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看到韩言亭的那刻, 理智上，乔黛知道自己应该收拾好心情，不能在这个时候让韩言亭看出来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和韩言亭结婚, 她就应该告别过去。
就算陆铭和她分手另有隐情, 可分手就是分手, 陆铭一知道她的身份什么都没说便单方面宣判她们感情的死刑, 不管她做什么都没用。勉强维持的爱情，其实早已千疮百孔，总有一天会溃烂腐蚀。
可情绪上, 她一时间很难平静下来。
窗外烟花绚烂多彩，她眼里却晦暗一片。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小姐,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磁性好听的男声入耳。
乔黛移开目光, 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不舒服，就是玩手机忘了时间。”
“没事就好, 爸妈还在里面等你。”
一路上，乔黛都没有去看韩言亭。
在她出包间时，两家便已经谈得差不多，她在卫生间待得时间有点长，待她回去后两家便散了。
父母对两家这次交谈很满意, 一路上脸上都写满了高兴。
二老有些感慨, “咱们自家这个闺女，小时候比男孩还淘，还真怕以后嫁不出去。”
“不过这黛黛忽然要嫁人了, 我这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这丫头在家的时候觉得烦, 总看她这不顺眼那不顺眼，可她不在家又觉得家里冷清的很。”
往常听到父母议论她，她都会插上几句话，可今天，她一路都保持沉默。
乔母见女儿很反常，担心问，“是不是对婚事有什么不满？你要是有意见，和妈说，妈再和小韩说。这是你结婚，爸妈肯定以你的意见为主。”
乔黛在和陆铭谈恋爱时，幻想过结婚的场景，她不爱任何繁琐的事情，和陆铭的婚礼，她希望是在一片花海里，然后来的都是最近亲的朋友。
没有什么敬酒，也没有应酬，她和陆铭就在梦幻的花海里，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宣誓。
可和韩言亭的婚礼，她却完全没有想法，繁琐也好，麻烦也罢，只要父母满意就好。
就连婚纱，办礼，请帖，结婚场地诸如此类，她都不想管，也懒得管。
刚才从齐娜口中得知陆铭的事情，她不禁回忆起往事，如果是和陆铭结婚，她也会像现在这般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无所谓吗？
回到家天色已晚，乔黛有些担心陆铭。
辞职，赌债，房贷，这几个字眼一直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有几次她都想给齐娜打电话问关于陆铭的情况，最后还是生生给忍住。
陆铭在远腾集团工作，如果她问韩言亭，韩言亭应该很快能帮她调查清楚，可陆铭身份毕竟是她前男友，韩言亭会误会吗？
临睡前，她终是忍不住给陈颖打电话。
陈颖虽是韩言亭秘书，但她和陈颖已经处成姐妹，如果她让陈颖帮着保密，陈颖应该不会告诉韩言亭。
“不好意思这个点还来打搅你，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陆铭吧，就是我前男友。”
“知道，你是想问关于他的事吗？”
电话里，乔黛听出陈颖语气很平淡，丝毫不觉得她问话内容奇怪。看来，她应该是知道陆铭在远腾的情况。
“我听说陆铭从远腾离职了，之前听到大家八卦他，好像他在远腾做得挺不错，年底还要升职什么的，我就是好奇他怎么忽然辞职了，他是办得正常离职手续吗？”
“我所知道的是他是办正常离职手续。”
“那你知不知道他后来去哪个公司了？”
“乔小姐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查。”
“好的，谢谢了，今天我打电话问你这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是不希望让韩总知道吗？”
“差不多吧，我不希望他多想误会。”
“韩总是个公私分明的人，陆铭之前来总部开会时表现很好，韩总还让我和下面公司打招呼多提拔他。如果乔小姐担心陆铭是因为在公司受到什么排挤而离职，这是不可能的。”
陈颖的解释，反而让乔黛微微蹙眉。
如果陆铭并不是她说想的那种趋炎附势之人，那么他在公司的顺风顺水，在得知她和韩言亭在一起后，对他来说就是极大的讽刺。
他会以为他在远腾所得来的一切，不过是韩言亭对他的一种打赏。
齐娜在电话里说不明白陆铭为什么会放着大有前途的工作不做，说辞职就辞职，看来，她还真是不了解他。
