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十万大山(5)(1 / 1)

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尧卿 2972 汉字|3 英文 字 4个月前

第57章 、十万大山(5)

  钟妙正想上前,顾昭抢先一步按剑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顾昭急追出去,只望见走廊上一扇半开的气窗。

  那窗户规格甚小,即使儿童也只能艰难通过,但方才门上敲击声的位置明显偏上,绝非孩子能够着的高度。

  钟妙蹲在门前用食指贴着地板擦了一周,捻了捻指尖。

  是湿润的泥土,刚刚确实有什么东西来过。

  只是那东西溜得太快。

  他们刚撞破这个村子的秘密,钟妙不得不往最坏处想,或许整个秘境都存在某种隐秘的交流方式,而刚刚那个东西正是来确认他们是否仍在房中。

  她没有隐瞒过去的把握。

  钟妙在外行走多年,无数血的教训让她将谨慎刻进骨子里。

  暗探给出的信息中提到有数十魔修潜入十万大山的雾气深处,而后续跟进的侦查小队又是不少人数。魔修与正道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因为进入同一个秘境而携手共度?绝无可能。

  师徒二人进入秘境也有两日之久,不仅没有找到魔修的踪迹,就连仙盟暗探也一直联系不上,两拨人同时消失只有一种可能……

  钟妙想起村口倒塌的建筑,心下一沉。

  情况或许比她预想中要麻烦许多。

  钟妙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那古怪的榕树正是他们破局的关键。也不知这仪式几日进行一次,还需小心避免打草惊蛇。

  当日下午,村民们陆续回到村落。

  上午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村民们的心情,钟妙二人的房间窗户朝向后院看不见街道,只能听见外头种种喧哗,似乎是庆祝什么乔迁之喜。

  孩子们难得乖巧没有缠着他们讲故事,用完餐后就各自散去。

  但反常正是钟妙最不希望发生的。

  当天夜里,钟妙正与顾昭低声聊着种种猜测,一抬头却望见窗外高悬的月亮。

  它看着似乎比昨日离得更近了些,如同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球俯身看来。

  钟妙起身关窗,忽然有阵阵花香自后院飘来,那花香如网一般笼罩在人脸上,只是片刻便令人手脚发软。

  顾昭想扶住她,却连带着一道摔倒在床。

  月光流淌般向床榻蔓延,却在触及皮肤后变作根须牢牢捆住四肢。

  黑暗中隐隐传来门锁的咔哒声。

  在这声轻响后,许久没有第二个声音产生,仿佛方才只是风吹动门扉产生了碰撞。

  师徒二人仍是沉沉睡着,又过了片刻,门的阴影缓缓拉长至床脚。

  进来的是个成年男子。

  他脚步轻得接近于无,手指微微一点,两人便被苍白的根须架起跟随着移出房间。

  他们在黑夜中漂浮,不时有新的人影加入这古怪的队伍。

  树影中偶尔会漏下一些月光落在这群人的身上,俱是一样的苍白肤色,动作中带着不自觉的僵硬,唯有走在最前的男子行动自如。

  又一道月光落下,照亮他脖颈后的丑陋划痕。

  人群最终停在榕树下,沉默着散作两排。

  青年回身笑道:“在宴席上装睡可不是什么礼貌行为,钟娘子。”

  钟妙耸肩挣开树根,亦是笑道:“将客人捆成这样也并不是合适的宴请之道,朱公子。”

  她言语带笑,眼底却冰寒一片。

  整个秘境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境”。

  围绕他们的人影都穿着各色农家服饰,钟妙却能从其中辨认出不少熟悉面孔,她出发前曾匆匆扫过本队暗探的画像,如今竟几乎全数在此。

  钟妙只来得及匆匆扫上一眼,又见两道人影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不,不是“人”影。

  也许是同化尚未完成,与周围人相比,他们的五官更为僵硬,甚至还能看到雕琢的刻痕。

  这是两座刻了顾昭与钟妙伪装后的脸的雕像。

  朱元正微微鞠躬向后退去,像是个极有礼貌的裁判,将主场留给双方选手。

  木人旋即持剑攻了上来。

  有智者曾言:世上最难的是战胜自己。现在看来,这句话属实不错。

  两座木人一开始还会被压着打,没过多久便将二人使出的剑法学了大半,且随着时间越久,模仿得越发贴合。

  师徒二人本就是当代顶尖的剑修,这木人即使习得二三成功力也已足够难缠。加之那些消失的修为竟不知通过什么秘法灌注在木人体内,一时间更是棘手起来。

  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

  下一次短兵相接,顾昭横剑将男木人拍出圈子,钟妙错身绕背,自后砍入女木人脖颈。

  她用了十分的力气却只勉强砍入一半深度,木人的头颅将掉未掉挂在脖颈上,仍要伸出一对尖爪胡乱抓挠。

  钟妙咬牙拧动剑身向内扭转,刀剑与木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女木人当即惨叫起来。

  男木人本在不远处与顾昭缠斗,听见惨叫竟当即发狂高举剑刃冲来,被顾昭抓住机会一剑刺穿胸口。

  钟妙再次沉身下压,一声脆响,两具木人都倒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为这样好的默契夸上几句,却见顾昭捂住胸口露出痛色,摇晃着跪倒在地。

  他明明没有受伤,手掌中却渐渐渗出血迹。一枝嫩芽摇曳着自他心口长出,在灰冷月光下泛着可怖的森绿。

  而与此同时,男木人的心口也长出一株绿芽,看着竟与顾昭这枝别无二致。

  朱元正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原来如此,这竟不是你自己的脸么?”

