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属于我(1 / 1)

通房文里当正妻 余生怀 7869 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8章 你属于我

  男人身上很凉, 一贴近,霍酒词便觉心口没那般热了,可随之而来的是空荡,亟需东西来填满。

  “救你?”裴知逸挑起剑眉,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单手抬起她的下巴, 俯身仔细打量。

  看样子,她似乎是吃了那种药。

  皇榜贴了那许久, 她人在帝都城不可能看不到, 而她什么都反应都没有,多半是将他忘了。

  “对, 救我……”霍酒词点头,眸中水光潋滟, 如妖般惑人。

  裴知逸抿起唇瓣,心头五味陈杂, 有对她失约的气, 也有乘人之危的慌,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微妙兴奋。

  他眼中幽沉一片,故意拿话逗她,“我不缺钱, 倒是缺个太子妃。”上回她离开时没答他那句话,今日久别重逢且好不容易相遇,他怎么着都得先让她答应下来。

  做解药可以, 但不能没有名分。

  太子妃?听得这三字, 霍酒词仿佛被人打了一下, 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强忍着燥热松开手, 颤声道:“民, 民女打扰太子殿下的雅兴了,请殿下恕罪……”

  说着,她又拧自己一把,强撑意识往后走。

  “不准走。”

  下一刻,裴知逸伸手拉住她,一扯一圈,将她牢牢地困在怀中。他扣着她纤细的腰肢往身前按,打趣道:“你方才说,只要我救你多少钱都给?嗯,我的卖身价千金难求,可对你我心甘情愿赔钱。不过,你买了之后便不能反悔了。”

  “民女不,不要……”被压下的热意再度袭来,霍酒词的额际缓缓渗出汗珠,双手并用,妄图挣脱男子的怀抱。

  然而,她的身体不受脑子控制,情不自禁地靠了上去。

  不要?听得她话语中的拒绝,裴知逸不乐意了,抓着她挣扎的小手反剪在身后,“不行,你问我讨了就必须要。”

  五年前,她明明答应自己会再来龙台山,结果渺无音讯,一去不回也就罢了,还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气她没认出自己,也气她随意找人当解药,哪会再让她离开。

  说罢,裴知逸抱起霍酒词离开绥安侯府,将那一地的热闹都扔在了身后。怕被人瞧着她娇媚的模样,他没走正道,直接翻了墙。

  路上,药效加剧,霍酒词强撑的意识全散了,只晓得放任自己,她仰头凑近裴知逸,两手拽着他的衣襟往下拉,生涩地亲他。

  湿软的触感袭上脖子,惹得裴知逸一个激灵,差点从墙头摔下去,好在他及时稳住身形。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子,在对上她的双眼时,果断点了她的穴道。

  *

  此次参宴人数众多,马车全停在侯府门口,排成长长一队,而裴知逸来得晚,马车只能停在围墙边。

  侍卫楚兼独自坐于车舆边上,双手抱剑,面容空洞冷峻,瞧不出一丝人的感情。他是裴知逸十五岁时的生辰礼,也是裴雍从一千名暗卫中特地挑的。

  他虽不懂情爱,但跟着裴知逸在龙台山待了三年,也知道他日日思念一名女子,等了那人五年。

  冷不丁地,有人从墙头跳下,出于习武之人的警觉,楚兼下意识往那儿看去。只见裴知逸行色匆匆,怀中抱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见状,楚兼冷漠依旧,眸光倒是闪了闪。

  “回宫!”裴知逸抱着霍酒词飞速跳上马车,丁点儿也不愿楚兼看到怀中的人儿,“嘭”,马车门重重被关上,里头传来一句低哑的男声,“有多快跑多快!”