乔黛回忆起大学时第一次见陆铭的场景，陆铭学校和她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他们学校风景很好，乔黛喜欢抱着画板去他们学校写生。
绿柳清波的湖畔，他就这么闯入她视线。
他身上穿一件蓝色卫衣，坐在树下看书，细碎的阳光落在身上，像是拢了一层光辉。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知了，周身不少女生都在偷偷看他，而他身上，仿若自带一股宁静的气场，隔绝了所有喧嚣。在看到他的那刻，内心的烦躁，浮华，全都不见踪影。
也就是那么一眼，乔黛再难忘。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诚然，起初吸引她的，确实是陆铭的外表。可她身边这些年长得好看的人并不少，她哥，许司，韩言亭，除此之外，她还认识不少男明星。
可能让她一见钟情的，也就独独是陆铭一人。
他吸引她的，不仅仅是好看的外表，而是那种干净纯粹的气质，那种仅仅只是远远看那么一下，就似乎清风徐来，心头开出无数朵花的气质。
在得知他劈腿时，乔黛虽伤心难过，但也能很快放下。
当初她喜欢他虽看得是脸，但真正吸引她的却是陆铭性格，是那种类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格。许是因为环境关系，从小到大，她见了太多聪明人，他们溜须拍马，虚伪利己，像陆铭这种努力上进，却又不随波逐流有着自己坚持的男生，真的很戳她的点。
得知陆铭劈腿时，她对他各种滤镜变幻灭，只是这几年付出牺牲的不少，沉没陈本太大，所以她才心有不甘。
可现在知道陆铭根本就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他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他时，当初的滤镜便又重新都回来。
就算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他能前途光明。
他值得。
……
乔黛不知道，在她向陈颖打探关于陆铭的事情后，转眼陈颖便把这件事告诉韩言亭。
所谓姐妹情，到底敌不过现实。
韩言亭才是陈颖老板，给她发工资的人，作为助理的陈颖来说，这点她再清楚不过。
作为秘书，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衷心，如果这点没了，那么她离被辞的日子，就不远了，她不会拿自己前程去做赌注。
韩言亭听到陈颖说的内容，并未多说什么，可在挂断电话的那刻，神色却冷了下来。
处心积虑得到的感情，终归要处心积虑的去维护。
刚才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乔黛的表情时，他心里便有了数，当然，陆铭和她分手的内情，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知晓。
只要在她知晓前，他已经和她谈婚论嫁，陆铭便再也没有机会。
临睡前，他给乔黛发信息。
【这几天我都可以陪你，你有没有想玩得地方】
假期，乔黛确实在家闲不住，有出去玩得打算。
但自从齐娜的话出现在她脑海里后，她便什么心情都没了。
她想做点什么去帮陆铭，但又很清楚，陆铭也不可能会接受她的帮助。
看来她也只能等齐娜去找陆铭后，再打听陆铭的事。
细白的手指按着屏幕，“没有”这两个字眼打完时，却没有发出去。
就算真相陆铭并没有渣她，但她很清楚，就算真相如此，她和陆铭之间也不可能。
【好久没去看电影了，明天我想去看电影】
【好】
【今天有点累，我先睡了】
【晚安】
放下手机后，乔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确实累，心累，但一点睡意都没有。
时间还早，不到十点，辗转反侧一番后，她拿出手机，试着加回陆铭微信。
当初是她一被渣就把陆铭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她不确定陆铭是否删了她。
从黑名单把陆铭移出来时，她发现自己和陆铭还是好友关系。
也就是说，陆铭一直没有删她。
乔黛点开他朋友圈，没有设置成近三天或是半年可见，不过他朋友圈也几乎没有内容。
没忍住，乔黛还是试着给陆铭发信息。
【我从齐娜那听说你当初和我分手的真相，也知道你从远腾离职了，你……还好吗？】
明明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人，发完这条信息时，她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约莫五分钟后，陆铭给她回信息。
【我很好】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满是陌生的气息。
