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温有之看上去智商挺高一个人, 其实笨起来反应比谁都迟钝。
黎芜在三年前就明白这一点。
当时她入职那阵,还有一位从别家公司挖来的技术总监,叫肖沐。
丝毫不夸张的讲, 他自打在迎新会上见过一次温有之, 他就再也忘不掉了, 一见钟情了。
然而他羞得一批, 直球表白他不敢,搞暗恋递情书那一套。
肖沐每每上楼,都会给温有之带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红玫瑰。
为此, 他还特意买了好几个花瓶,跟着枯萎的花, 换的很勤, 每天像装饰一样摆在温有之桌子上。
底下还压着一个卡片, 上面抄着某句歌词或情诗,时而露骨时而含蓄, 反正就是爱的死去活来。
可惜不知是太忙了, 或者是不想理,那卡片从来没被人动过。
玫瑰花孤艳地插在花瓶里,早上什么样晚上还是什么样。
直到一天终于被黎芜发现。
他出来找温有之说事儿,顺带抽走了当天的小卡片。
那上面的字无比隽秀。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 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黎芜:“……”
当时三伏天,他愣是起了一身疙瘩。
后来黎芜就把这位大哥调走了。
临走前, 肖沐还妄图等温有之下班, 在电梯口候了她将近两个小时。黎芜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总之马上就走了, 说两句话而已。
他回头跟温有之说:“给你三分钟处理这些破事儿, 我在车里等你。”
谁想温有之抬头瞅了瞅他,来了个“我什么事儿?”
“……”
黎芜吸了一口气,用眼尾扫了一下旁边杵着的肖沐。
“啊……”温有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优雅地走到肖沐身边,问了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有点绝望地,“您哪位?有什么事儿?”
肖沐老脸红成了瘪柿子,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便提醒她:“就、就是桌上那个玫瑰花。”
温有之更懵:“什么玫瑰花?”
肖沐:“……”
黎芜:“……”
敢情这么多天她是一个没看见。
“您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就先告辞了,”她颔首,微笑,楚楚动人,“黎总半个小时后还有会,有机会下次再说。”
她退回黎芜身边,暗戳戳地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解决完了可以走了。
黎芜哑口无言。
还哪有什么机会下次再说?
今天调走,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两人都没什么机会碰面。
温有之单纯地笑了一下,直接让对方美梦碎了一地。
后来黎芜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忍住在车上问她,“刚才那人喜欢你,你没看出来?”
温有之说他绝对想多了。
黎芜后来参加一次心理学讲座,发现了四个字去形容温有之刚刚好——
“感情迟钝”。
通俗来讲就是,嘴上感情到位了,心理感情还差点意思。
典型的大脑跟不上嘴。
本来这一切都是刚刚好,他身边恰巧就需要这么一个人,一心一意,不去想别的,也不需要想别的,想着他和公司就好。
结果自己在上面栽了。
黎芜最知道温有之喜欢他。
想通两情相悦,却还是给了她一周的时间适应。
在温有之烦的要死那几天,江茹问他处对象是怎么回事。
他随口一说:“现在没有,一周之后就有了。”
短短一句话,嚣张得不行。
要不是江茹本性淑女,两人的桌子就已经掀翻了。
“怎么的,”江茹微笑,“现在你们年轻人喜欢这种,货.到.付.款的?”
“……”黎芜无语半晌,解释道,“不是,不给她时间,她会弄混。”
确认关系之前,需要给她时间却思考。如果不给她时间,她会永远分不清这之前的区别。
就像她会用W的身份叫自己小公主,那是心疼,而见了面却只会一口一个生疏的您,那是尊敬。
黎芜自己想得明白,江茹反倒被这新冒出的词汇又一脑袋问号。
“说人话,听不懂。”
“……”
最后两人不得不换话题。
江茹有点头疼地说:“儿子,你别要求那么多了,放过人家吧。”
黎芜看向窗外,天黑成一色。
跟温有之喝多了没站稳,含糊说醉话那天一样。
他心说我放过她了谁放过我。
.
音乐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主唱低吟着,嗓音渐入开阔和坦荡,群众的呼应如溪流汇于一处,又无数次分为支流,此起彼伏。
他们的吻隐秘而又雀跃。
温有之现在比现场混乱,心跳比鼓点还快。
她可以在任何场合随机应变,偏偏现在慌了神。如同完美的程序运行错误,警告声格外强烈。
天灾了。
她跟小公主接吻了。
我。
草。
这世上人最无法欺骗的只有自己。
温有之自己没躲没闪,就足以代表她证明一切了。
黎芜稍稍错开,在灯光氤氲中看进温有之起雾的眸子。
浅色的,像琉璃珠。
分不出谁的呼吸更重一点。
黎芜自知冲动,没把握好循序渐进,说好给人一周结果还差了一点……
他拉开一段距离。
“给我凑近点。”温有之突然抬手,拽着他领带被迫低头。
跟刚才不同的是,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攻击性,没有胆怯和不安,只有咄咄逼人。
“约法三章可是你说的。”温有之一字一顿,仗着好记性把刚才那段一五一十地复述。
“第一,称谓要换,场合不对。”
“第二,别乱社交,身份不对。”
“第三,保持距离,关系不对。”
黎芜平静地看着她。
“我问你,”温有之仿佛露出了獠牙,“你做到哪条了?”