  楚兼利落地收回目光,目视前方道:“是。”

  “啪啪啪!”他下手就是三鞭子,骏马发出一阵痛呼,使劲往前跑。

  *

  马车内没点灯,可外头这会儿正值夜市热闹之际,明媚的光,沸腾的声,透过薄薄的布料闯入里头。

  裴知逸轻轻放下霍酒词,心口一阵乱跳。下山许久,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龙台山的小道士了。

  他十八岁,是个正常男人。

  他喜欢她,打心眼里喜欢她,可两人分开五年,加之她忘了自己。这一下直接要行周公之礼,他紧张地不行。

  “嗯……”药效愈演愈烈,霍酒词的双眼隐隐涣散,额际热汗直流,喘气声也一声大过一声。

  裴知逸直挺挺地坐着,暗忖,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出手解开霍酒词身上的穴道,暗自回忆自己看的避火图。

  一待身上的穴道被解开,霍酒词猛地一扑,裴知逸没防备,被她扑个正着。

  霍酒词此刻已是理智全无,只晓得拉扯裴知逸的衣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滋啦”一声,她撕了他的中衣。

  “……”

  裴知逸懵了,愣愣地看着霍酒词。两人阔别多年,久别重逢,没想场面竟是这般尴尬。

  马车奔腾前行,里头光影交错。他痴痴地望着霍酒词,他的小医仙长大了,眉眼间全是女子的气息,妩媚勾人,身段玲珑有致,也勾人,尤其今晚。

  不知不觉中,他的呼吸也快了,每一下都带着热气。

  没等他做出动作,她扬起脸,覆满水雾的双眼紧紧盯着他,“我要亲你……”她说完就亲,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自然,他也不会拒绝。

  她莽撞地将唇贴上来,毫无章法,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咬。

  唇瓣疼,但心里满足。

  裴知逸呆呆的,没敢动作,“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安静的马车内,两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他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激烈地即将跳出嗓子眼。

  “你……”霍酒词稍稍直起身,使劲扯着少年的衣衫,一边打量,迷糊的脑中浮起一点奇怪的记忆,这个男人,似乎有些面熟。

  裴知逸仰着头,双手撑在软垫上,视线乱飞,他竭力JSG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试探道:“小医仙,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唔……”

  “闭嘴。”然而霍酒词并不想听他说话,她俯下身,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嘴,小手搭在男人平直的肩头,示意他乖乖听话。

  “你根本就不会亲。”忽然,男人喉间溢出一句无奈又好笑的话,正要抓她的手,不想被她推翻在铺着的软垫上。

  霍酒词拔下发髻里的的簪子,任由长发散落,铺上如雪的肌肤,她将一侧长发勾到耳后,嗫嚅道:“你……不准逃。今晚,你是我的……”

  “啊?”裴知逸挑眉,随后,如画的眉眼间溢出一抹霸道,纠正道:“这话应该我来说。”

  外衣散乱地落了一地,两只蛊玲相互感应,相互吸引,叮叮当当地响着。

  霍酒词望着少年的微红的面颊,姣好的眉毛拧了起来,眉梢眼角都写着“疑惑”两字。“蛊铃?你,你……”

  女子的眼神懵懂而氤氲,凑近他时像个漂亮的小狐狸,裴知逸的瞳孔缩了缩,抚着她的脸道:“我的蛊铃,和你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她用脸蹭他的鼻子,小声道:“那,你亲我吧……”

  ……裴知逸倒吸一口凉气,对着正在赶马车的楚兼喊道:“楚兼,停车,戴上耳塞走远些!”

  “是。”楚兼二话不说,立马将马车往远离人群之处赶。纵然他不懂男女之情是怎么回事,但他是个人,该知道的都知道。

  楚兼将马车赶到林木茂密的地儿,抱着长剑走远,戴上耳塞,静静欣赏今晚的月色。

  *

  “小医仙,你叫什么名字?”裴知逸按着身下的小人儿,全身绷得紧紧的。遇上她之前,他自认清心寡欲,结果……他不想承认,其实自己跟一般男人没什么两样。

  “我叫,霍酒词……”霍酒词张开藕臂去揽他修长脖颈,“不叫小医仙……”

  “霍酒词?”听得这熟悉的名字,裴知逸徒然怔住,冲动顿时褪去大半。他知道这个名字,在寿宴上听过,“你是纪忱的妻子?”

