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小狼狗56
虽然前一天晚上睡得晚,但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就把叶舒然又从床上扯了起来。
她雷厉风行，拉着法务部开始起草与展鸿地产的合作协议。律师小伙儿们埋头苦干的时候,她忍不住在业内打听了一波寰亚科技的消息。
没想到还真被她翻出了一些有趣的八卦。
坊间传闻，傅靖宇的前妻家族势力庞大，他原本只是部队里一个毛头小子，对妻子穷追猛打，才引得女神下嫁,可惜婚后二人很快决裂,只因为有个傅瑶在，才维持着塑料的婚姻。
去年他和妻子彻底分道扬镳,办完离婚手续后，寰亚科技已经一跃千丈,大不如前了。
“听说他妻子的娘家对他很看不惯，但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是一时不好撕破脸。”叶舒然一个生意伙伴对她说，“你要跟他做生意，得把眼睛睁大点,这个人黑着呢。”
如此，叶舒然心中有数,一边谢过，一边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傅靖宇又为何要跟展睿哲合作呢？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来真的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叶舒然一时走神,又想起昨天晚上展睿哲欲言又止和傅瑶娇羞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起来。
她蹙着眉看着电脑屏幕,看着法务部刚刚拟得合同条款，人却早就走神了。
法务部一众小年轻，坐等领导批示，看着叶舒然一副眉头紧蹙的模样，不禁面面相觑，怎么这合同写的很差吗？
许久才听叶舒然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会议室鸦雀无声，许久，法务部的负责人才硬着头皮道：“叶总，您的意思是……”
叶舒然回过神来，眼JSG底略过一丝茫然，而后恢复成严谨且精明的样子，她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再回到屏幕上，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但走神了，想的还是和工作无关的事。
这对她来说，是极少见的情况。
叶舒然的手指蜷缩起来。
“先散了吧，让我想想。”她沉着淡定地说完，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才有些苦恼地扶了扶额头。
自己刚才，真的是蠢透了。
和展睿哲的第二轮谈判放在两天后的寰亚科技，这是一次相对来说十分正规的谈判。
寰亚科技、展鸿地产、叶氏地产再加上容易安和他的秘书，一行总共将近二十号人，在寰亚科技的会议室里唇枪舌战了一整天，终于把合同的细节全部敲定下来。
一直到晚上七点，新出炉的合同尚且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和墨香，就已摆到了谈判桌上。
那三块土地毕竟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十几个亿砸下去，光是每天的银行利息，都够寰亚科技喝一壶的。
他们也希望尽快推动项目向前走，晚一天，亏得都是股东们的钱。
几个股东郑重的在合同最下面盖上了公章和私印，项目的合作立刻生效，叶氏地产的工作人员连夜就会进驻项目，争分夺秒的开始进行地形勘测设计和施工。
傅靖宇起身，和叶舒然握了握手，喜气洋洋地说道，“能和叶总达成合作，我们寰亚科技荣幸之至啊，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叶舒然笑了笑：“不了，还有其他安排。”
她说着，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淡笑道：“恐怕是要失陪了。”
傅靖宇打着哈哈，又跟叶舒然客套了一番，才将她送到电梯口。
宋星语按下电梯的按钮，叶舒然最后和傅靖宇寒暄两句。
“傅总留步，不用这么客气，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叶舒然笑道。
“是啊，可惜今天没机会，以后我们还是要多一起吃吃饭，聚一聚，聊聊家常的。”傅靖宇打着哈哈，说的都是些废话。
他今天似乎很收敛，没有再提任何私人的事情，甚至看向展睿哲的目光里，还有一丝警惕和忌惮，像是被敲打过了。
叶舒然看着，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没一会儿电梯到了，叶舒然走进电梯，展睿哲也大大方方跟了上来，他也不说话，就靠在电梯间。
叶舒然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展睿哲不动声色，也不吭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叶舒然不好说什么，任由电梯门合上，一时之间，电梯里只有叶舒然展睿哲和宋星语三个人。