她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了。
但,又不是第一次。
她还表白过那么多遍,她还当他面说那么多醉话,还给他起外号,叫得收放自如。
黎芜浑身都绷紧,白衬衫后面勾勒出了脊梁的线条。
温有之没等他回答,问:“现在什么场合?我什么身份?”
她问道最后一句话自己没了底,语气都松了,“……我们什么关系?”
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温有之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能听到一丝哽咽和茫然。
黎芜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眉心一跳,还是弄巧成拙,把人惹生气了。他尝试着安抚她。
“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温有之没有松口的意思,“我顺着你这么久还不够吗?我辞职你放我走了吗?我表白你答应过吗?”
活了22年,温有之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崩溃。
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知,还有之前莫名其妙受的一堆气揉和在一起,再算上这些天烦成一团的事儿。
“你知道身份了连问都没问,你毫不在乎。还问警察……你是有多担心自己身边这个安全隐患。”
早就想问,但一直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怕他敷衍,更怕他认真回答。
她缴械般地笑了,“我听你话听了这么久,你能别耍我吗。”
“……”
这倒是在黎芜意料之外。
他在乎的从来就不是她的身份,在乎的是她在不在自己身旁;咨询警察,只是想知道自己护她周全到什么程度。
能曲解到这个份上倒是稀奇,黎芜差点被气笑。
他抬手掐住温有之的脸,手动让她闭嘴。
“温十七,我从来没让你带我看烟花,没让你说过喜欢我,没让你帮我保护我,没让你送我花跟我说晚安,也没让你换了身份给我起外号。”
“……”
黎芜短短几句话转换局势,戳进人心窝里,“先越界的是你。”
片刻后,两人一起松了手。
音乐还在进行,约法三章不奏效了。两个人近地胳膊贴着胳膊,各自心不在焉。
话说到这个份上死路一条,撕破的脸拼不回去。吵架可以和好,但是关系打破了,谁也不能再继续当傻子。
虽然但是,温有之还是后悔了。
不知道从哪开始后悔的,或许从最开始辞职表白就错了,也可能追溯地再前,从起外号那一刻就错了。
一错到底。
现在有两个认知冒出来,让她大脑陷入了停机状态。
一是她完蛋了,她真的喜欢上黎芜了。
二是……她好伤心啊。
黎芜为什么要亲她?
她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怀疑他在耍她?
——难道他还会亲别人吗?
温有之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了这个问题,然后陷入了一阵思考。
可惜思考比不上了解,她早就知道答案,就是害怕认清现实。
他不会。
他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他对那个老中医的关注都比其余女生多。
音乐会散场,组织集体留下来合影。然而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兴致,脚前脚后地出了场。
黎芜一直挨得温有之很近。
她以为对方是想跟自己说话,后来想明白了,黎芜只是担心自己被流氓地痞拐走。
一路沉默。
温有之全程看着车窗,看的不是风景,是自己的影子。
她忽然记起,她貌似快过生日了。
8月17,23岁。
原来她现在才22岁啊。
回首曾经,活得也不算失败。她学历有了,工作有了,也有积蓄,还有组织和不为人知的身份。
是可以在这张牙舞爪的时代里,随意穿梭的年纪。
不用太小心,不用太刻意。
车停在了温有之楼下的马路对面。
她拆了安全带,一句话没说,径直地绕开。
这位置不错,头顶刚好有盏路灯,给行人的周身裹了一层毛茸茸的光。
黎芜扶着方向盘,心想明天他可能又要收到一封离职信了。
笃笃笃。
车窗突然被敲响。
黎芜侧头,只见刚才绝情那人此刻又站在了自己窗前,手攥着包等待着自己,安静而又面无表情。
他唇线崩成一条。
心又想刚才想乐观了,有可能都等不到明天。
风从窗户缝里溜进来,扬起来了面前人的头发,她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却被路灯的光映得明亮。
温有之等到车窗摇到最下,终于才哑声开口,“你说得对。”
黎芜抬眼看她,一时没想清是自己发表了什么言论,这时候都能收到褒奖。
然而思绪下一刻断了线。
温有之低下头,携着一身的清风,俯身凑了过来。
“我就是越界了。”她说,“以后还越。”
像音乐会场里那样,温有之轻轻地在黎芜的唇上碰了一下。
与之不同的是。
黎芜愣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压住她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说:
虚晃一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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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个,我能卑微地求个预收么(星星眼)
戳进专栏《建议你活在梦里》
先谢谢各位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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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我真傻真的我忘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