乔黛不知再怎么回他，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想问他，可又觉得没必要。
分手，还是分得干脆点好。
【听说你要结婚了，祝你幸福，婚期订了告诉我一声，我好随个份子。不多，总归是个心意】
正打算入睡的乔黛，在看到陆铭发来的这条信息时，瞬间就崩了，眼泪不可遏制的流了下来。
明明是祝福的话，却比当初看到他和齐娜在一起时还要扎心。
一直以来要什么有什么，人生过得顺风顺水的她，从不曾想过她的爱情最终会败给现实。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良久，再次想把陆铭拉黑，这次不是生气，而是害怕。
她害怕只要陆铭存在她好友的一天，她就做不到真的忘记和决绝。
可手指在点下删除的那刻，又还是没能下手。
她只要看到他过得好，她就安心了。
……
新年家里很热闹，一大早上就有客人过来。
对此，乔黛已经习惯。
除了父母生意上的朋友，还有家里亲戚，她虽不爱热闹，但在一众亲戚家小孩里人气值很高。
说来也拧巴，明明不喜欢吵，也不喜欢闹腾的小孩，但真的亲戚家小孩来她家里玩，她又能和孩子们很快玩在一起。
她的拿手好戏就是治熊孩子，再熊的孩子落她手上都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看到她怕得要死，但偏偏还又爱在她跟前凑。
早上就是被家里来访的几个小孩个吵醒，她房门没锁，几个小朋友在她床边既蹦又跳。
被吵醒后，乔黛本来一肚子火，可当看到出现在面前几张可爱的面孔时，涌上来的火又立即灭了。
“小姨，你看我今天穿得小裙子好看吗。”
“姑姑，姑姑，快起床快起床，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去堆雪人。”
“你不要和我抢姑姑，姑姑今天要和我扮演白雪公主。”
乔黛无奈打了两个哈欠后从床上爬起来，“你们现在先下去，我洗完脸就下去找你们。”
“好。”
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大家都很听话的从她房间离开。
将近九点，确实该起床。
乔黛简单梳洗一番下楼时，客厅沙发上都坐着人，乔黛微笑一一打着招呼。
她虽从小脾气不好，但嘴甜会叫人，家里亲戚都挺喜欢她。
“黛黛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感觉黛黛好像才上大学不久，结果一晃都快要结婚。”
“我们家飞飞一听说要过来见姑姑，一路上都高兴的不行，平时还总在班上炫耀自己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姑。”
乔黛之所以受小朋友欢迎，确实颜值占了一方面因素。
小朋友才是最现实的，就爱和又有好吃的，还能陪他们一起玩的漂亮姐姐在一起。
乔黛的起床气，就这么在一众亲戚的夸赞中消失无影。
外面确实下起了雪，院子里几乎全部被大雪所覆盖，她带着几个小朋友出去玩雪，先是堆雪人，后是打雪仗。
看着小朋友们那一张张纯净的笑容，乔黛心情不由变好，玩的不亦乐乎。
临近中午时，韩言亭的车缓缓停在她家门口。
今天不断有客人来访，院子里的门没有关，韩言亭进来时，便看到正和几个小朋友打闹在一起的乔黛。
她头上戴一顶粉色毛线帽，脂粉未施的一张脸，笑起来似乎能融化四周皑皑白雪。
看到她的笑，刮在脸上的寒风不觉得冷，厚云遮住的天空也似乎出来太阳。
小朋友们并不认识韩言亭，看到有陌生大哥哥走过来，调皮捣蛋的飞飞就把雪球往他身上扔去。
好在韩言亭躲避及时，才没被扔到。
乔黛看到韩言亭那一身整洁的样子，狡黠的一笑，抓了两把地上的雪揉成团，就扬起胳膊往韩言亭身上甩。
这次他没躲，韩言亭那黑色大衣上，顿时沾了不少雪。
小朋友们有样学样的想再次扔，被越走越近的韩言亭身上那股气势所吓到，纷纷躲在乔黛身上。
乔黛看到韩言亭身上残留的“战利品”，露出得意的小表情，“韩总，您这灵活性不够啊，看来平时得多多加强锻炼。”
韩言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嗯，确实需要加强锻炼。”
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在对上韩言亭目光时，乔黛耳根莫名一烫，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之前往他身上丢雪球的飞飞眨巴着黑不溜秋的眼睛，弱弱问乔黛，“姑姑，他是谁啊。”
乔黛故意吓他们，“他啊，就是传说中那种专门捉小孩的坏蛋，你们可不要和他说话，小心他把你们都捉去卖掉换糖吃。”
飞飞被吓得往乔黛身后又躲了躲。
倒是清清盯着韩言亭那张好看的脸奶声奶气的道，“姑姑你肯定又骗人，这个叔叔长得这么帅，怎么会是坏蛋呢。”
