看,又是可入药的。这人应该很偏爱栀子,好几页都在说的这个。”

  “栀子?”

  谢恒颜偏头朝那画册上瞥过两眼,果见泛黄的纸页上一笔一划精心绘制的,皆是成片成群小栀子花儿,许是亲手往自家栽种来的,看着数量当真不小。

  以往谢淙也喜欢在铜京岛上捣鼓一些花花草草的,但他种的东西多被当作宝贝护着,一般不会准许谢恒颜毛手毛脚过去碰到。所以但凡与这类有关的一些讯息,谢恒颜多半都会自觉地避开,遂也因此甚少有过这方面的了解。

  “是啊,种栀子花。”乌骞照着图册继续说道,“这些画的大意,应该是在说,他是一个很喜欢种花的人。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种了满院子的花,最后只剩下一根独苗。”

  谢恒颜忍不住问:“为什么只剩独苗了?”

  “都说了不知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傻!”乌骞撇嘴道,“……人家就是这样画的啊,不信你自己看!”

  谢恒颜把画册抓过来再次摊开,果见方才绘那整张纸的茂密花草,在隔页过后,便只剩单独稀少的一叶幼苗,孤零零的一笔点过,怎么看都是怎么别扭。

  “……这人是不是有病,哪有这么奇怪的栽种手记,越种越少来的?”

  谢恒颜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继续把画册往后面翻。

  却见在那方才形单影只的幼苗旁边,又额外添过一对已然开/苞的细致成花——其中一枝插在左面,一枝插在右面,以一种非常熟悉亲昵的摆放方式,将幼苗实实环绕在正中央处。

  而左面花枝的下方,以相对清晰可辨的落笔痕迹,一笔一划勾勒着一个“父”字,右面相对应的,则是一个同样清晰的“母”字。

  “我知道了,他是害怕这朵小花太孤单,所以动手给它添了一对漂亮的爹娘。”乌骞在谢恒颜耳边道,“这个人好贴心啊!”

  谢恒颜无奈地瞪他:“你又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后又各自低头下去,把那画册继续往后翻过一页——但是这一回,幼苗旁边栽种的“父”花与“母”花,却再一次神秘地消失了。整张空荡荡的纸面之上,又只剩得那寂寥冷清的一笔,以及最下方的角落处,几行非常模糊乏力的狂草。

  “‘它们’……残忍地带走了‘父’与‘母’,并将‘父’与‘母’的存在彻底销毁……后来我曾尝试多种方法,试图将‘父母’复原,最终都并未成功。”乌骞眯着两眼,一知半解地道,“这都说的是什么啊?他的意思是,有人抢走了他花,最后还把花都毁了?”

  谢恒颜也是皱眉道:“谁闲着无聊,干这种缺德事啊?”

  “谁说没这种人了?”那头忙碌的容十涟刚好听到这里,便淡淡对他二人道,“我原来在京城住的时候,很多朝廷官员就是这样……包括我爹,我大哥他们,不是没欺压过平民老百姓。只是许多事情明面上不提,暗地里使得痛快罢了——像你们说这些抢东西的,根本不在少数。反正只要得不到,就把它们全部毁掉。”

  乌骞闻言,不由得瞠目结舌:“当真这么厉害?”

  容十涟道:“是啊,听完这些,你还想出海吗?”

  乌骞却不再理她了,拿头去蹭谢恒颜的胳膊:“颜颜我们继续,不和这个坏女人说话。”

  容十涟:“……”

  谢恒颜挠了挠头,顿时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似想示意她不要太过在意。自然容十涟也不会跟个毛孩子过多置气,乌骞不理她,她便埋头忙自己的事情,不再执着与他多言。

  “所谓‘掠夺者’,即是一群不分是非黑白,同时不择手段,也定要达成某种目的的凶蛮野兽。”谢恒颜拧着眉头,近乎困难地按照那些笔迹,磕磕巴巴地道,“它们不配称之为人……自然也当收到上天的惩处,从此堕落为多灾短命的兽类。唯有感同身受,方知世间多数的痛楚,都与临近死别带来的黑暗……难以割舍。”

  “这什么意思?”直至此处,乌骞终于流露出了全然迷茫的神情,“种花有这样多的学问吗?怎么还和野兽扯上关系了?”

