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少年将军(7)
雨势渐小, 偶能听见檐下落雨砸入水缸的细微之声。
正是雨声小了,萧何这番话便也格外清晰。
恍惚了片刻,陆莞禾惊诧地抬起眸,似还没能反应出萧何回答了什么。
他又怎么会答应?
太后的这番事, 她清楚得紧, 主要考验的不是萧何而是她。
之前喜兰写信提到她们前去不凑巧, 遇到了萧何出兵在外, 后又写信说她身子不好,恐怕要暂缓几日,这些种种本没有事, 但太后此人多疑, 还是起了些疑心。
她在宫中时,常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姿态, 又像没什么主意的人, 太后便以为她极好操控, 现在出来之后,迟迟没有动静,太后渐渐怀疑她起了异心。
此次她与萧何同房, 太后一方面是试探萧何对她送的人有何态度,另一方面也是在考验陆莞禾是否真愿听她的命令献身出去。
可萧何明明这些日子都在躲着她, 也有心上人, 又如何能帮?
她对上萧何的目光, 他的眸底黑沉,束起的发尾一丝不苟,长眉薄唇, 气度不凡, 处处透着冷清之意。
即便他应下, 面色也无任何轻薄之态。
在陆莞禾豁然抬头时,萧何也在顺着垂眸,看向她。
猝然抬起的一张小脸上还带着少许病气,面容白净,平日柔弱低垂的眉眼此刻正微微扬起看着自己。
触及她的目光,萧何心头划过几丝异样,像是针细密地扎在心口,不足以致命,但总会一阵阵疼。
透过她的眼底,似乎能看到这副柔弱的身子下的活力。
不对,或许她本该如此,只是身体拘束住了她。
或许也不是这个身体,而是如今她如浮萍般的处境。
两人静默了一瞬,还是萧何先开了口:“若是陆姑娘信我,不若一试。”
……
连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在黑云初散时渐渐停下,但丝丝缕缕的凉意仍在。
原本应该站在屋外守夜的侍卫一概退下,只余喜兰在外面守着。
她提着一盏昏黄的灯,在外头紧张地候着。方才陆姑娘出来,脸色怯怯,像是少女头次听这么孟浪的话,她的眼中有些对初夜的忐忑,和她细声道王爷今夜便会与她同房。
只是陆姑娘性子羞怯,只想她一个人在外头陪侍。
这倒是鲜少出现这种情况,一般世家皇族之人,若要同房,必然会要不少人在外伺候,随时候着给来叫水。但陆姑娘说她胆子小,未见过这般场景,王爷也应允了她,喜兰也不再生疑,静静等在外头。
王爷可真宠陆姑娘啊,这方要求都能应下。
而屋内,燃了火炉,金丝熏炉下暖意随着轻烟盈满整间屋子。
陆莞禾的身子暖和许多,寒疾所带来的酸软之感去消退不少,她刚刚洗浴过,长发略干,垂在肩前。
她一身淡紫色的纱裙随风轻摇,步履轻盈,似是仙子一般。
玉足轻点,她抿了抿唇,多少还有些不自然。
这身轻薄的打扮都是喜兰硬是要她穿上的,薄纱朦朦胧胧,似云似雾。
只是喜兰的算盘打错了,估计萧何是看不到这衣裳了。
她缓步走近,床榻之上,萧何已坐直于上,他也脱了外袍,只余纯白的亵衣,他的肩背挺拔,因着素来习武,而练就了肩宽腰窄的身型,如青松傲立。
精致的面上,一方黑色的巾帕束缚住了凌厉的双目,琼鼻薄唇,好一副玉面郎君的面相。
淡淡的苦药味迎来,虽是蒙了眼,萧何却敏锐地注意到陆莞禾已经走过来了,他的下颚朝着她走来的方向微仰,道:“陆姑娘想好了?”
见他朝的方向精确无误,陆莞禾微惊地小小后退几步,试探道:“你、你还能瞧见我?”
“不能。”
萧何诚实地回道。
他久经沙场,从不会这样蒙眼,对于他而言,蒙眼就是要全身心信任对方。
这是萧何选出的折中办法,他蒙上眼,不多看,一切由陆莞禾主导。
一方面是可以缓解陆莞禾的紧张,另一方面,由她主导,便能知道分寸。
陆莞禾明白,今夜是最好的时机,若是换一种方式向太后表示忠心恐怕更加麻烦。
萧何也将府内大多人都屏退,只留喜兰在外面,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全陆姑娘的名声。
陆莞禾其实并不介意这些,她既然被太后送来,便知道会有今日,就算以后离开王府,也定有人非议于她。
她一点点走近,慢慢坐下,褪下外袍。白肤在触及空气的一刹那微微颤抖,浅浅的绯色染了上去。
明知道萧何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就坐在自己面前,多少还有些羞涩。
不过他的神色丝毫未动,陆莞禾无法想象到他染上情/欲的模样。
在听到轻薄的纱落地的细微响声,萧何心中却不似面上那般淡定,他的长指微蜷,眉宇微蹙。
他有件事急于求证,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他也有他的一点私心。
他徒然出声:“陆姑娘。”
此时薄纱正轻飘飘搭在细腰上,被他的声音一吓,薄纱掉了个彻底,只露出左侧腰窝旁一点半月牙的胎记。
“怎、怎么了?王爷想要反悔?”