乔黛一本正经，“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很容易被骗，越是长得帅的叔叔，才越会把自己伪装成好人。特别是女孩子啊，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对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有所提防，他们最会骗小女生了。”
“可是姑姑，你长得这么好看，也会骗人吗？”
“姑姑是女生，女生不骗女生，知道了吗？”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头。
韩言亭见状，颇为无奈的语气，“我开始有点担心我们以后孩子的教育问题。”
乔黛没好气瞪他一眼，“说什么呢，谁和你有孩子啊。”
韩言亭弯腰，伸手在清清小脑袋瓜上清清摸了两下，“叔叔是你姑姑未婚夫，你应该改口叫姑父。”
清清被韩言亭美色所迷惑，已然忘了乔黛刚才的谆谆教导，立即甜甜叫道，“姑父。”
韩言亭：“乖，这是姑父奖励你的红包。”
另外三个小屁孩见清清有红包可拿，立即围在韩言亭身边一口一个姑父的叫着。
韩言亭像是变魔术一般，从包里拿出红包一一发给这几个小朋友。小朋友对钱没什么概念，只是单纯觉得有红包拿就开心。
乔黛看到这几个没良心的小屁孩，被韩言亭一个红包就收买，板着脸训话，“姑姑都没说话，你们就信了他以后是你们姑父啊，既然你们那么喜欢他，让他陪你们玩吧，以后不要再来找姑姑。”
几个小屁孩见乔黛生气，一个个化身小大人的模样开始哄起乔黛，“姑姑，这个红包给你。”
“姑姑别生气，清清这个红包也给姑姑，姑姑你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
“这个叔叔很帅，又大方，姑姑你和叔叔站在一起很配。”
“姑姑，我的红包也给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小朋友给，乔黛也不客气的都给收了过来，她挑眉看向韩言亭，“看来你这收买人心的招数不大行啊，看到没，红包都到我这来了。”
韩言亭：“都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
乔黛：“……”
她好奇打开红包，每个红包里面有六张红票，“这钱既然上交给我，我就收了，没你的份。”
乔黛带着小朋友们进屋，韩言亭的到来，让客厅里的三姑六婆眼睛都亮了。
“这就是小韩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快坐快坐。”
“黛黛就是好福气。”
乔黛听到大家对韩言亭一阵夸，故意道，“你可别当真，这都是场面话而已。”
韩言亭：“这种场面话，我从小听到大。”
乔黛：“……”
乔父乔母看到韩言亭自是欢喜的很，给韩言亭介绍家里这群亲戚。
韩言亭彬彬有礼，面对三姑六婆的各种问题，游刃有余。
乔黛在一旁嗑起了瓜子，陪家里这群小屁孩看《熊出没》，还挺好看。
她看得入迷，什么时候韩言亭坐在她身边也没有发觉。
家里一众亲戚看到乔黛和韩言亭坐在一起，又是一阵夸，“俊男美女果然般配。”
“我们家月月以后要是能找到像言亭一半优秀的，我也就心满意足。”
几个小屁孩也开始凑着热闹。
“姑姑，以后你嫁人，我们还能看到你吗。”
“姑姑嫁人后肚子里是不是就会有小宝宝，我想和姑姑生的小宝宝玩。”
“叔叔你真的要娶姑姑吗？姑姑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只要你乖乖听姑姑的话，姑姑是不会骂你的。”
韩言亭轻扫乔黛一眼，悠悠然开口，“看来你给小朋友心里留下的阴影不小。”
乔黛：“听到了吧，所以你以后可不要惹我生气。”
韩言亭抱过一旁的飞飞，“你和姑姑说，姑姑在叔叔心里，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可爱，最温柔的女人。”
飞飞还真把韩言亭说的话学了一遍给乔黛听，奶声奶气的逗得满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连平时一向厚脸皮的乔黛，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上楼去了，吃饭的时候再叫我下来。”
乔黛上楼时，韩言亭也跟上去。
乔黛坐在二楼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挑了部综艺看，“今天和你一起出去玩，算得上我们第一次约会，还挺期待的。”
她说话时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她不知道，她口中的期待，是他做了多少年的梦。
“以后我们还会有无数次约会，只要你想要去的地方，我都会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