宋星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后悔之感，他刚才为什么要坚持上这部电梯呢？该和法务部的兄弟们一起走另一部才对啊。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展睿哲突然开口。
叶舒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电梯里全封闭，她能嗅到展睿哲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她一时有些微的走神，直到展睿哲开口，才把她从迷茫中拽了回来。
“不了，我明天在杭市有个会，马上要去机场。”叶舒然淡淡道。
这不是在敷衍展睿哲，而是真的。
“会议在明天下午三点，明天早上再飞也来得及。”展睿哲靠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叶舒然愣住了，他竟然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心里有些许的恼火，怎么她公司里还有他展睿哲的内贼吗？
“我们聊聊？”
叶舒然很想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但是不知为何，展睿哲这样安安静静看着她的样子，竟带着一丝疲惫和忧郁。
他垂着头，发丝遮挡了半个眼睛，看向叶舒然的目光沉静极了。
电梯降到一楼，缓缓打开。
叶舒然盯着展睿哲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而后，展睿哲轻笑起来。
宋星语站在原地，心想他是不是可以下班走了。
展睿哲找的是一家法餐，私密性不错，适合谈事情。
前菜一道道端上来，展睿哲自然而然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叶舒然面前。
叶舒然握着刀叉的手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展睿哲看到了她的不自然，不动声色道：“抱歉，和小云朵习惯了。”
有理有据，不容置疑。
“许诺一直想跟投蓝盔这个项目，可惜总政那边，并不轻易接受投资。”展睿哲淡淡说道。
叶舒然有那么瞬间的恍惚。
她还记得，五年前的展睿哲，眼里只有她，混娱乐圈也罢，拍戏也罢，他认真去做，但骨子里就是有年轻男孩子的那种浮躁和漫不经心。
然而现在他西装革履，坐在自己眼前，稳重地像个成熟的男人似的，不动声色的从项目的事开始切入。
叶舒然心里有种莫名古怪且微妙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几年展睿哲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人在好莱坞闯荡，该是吃了很多苦，碰了很多壁吧。
“你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叶舒然忍不住有些好奇问道。
一个混迹好莱坞的中国演员，突然回国主演一档军队牵头的电影，她不信这里面没有什么门道。
“我有一年，在非洲拍戏，遇到当地的武装冲突，救过一个兵，后来就和他们混熟了。”展睿哲说的轻描淡写，叶舒然的手却微微颤抖。
她听说过那件事，那是三年前了，展睿哲在非洲拍戏，后来整个剧组失联了十几天，再出来时，只知道因为事故，有两个工作人员丧命，但没人知道，那竟然源自于武装冲突。
这实在是一件离她太远太远的事情了。
展睿哲没有多讲这件事的细节，只顺势讲起了其他：“后来，他们要拍一部讲维和的片子，邀请我来演。”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和容易安就是因为这个电影认识的，但寰亚科技是我回国后，容家引荐的，只是资金上的合作，我和傅瑶也没什么交集……”
他低声解释，有点刻意。
叶舒然“嗯”了一声，盯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展睿哲和傅瑶是什么关系，又与她何干呢？
“你今天要不要去看看小云朵？”展睿哲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现在才八点钟，时间合适。”
叶舒然的背脊渐渐僵硬起来，她抬眸看向展睿哲，下意识地想要抗拒。
然而这一次，拒绝地话她没有说出口，许久，她才轻轻说：“好。”
吃完饭，叶舒然跟着展睿哲到了他的住处，她紧张的手心冒汗，还在楼下的便利店草草准备了一件礼物。
叶舒然对小云朵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一岁的时候，只会含含糊糊的叫着妈妈，因为她常不在家，叫爸爸的时候其实更多些。
想到这，叶舒然有些许的难过，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展睿哲带着叶舒然上楼，按响门铃过后，是小云朵来开的门。
他欢快地叫着爸爸，大约是没想到还有叶舒然，刹那间，他有些愣住了。
展睿哲在叶舒然身后进门，把他一把抱起来，育儿嫂看到有生面孔，也是有些发愣的。
“展先生……”
展睿哲朝育儿嫂笑了笑：“陈阿姨，你今天去隔壁酒店开个房间吧，明天早上七点多过来就行。”
“好，我知道了。”这个育儿嫂本本分分，话也不多，见着叶舒然，也没多问，转身走了。
小云朵搂着爸爸的脖子，好奇地打量着叶舒然，而此时，叶舒然也在打量着他。