  “我不是,不是……”霍酒词不安地喊着,像粘人的小猫一样,使劲往他的脸凑,“不是,他不配……”

  裴知逸盯着她的眸子暗了又暗,他想过她会嫁人,却没觉得她会嫁人,而事实是,她嫁人了。他不甘心,试探道:“你当真不记得龙台山的道士了?”

  “龙台山?”眼下,霍酒词的脑子开始犯糊,根本处理不了难事,她晃着脑袋,满脸迷茫道:“小道士?嗯……嗯……”

  “对,我就是那个小道士,你想起了么?”裴知逸进一步道,按着她的手也没松。

  “小道士?”怎么想也想不起,霍酒词抓着裴知逸臂膀乱蹬,委屈地呜咽起来,“我想不起来,脑子疼,你快救我……”

  裴知逸落寞地想着,她这时哪来的意识,估计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算了,等她清醒些再问吧。

  “小医仙,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裴知逸。”

  “从今晚开始,你就是我的。”

  “裴知逸?”男声入耳,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呀……”她一张口,他便亲了过去,与她一样莽撞,与她一样生涩。

  薄唇重重压着她的唇瓣……几番摸索后,他才得了点门道,攻城略池。

  “唔……”她难受地喘不过气,使劲推开他的胸膛,想躲,偏偏又被他的手禁锢着,逃也逃不了。

  “不准躲……”他拖着调子说话,声线一点点挑起,尾音又竭力压下去,极为好听。

  少年人刚得了点滋味,兴头正足,哪肯让她逃。

  他稍稍抬起身子,眯眼看她,心底泛起细微的酸意,心底还是气,气她忘记自己嫁给了别人。

  “小医仙,要不要嫁给我?”

  “不……”

  “不准说不!”

  “唔……”

  “嫁不嫁?”

  “唔……”

  “我当你答应了。”

  ……

  没多久,天边露出了鱼白肚,裴知逸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去,见霍酒词还在怀里,这才觉得自己没做梦,是真的与她重逢了。

  等等,他隐约想起一件事来。

  ……

  她只属于自己。真好。这个消息比他当了太子还开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拉到怀中,借着微弱的光线专注凝视。她呼吸清浅,双眼紧闭,长睫在眼皮上留下了一道漂亮的阴影。

  小医仙哪里都美,美地恰到好处。他没看过其他女人,反正,她就是最美的。

  “小医仙……”裴知逸收紧双臂,心中有种异样的满足感,犹如一个漂泊多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家。

  虽然自己下山迟了,但也不算太迟。往后很长,他们俩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将下巴搭在她额头上,嘴角轻扬,慢慢回忆起他们俩的第三次见面。

  *

  那年,他十三岁,她十四岁。

  那天,他并不晓得她来了,独自一人坐在书案旁看书。

  “叮铃铃”,听得铃铛作响,他才知道她来了,欣喜地朝窗户口看去。少女双手托腮,半趴在窗棂上,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小医仙。”他火速扔下书本,兴冲冲地跑向她。

  “叫姐姐。”她仰头瞧着他上下打量,桃花眼水汪汪的,不解道:“小道士,一年不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他得意地挺挺胸膛,大声道:“我比师兄们都高,而且,我长得也比他们俊。师父说,除他之外,我是龙台山最聪明最好看的人。”

  闻言,少女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脸皮真厚。”

  她居然说他皮厚。他不确定地问道:“难道我不好看吗?”