她实在是紧张得厉害,话音有些颤。
“冒犯陆姑娘了,我只想一问,姑娘的左腰处可有一处半月牙状的胎记?”
萧何声音沉沉地问完,手指紧紧地绷着。
他想知道这个答案太久了,自营地回来的时候,每次梦中,他都梦见相同的一个梦。
陆莞禾愣了愣,借着铜镜,看着自己的左腰,那里正有一处半月牙的胎记。
正当她要应下时,萧何又继续开口:“陆姑娘是不是有个孪生妹妹,在乱世时走散了?”
“王爷怎么知道。”
陆莞禾几乎脱口而出,这些私/密的位置,他又如何得知。
可他刚刚分明说了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更加奇怪的是,他知道她有个孪生妹妹。她与陆清相认做得极为隐蔽,也就祁宴和太后打探到了,金陵与京城隔了这般远,萧何又如何得知。
旋即,陆莞禾迟疑地出声:“你派人查了我?”
她刚问完,自己却又否决了,萧何为人正直,不至于背着她做这种事。
他等这个答案太久了,他审问过犯人,自然知道陆莞禾的反应作不得假。
萧何的心中就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点燃了一样,他等了许久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他的指尖微颤,连脸上的神情都是难得的松动。
是啊,他怎么会没想到两人相似的地方甚多。
那阵狂喜涌上心头后片刻又冷静下来,为什么陆姑娘会不认识自己,为什么陆姑娘当初无故离开,还有为什么当时虽然柔弱但身子康健的陆姑娘如今会落下寒疾,明明当时也过了半年。
一点点的疑问铺开,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懂陆姑娘。
可根本不及他再多想,肩上便多了一双手,就像梦中一样,慢慢的力道推开,她慢慢调整着他的姿势,直到两个人不断挨近。
陆莞禾也是照猫画虎,自己也是根据曾经见到的摆弄着姿势,只是虽然她主导但也是羞躁不已。
“王爷,你可以动一下。”
大概的姿势调好了,就差动一动,再配合点声音,维持几下,过一会就叫水,就能骗过喜兰了。
可此时萧何的心境已不复之前,如今心上人就在面前,虽然并无丝毫肌肤相贴,但那气息却时不时萦绕在自己鼻尖,他直直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心中的潮动,按着陆莞禾说的做。
屋外喜兰已经候着一段时间了,她明白这对于女子来说是很难跨出去的坎,但陆姑娘这么做了之后,便能打消太后不少疑心。
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惹人脸红的娇声,听着有些青涩生疏,喜兰也非没有教习过其他的姑娘,听着这声音,虽然轻娇,但终归少点情动之意。
她斗胆抬头一看,纸窗只隐约倒映出男子的背影,看模样确实在床榻之上。
娇声维持了一刻,终于淡下,而后过了一会,听到了男子低哑的声音:“叫水。”
喜兰端着水,不敢抬头,快步进了屋子。她相信经此一夜,萧何日后若想再冷待姑娘是不可能的了。
离开时,她悄悄瞄了一眼,层层叠叠的帷幔中,女子的玉臂从被褥中伸了出来,软绵无力。
尽管她见识不少,但此时也耳热地赶忙退开,为两人掩上门。
待喜兰出去,陆莞禾才软绵地支起身,喉间也有些哑了,为了演出这番,可是累坏她了。
真真假假间,她如今这番云鬓微散的容貌,真像是经历了一场云雨。
她正要起身,忽地有什么抵了上去,她惊诧地转头,见萧何的眉间微蹙,有几分难耐。
分明之前初见之时,他见自己褪衣,都只淡淡撂下一句无趣,便能直接走开,怎得此时却不同了。
许是经历了刚刚一番,男子的鼻尖渡上些薄汗,亵衣口也因为刚刚的动作微微乱了,只是他还在听着她的话,没有摘下黑布。
“抱歉。”
或许他也知道此时的冒犯,嗓音压下道。
他现在才刚刚认出了她,一切都还未和她说道,也还有很多他未解的问题,此时他还不想吓着她。
听到萧何的声音沉哑,额间微有薄汗,长眉急蹙,像是极为难受的模样,陆莞禾鉴于他刚刚帮了自己,还是好心问道:“你……很难受吗?”
她的声音同样带着些哑意,反倒更勾人了。
萧何:……
陆莞禾忽然明白此时说这话如稚童一般,便也收了声。
待了一会,还是无果之后,他正打算起身用冷水浇身时,却听到陆莞禾小声道:“需要我帮你吗?”
作者有话说:
咳咳,下面将要正式揭开一大问题,太后为什么会挑的是陆莞禾感谢在2022-06-22 19:50:53~2022-06-23 23:4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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