  钟妙冷冷望着他,抖落剑上木屑。

  朱元正很是可惜地叹了一声。

  顾昭心口的枝桠越长越茂盛,血色正从他的脸上消失,与之对应,那座男木人却越发鲜活起来。

  朱元正端详着碎裂的女木人,片刻,笑道:“我并非不通情理,孩子们同我抱怨你始终不肯讲自己的故事,不如这样,你愿意讲多少故事,我便允许他活上多久如何?”

  巫蛊之术的三要素:被承认的姓名、受术人的容貌、指向性的特殊情感*。

  钟妙回想顾昭这几日的种种表现,闭了闭眼决定晚些再骂他。

  “好,”她笑,“却之不恭。”

  三日后。

  “……之后他们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几个孩子挤在她身前,神情俱是难以置信。

  “他掏了她的金丹。”

  “对。”

  “他杀死了她的父母?”

  “对。”

  “但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这不对!这不人族!”

  几个孩子吱儿哇乱叫起来,他们俱是木槐所化,修行之法便是通过不同的故事汲取人类情感。

  但这几日听到的故事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其情节之曲折,结局之离奇——虽然还未真正成为人类,却已经过早懂得了这种名为“我呸!退钱!”的愤怒,实在可喜可贺。

  钟妙老神在在饮了口酒:“是的,我亲眼所见,后来他们的女儿又遇上了一个男子……”

  几个孩子当即横眉怒目:“你闭嘴!”

  钟妙耸耸肩,又饮了口酒,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微一动,无形丝线顺从指示拐向另一个方位。

  感谢师兄多年栽培,她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难道不亲眼所见吗?每一本她都被迫逐页看过。难道不感触深刻吗?她对每一个主角深感困惑。

  讲故事有什么难的?这对生了女儿,那对生了儿子,于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只管闭着眼睛将话本往上套。

  大概是以为控制住顾昭便把握了钟妙命脉,朱元正前日就已折回村子重新雕刻木人,只留了几个小的在这里负责看守,正好给了钟妙方便。

  不得不说,师兄写的故事用来收集愿力确实好用。

  几个木槐所化的孩子被这故事气得太厉害,纷纷背过身不愿看她,钟妙趁机将又一股愿力送至地下。

  找到了!

  想来这榕树精实在远离人世太久,否则只要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将钟妙留在原身附近是多么可怕的错漏。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

  爆炸中土地层层崩裂,尘土与断枝四溅,榕树被迫自休眠中惊醒,就连粗壮的主根也被炸断大半。

  钟妙挥剑斩断木槐,在榕树愤怒的尖啸中大笑着纵身跃入树干。

  她向最深处下沉,顺着世上最肮脏黑暗的回旋滑梯极速下降,最终挂在一道凸起的树根上。

  向下是浸泡在粘液中的无尽尸骨,钟妙忍住干呕向上望去,一枚璀璨结晶在半空中发亮。

  它美得不应当存在于这恶臭与腐朽之所。

  找到了,这棵榕树的力量源头,一枚错误坠落的星辰碎片。

  钟妙向下望了一眼。

  榕树的怒吼在树身中回荡,将粘液激起阵阵涟漪。

  只能回去多喝些水在胃里洗洗了。

  钟妙默默安慰自己,纵身跃向高空,抱住碎片塞进口中。

  下一秒,整棵榕树从内崩塌,钟妙牢牢堵住嘴唇,被巨大气浪掀翻。

  树外,片刻之前。

  顾昭踩在朱元正胸口,慢条斯理地用他衣料将剑上血迹擦干。

  无数枝条将他经脉撑出可怖凸起,顾昭面上却全然是一派平静。

  他方才好不容易从根须的控制中挣脱,一睁眼却望见钟妙径直跃入树干。

  可笑的是他心中并不意外,因为师尊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多少次,她总愿为他人豁出性命一试。

  他是不是应当高兴?至少这一次只是为他。

  顾昭端详了一会儿剑刃。

  “谢谢,”他言辞客气,“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可以先去死了。”

  朱元正却咳着血沫笑了起来。

  “死?不,我永不会死,你恐怕不知道你姐姐吃了什么……我或许要谢谢她的好意。”

  作者有话说:

  顾小狗在线气疯.jpg

  *巫蛊之术这段是我编的。

  钟妙没中计是因为她戴了面具,木人压根刻错了。

  顾昭用了假名还中计是因为……嗯,或许小狗就觉得钟昭这个名字很棒很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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