  “嗯……”少女眨巴着双眼,细细瞧他,看着看着,耳根红了,转身别扭道:“不好看。”

  他以为她要走,伸手便去抓她的衣袖,结果衣袖没抓着,整个人往前栽了过去,接着眼前一黑。

  后头的事,他不晓得,听师父说,他和师祖及医仙师娘三人轮流为他输送真气,小医仙一直守在床榻边,担心坏了。

  夜里,他发了热,需得一味九死还魂草吊气,小医仙自告奋勇去后山采药,道观里没人懂医理,师父便喊了两师兄去保护她。

  直到子时,他才幽幽醒过来。

  他睁开眼,屋内站着四人,师祖、师父、医仙师娘、大师兄。

  气氛不对劲儿,压抑得很,他虚弱地问:“小医仙怎么不在?”

  “呵。问你师父。”师娘撂下一句话,眼神杀气腾腾,师父羞愧地低着头,半天不敢说话。

  “师父,她是不是出事了?”一想到小医仙可能会出事,他咬牙从床榻上坐起,不料被师父一把按了下去。

  “你别去。”师父神色凝重,沉声道:“两个时辰前,那小姑娘去后山为你寻九死还魂草,至今未回。”

  “臭道士,你要是寻不回我徒弟,我便让你这徒弟去陪她。”随后,医仙师娘厉声放话。她带着面纱,冷脸站在窗户边,眸子深处蕴满了担忧之色。

  “你!”她将他扯进来,师父便动了怒,张口想回嘴,最后又将到嘴的话强行噎下去。

  倘若换作往常,他一定乐得看两人吵架,然而此刻小医仙下落不明,他哪儿有心情,躺都躺不安稳。

  趁着几人不注意时,他拿过衣衫,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逸儿!”

  师父的声音被他远远甩在后头,毕竟几人输了一天的真气给他,哪里还有力来追人。

  *

  他根本不晓得那味九死还魂草在后山的什么位置,想找也无从下手,只得一路找一路喊,“小医仙……小医仙……”

  龙台山比一般的大山都要大上许多,且满山种着茂密的林木,几乎分辨不清方向,找起来人来尤为困难,即便师父让全道观的弟子来找也是大海捞针。

  他提着灯笼,不厌其烦地喊她,可惜身子没复原,喊了半个时辰便觉嗓子沙哑,火辣辣地疼。

  她没告诉过他生辰八字,否则,他兴许能借着天道算出她所在的方向。

  许久,灯笼暗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绞尽脑汁思索,她究竟会去哪儿采药。

  九死还魂草。他记得医仙师娘提过,不是长在石头缝里,就是长在悬崖峭壁上,若是她去寻石头缝,出事的可能不大,可若是那药在悬崖峭壁上……

  这么一想,他随即明白过来。

  她多半是去了那几处山崖的其中一处。

  他火急火燎地往最近的山崖跑。十一月的天,纵然没下雪,山里也是冷的,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住。

  跑到山崖边时,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四肢发软。

  下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晓得一件事,几个山崖都不算深。“小医仙!小医仙!”喊完之后,他侧过耳,静静听着下头的声响。

  这个山崖下头没人,他便去另一个,一个接一个地找,直到第五个,他才听到下方传来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有人!

  他心头大喜,不管是失踪的师兄或是她,能找着JSG一个是一个。

  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了,借着几处着力点跳下,好在这山崖不高,他跳七八次便落了地。

  “呼!”灯笼被冷风吹灭。

  深夜,下头更黑,又多是藤蔓,他根本看不清。“药……”一听这声音,他便知道这儿的人是她。

  “小医仙!”

  好在下头够安静,他顺着呼吸传来的方向走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站在她身前。

  他蹲下身,打算检查检查她的伤势,不想她怀中护着个东西。

  只听少女低声喃喃,“药,药,他的药……”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怀里护着的是九死还魂草,霎时,他眼眶一热,温柔道:“我已经好了……”

  然而昏迷中的少女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不住地念着,“药,他的,药……”

  他想,她必是采药时摔下来的,身上一定受了伤。他沉思片刻,摸索着查看她的双腿,没想她自己给自己包扎了左腿。

  “对不起,叫你受伤了。”

  他自责地说道,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从未体会过这种复杂的情绪。以前,师祖给他输了太多真气而晕厥,他也自责,但这两种自责稍微有点不同。