  谢恒颜却是垂下眼睫,静静凝视着画册上的文字,愈渐陷入一阵无言的沉默。

  他隐约觉得,这玩意儿并不是一本栽种手记那么简单。留下这批文字与图画的人,大概是想通过他本身的栽种过程,去表达一些截然不同的东西——否则那些别有意味的“劫夺者”,与所谓的“凶蛮野兽”,就会变得毫无指向意义。

  偏在这时,乌骞按捺不住了。他缓缓自袖中伸出一只小手,将那整本画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而在那里什么也没多画,仅只勾勒寥寥数笔或浅或深的墨痕,像是手抖无意间洒上去的,导致整张纸面都沾得支离破碎。

  “新生是劫,也是命定。”

  剩下最后一行小字,模糊到很难分清其中顺序。但乌骞好奇心重,还是没忍住,一个字一个字抠着读了出来:“……宿命定因果,栀子无轮回。”

  “你别看了。”

  谢恒颜突然把画册合上:“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东西……反正你也看不大懂。”

  “什么啊,都没看完!”乌骞登时不乐意了,“说我看不懂,你自己还不是一知半解的!”

  谢恒颜却不搭理他了,径自揣着书本向容十涟道:“糖水姐姐,这画册是谁的东西?”

  容十涟抬高脖子,朝谢恒颜手里略扫一眼,随即摊手道:“不知道……反正不是纳哥的东西。多半是之前别家村民落下来的,现下过这么多年,人都不在了,自然也没机会回来取。”

  谢恒颜又道:“可以借我回去看几天么?”

  “不行!我不准你借!”乌骞不由分说扑了上来,活像小狗一样,又疯又急撕扯谢恒颜的袖子,“颜颜说好了给我念书听的,你就想一人回去偷偷地看,不给我念是不是?颜颜是坏蛋!颜颜是坏蛋!颜颜是坏蛋,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谢恒颜也要抓狂了,两手抱着画册直塞进怀里,使劲朝着容十涟身后躲,“你放过我吧,这本真不能给你看!下回找本故事书念给你听,行不行嘛?”

  乌骞大声道:“我不!我要你现在给我念,就念这本!”

  谢恒颜一听到这里,登时急得四下乱窜,乌骞自然也不肯饶他,两人就像耗子跟猫儿似的,团团围着容十涟绕了好几大圈。

  乌骞道:“你给我站住,不准你跑!”

  谢恒颜边做鬼脸边道:“就跑就跑,你追不上追不上!”

  容十涟夹在中间,无奈又好笑道:“你俩别转了行不行啊,当心摔着!”

  话音方落,帐篷的布帘蓦地朝上一掀,乌纳浑厚熟悉的声音准时自外响起:“涟妹,我回来了!”

  容十涟先时一愣,紧接着唇角一弯,一下子就笑开了眉眼,复又急急忙忙赶上去迎:“纳哥,辛苦你了……今天外边挺冷的吧!”

  “不冷不冷,早习惯了,年年不都这样!”

  乌纳大步进了帐篷,半晌又似响起什么似的,回头朝外一个劲地招呼:“哎印兄弟,别和咱们客气,瞧这雨天把你冻得……进来喝碗姜汤再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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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巨大的伏笔,具体是啥我不剧透,你们就当是栽种手记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卡文了,所以更新比较晚,我jio得你们应该能懂我为啥卡文,因为这章弯绕太多,很怕写不清楚!

  晚点还有一更,你们可以猜一下印斟进帐篷又是啥修罗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