五岁多的男孩子看上去瘦瘦的，白皙的小脸鸡蛋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叶舒然努力地朝他笑了笑。
男孩子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埋进展睿哲的肩膀上。
叶舒然听到他小声问：“爸爸，这是妈妈吗？”
展睿哲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小云朵把爸爸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叶舒然看着小孩子粉嫩的耳朵和后颈，心里有些微痛。
“你先坐吧，他害羞了。”展睿哲安抚地拍拍小云朵的背，也坐到了沙发上。
叶舒然坐在展睿哲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云朵。
当年那个小小的婴儿，如今竟然已经这么大了，她的喉咙有些许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该跟孩子解释什么。
他知道父母是为什么而分开的吗？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恨不恨她？他想不想她？
一时之间，无数汹涌地情绪涌上心头，叶舒然红了眼眶。
展睿哲看着她，渐渐软了神色。
“我带着他出国以后，在好莱坞住了一阵，后来搬到洛杉矶。他语言天赋很好，中文英语法文都会说一些，在幼儿园的时候，很吃得开。”展睿哲语气平淡的介绍着小云朵的成长历程，“我刚到美国，就认识了陈阿姨，他一直是陈阿姨在照顾，没变更过抚养人，活泼开朗，健健康康的成长。”
叶舒然轻轻点点头，眼泪自眼角滑落。
此时小云朵已经过了最初地生涩，他悄悄回眸JSG看叶舒然，却发现她哭了。小云朵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看看爸爸，又看看叶舒然，突然从展睿哲的身上跳了下来。
而后，他走到叶舒然身边，垫着脚，伸手要帮她擦眼泪。
“妈妈为什么要哭呀？是因为我不理你吗？”小云朵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擦叶舒然的眼泪，他一边说，一边腼腆地笑起来，“我妈妈真好看，比照片上的还好看。”
叶舒然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擦过她的眼角，一时只觉得眼泪越发汹涌起来。
她伸手拉住小云朵的手，轻声问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云朵大方道：“当然可以。”
下一刻，叶舒然弯腰，把孩子抱进了自己怀里。
沉甸甸结结实实的身体，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火热温度，让叶舒然的肩膀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哽咽着，许久才颤抖地道：“对不起……”
小云朵迷茫地看着她，忍不住求助似的回头看看爸爸。
展睿哲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许久，他才说：“妈妈迷路太久了，突然能回家，太高兴了。”
小云朵恍然大悟，他回抱住叶舒然的脖子，轻声说：“妈妈乖，妈妈乖，妈妈不哭，妈妈要当好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舒然才收住了眼泪，她紧紧盯着小云朵，那种微妙的，血脉相连的共鸣，让她忍不住亲近这个孩子，也让小云朵飞快地和她混熟了。
小云朵的样子大多随了展睿哲，只有一双眼睛，有些像叶舒然。
他很快注意到叶舒然给他买的玩具，拆开包装后，他坐在地板上和叶舒然玩了好一会儿，直到晚上十点多，小云朵打着哈欠，展睿哲才催促他洗脸睡觉。
“妈妈能陪我睡吗？”
“不可以，你是有自己房间的大孩子了，要自己对抗黑夜怪兽了。”展睿哲淡笑道，他起身，帮小云朵换上睡衣，给他冲最后一杯奶粉，而后送他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叶舒然坐在客厅里，看着展睿哲熟练的照顾孩子，心里酸涩又惆怅。
她等了一会儿，见展睿哲从小云朵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相册，递给叶舒然。
叶舒然打开相册，发现上面都是小云朵从小到大的照片，有的是单独的，也有和其他同学和小朋友的合照，更多的则是他和展睿哲。
有许多是生活中的抓拍，也有一些是狗仔的街拍，照片上父子俩笑的灿烂，一模一样的眉眼看上去又和谐又温馨。
最后一张小云朵和现在一样大，他手里拿着一幅画，笑容灿烂地看着屏幕。
画上画的是一家三口手拉着手。这张照片上标着日期，正是展睿哲回国前夕。
叶舒然不知道何时，眼泪又流了下来。
展睿哲口气淡淡，轻声说道：“他两岁的时候，开始问我妈妈去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告诉他妈妈迷路了，他说他以后要当警察，帮每一个迷路的人回家。”
叶舒然的眼泪无声地流着，展睿哲静静看着她，许久才轻声问道：“叶舒然，你后悔了吗？”
“可那年是你先放弃我的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