  一个带着敬,一个带着心疼。

  自己是喜欢她吧。像师父喜欢师娘那样的喜欢。

  他俯身抱起她,轻声道:“小医仙,我带你离开这里。”

  “嗯……”昏迷中,少女应了一声,双手依旧抱着怀中的东西。“渴……我渴……”

  “渴?”他又将她放下来,探手往腰间一摸,空空如也,自己出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而这周边也没听到溪流声。

  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抽出发髻里的木簪,毫不迟疑地往手腕间一划,再掀开她的面纱,将手腕凑近她唇边。

  要不是现在漆黑一片,要不是灯笼灭了,他就能看到她的脸了。关于这事,他真心觉得可惜。

  “喝我的血。”他摸着她的唇,用手指轻轻扒开,小心将手腕上的鲜血滴进她口中。

  或许是真渴了,她喝了不少他的血。

  等她转过脸,他才扯下衣袍包扎手腕,“也不知道几时才能走出去。”说着,他抱起她,没想刚走几步便撑不住了。

  失去意识前,他尽量往后倒,生怕摔着她。

  再次醒来时,他只觉四肢灌了铁块,动惮不得,眼皮也累地张不开。

  “呜呜呜……”耳畔传来一阵哭声。

  他费力地张开眼,第一眼看到她。此时,天已大亮 ,她正坐在他身边,拉着他受伤的那只手,双眼哭得通红,将面纱都打湿了。面纱黏糊糊地贴在她面上,隐约能看到她娇美的轮廓。

  “小医仙,你哭什么。”

  她拼命保护能救自己的药,他当然也愿意舍命救她。

  “笨道士,大傻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她哭得泣不成声,双肩一颤一颤的,满眼自责,“你,你……”

  他不想她再哭,笑着安慰道:“一点血而已,没事儿,你看,我长得高,血自然也多。”

  然而她听了这话后哭得更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跟个泪人似的。“你再说,我就,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不理我。”怕她说到做到,他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他不说,她还真就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心疼地看着他的手腕,细声细气道:“疼不疼啊?”

  “不疼。”他坚决摇头,反问道:“你昨日从山崖上摔下来,疼不疼?”

  “嗯?”她眨了眨眼,长翘的眼睫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楚楚动人,“我没从悬崖上摔下来,是抓着藤蔓下来的。”

  抓着藤蔓下来的?他下意识看向她的腿,“那你的腿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左腿不由自主地收入裙摆,“被落石撞的。小伤,有我师父在,半个月便能好,还不留疤。”

  “半个月?”他惊叫出声,强行打起精神起身,“不成,我现在带你出去。”

  她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他的手,目露担忧,“你的手还伤着。”

  “我的手没事。”他担心她的腿,一把握住她的手,手上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倒是你,腿脚不方便,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往后退了一步,果断拒绝他。

  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执意蹲下身,背对着她,“你走不快,还不如我背你。快,别浪费时间,等下雪了,我们俩就是想走也走不动。”

  “那,你背不动的时候我们就停下,歇一歇。”沉默片刻,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搭着他的肩头趴了上来。

  其实她不重,就是他现在身子虚,背她有点吃力。

  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心头很充实。

  “小医仙,你衣裳里塞了什么东西,怎么软绵绵的?”她一上来,背上就好像压了棉花,这滋味很新奇。

  “你,下流胚子。”她娇嗔道,拿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跟着,身子往后挪了点,不让自己贴着他。

  “我怎么下流了?”莫名其妙的。他被骂得一头雾水,反问道:“哪个字下流?”

  “哼。”她小声嘟囔,“反正就是下流。不准你问,也不准你说。”

  “……”他哑口。记得师父说,女子的脾气就是六月的天,阴晴莫测,你猜不透的,听她的就好。

  两人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往前走。如今他身子虚,根本用不了轻功,若是强行用,怕不是要从半空中跌下来。

  “小医仙,我们俩也算是共患难同生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路上无趣,他便引着她说话。

  “不告诉你。”她声音里有困意,身子渐渐伏到了他背上,软绵绵的触感随之而来,“给你三次机会猜,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那你不如让我大海捞针。”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起了猜她名字的劲头,“嗯,雪姬?”

  “不对。”

  她俯身伏在他稍显宽阔的背上,好玩似的拨弄他鬓边的发丝,痒痒的,而他喜欢这感觉。

  他转着脑子,自己又不是神仙,没头没脑怎么猜。“你先说你姓什么。”

  “笨蛋。”他说后,她低声笑骂,俏皮道:“告诉你就不叫猜了。”

  “行吧。”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没走几丈距离又觉脑子发涨。念及她的腿,他暗暗咬牙强撑,“医仙师娘姓虞,你应该随她姓,叫,虞雪。”

  “不对,还有一次机会。”她用手指在他背上点了点。“你怎么老猜雪,我名字里头没有这个字。”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他也晓得自己猜不到,索性不猜,而且,他的步履开始虚浮了。他清楚自己的身子,刚发作完寒症,本就是虚的,还喂了她那么多血,能撑着走到道观才奇怪。

  “吼……”

  “嗷呜……”

  蓦然,不远处传来几道野兽的低吼。

  背身趴着的小人儿受了惊,登时将他抱得紧紧的,“小道士,有野兽,我们,遇着野兽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语毕,他心道不妙,旋即收紧双臂,加快脚步往日出的地方走。

  不出十步,他视线模糊,四肢全使不上劲儿。

  而这一次,他将她摔了。

  “小道士,你没事吧?”少女翻过身,焦急地望着她,双眼水雾弥漫。

  他急促地喘着气,眼前越来越黑,却还是用尽力气翻身将她护在身下,“别怕,我护着你,说不定那些野兽吃了我就不吃你了。”

  最后一字落下,他便跌入了黑暗之中。

  “不,我要跟你一起死……”恍惚间,他听到她的哭腔很重。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师父告诉他,“你师娘已经带着她的小徒弟离开了,为师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张开嘴,话都没说,师父一把将他背起。转眼间,他们便到了山门口。

  师娘和她还在千层台阶上,没走远。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师父腰间的蛊玲和师娘腰间的蛊玲煞有默契地响了起来,她欣喜地转过头,定定地瞧着他。

  他费力地张开嘴,一激动,一句话就这么喊了出来,“小医仙,你愿不愿嫁给我?”

  “哈哈哈……”一旁看戏的师兄们笑疯了。

  “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师娘拉了她一下,她才转过脑袋,背对着他,瓮声瓮气道:“我才不嫁给道士。”

  “我不是道士。”他急急辩解,声音都大了几分,“你别嫁人,等我五年,五年之后我就能下山娶你了。”

  她拉着医仙师娘的手摇晃,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过了片刻,她小声道:“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说完,两人继续往下走

  她不答应,他心急如焚,追着又问一句,“你明年还来么?”

  这一问,她还是没答,可她点头了。

  他欣喜若狂,日日等着下个冬天到来,谁知这一等便是五年。

  *

  日上三竿。

  霍酒词转醒,一动,哪儿哪JSG儿都疼,她只觉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

  想起昨晚,她面上登时一红。

  先是喝了被下药的酒,又主动跑出寿宴,最后找了个陌生男人当解药。

  她害怕地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俊脸,偏薄的唇角微扬,额前碎发被光照得轻轻软软的。

  两人亲昵相拥,男人正瞧着他,见她睁眼,他面上闪过一抹窘迫,尴尬道:“小医仙,你终于醒了。”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俊,自己不亏,但身为女子,霍酒词始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她又羞又恼,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张好看的脸打了下去。

  “啪!”

  这一声,清脆响亮。

  万万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给他一巴掌,裴知逸当场愣住,跟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打完之后,霍酒词也愣了。他方才叫她什么,“小医仙?”

  小医仙……这样熟悉的称呼,好像隐藏在记忆中的某一处,很深很深,是她不曾触摸的地方。

  “嘶。”她一深想,脑子就跟炸了一样地疼,加之全身都疼,又失身,她扯过破碎的衣衫,双手环抱自己,委屈地哭了起来。

  霍酒词一哭,裴知逸的心都揪紧了,什么账也不跟她算了,手忙脚乱地开始安慰她,“小医仙,你别哭啊,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昨晚我应该顾忌你初……”

  那个字入耳,霍酒词脱口道:“你闭嘴!”她狠狠地瞪向裴知逸,恨不得在他身上扎个窟窿出来。

  她一吼,裴知逸只好闭上嘴,深情的眸子往下耷拉,满脸写着“委屈”两个字。

  “呜呜呜……呜呜……”

  断断续续得哭了两刻钟,霍酒词才止住哭声,她偷偷瞄了瞄裴知逸。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她得尽快赶回侯府,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害她,今天一定会闹开。

  夕鹭一人待在惊春院,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霍酒词久不说话,又是侧着脸的,裴知逸按捺不住了,悄悄偏头去瞧她。

  “你……”霍酒词转过脸,恰好对上裴知逸焦急关切的目光,心头又是一羞,恼怒道:“你闭上眼睛!”

  “哦。”裴知逸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小医仙不让他哭,他就不看。

  霍酒词环顾一圈,两人的衣服散了一马车,且大多都被撕了,根本不能穿。她看得脸热,匆匆捡了裴知逸的衣裳穿上。

  “嘶。”她勉强站起身,一起身,双腿隐隐发抖……顿时更气了。她忍着羞辱之感,推开马车门跳下。“昨晚之事我情你愿,谁也没吃亏,而且你说自己不要钱,那我们两不相欠。”

  她一下马车,裴知逸立即睁眼追人,“小医仙,我有话问你!”

  “混蛋!你别跟着我!”霍酒词怒喝一声,快步行至主道上拦了一辆马车,瞧也不瞧他。

  裴知逸停住身,撇撇嘴,心想,她不仅忘了自己,还变得无情无义了。用完他就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风月楼的小倌儿。

  没一会儿,楚兼上前,规规矩矩地站在裴知逸身后,“殿下,时候不早,该回宫了。”

  裴知逸不语,目光全黏在霍酒词坐的马上,直到它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开口,“你说,她为何会忘记我?这五年里,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楚兼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她方才哭了,还打我。”回想方才的场面,裴知逸一脸困惑,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生气了,怪我昨晚太孟浪,弄疼了她。”

  楚兼紧接一句,“不知道。”这个他更不知道。

  裴知逸抱着双臂陷入沉思,既然他们俩已经行过周公之礼,如何能让她继续待在绥安侯府。昨晚听那些人说,纪忱待她并不好。

  不行,得想个办法将她从纪忱那里抢回来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凭什么叫别人欺负。

  “她忘了我。幸亏昨晚是我遇着她,不然……”顿了顿,裴知逸继续道:“你晓得哪些抢人的法子?说来听听。”

  楚兼摇头,眉心沁出层层困惑,“不知道。”

  “啧。”裴知逸不满地哼了一声,扭头问:“那你知道什么?”

  这一问,楚兼回得不假思索,“保护殿下。”

  “哒哒哒”,倏地,一阵马蹄声从远处逼近,胡霁下马,后面跪了一大群侍卫,“皇上传召,请殿下下速速回宫商议册封典礼之事。”

  “嗯。”裴知逸吐出一口浊气,足尖一点,矫健地落在了白马上,他拉紧缰绳,对着楚兼命令道:“你去侯府保护她,谁动她谁死。”

  楚兼点头,“是。”

  “虽然你武功不如我,不过,我还是信你的。”话音方落,裴知逸调转马头,策马往帝都城方向离去。

  他一走,众人便相继离去。

  楚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